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灼拉

鐵崗縣的沼澤有龍作亂，凡是進入沼澤的商販，都會被龍吞噬。縣里的人民深受其苦，縣長素來愛慕子民，決定招募勇士屠龍，屠龍成功的人，在鐵鋼縣能力范圍之內，滿足所有要求。招募勇士的擂臺擺了七天七夜，最終選了一個亡命的歹徒孔二和一個落魄的武舉人青松。

孔二的愿望很簡單，只要屠龍成功，免除掉他身上所有的罪責。

青松的愿望是縣里籌錢幫他給衙門里打招呼，混個武官，將來好封妻蔭子。

惡龍沒有別的愛好，喜歡金元寶和女人。據(jù)說是因為女人的皮肉鮮嫩，在龍看來，是味道鮮美的，而金元寶發(fā)出的閃閃光芒，又是龍的最愛?？h里的人近兩年都要供奉女人和錢來平息龍的怒火。

縣長決定讓孔二和青松裝作苦力，送錢和女人給龍，在龍的飲水里下毒，趁機屠龍。隨同領路的是啞巴劉，而今年選中的女人是為人所唾棄的風塵女子花花。

一個星期后，屠龍的隊伍勝利歸來，只不過青松死了。

青松是怎么死的，為什么只有亡命歹徒孔二活了下來，縣長要親自審理此案，以作裁決。

一.孔二

天空中飄著兩朵白云，衙門的柵欄上爬滿了青藤，所有縣民都簇擁在外，交頭接耳，喋喋不休。院子中有一棵老樹，枯葉敗黃，有兩只烏鴉在聒噪。

孔二跪在兩排水火棍中間，趾高氣揚，毫無懼色。

孔二：“大人，我替你屠了龍，你不滿足我的愿望也就罷了，怎么還審我啊！”縣長一張國字臉，驚堂木一拍，要孔二休得多言，只要把屠龍的經過如實道來，如有虛假，大刑伺候，孔二一梗脖子，將他的經過娓娓道來。

一個星期前，孔二四人從鐵崗縣出發(fā)，直奔沼澤地。青松騎著押運元寶黃金的馬，孔二駕著車，車里的花花穿著新娘的衣裳，村民們好好地將她打扮了一番，雖然稍顯臉胖，倒還是個惹眼的美人胚子。啞巴劉生性懦弱，騎著一匹瘦得能看見骨頭的毛驢，嘴里叼著根馬尾草，臉藏在蓑笠下，太陽光炙熱，他整個人就像蔫了一樣。他向來如此，不惹人注目。

正午太陽高掛，四人選了塊破敗的古廟，在殘垣下歇腳。

孔二臉上有刀傷，顯得很剽悍，他正倚著一塊陰涼，百無聊賴，只見花花從簾子后面挑出根青蔥的手指，朝他勾了勾。他附耳過去，只聽花花在他耳邊吹氣。

“孔二哥，你看，這荒郊野嶺的，不如我們殺了青松，這些元寶夠我們快活好幾輩子的了?！?/p>

孔二說，青松是個武舉人，不好殺，而且殺了他，要是被知道，更脫不了官司了。

花花說：“孔二哥，你傻了啊，你們這是去屠龍，去的時候都是簽過生死狀的，這要有個三長兩短，誰知道是你殺的。況且……”花花從袖子里掏出一個藍色罐子，里面裝著用來弒龍的毒藥，“況且有了這瓶軟骨散，就算他武藝再高，也拿咱們沒辦法。”

孔二看了一眼青松，他正在閉目養(yǎng)神，倏然不知，有人在計劃將他殺死。而啞巴劉正蹲坐在樹墩上，呆呆地望著遠方。

花花：“別看了，那人又聾又啞?！?/p>

孔二望了望天，擺擺手說：“別說了，我雖然是個殺人犯，但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不會做這種背地里的勾當?！?/p>

花花頓足道：“我們這是去屠龍啊，你以為憑我們這些凡人真的能殺了龍？你這個傻子?！?/p>

孔二抱胸，假裝沒有聽見，對她的話置之不理。這個時候青松側了下身，花花見他懷里始終抱著刀，沒有再多言語。

接下來，星夜趕路，只有花花時不時地要求歇腳，其間勸了孔二好幾次，孔二說他早已是放下了屠刀，只等一紙赦令，這次是一心屠龍。很快，一行人來到了丘陵，下面就是沼澤湖了，站在懸崖峭壁上遠眺，能望見沖天的氣焰，那是龍在睡覺時，呼出的鼻息。

