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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的喜歡很綿長

2015-08-12 16:59于小魚
花火A 2015年8期
關(guān)鍵詞:小蝶清河李家

于小魚

【可能一開始她注定就只是,畫地為牢。】

2005年,于悅十五歲,那年的暑假她第一次遇到李家言。

可能因為自己原本就是溫順安靜的女孩子,所以第一次看見李家言出現(xiàn)在自家的小賣部門口,就像被囚禁了多年的鳥忽然看見了藍天上的雄鷹,滿心欽羨。

光他身上那種自由散漫的態(tài)度就足以將她蠱惑。

“有口香糖嗎?”李家言趴在柜臺上問。

“有,十塊?!庇趷傆檬謹n了攏自己的長發(fā),低下身子把口香糖拿出來小心地放在柜臺上,也不敢看他。

“這么貴,不是三塊嗎?”李家言翻轉(zhuǎn)著口香糖盒子問她。

“那不是這種,這種包裝更好,可能口感……會……好一點……”于悅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著,沒有了自己一貫寫文章的流利。

李家言被眼前這女孩子逗樂了,不禁“撲哧”一聲笑出來。

“你臉紅什么?對我一見鐘情了?”

“神經(jīng)病。”于悅低下頭。

李家言也傻笑著,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這種感覺真有意思”。

從那天以后,李家言隔三岔五地就來小賣部里買東西,于悅看得出來他沒有多少錢,所以買的都是些小東西,有時候是一罐可樂,有時候是幾根火腿腸,也有時候只是一小包泡椒鳳爪。

于悅想,他肯為這些很小的東西一趟趟來,就說明還是有值得的因素在里面。

大部分時候,于悅都默默地趴在柜臺后面寫小說,那是她唯一喜歡做的事情,每天寫每天寫,稿子都擱了厚厚一疊。

當然,陳美鳳不開心的時候也會罵她,說她不好好學(xué)習(xí),或者直接罵她像死人一樣木訥。于悅從來不還口,那時她已經(jīng)知道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是由不得自己選擇的,比如被生母遺棄,比如遇到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后媽,再比如喜歡上一個小痞子樣的男生。

整個暑假她唯一開心的時候,就是李家言來買東西的時候。

她抬起頭微笑著幫他算賬,每個數(shù)字都要來回算三遍,然后小心地幫他裝起來,接過他遞來的錢。陽光從門口投進來,他喜歡晃動脖子,斑斑駁駁地把光影灑滿了她的每一天。

他走了,她就在稿紙上一筆一畫地寫他的名字。

李家言。

她聽過他的伙伴在門口高聲喊他的名字,于悅在心里想,這名字真文雅,可惜和他的痞子氣一點不般配。

她也曾想過有一天這個名字從自己嘴里叫出來會是什么樣子的情景,比如說:“李家言,謝謝你照顧我家生意?!笨墒撬I那點東西算什么照顧呢?又比如說:“李家言,我們家有五塊錢的口香糖了?!笨墒牵M貨這種事情又不是她能決定的。

有時候,想和一個人說話很簡單,理由也很多,但內(nèi)心的恐懼總是難以打敗。

于悅想過很多理由,但她沒想到她最后脫口而出的那一句卻是:“李家言,你等等?!?/p>

李家言,你等等。

她說著的時候,他已經(jīng)跨到了門口,警報器凄厲地響起來。

陳美鳳幾乎是從那間屋子沖出來的:“喂喂,就你,給我站住……我說呢,最近東西總是被偷,就你們這些小子干的,成天不買什么東西來我店里晃蕩……看來昨兒裝的這東西還挺管事,走走,跟我去找警察……”

“喂,你別誣賴人,我偷什么了我?”李家言一臉桀驁。

“還不承認!”陳美鳳眼疾手快地從他兜里掏出一盒口香糖,“這是什么?還不承認啊你?”

