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建華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我曾在柴達木盆地工作、生活十一載。就像夸父逐日一樣，我在那兒開始了生命的另一個過程，靈魂在類似月球表面的漠原上競?cè)樟骼??；叵娑嗄暌院螅疫€是忘不了西部之西的藍天與白云，雪山與湖泊，牛羊與戈壁，還有遙遠與偏僻。

然而就在人跡罕至、色彩繽紛的舞臺上，青海三代石油工人積六十年之功，演出了一部氣勢恢弘、光耀人寰的傳奇史詩。他們盡情地澎湃著胸中的豪氣，抒發(fā)著青春的激情和才華，成梯隊形地聳峙成讓人們仰視的英雄群體。花格管線——花土溝至格爾木這條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原油輸送管線，就是他們向共和國奉獻的一部經(jīng)典威武大劇。

2014年8月，值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60周年大慶之際，我應邀重走了柴達木盆地，穿越450公里花格管線。一路上的感慨頗多，著名作家賈平凹的一句話，卻不時回蕩在我的耳際：“商洛雖然是山區(qū)，但是站在這里，看北京很偏遠，看上海也很偏遠?！?/p>

花土溝

花土溝鎮(zhèn)是茫崖行政委員會駐地，不僅是青海油田的主要生產(chǎn)、生活基地，也是茫崖地區(qū)政治、經(jīng)濟、文化活動中心。海拔高度在2700 - 3800米之間，屬于大陸荒漠區(qū)氣候類型，風多雨少、寒冷干燥、冬長夏短，四季不分明、晝夜溫差大是其主要特征。距州府德令哈市681公里，距省會西寧1195公里，距冷湖鎮(zhèn)290公里，距大柴旦鎮(zhèn)478公里，距格爾木市464公里，距甘肅敦煌市540公里，距茫崖鎮(zhèn)62公里，距新疆若羌縣城310公里。正在建設(shè)中的格爾木至南疆庫爾勒鐵路通過花土溝，花土溝機場建成后，將與格爾木、德令哈機場形成柴達木區(qū)域內(nèi)航空交通網(wǎng)。

花土溝的歷史不只是當代開發(fā)史，其實也是一部久遠的人文史?；ㄍ翜系貐^(qū)漢代即有羌族在此居住，曾建立婼羌國。西晉時為吐谷渾屬地。隋煬帝大業(yè)五年（609），隸屬鄯善郡。唐高宗龍朔三年（663）后，屬吐蕃國轄地。宋代為撒里畏兀兒屬地。明朝正德七年（1512）后，屬蒙古族諸部轄地。清朝雍正三年（1725），為青海蒙古族左翼盟和碩特部西右中旗（俗稱臺吉乃爾旗）尕斯陶海（相當于旗下屬的鄉(xiāng)級機構(gòu)）駐牧地。民國三十五年（1946），屬都蘭縣。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后，隸屬茫崖工委、茫崖鎮(zhèn)。1984年12月26日，青海省正式批復設(shè)立花土溝鎮(zhèn)。全鎮(zhèn)常住人口3萬余人，分漢、蒙、藏、回、撒拉、土、滿、東鄉(xiāng)、維吾爾、烏孜別克等17個民族，漢族占總?cè)丝诘?5%。另有流動人口近萬人。

花土溝在當代文化語境中最知名的一次，出現(xiàn)在電影《可可西里》中。日泰隊長對劉棟說：“我去阿爾金山追他們，你從花土溝進來?！眲澓髞懑偪穹祷鼗哪沟負尵葢?zhàn)友，而被西部之西的流沙一寸一寸地埋沒，這是中國電影非常經(jīng)典的一個鏡頭，觀眾在可怕的靜默中感受到了影片的人文溫度。

花土溝當年被稱為“中國的得克薩斯（Texas）”，最早見于我的散文《西望花土溝》。后來流傳最廣的段子，就是那些小姐們說的：“人傻！錢多！快來！”

