朱鳳鳴
您是去斯卡布羅集市嗎?
芫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代我向那里的一個人問好,
她曾是我真心深愛的姑娘。
這是保羅·西蒙與阿特·加芬克爾的一首男聲二重唱《斯卡布羅集市》,電影《畢業(yè)生》的插曲,我們因這個電影知道了這首歌,然而這首歌卻遠比電影本身更為廣泛流傳,深入人心。這樣一首溫柔醇和綿長的歌,卻是由斯卡布羅集市上的四種香草興起而來,頗有些中國傳統(tǒng)詩經(jīng)的古風。
這幾種香草,除了芫荽(香菜)在國內(nèi)應用廣泛,其他的都很少為人所知,更別提應用了。近些年來,西風日盛,西餐、芳香精油SPA和種植芳香植物成為時尚風氣,這些香草的名字才漸漸為人知曉,為人喜愛。不用說,人人都認為那是外來之物。其實,久居新疆的我,一直就知道,許多歐洲著名的香草調(diào)料,其實就是新疆原產(chǎn),比如說,百里香。
百里香,名字是多么讓人陶醉的香草啊。它的名字不僅在歐美歌曲、詩歌、小說里經(jīng)常能夠見到,乃至在近年流行的西餐烹調(diào)書、家庭植物種植書里也經(jīng)常見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多么神奇罕見。其實,它就生長在我們身邊,中國人更習慣叫它地椒。只是因為文化和生活習慣,地產(chǎn)百里香默默無聞,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它并非舶來品,而是一直扎根在中國大地上的。
在新疆,百里香太常見了,不管是在天山草坡、伊犁的夏塔故道、賽里木湖畔、哈納斯的山道間,還是廣袤溫柔的巴爾魯克山都能找到它的蹤影,這么數(shù)下來,似乎百里香無處不在。確實,它的分布很廣,卻被常常被人忽視到近于無。早些年,我也并不知道百里香是如此的常見,后來因為看《廚師的十日談》、《法國女人吃不胖》,一激動跑去西餐調(diào)料店里買了百里香和迷迭香。但僅用過一兩次:一來和自己的烹調(diào)習慣、口味迥異;二來,也沒有烤野兔子燒野雞的機會。而慣常的做飯方法已經(jīng)可以滿足口腹之欲。本來燉牛肉紅燒雞什么的其實可以放一點,但我那時還沒用到金屬網(wǎng)眼的小調(diào)料盒,怕它們太碎了影響的菜的賣相,也不肯多放。就這樣,放了幾年依然還有香味的著名歐洲香料和迷迭香一起在我清理抽屜時扔掉了。
而現(xiàn)在,我知道,百里香是我隨時想要就可以得到的香草。
從春天到夏天無數(shù)次奔向山野踏上草原時,我都可以找到它。我?guī)缀跻呀?jīng)是北疆百里香的活地圖,因為我知道由于地域不同,哪里的百里香有什么樣的特點,比如庫魯木蘇的百里香要長得高一點、花的顏色淺一些,夏塔故道的百里香的顏色要深一些,最好看的當然是賽里木湖邊的,在西岸邊一帶,百里香一團粉一團紫地開得遍地都是,毫不客氣地占據(jù)著自己的地盤,雖然每一朵花都很小,但盛開時一片一片,如同朝霞覆地,艷光照人。誰能想得到,小小的百里香也能開得這么燦爛而扎眼。
百里香最多也就三四十厘米高,土地貧瘠時更加矮小,再加上有些傾伏,看起來幾乎是貼地而生。因為熟,所以即便是早春,我也會在草地上灌木叢下輕易地找到還是小苗苗的它。百里香開花時間很長,而且生性極為強健,即使進入十月在哈納斯湖下山的路上,我因看到藍色的硬尖神香草停車,卻意外發(fā)現(xiàn)百里香也和硬尖神香草一樣,在山巖縫隙間還開著花。即便是在日落的遍山草木金黃里,我們在達爾布特河的后山里,也能看到在冷風里開著花的百里香。
細小的葉子,典型的唇形科的小花,要細細看才覺得美。尤其盛開之時,一片一片或深或淺的粉色花,由紫紅色的花萼襯托著,散發(fā)出晶瑩的光澤,別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瑰麗之姿。從葉子到花它都是香的,隨手拔一把就可以聞到它芬芳的味道。它的香氣并不是一味的濃郁,而是辛烈中透著柔和婉轉(zhuǎn)。有時候不免覺得它的香氣太過濃郁,于是便安慰自己,人家擅長的就是醒脾除穢、驅(qū)趕蚊蠅蟲嘛。而實際上,新疆山地氣候偏涼,蚊蠅本來就少。說白了,我還是拿它的香作旅程中的安慰劑:一面聞香一邊傾聽著那首《斯卡布羅集市》———
請他為我找一畝地,
香菜,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地必須位于海水和海岸之間,
這樣,他就可以成為我的摯愛。
假如你愛他,就到山里采一枝百里香吧,它曾是海倫的眼淚,是送給情人深情的親吻。
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