“我付過錢,你問她?!彼f。

兩個人的目光都射過來,于悅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趁她低頭找錢的時候偷東西她是知道的,但她從不說破,只是沒想到陳美鳳竟然安了報警器,于悅也是等他邁出步子去才記起來要叫住他。

“媽,對不起,我剛才寫小說有點昏頭,忘記給他算錢了?!庇趷偟吐曊f。

“死丫頭,寫寫寫……寫死你……”陳美鳳憤怒地沖過來把她的稿子都奪走,一邊暴虐地撕扯一邊叫囂,“我賺錢供你讀書,讓你幫我看個店,你卻盡弄這些沒用的東西……”

寫滿字的稿紙被撕爛了扔在地上,于悅努力地低下頭看著腳下的帆布鞋,不敢爭搶不敢還口甚至不敢哭。

她只是一只被囚禁的鳥,她的眼淚太沉重了,萬一掉落便無可安放。

破碎的紙屑飛揚到李家言的腳下,小小的筆畫規(guī)整的名字滿滿地寫了一整張紙。

李家言。

他沒有再搭話,抬腳便走了出去。

很久以后,于悅再想到這個場面也總是苦笑,可能一開始她注定就只是畫地為牢。

【那些年少時的小曖昧,被人打碎了,波光粼粼地散了一地。】

暑假開學(xué),升入初四,于悅和李家言被分在了一個班,于悅才知道原來他也是個學(xué)生。

只不過兩個人一個是坐在第二排的乖乖女,一個是最后一排的后進生。于悅除了收作業(yè)的時候會對他說句“數(shù)學(xué)作業(yè)”之外,再無交集。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賭,于悅可能由此逃離出既定的宿命。可宿命就是宿命,既然確定了,就逃不出。

那個賭,是蘇清河和于悅打的。

蘇清河也是班里的優(yōu)秀學(xué)生,他和于悅同為數(shù)學(xué)課代表,每人負責(zé)收兩排的作業(yè)。那時恰好碰上班主任也就是他們的數(shù)學(xué)老師要選班長,所以兩個人都想要表現(xiàn)優(yōu)秀。

“你每次作業(yè)都收不齊,還和我爭什么?”蘇清河有一天放學(xué)問她。

于悅停下收拾書包的手:“那是因為我那組有很多差生,不算!”

“我那組也有啊,他們怕我不得照樣交?!碧K清河把聲音提高,窸窸窣窣地收拾書包的同學(xué)都轉(zhuǎn)過頭來看。

“嘁,得意什么?我也能收齊,好不?”于悅越發(fā)覺得在同學(xué)面前不能丟面子。

“那你收齊給我看啊?!睅缀跞喽级⒘诉^來。

“收就收?!庇趷偘褧蝗?,麻利地起身向最后一排李家言的位子走去。她用力地敲了敲他的桌子吼道:“李家言,今晚留下來寫完作業(yè)再走?!?

李家言原本還趴在桌子上補覺,被她敲醒愣愣地點了點頭,說道:“哦?!?/p>

于悅也被他乖巧的樣子嚇了一跳,卻還是裝得大義凜然地走回位子上。

那天晚上,李家言竟真的沒回去。等全班同學(xué)都走光了,教室里只剩下兩個人,于悅才起身拿一張卷子正經(jīng)地坐在他同桌的位子上。

“對不起哦。”她說。

“我欠你的,還了?!彼贸鰯?shù)學(xué)卷子開始胡亂地寫起來。

“哎,我先寫,你抄我的吧。”

“成?!?/p>

從那以后,每天傍晚五點半到六點的時候,花城初中初四六班的最后一排座位上都會坐著兩個身影在埋頭苦讀。兩人學(xué)到六點,然后一起去校門口的小吃街吃點東西,才各自回家。

于悅喜歡喝奶茶,李家言喜歡吃麻辣燙。

兩人面對面坐著,她總叮囑他:“別總吃這些東西,垃圾食品,里面有罌粟……”

“你這里邊的珍珠其實是塑料。”李家言大剌剌地說。

于悅實在拿他沒辦法,只好苦笑。日子就像掌心的陽光,一天天就溜走了。

快要中考的某一天,兩個人吃完飯從小吃街里出來,于悅問他:“李家言,你想考一中嗎?”