摘自網(wǎng)上的一個帖子：“上個世紀90年代以后，花土溝鎮(zhèn)上的娛樂業(yè)十分發(fā)達，沿路兩側(cè)一眼望不到頭的餐館、發(fā)廊、舞廳、酒吧，人煙如此興旺，難怪被稱為‘青海的小上海?；ㄍ翜系挠屠习宥?，好車也多，美女更多，大多是臨近四川、陜西、甘肅、青海省的女孩，還有冒充俄羅斯小姐的新疆喀什女孩。她們來花土溝主要從事娛樂色情服務業(yè)，油田工人與過往司機的工資，至少有一半被這些女孩弄走了?！?/p>

尕斯庫勒湖

簡稱尕斯湖，蒙古語意為“白玉圈”“子鑲著銀邊的湖”——因為湖的四周不斷有析出的結(jié)晶鹽，如同白玉，又有“苦成”之意。清代蒙古族稱噶斯淖爾或噶順淖爾，哈薩克族稱格孜庫勒湖，又有蒙維合音“自然湖”的意思。位于花土溝鎮(zhèn)西南五六公里處，為封閉型內(nèi)流盆地，主要由阿拉爾河（又稱鐵木里克河）、大河壩河（又稱卡爾馬玲河）以及季節(jié)河的潛流補給。面積140平方公里，湖表鹵水面積103平方公里，水深1-2米，湖面海拔2835米，是固液相并存的特大型石鹽鹽湖礦床。湖的東、西、南三面，分布著灌木、荊棘、蘆葦、沼澤、濕地、草原，夏季有大雁、黑頸鶴、天鵝、野鴨等20幾種水烏在此棲息，是青海省重點鳥類保護區(qū)。

尕斯庫勒湖最早廣為人知，當然是著名詩人李季1954年冬天寫的《柴達木小唱》：

遼闊的戈壁望不到邊

云彩里懸掛著昆侖山

鑲著銀邊的尕斯湖呵

湖水中映照著寶藍的天

這樣美妙的地方哪里有呵

我們的柴達木就像畫一般。

這首詩寫盡了尕斯庫勒湖的神奇美麗，花土溝地區(qū)在這之前無詩，自茲之后再未見到如此霸氣雄強之作，堪稱孤詩獨芳，此空其群。

著名作家李若冰50年代出版的散文名著《柴達木手記》《在柴達木盆地》，也有關(guān)于尕斯庫勒湖的多處描述，文字非常簡樸，贊嘆之聲不絕。1982年第2期《人民文學》，發(fā)表了他的散文《致尕斯庫勒湖》，開篇寫道：

啊，尕斯庫勒湖，你多么使人神往！

多少年月，多少春秋，我日日想呵夜夜盼，何時再回到你的身邊？

尕斯湖，有時仿佛凌空開放的雪蓮花，有時猶如拍浪而起的鯤鵬。

而更多的時候，卻好像引頸遠飛的天鵝，悠然在太空穿云過霧，發(fā)出聲聲呼喚。

噢，我正是聽到了呼喚聲，才匆匆地趕回來。

我一路走來一路想，想起第一次看見你那難以忘懷的情景。

在此前后，有石油詩人徐志宏1979年1 2月作《湖的感嘆》，青海省作協(xié)主席朱奇1984年6月作《尕斯庫勒湖禮贊》，天津作家孫柏昌1988年8月作《遙遠的尕斯庫勒湖》，在下甘某1990年12月作《湖浪搖蕩的大荒》，油田作家梁澤祥1997年3月作《美麗的尕斯湖》，內(nèi)蒙古作家郭雪波2007年9月作《夜宿尕斯庫勒湖》，海西作家斯琴夫2009年10月作《尕斯及其一首歌的傳說》。