沼澤湖山水如畫，綠色的垂影倒映在湖泊之中，如顧影自憐的美人，這宛如畫卷的風景，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藏洶涌，近幾年來，這五百里水泊不知道吞噬了多少商客的性命，那惡龍就是罪魁禍首。

孔二面對此情景，不由得豪情萬丈，他脫掉上衣，露出一身精赤的肌肉，那身體猶如一塊鐵板一般，頂著從湖面呼嘯而來的風，孔二效仿荊軻：“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被ɑ醚劭此蛔霾宦?。倒是青松也似乎被激起了風發(fā)意氣，微微頷首。大戰(zhàn)之前，生死未卜，兩個勇士竟彼此心心相惜。

縣衙中，蟬鳴得厲害，孔二說到動情處，竟有種“雖千人吾往矣”的大將氣概。在門外聽審判的說書先生把折扇一合，搖頭晃腦道：“好一個江洋大盜與武舉人屠龍記，這個故事我要記下來?！?/p>

縣令驚堂木一拍，喊了一聲肅靜，命孔二繼續(xù)說?？锥艘煌胨饬损嚳?，咂了咂嘴，似是在咀嚼其中三昧，繼續(xù)說來。

那天晚上，他們在一起討論屠龍的具體細節(jié)，到了半夜才各自安歇。孔二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覺得夜寒，他起身看到對面的帳篷里透著燭光，窸窸窣窣的似有人在里面，他附耳過去，只聽到花花在與青松纏綿。

花花說：“等到了明天天亮就給那個孔二喂兩碗軟骨散，把他扔給惡龍，我們倆拿那些金子逍遙快活去?！?/p>

青松說：“美人，你說什么都依你?！眱扇私又H熱，孔二的刀柄握在手心里，幾次要沖出去，都忍住了。

當夜不眠，孔二在心里盤算了一宿，等天亮了，才出帳篷伸了個懶腰，花花和青松早早在等著他了?；ɑㄒ琅f是笑臉如靨，青松依舊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只不過神色中暗帶些疲憊?？锥布傺b一副精神煥發(fā)的模樣。昨日發(fā)誓屠龍，還同仇敵愾的三人，今日都各懷鬼胎了。

花花捧出一碗水說是泉水，孔二知道里面下了軟骨散，乘他們兩個人不注意，跟青松掉了包。三個人喝了三碗水，都向對方笑了笑，都以為對方是中了計，只有啞巴劉和天上的禿鷲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啞巴劉領路，青松推著黃金，孔二攙著花花，花花的袖子里捏著軟骨散，四個人劈開了莽草，來到沼澤湖前，他們把箱子打開，黃金發(fā)出的光照在所有人臉上，照出異樣的光芒。

惡龍破開湖水，從沼澤湖深處露出了爪牙，孔二發(fā)現(xiàn)花花的手里全是冷汗，但這個女人臉上異常鎮(zhèn)定，她從啞巴劉拎的桶里盛出一碗水，趁機把軟骨散傾倒進桶里，她捧著那碗水，說是連同自己一起要獻給龍王。惡龍相信了這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湊近了龐大的身軀，他們幾乎能看到它的胡須像旗幟一樣翻滾，他的鼻息像火山的噴氣孔一樣吐氣，他身上的鱗片如同盾甲。

惡龍居然聞出了水里有毒藥，憤怒的一聲長嘯。青松一來因為中了毒，二來嚇得不輕，居然軟癱在地，花花也同樣嚇得哆哆嗦嗦，青松見惡龍瞪著一雙赤紅的眼睛盯著他，嚇得慌忙大叫：“啊，啊，女人在那里，女人好吃，別吃我。”惡龍一口吞了青松，在空中扭舞著身軀，又要來吃花花，孔二持刀擋在了女人面前。

孔二武藝高強，憑著靈巧的動作與惡龍糾纏?；ɑㄆ綍r看起來弱不禁風，這時候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推著黃金車一路狂奔。青松吃了毒藥，惡龍吃了青松，青松血液里有毒，惡龍因此而中了軟骨散的劇毒，孔二冷凜凜地看著軟趴在地，徒勞探爪的巨龍，一刀搠取了他的性命。

花花走得急，幾次被藤蔓絆倒了，沒多久，被孔二追上，她抱住孔二腿，苦苦哀求，她情知事情敗露，便說自己是被青松脅迫，孔二望著花花，用一種英雄得勝的姿態(tài)俯瞰這個渺小掙扎的人，她哭得梨花帶雨，目光楚楚動人，有那么一瞬，他也被打動了。