“廢話,誰不想考?”他踢著一個礦泉水瓶子。

“其實你挺聰明的,現(xiàn)在選擇題都不用抄我的了?!庇趷傂Α?/p>

李家言做了個作揖的手勢,“大人言重了,小的不才,是大人教導(dǎo)有方?!?/p>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李家言,不如我繼續(xù)輔導(dǎo)你吧?!?/p>

“繼續(xù)?”李家言冷笑,“難道你還想中途放棄?”

于悅搖搖頭,繼續(xù)走。

于是中考的時候,于悅在數(shù)學(xué)卷子上寫了一篇小說就交上去了,她沒有考上一中,她和李家言一起淪落到了四中。

那個時候,李家言才意識到,問題有些不對勁兒了。

“喂,你搞什么名堂?”李家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暴跳如雷。

于悅倒是很高興:“我說過要繼續(xù)輔導(dǎo)你呀?!?/p>

“喜歡我?”李家言冷笑道,“于悅,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倉皇地點點頭。

“不是吧?你喜歡我干嗎?”他忽然把手里的書包甩出去?!坝趷偅闶遣皇钦`會什么了?我當時去你家店只是為了偷口香糖,我抄你作業(yè)也是不想班主任總打電話給我爸,一起吃東西是因為我沒錢,還有什么,你說……”他的嗓音快把她的耳膜震破了。

于悅沒見過這么暴躁的李家言,她只是有點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那些年少時候的小曖昧呀,被人打碎了,波光粼粼地散了一地。

她說不出來。

【她不愿將就。】

于悅上了高中還是經(jīng)常和李家言一起回家,這讓他躲都躲不及。

她總是等在校門口,一手揣在校服口袋一手拿著手里的卷子對他笑:“快點快點?!崩罴已宰铋_始還反抗著裝作不認識她,后來就慢慢在她的壓迫下屈從了。

于悅總把解題步驟寫得很清晰,課本花花綠綠、條理分明地畫好重點,李家言就隨手接過去放在口袋里,看她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我跟你說哦,你知道蘇清河也在我們班,就是那個被我打敗的男生,以前咱一個班的,你記得不?”

“哎,李家言,期末復(fù)習(xí)得怎么樣了?問你話啦,別嚼口香糖了?!?/p>

“李家言,你準備學(xué)文還是學(xué)理呀?要不咱學(xué)文吧?我很喜歡寫小說,你數(shù)學(xué)又不好。”

“啊,家言,咱那條街住最前面的姐姐考上A大了,好羨慕哦。”

“快要高考了,家言,壓力好大,我們一起去A市,好不好?”

時光淙淙流淌,兩個人在從校園回家的小路上慢慢長大,終于有一天,他對她說:“于悅,我不能讀大學(xué)?!?/p>

她站住問:“為什么?”

“成績不行,讀大學(xué)也是浪費錢?!?/p>

“為什么?就算是專科也還是可以學(xué)到知識的啊。”

“學(xué)什么??!沒錢。A市你自己去,我得工作?!?/p>

李家言急了,說完轉(zhuǎn)頭走了,橙黃色的夕陽打下來,頭扎湖藍色蝴蝶結(jié)的女孩子在夕陽里慢慢地凝固成了一座雕塑。

從那以后,于悅再也沒有在門口等過李家言,偶爾在校園里碰到,她也總是低著頭匆匆地就過去了。

從此蕭郎是路人。

高考結(jié)束后,于悅不知道從哪里得來消息,說是李家言已經(jīng)在B市的一家西餐廳成了學(xué)徒。那天,于悅一個人跑了很遠的路去到當?shù)氐慕逃?,把那張還沒上交的志愿表改了。

從A大改成了B大。

從教育局出來天已經(jīng)黑了,于悅特意繞了遠路去他們學(xué)校附近李家言最喜歡的一家麻辣燙店吃飯。她點了很多東西又加了一整勺辣椒,然后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

她邊吃邊流淚。

于悅知道沿著自己的路走下去,她可能還是會遇到很多讓她心動的人,可她不愿意這樣做。因為她知道,真正讓她心動的人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她不愿將就別人。

【說喜歡我啊。】

于悅剛進大學(xué)安頓好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跑去李家言工作的那間西餐廳找他。

西餐廳很漂亮,有很大的落地窗和金黃色的窗簾,桌子上擺滿了花花草草。于悅一推門進去就看到了李家言在和一個女生打鬧。

兩個人都穿著同樣的制服,女生畫了淡妝,很漂亮的樣子。而一個暑假沒見,李家言的頭發(fā)長長了不少,他拿著夾菜單的夾子正想要往女孩頭上夾去,兩個人笑得很美好。

看到于悅推門進來的一瞬間,李家言有些呆滯:“你怎么在這?”