2004年9月，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白鹿原》作者陳忠實率領(lǐng)西氣東輸采風考察團，驅(qū)車來到尕斯庫勒湖畔，欣然為采油一廠文學社題寫刊名《尕斯湖》。

尕斯庫勒湖是文化之湖，也是大雁之湖，據(jù)說每年夏季有成百上千只大雁在此棲息生存。大雁學名斑頭雁，因為頭頂有兩道黑色帶斑的飾紋又名黑紋頭雁，體態(tài)非常優(yōu)美。它是人們最為喜愛的一種候烏，在交通不便的古代留傳了許多美好的傳說。漢朝使者曾用“鴻雁傳書”的托詞，迫使匈奴單于釋放了被無理流放到北海（今蘇聯(lián)貝加爾湖）牧羊長達19年的蘇武。唐朝薛平貴遠征西涼，王寶釧苦守寒窯18載，忽聞空中鴻雁連聲嗚叫，遂從羅裙上撕下一塊布，咬破指尖寫下一封血書，請求鴻雁帶往遠方，傾訴對夫君的思念之情。

“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碧拼姼杼觳磐醪峨蹰w序》有此佳句。我的家鄉(xiāng)衡陽位于湖南省中南部，地處蜿蜒千里的湘江中游，五岳獨秀的南岳衡山之南，相傳“北雁南飛，至此歇翅?；亍?，故又雅稱“雁城”。城南的回雁峰是南岳衡山七十二峰之首，也是湖湘文化的一個地理座標，自古及今有著極高的知名度。

陽春三月，青藏高原的湖泊還未解凍，從湖南衡陽飛來的大雁，排成“一”字或“大”字形的整齊隊伍，萬里迢迢來到尕斯庫勒湖。到了十月下旬，它們又排著井然有序的雁陣，飛回南國遙遠的故鄉(xiāng)過冬。春來秋去，年年如是，引人無限遐思和感喟。唐代大詩人李白《菩薩蠻》詩云：“舉頭忽見衡陽雁，千聲萬字情何限?！迸骷依钣裾婕从么嗽姷谝痪錇轭}，在《地火》文學雜志2014年第3期，以7000余言記述我當年在西部之西引領(lǐng)文學大潮的往事。

油砂山

位于G315線（西寧一喀什）1188公里，花土溝鎮(zhèn)東南方，發(fā)現(xiàn)者是民國時期以孫健初為代表的一批科學家。他們的名字應該永遠被人記?。褐茏诳！伪?、梁文郁、吳永春、關(guān)佐蜀、戴天富、谷丕順、李云階、朱新德，還有兩名測量工人、一名報務員，加上一名向?qū)А⒁幻_克語翻譯，總計14人。此外，還有45峰駱駝。1947年初，國民政府撥款1.9億元（折合1980年人民幣約4.19萬元），抽調(diào)西北工業(yè)研究分所、西北地質(zhì)調(diào)查分所、西北石油地質(zhì)勘探處人員，組成甘青新邊區(qū)及柴達木盆地工礦資源科學考察隊。5月31日自蘭州出發(fā)，6月10日左右到達敦煌，沿黨河橫穿祁連山到達柴達木盆地，前后用了半年多的時間，對盆地植被、水文、地質(zhì)、礦藏等進行了比較詳細的考察。12月中旬，來到盆地西部紅柳泉一帶，聽修筑青新公路的民工說，有人曾在紅柳泉東面的山坡下揀到一種黑色石塊，用火可以點著。他們根據(jù)線索考察，終于在紅柳泉以東15公里處發(fā)現(xiàn)了露出地面150多米厚的油沙層。周宗浚隊長在實測圖上標注“油砂山”，電告坐鎮(zhèn)蘭州指揮的孫健初先生（中國石油公司甘青分公司勘探處處長），“中央通訊社”發(fā)了消息，各大報刊予以刊登。