孔二長嘆一聲：“我本來是名門之后，因家道中落而落魄成浪人，路見不平而殺了人，才下了監(jiān)獄，別人說我是江洋大盜，其實我一直當自己是個英雄，此番屠滅了惡龍，一來幫助百姓，二來趁機削去了罪名，免得辱沒了先人，如今了卻了心愿，又怎會去跟你做那逃亡的勾當?！?/p>

說著，便攙扶起衣衫不整的花花，押著她回了鐵崗縣。

孔二說到他與巨龍纏斗的細節(jié)，所有人都聽得屏氣凝神，等說到他抓住花花時放出那些豪言壯語，門外的人便開始交頭接耳，許多人都翹起了大拇指，紛紛說，“以前都以為孔二只是個殺人越貨的土匪，沒料到原來是個英雄好漢。”那說書的老先生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須，一副早已了然于胸的樣子。

有好事的人大聲叫好，孔二向場外抱抱拳。

二.花花

縣令驚堂木一拍，先問啞巴劉，孔二所言可否屬實，啞巴劉指了指嘴巴，又擺了擺手。衙役便在縣令耳邊一番言語，說這人原來是個聾啞人。縣令轉而問花花?；ɑㄒ恢钡皖^，悶聲不語，時不時嚇得渾身打顫，等縣令問到她了，她突然像瘋狗一樣撲到孔二身上，揮舞著指甲，狀若瘋魔。

“你這個膽小鬼，騙子，你在撒謊?！?/p>

花花一邊掙扎，一邊向孔二吐口水，癲癇的樣子把所有人都嚇到了?？锥哪槺蛔テ屏耍@然也被嚇到了，露出了怯弱的表情，剛才的那副英雄氣概全都蕩然無存，變成了如今的一副狼狽不堪。

縣令命人將花花拉開，她怒目瞪著孔二，目光中幾欲噴出火焰，孔二在她的目光下宛如弱獸。

“你有什么實情，如實說來?！笨h令對花花說?；ɑㄨ铊罟中α艘魂嚕銓⑺赖氖虑檎f了出來。

那日自別了鐵崗縣。四個人確實在一個破廟里休整?；ɑㄒ泊_實勾引孔二要殺了青松。

花花說：“孔二，你看我漂亮嗎？”當時花花坐在馬車的轎子里，中間隔著一層珠簾子，她把手伸給了孔二，孔二在牢獄里待的久了，久未瀉火，見花花笑靨如畫，似圖畫里奔出來的美人，早就看得兩眼發(fā)直?？锥炖锊煌５卣f她漂亮，目光隨著她的手一直撫摸到她脖子下面露出來的雪白的肌膚?？锥敝ɑㄓH熱，花花拿眼睛望了望閉目養(yǎng)神的青松，“殺了他，我便是你的了。”然后她用手柔和地挑弄著他嘴角的胡楂。

“然后，我們兩帶著這些金子，遠走高飛。”

孔二已經等不及要沖進轎子，卻被花花推出了轎門，“曾經有十個男人為了爭奪我，在擂臺上打得你死我活，有一個男人為了天天能夠見到我，傾家蕩產，你愿意為了我殺了這個青松嗎？”

孔二當然說愿意，為了取得花花的信任，還指天為誓。

花花只道這個江洋大盜被她的魅力所折服，兩個人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偷偷相會了好幾次，一見面就如膠似漆，不知道許下了多少次山盟海誓，但花花每次叫孔二下手，孔二都叫再等等，說是要等到了沼澤湖再下手，好掩埋尸體。

“我那個時候居然還相信了他，不知道他原來是個貪生怕死的孬種?！被ɑㄖ钢锥R道，后者顫顫巍巍的，像做錯了事的孩子。“其實我的愿望很簡單，找一個男人嫁了，然后有一輩子花不完的錢?！?/p>

花花掩嘴瘋笑，“只不過這些臭男人在床上時，一個個吹噓自己神通廣大，說要替我贖身?。【任页隹嗪０?！下了床，翻臉比翻書還快?！被ɑǔ情T外望去，有好幾個男人縮到了別人身后。

縣令示意花花不要岔開話題?；ɑū憷^續(xù)講四人來到沼澤湖當晚發(fā)生的事。

四人來到沼澤湖畔，在懸崖上過夜，等到后半夜?？锥绽齺韺せɑㄏ鄽g。兩個人正在調情，花花說到明日動手殺人的事，孔二一口應承下來，說是早就看青松不順眼，不過是在尋覓機會罷了。