于悅努力地露出一個微笑:“我在附近讀書?!?/p>

“B大?”

“嗯?!彼c點頭,順便習(xí)慣地低下去。

于悅吃不慣西餐,生冷的東西讓她的胃很難受,而且消費高的西餐廳害得她回去啃了半個月的饅頭,而李家言坐在她對面也沒有說過多的話。

比起她的胃,更難受的是她的心吧?

但于悅還是每個周末都來,點很少的東西坐在角落里看著李家言忙碌著,偶爾空閑了也會過來坐著和她搭幾句話。

話題總是斷斷續(xù)續(xù)的,都是些無關(guān)痛癢的事,終于有一天,于悅?cè)滩蛔査耍骸澳桥恰闩笥???/p>

“小蝶?”他說,“現(xiàn)在還不是?!?/p>

于悅低下頭又忽然抬起來:“那……”

“你吃得慣這些東西嗎?要不等我下班一起去吃麻辣燙?”李家言忽然打斷她的話。

她把心里的疑問都咽了下去,慢慢地說:“好啊。”

于是,麻辣燙總是李家言請,他總說:“以前蹭你的飯?zhí)嗔?,現(xiàn)在我賺錢了就還你?!?/p>

于悅在心里無奈地笑笑,其實,你欠我的又豈止是幾頓麻辣燙這么簡單?情呀愛呀的都什么時候還?

大一的時候,于悅還糾纏于這些問題,大概是內(nèi)心的不安全感作祟,她總是喜歡拐彎抹角地問他:“哎,你有女朋友沒呀?你覺得我怎么樣呀?”但每次李家言都快速地轉(zhuǎn)移一個話題躲過去。

到大二、大三的時候,漸漸地,于悅就不問了。

他們兩個空閑的時候就一起去吃飯、唱歌、溜冰,偶爾小長假還去過一次鳳凰,那可是于悅寫了三個月的稿子才賺回來的錢。本來,李家言說好請她去,她也只是笑著說:“干嗎?要養(yǎng)我???”

就像兩條分叉的河流,走著走著又回到一起是多么順其自然的事。

大三那年寒假,于悅準備和李家言一起回家。兩個人買了火車票,在回學(xué)校的路上,李家言忽然嘆了一口氣:“唉,聽我媽說我爸病了?!?/p>

“嚴重嗎?”

“不清楚,我媽勒令要我這個寒假帶女朋友回家?!彼诡^喪氣。

“這樣啊,別擔(dān)心了,他們或許只是嚇唬你呢?!?/p>

“但愿吧?!?/p>

“那你怎么辦?”于悅問。

李家言轉(zhuǎn)頭看她:“要不,于悅你先幫我裝一下吧?”

十二月底的寒冬里,圣誕節(jié)的氣氛還未完全消融,于悅因為他這一句話愣在原地,整顆心臟都怦怦地跳得厲害。是真的興奮和喜悅,他不知道她等這一句話等了多久,這一瞬間,時光在眼前匆匆而過,十五歲,十七歲,十八歲,二十歲,二十一歲。

她終于等來他這一句話了。

于悅特別興奮地順勢跳到了路邊栽著冬青樹的高臺上,揮舞著手臂對他喊:“李家言,你要帶我回家???那你說喜歡我啊,說永遠和我在一起啊,我就和你回家?!?/p>

他愣在原地。

她繼續(xù)揮舞著手臂喊:“快點說喜歡我啊?!?/p>

因為聲音尖銳而高亢,引來許多路人的注視,于悅就那樣在臺子上站著,像個傻子一樣開心地笑。而遠處的李家言愣了幾分鐘后,冷冷地吐出一句:“神經(jīng)病。”

神經(jīng)病。

他轉(zhuǎn)身走了。

十二月的寒冬里,他的背影在彩燈下顯得決絕而倉促,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只有于悅還像小丑一樣站在那個臺子上,對著自己喜歡七年的男孩子喊:“說喜歡我啊!”