李季先生最初是以信天游體長篇敘事詩《王貴與李香香》聞名于世的。我曾經(jīng)多么想拜見這位大詩人，可惜他已在我去青海之前的1980年3月8日下世。他曾說過“我只愿當一名石油工人，一頂鋁盔就是我的最高獎賞”，最終就是以一個石油工人的形象，頭戴銀色鋁盔，身穿石油工人服裝安然長眠的。

1991年9月3日，我在冷湖四號有幸見到李季夫人李小為阿姨，她是來柴達木采寫《李季傳》的。那天晚上，李阿姨十分流暢地說著花土溝、油砂山、老茫崖、紅柳泉、英雄嶺、牛鼻子梁等，就好像她去過柴達木的每一個地方。我們這些文學青年則以歌聲和笑聲，表達對前輩的敬仰和愛戴。

早在1954年冬天，李季先生就創(chuàng)作了《油沙山》這首詩，它的最后四節(jié)是這樣的：

油沙山——多么誘人的名字呵

我的心無時不在為你激蕩

我愛你那莊嚴瑰麗的景色

更愛你那勇敢的居民，白色的帳篷

山石被風化成奇妙的亭臺樓閣

尕斯湖在你的山腳下閃著銀波

湖對岸是那頂天立地的昆侖山

你們就像一個弟弟，一個哥哥

我從心里熱愛著的山岡啊

明天的事，你可曾想過/那時候，你將被建成一座城市

涌泉似的石油，從你的腳下流過

那時候，迷人的尕斯湖上

將會出現(xiàn)一只只美麗的游艇

那時候，從你身邊經(jīng)過的汽車

會比草原上放牧的駱駝還要多。

李季先生所期望的尕斯湖上美麗的游艇，好像至今沒有出現(xiàn)，只有地球物探的水陸坦克來回游弋。但是，從油砂山經(jīng)過的各種各樣的汽車，的確比阿拉爾草原上放牧的駱駝要多得多。

英雄嶺

位于油砂山北面的群峰中，最高峰為英雄嶺一號，其余按照海拔落差，依次為英雄嶺二號、三號等。1954年第一個背著儀器上山的是測量工王德超，第一個觀測者是技術(shù)員薛超（一說朱鴻）。為了宣傳這些英雄人物的光榮事跡，柴達木地質(zhì)大隊辦了盆地歷史上第一張小報《柴達木》?！坝⑿蹘X”三個字為外界所知，緣于李若冰的散文名篇《在柴達木盆地》。

1954年9月，隨同康世恩進入柴達木盆地考察石油資源的三個文化人，是李季、李若冰、姚宗儀，他們當時的身份是玉門礦務局黨委宣傳部部長、酒泉地質(zhì)大隊副大隊長（掛職）、新華社西北總分社記者。

康世恩時任國家燃料工業(yè)部石油管理總局局長，考察團成員有石油地質(zhì)專家張?。ê笕吻嗪Ｊ涂碧骄质兹尉珠L兼書記）、王尚文（后任青海石油勘探局首任總地質(zhì)師）、沈晨、陳賁、楊文彬、楊少華等，蘇聯(lián)石油地質(zhì)專家特拉菲穆克、契雅契克夫、格羅斯、阿留辛、安德烈柯等，一行60余人，開著十多輛吉普車，浩浩蕩蕩地從西安向油砂山進軍。20多天時間里，他們詳細考察了油砂山露出地面的油砂構(gòu)造，油泉子和開特米里克的液體油苗，油墩子、七個泉等處暴露出地面的油層剖面、構(gòu)造和圈閉，以及昆侖山下的淡水資源和野生動植物的生長情況。

河北懷安縣人康世恩，1936年考入清華大學地質(zhì)系學習，對于地質(zhì)勘探比較在行，而且出言謹慎，絕不輕易表態(tài)。專家組組長特拉菲穆克是全蘇石油工業(yè)系統(tǒng)的老總，對康世恩一絲不茍的工作作風非常敬佩，翹起大拇指對人說：“康是我見過最好的部長之一”