哪知道這話卻被偷聽的青松知道了，他拔出劍沖了進來，一罵花花是水性楊花的潑婦騷貨，二罵孔二膽大包天，居然想殺了朝廷的武舉人。孔二赤身裸體的，見他手里提著劍，情緒激動，有點語無倫次，趕緊推說是花花誘惑他干的。青松便逼花花出了帳篷。

孔二聽到兩人在帳篷外發(fā)生了爭執(zhí)，他生怕青松殺了花花回頭找他麻煩，慌忙穿了衣物，眼瞅著兩個人去的遠了，悄悄地準備開溜，卻瞥見了驚人的一幕。

青松居然跪在花花面前，苦苦哀求。

原來青松家貧，當年考武舉人的錢都是花花資助了。當年花花雖然剛剛被賣進青樓，倒也有情有義，一心盼著青松考上武舉人當了官，把她從青樓里贖出來，做個闊少奶奶。青松雖然考上了武舉人，奈何沒有門路，沒錢送禮，再加上年輕氣盛，得罪了京城幾個紈绔的立地太歲，很快就四處碰壁，心情郁憤之下，花天酒地，很快把花花資助的銀兩用得一干二凈?？蓱z，花花那些年，一邊應付在她身上爬的臭男人，一邊盼著窗外飛的青鳥能傳來佳音。

又過了幾年，青松礙于面子，不敢回鐵崗縣，花花倒把這人忘了，只道是他做了陳世美，后來才知道，他是連陳世美都沒能做上?；ɑㄒ宦飞细锥p綿，一半就是為了氣這個沒用的武舉人。

“花花，這些年，我朝思暮想，盼著的，無非是跟你再相逢啊?！边@青松平日里見他一副苦瓜臉，好像老實巴交的樣子，見了花花，倒成了一個癡情的浪子，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她看。花花笑得花枝亂顫，道：“你要是真有心啊，明天與那個孔二決斗，你們誰要是贏了，我就嫁給誰。”

青松看著花花輕蔑的樣子，咬牙狠下決心?；ɑㄞD而回來帳篷，看到孔二假裝正襟危坐，知道他已經偷聽了，便撲到他懷里，摸著他的胸膛說，“呆子，他不過是個落魄的武舉人，沒有了本事，他剛才要是性起，我們兩個可都沒了性命，我還不是為了穩(wěn)住他。明天與他決斗，趁機取走他的性命，拿了金子，從此逍遙快活去?！?/p>

孔二被青松一嚇，真被花花說動了。

“好一個最毒婦人心?！眻鐾獾恼f書先生聽到這里，嘆道，“大戰(zhàn)在即，惡龍就在眼前，你居然挑起他們兩個內斗，真是居心叵測啊！”

花花對此嗤之以鼻，“我那天都在桶里下好了藥，只等他們兩個斗得兩敗俱傷，口干舌燥之時，給他們端水，趁機毒翻了，扔在那荒郊野外的，讓他們自生自滅去?！?/p>

孔二在一旁聽了，背上直冒冷汗，牙縫里不停地鉆冷風，連說話也變得斷斷續(xù)續(xù)的?！澳恪恪煤荨男??！?/p>

花花白了他一眼，更加輕蔑了，“哪知道，你這個膽小鬼，連藥都沒用上，就暈過去了?！笨锥运@一說，卻無力反駁，臉燥紅得像豬肝一樣。

花花繼續(xù)將第二天的事情說來。

第二天早上，兩個人決定在沼澤湖前決斗，贏的人可以得到花花和金子。到這個時候，他們仿佛忘了此行是為了屠龍。

孔二耍的是刀，青松舞的是劍，兩個人斗得難解難分，突然從沼澤湖里傳來一聲長嘯，那惡龍被兩人的打斗聲驚醒了。惡龍盤旋于半空，孔二見它一張血盆大口，要擇人而噬，當即嚇得軟癱在地，昏迷過去。

惡龍在半空中扭轉身體，看著花花，它果然是喜歡吃女人肉的。青松仗劍擋在花花面前。

“你快走，我來斷后?！?/p>

惡龍俯沖下來，青松一跳閃過，這個時候，他見花花跑得遠了，神色中有些凄然，“我是準備娶你的?！彼f完，將劍淋入浸泡著毒藥的水桶，將那水桶拋向了惡龍，惡龍中計，將那木桶咬碎，青松傲然挺劍迎上。