說喜歡我?。?/p>

然后,她慢慢地蹲了下來,冰涼的淚水流了滿臉。

【至今世間仍有隱約的耳語,跟隨我倆的傳說?!?/p>

于悅再次見到李家言已經(jīng)是半個月以后了,在火車上。因為當時買了鄰座,所以自然便遇到了。

只是他是站著的,坐在那個位子上的女生是小蝶。

三個人都沒有開口,場面十分尷尬,于悅剛想起身離開這個地方,沒想到李家言先開口:“我去別的車廂找座。”

于悅看著他的背影,挺拔得像棵白楊樹,筆直地扎在她的心里。

于悅戴著耳機靠在玻璃上,火車開動了,是小蝶先打破沉默的:“我知道,你們之間肯定有很多很多的故事?!?/p>

于悅繼續(xù)戴著耳機看窗外。

“于悅?!毙〉^續(xù)說,“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話,我也知道你很難過??墒牵銈兪遣缓线m的。你愛他,他也愛你,但是你們不合適,因為……因為家言他在你面前太自卑了。”

她的心“撲通”一聲猛顫了一下。

“你身上的光環(huán)就像詛咒一樣纏繞著他,他一方面想靠近你,一方面又怕拖累你。你們的事我聽他說過一些,你為她放棄了重點高中,為他來到這所普通大學(xué),可是,于悅你知道嗎?你為他放棄的越多,他的壓力就越大。他甚至在不經(jīng)意的時候跟我說‘怎么辦?我很想逃開她,不能靠近她這樣的話?!闭f到這里,小蝶的眼淚也蓄了一眼,然后她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于悅,這樣你也累,他也累,不如……算了吧?當我求你了。”

她說了很多,這些話一點一點地被吸收到于悅心里,她緩緩地把耳機拿下一只來,看著小蝶:

“你是好姑娘,照顧好他?!彼蛔忠痪涞卣f,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樣補充道,“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其實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也是初中同學(xué)呢,所以不用再擔(dān)心我了?!?/p>

于悅說的是真的。

蘇清河其實一直喜歡她,從初中和她打賭那一次開始。怎么說呢,愛情總是有無數(shù)的表達形式,他對她的喜歡總是默默的,不追求也不放棄,就是默默地陪伴與照顧。

雖然他們大學(xué)不在一個城市,但他一個學(xué)期總會趁假期來看她幾次。所以這次知道于悅心情不太好的時候,他就義無反顧地來了。

于悅和李家言的故事,蘇清河都知道,只是他從來不提。所以,那天看到她紅腫著眼睛從宿舍樓里走出來的時候,他一下子就心疼得厲害。

“你不能再傻了?!蹦鞘撬f的第一句話。

然后他抱著她在北風(fēng)里輕輕地說了一句:“別再費盡心思地照顧別人了,丫頭,讓我照顧照顧你吧?”

為什么我們想對某些人說的話最后總是都要說給別人聽了?為什么我們想要聽某些人說的話最后又總要聽別人說出來的?

于悅忽然鼻子酸透了,又掉下淚來。

“那你畢業(yè)要去找他嗎?”小蝶有些焦急地問她。

于悅搖搖頭:“我不知道。”

不管她去找誰,是蘇清河還是別人,都和他沒有一點關(guān)系了,不是嗎?

“既然這樣,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求你,好嗎?”小蝶說。

于悅點點頭。

她吞吞吐吐地說:“以后,能不能再也不要和家言聯(lián)系了?從他的世界里消失,這樣你們才能彼此忘記……我知道這個請求可能有點過分,但是……”

“不過分?!庇趷偨舆^話,“我會消失的?!?/p>

火車還在行進著,一如他們短暫而匆忙的青春。窗子外面的原野上有大片大片的青草,可是景色再美,也只是在記憶里作短暫的停留而已,我們終要往前走。

耳機里有人在唱:

來易來,去難去,數(shù)十載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難聚,愛與恨的千古愁。

于是不愿走的你,要告別已不見的我。

至今世間仍有隱約的耳語,跟隨我倆的傳說。

【我們就這樣,各自安天涯?!?/p>

于悅回到家不久,就接到了李家言的電話,他沉默了很久問道:“你和蘇清河在一起了?”

