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武靜
魯迅少年時邂逅的那間房,叫作“三味書屋”。宋人有云:“詩書味之太羹,史為折俎,子為醯醢,是為書三味?!比魡握撐兜?,想來讀書之事,何止三味,當(dāng)真五味雜陳。
苦讀的,鑿壁借一縷燭光,囊螢取一分昏亮,寒冬映雪,月夜升屋,用心處各有千秋,展頁時苦中有樂,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在那個威武的漢朝,有人負薪而讀,砍柴讀書兩不誤,雖年長而不廢,終有所成,名聞天下。a
在那個壯闊的唐朝,有人將《漢書》掛在牛角上,漫漫長路,蹄聲嗒嗒,和著這歲月的節(jié)奏,且行且讀。
讀書,不為一字千金,不圖洛陽紙貴,那些浮華不是它的初衷,只是偶然的結(jié)果。某些時候,我們讀書,如同與一些有趣的人談話,換個角度偷眼看世界。
什么樣的讀書方式,輝映著什么樣的生活。在這小小的讀書行為的背后,有著與生俱來的風(fēng)度與態(tài)度。白樂天喜吟“數(shù)峰太白雪,一卷陶潛詩”,在浩蕩的歲月里快樂地享受著讀書的樂趣。而陶淵明自謂“好讀書,不求甚解”,在“歸去來兮”的光陰里飽覽讀書的風(fēng)景。
有嚴(yán)謹者如朱熹,力主熟讀深思,將讀書比作撐船,“撐上水船,一篙不能放松”;勸人讀書,“有一個字,便與他看一個”,如此細致入微。
有執(zhí)著者如顧炎武,他讀《資治通鑒》時,每日必讀數(shù)卷,且一一抄錄。等到讀完全書時,他便擁有了兩本《資治通鑒》,可謂用功勤力。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ㄩ_花謝年復(fù)年,如今我也讀書,或在擁擠的公車上,或在等人的閑暇里。我飛快地翻動書頁,見縫插針地讀幾行,厚厚的書陷落在歲月菲薄的縫隙里,捉襟見肘。還是愛它,即使以微不足道的方式。
曾幾何時,我在學(xué)生宿舍里游蕩。隨便躺下,伸手從壁上的書架上取書,整個宿舍每一張床鋪的每個書架上都有我最愛的那本《紅樓夢》。快樂是這么簡單的事,你隨便坐在哪個位置,都能隨手拿到那本你喜歡的書,隨便翻起哪一頁,都能直接掉進那個花團錦簇的大觀園,笙歌院落,燈火樓臺,儼然如夢。
世事如棋,書事如歌。那些躍動過的音符余韻綿長,三生繞梁。驀然回眸,不肯或忘。那是我們相伴走過的歲月,那是我們歷久彌新的年輪。
歲歲年年長相憶,年年歲歲一床書。
(選自《思維與智慧·上半月》2015年第1期,本刊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