原來這世上還是有一個男人愿意為她拼盡性命的，花花看得眼睛都濕了。

“原來他那么喜歡我，我只恨當初沒有跟他共赴一死?！被ɑㄕf到動情處，潸然淚下。

“這才是真正的英雄救美?！闭f書的老先生慨嘆道，眾人紛紛稱是。

三.屠龍

按花花的說法，青松是為了救她的性命與惡龍同歸于盡了，而孔二一見惡龍，就像得昏迷過去了。

孔二與花花各執(zhí)一詞，應該信誰，縣令見孔二畏畏縮縮，只道是被花花說中了，不由得信了花花幾分，正要判案。那一直沒有言語，悶聲跪著的啞巴劉突然笑出聲來。

這啞巴劉是鐵崗縣人人皆知的聾啞人，平日里就是孩子也欺他三分，他突然笑出聲來，倒把所有人都驚住了。

啞巴劉笑得厲害，笑得所有人，人心發(fā)慌。

倒是縣令很鎮(zhèn)定，他問啞巴劉為什么發(fā)笑。

啞巴劉說出了他的版本。

原來花花這個女人很厲害，教唆著孔二和青松決斗。到達懸崖的第二天早晨，沼澤湖上到處都彌漫著霧氣，孔二和青松說是要決斗，可都沒有決斗的勇氣，兩個人已下定了決心，趁著霧大，借著打斗逃跑。

只聽得兵器聲響，刀劍相觸，兩個人一邊打一邊往裝載金子的馬車靠去。沒料到，打斗聲驚起了惡龍，孔二本來就神經繃得太緊，被惡龍的長嘯聲一嚇，竟暈了過去。青松見孔二暈了過去，連他的那一袋金子也拿了，他生怕被惡龍追上，慌不擇路，再加上霧氣深重，居然是往懸崖跑去，只聽得一聲尖叫，恐怕是摔在巖石上，粉身碎骨了。而妓女花花，被惡龍嚇得躲在帳篷里瑟瑟發(fā)抖呢！

啞巴劉說完，繼續(xù)發(fā)笑，笑得驚起了樹梢上久憩的黑鴉。

所以說，惡龍并沒有死？

衙門外的人，交頭接耳，對啞巴劉的話并不相信。

縣令再一拍驚堂木，現(xiàn)場才勉強保持安靜。

“啞巴劉，是我派在他們中間做臥底的，他們一個是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江湖騙子；一個是揮霍無度，落魄的武舉人；還有一個是人皆可妻的妓女，我怎能相信他們。啞巴劉早在一年前的聾啞就治好了，他為人最是老實，所以被我派在他們身邊做臥底?！?/p>

眾人一聽，恍然大悟，縣令做事洞察秋毫，早就把這幾個人看透了。

說書先生道：“還是我們縣令老爺有先見之明，當場拆穿了這幾個人的謊言，不然我們還被蒙在鼓里啊！”

眾人對縣令佩服得五體投地，只是惡龍還沒有除掉，該如何是好？

縣令命人先將孔二和花花押下去，他叫大家再準備些金子，他決定親自跟惡龍談判，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免得這惡龍再為禍鐵崗縣。

百姓們都說這太危險了，但是縣令卻說，“若不能為縣里求得安寧，又要他這個縣令做什么？”大伙兒都被感動了，紛紛捐出了銀兩，跟客商兌換成金子。

縣令要跟惡龍談判，他本來執(zhí)意要孤身前往，但是考慮到并不識路，便帶上了啞巴劉。兩人星夜趕路，很快來到了沼澤湖畔的懸崖下，啞巴劉拂開莽草，只見一個洞穴，里面堆滿了金子。

原來并沒有什么惡龍，路過的商販在沼澤湖斃命，是被縣令的手下劫財殺害了。而每年孝敬惡龍的女人，都被縣令賣到了京城著名的妓館，金子都被他藏在了這個山洞里。

孔二、青松等人聽到的龍的長嘯，是風往峭壁下無數(shù)洞穴里倒灌時的轟鳴聲。

“根本就沒有什么惡龍。人們相信惡龍，是因為他們太需要英雄的故事了?！睙o數(shù)的金子堆積在那里，照著他貪婪的笑容，正當他沉溺其中之時，啞巴劉悄悄來到了洞口，他點燃了早已準備在那里的火藥。

一聲巨響，縣令和他畢生積攢的金子掩埋在了洞窟里。

四.結尾

從那以后，鐵崗縣，再沒有聽說過商販被惡龍襲擊的事件。

啞巴劉又回到了鐵崗縣，他又變得更聾更啞了。而縣令先生正在給一群孩子說前任縣令舍身屠龍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