“嗯,怎么了?”

“沒事,你幸福就好?!?/p>

“謝謝?!?/p>

只是那樣簡短的對話。

掛斷了電話,于悅就把他的電話號碼拉黑了,然后一個人返回屋子里打開電腦繼續(xù)填她的表格。

她決定要去支教了,云南,一走就是半年。

當時導(dǎo)師也勸過她,說那里太苦不適合女孩子,她也只是笑笑。從小就是偏執(zhí)的孩子,容不得遷就和商量,她最后還是拒絕了蘇清河,選擇去一個遙遠的地方。

一是,她答應(yīng)小蝶要在他的世界消失;二是,她自己也想要靜一靜;三是,她想幫更多的孩子結(jié)束那種因為年少時的貧乏而失去美好未來的生活狀態(tài)。

這個決定,對誰都好。

于悅,她一直是一個固執(zhí)的女孩。

窗子外面的天氣十分好,待久了大城市,她竟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這座小鎮(zhèn)是那么美,她站起來看出去,日光傾城。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見李家言的那一天,他痞里痞氣地站在陽光里問她:“有口香糖嗎?”

她想,他一定忘了。

事情的后來是這樣的,于悅一個人去了遙遠的云南支教,李家言和小蝶在一起了。又過了一年,于悅畢業(yè)了留在云南,成了當?shù)氐囊粋€語文老師,李家言和小蝶結(jié)了婚。

但他還是習(xí)慣性地每天都去看她的微博,因為她喜歡寫東西,習(xí)慣性地每天寫,從田野里的一株小野花到教室里的課桌椅,從自己織的圍巾到孩子們的學(xué)習(xí)成績,并且每條微博都配有圖片。

她每天寫,李家言就每天都去看。

她變瘦了也曬黑了不少,頭發(fā)卻長得好長,慢慢地開始有了笑容。

最近一次看她的微博,她寫:終于有了校車,孩子們不用挨凍去上學(xué)。自己折了千紙鶴然后把車子裝飾好,獨一無二。果然,貧瘠的生活會讓人內(nèi)心更豐盈。

配圖是她和一輛小面包車的合影,很多的千紙鶴掛在車子前面拼成一個心形,她在照片里笑得格外明媚。

李家言在這頭忽然地就笑了。

那天晚上李家言就做了一個夢,夢里他們又回到了他們的小鎮(zhèn)。他一個人徘徊在于悅家小賣部的門口,怎么也不肯進去。然后她就忽然從里面走出來,對著他笑。

他說:“你怎么回來了?不是在云南嗎?”

“我想看看你?!彼v如花。

早上醒來后,李家言起床打開電腦,一條消息就彈了出來,點開一看——

無數(shù)拼成心形的千紙鶴在一輛側(cè)翻的面包車前面,那么刺眼!

【末?!?/p>

據(jù)新華網(wǎng)報道,2012年12月7日下午,一輛核載8人、實載19人的號牌為滇A18360的小型面包車,從云南省富源縣小學(xué)接送學(xué)生回家,于凌晨5點45分,在由南往北行至箐腳村附近一條村道時,側(cè)翻滑入路邊水溝,導(dǎo)致車內(nèi)5人死亡、14人受傷。死者包括3名學(xué)生和2名老師。從現(xiàn)場來看,車上僅有的兩名老師是為了保護學(xué)生將學(xué)生抱在懷里,導(dǎo)致頭顱撞到車門,失血過多而死。

經(jīng)初步調(diào)查分析,事故直接原因是客車超速行駛,在躲避一輛對面駛來的人力三輪車時操作不當。此外,車輛超載及司機無照駕駛也是重要原因。

那一刻,他二十五年沒有流過的眼淚,就那么肆意地噴涌而出。

編輯/眸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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