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美華
在有些人看來,“重復”似乎和“累贅”同義,是寫作之大忌。然而阿累的《一面》卻不避重復,對魯迅先生的外貌進行了三次集中描寫,次次都寫“瘦”,但正是這些重復描寫,由遠及近,由粗而細,由整體到局部,使得人物形象隨著“我”的觀察和感受逐漸豐滿清晰起來。
第一次集中描寫:“坐在南首的是一個瘦瘦的、五十上下的中國人,穿一件牙黃的長衫,嘴里咬著一支煙嘴,跟著那火光的一亮一亮,騰起一陣一陣的煙霧?!边@是“我”剛進內山書店時,無意中“望了一下”的所見。由于距離魯迅較遠,而且是“陰天,暗得很”,看到的只是模糊的人物形象,因此作者以粗線條來勾勒人物:身材——“瘦瘦的”;年齡——“五十上下”;衣著——“穿一件牙黃的長衫”;神態(tài)——“嘴里咬著一支煙嘴”。雖然只是粗略的描寫,但由于抓住了人物特征,仍給讀者留下鮮明的印象。
第二次集中描寫:“他的面孔黃里帶白,瘦得教人擔心,好像大病新愈的人,但是精神很好,沒有一點頹唐的樣子。頭發(fā)約莫一寸長,顯然好久沒剪了,卻一根一根精神抖擻地直豎著。胡須很打眼,好像濃墨寫的隸體‘一’字?!边@時“我”距離魯迅較近,而且是有意識地加以觀察,因此描寫得更細致,并且對第一次的外貌描寫作了補充:第一次看到的只是“瘦瘦的”,這次不僅看到“瘦得教人擔心,好像大病新愈的人”,而且還看到臉色是“黃里帶白”,同時還增加了對人物精神狀態(tài)的感受:“精神很好,沒有一點頹唐的樣子。”接著又描寫了魯迅先生的頭發(fā)和胡子:頭發(fā)“一根一根精神抖擻地直豎著”;胡須“好像濃墨寫的隸體‘一’字”。這次描寫由形入神,形神兼?zhèn)涞貙懗隽唆斞竿庑问萑醵褊氰p、頑強剛毅、“橫眉冷對千夫指”的無產階級文化戰(zhàn)士的形象和氣質。
第三次集中描寫:“黃里帶白的臉,瘦得教人擔心;頭上直豎著寸把長的頭發(fā);牙黃羽紗的長衫;隸體‘一’字似的胡須;左手里捏著一枝黃色煙嘴,安煙的一頭已經熏黑了。”這是“我”在驚異、敬仰中想認清是誰,因此觀察更為仔細,把前兩次沒有觀察到的細微特點補寫出來。除了臉色和胡須外,作者對人物的“長衫”和“煙嘴”進行了更細致的刻畫:不僅注意到長衫是“牙黃”的顏色,甚至連長衫的質地“羽紗”也分辨出來了;第一次只看見煙嘴上的火光和煙霧,這次連煙嘴是“黃色”的、一頭已經熏黑了也看得十分清晰。此次描寫還把人物的頭部和全身結合起來寫,使形象更加完整。
這三次集中的外貌描寫都抓住了魯迅先生“瘦”的特點,突出了魯迅先生置健康于不顧,把整個生命都獻給了革命事業(yè),鮮明地表現(xiàn)了魯迅先生“俯首甘為孺子?!钡某绺咂焚|。三次集中的外貌描寫,次次突出“瘦”的特征,重復中又各有特點,不僅沒有累贅之感,反而在重復中不斷豐滿人物形象,逐步深化主題,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選自《廣西教育》2003年Z3期,本刊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