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模樣頗像一個學者的康世恩，當年在英雄嶺上開懷大笑三聲，柴達木盆地大開發(fā)的序幕就此拉開，“中國貧油論”的帽子隨風飄向了太平洋。

油砂山烈士紀念碑

位于柴達木盆地西部油砂山下，青新公路G315線旁，西距花土溝鎮(zhèn)十幾公里。1959年10月1日，中共油砂山探區(qū)委員會在此立碑，老紅軍、青海石油管理局黨委書記陳壽華揮筆題詞：“開發(fā)油砂山石油事業(yè)而光榮犧牲的烈士永垂不朽！”1991年3月15日，中國石油天然氣總公司總經(jīng)理王濤、青海省委書記尹克升在青海油田視察時，特地來到油砂山烈士紀念碑前，深深地鞠了三個躬。王濤激動地說：“今天來到油砂山，說句心里話，第一次到柴達木，我愛上了柴達木?！?/p>

1961年10月7日，柴達木勘探向?qū)举I努斯·伊沙阿吉心臟驟停，猝然謝世。遵照其生前遺囑，青海油田將他安葬在油砂山下，面向著尕斯庫勒湖和祁曼塔格雪山。1975年遷葬于花土溝鎮(zhèn)東山陽坡烈士公墓，用磚頭壘砌一座花墻圍繞的20多個平方米墓地，碑石上寫著：“新疆且末縣紅旗公社木買努斯·伊沙阿吉之墓。一九六一年十月七日七十四歲病故?！?/p>

2004年1月10日，《人民日報》第7版刊登了陜西著名作家和谷的散文《花土溝》，文中提到了阿吉老人的墓地，“碑上寫道：‘新疆且末縣紅角公社木買努力斯·伊阿吉之墓，立碑時間為‘一九六一年十月，享年七十四歲”。感覺與我當年在柴達木盆地工作時，看到的碑文似乎不太一樣，于是與青海油田有關(guān)部門取得聯(lián)系，他們發(fā)來阿吉老人墓地的一組照片，仔細一看，和谷先生文中所載與碑文相較果然有誤，進而引起我對其他幾個相關(guān)問題的重新考究。

先說一說木買努斯·伊沙阿吉的里籍、民族與姓名。

新疆且末縣歷史上沒有紅角公社，只有紅旗公社，成立于1969年，說明阿吉老人此碑豎立時間應為遷葬時間，并非其死亡時間。紅旗公社1980年更名瓊庫勒公社，1984年改名瓊庫勒鄉(xiāng)（維語意為“大湖”），位于且末縣城南2.5公里。至于阿吉老人具體是哪個村的，就連他的兒女們也說不清楚了。

著名詩人徐遲1956年9月縱貫柴達木盆地的日記中，兩次出現(xiàn)“維族老漢”，所指應當就是阿吉老人。手頭有父執(zhí)李若冰先生簽贈《柴達木手記》普、精裝兩個版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1月北京第1版，1987年7月第2次印刷，內(nèi)收《寄給依斯阿吉老人》，文末有“一九五七年十月十八日，茫崖”字樣。開篇首句：“依斯阿吉，維吾爾族老人，可愛的老人呵！”2013年6月，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政協(xié)編選、中國文史出版社出版的“柴達木文史叢書”，第1輯第1本即是李若冰先生《在柴達木盆地》內(nèi)中收錄了這篇文章，題目變?yōu)椤都慕o依斯·阿吉老人》，開篇首句：“木買努斯·依斯阿吉，烏孜別克族老人，可愛的老人?。　卑⒓先耸菫踝蝿e克族人，這一點在幾十年前已經(jīng)得到了廣泛認可。

關(guān)于他的姓名，此前我所見的漢文書面文字，都稱他“穆邁努斯·依沙阿吉”，也有稱“依沙·阿吉”“伊沙·阿吉”“伊沙克·阿吉”的，平時大都稱呼“阿吉老人”。據(jù)說，只有去過圣地麥加朝覲過的人，才有資格取名“阿吉”。按照中國傳統(tǒng)文化禮儀，他的姓名理應按其墓碑所書為宜——木買努斯·伊沙阿吉。

再就是阿吉老人的年齡問題，其卒年是大家都已經(jīng)知道的，生年和壽齡說法卻莫衷一是。（一）李若冰先生《寄給依斯阿吉老人》文中說他“今年已64歲”，應該是1957年10月當面采訪時得知的，這么說阿吉老人生年為1893年，享壽68歲。（二）李若冰先生贊嘆道：“當你62歲的時候，還添了一個女孩。我真為你高興！”這是指的1955年；《青海日報》原總編輯趙得錄《依沙·阿吉》一文中稱：“63歲那年，牡丹城（按：詩人們形容‘帳篷城市茫崖為沙漠里的白牡丹城）又添了一枝新花?！辈襁_木罕的確生于1955年，如此說來阿吉老人享壽69年。（三）“石油詩人”徐志宏《大漠與人》一書收錄的報告文學《浩浩大漠情》，描述了阿吉老人傳奇的一生，說他生于1882年11月27日，享年79歲。（四）梁澤祥《阿吉老人與他的一家》一文沿襲徐說，后來短信告訴我“是印刷廠工人排版錯誤，應更正為1892年”，那就是69歲。（五）《青海油田重要歷史事件》一文中說他“年近80歲”。（六）此前我在拙文《湖浪搖蕩的大荒》中稱“臨終前，他做了70年人生最具聲色的宣言”，也是根據(jù)多個版本以訛傳訛，對不住了！既然其碑文注明74歲，那么他的生年應為1887年11月27日！

遠離阿吉老人安息地540多公里，敦煌石油基地局史館有他的一尊塑像，還有根據(jù)他騎著駱駝帶領(lǐng)勘探隊尋找石油那張照片制作的塑像。不過這兩尊塑像嘛，呵呵，不說了，說多了都是淚。

阿吉老人的兒女們遵照父親的遺愿，為柴達木的開發(fā)事業(yè)奉獻了自己的青春年華。兒子買買提·明，曾任茫崖行委商業(yè)局局長，后來調(diào)入新疆吐哈油田工作，可能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休了。兒媳阿瓦罕，維吾爾族，非常漂亮，有“花土溝之花”的美稱。我在西部之西時曾經(jīng)見過他們，但是沒有說過話。他們的兒子諾東江，原在花土溝油田水電廠工作，聽說后來也隨同父母回了新疆。

阿吉老人大女兒鐵梅罕參加工作后，組織上送她去新疆醫(yī)學院學習，后來成了醫(yī)生，丈夫在昌吉州公安局工作。小女兒柴達木罕是柴達木石油探區(qū)出生的第一個孩子，曾被李若冰、肖復興、趙得錄、梁澤祥等許多作家、記者撰文介紹過。她長大后到西北民族學院、天津商學院學習深造，先后擔任茫崖鎮(zhèn)婦聯(lián)主任、副鎮(zhèn)長。丈夫買買提·伊明在若羌縣公安局工作，她也因工作需要調(diào)到新疆庫爾勒，任吐哈油田會戰(zhàn)指揮部工會副主席。

阿吉老人的老伴阿吉罕·伊沙克，1987年11月20日病逝于茫崖鎮(zhèn)，時任青海省委書記尹克升，省委秘書長曹隨義曾發(fā)去唁電。

小貼士：在油砂山烈士紀念碑旁邊，能不能立尊木買努斯·伊沙阿吉老人的銅像？或者立一組阿吉老人與放歌油砂山、贊美尕斯湖的李季、李若冰先生的群像？因為這是柴達木石油文化真正的根脈所在，后來者理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