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光

摘要：我國保持了十八大以來加速糾正冤假錯案的勢頭，錯案問題備受理論界和實務界的關注，關注和預防錯案的前提是剖析原因。在我國司法實踐中，滋生錯案的原因有：司法職業(yè)主體素質的良莠不齊導致的主體作用弱化；現(xiàn)行的法律規(guī)定不盡完善導致的法律適用上的難題；司法運作偏離正軌導致的訴訟程序架空和規(guī)避；案外因素不利干擾導致的辦案人員騎虎難下。

關鍵詞：刑事錯案；錯案成因

一、 問題的由來

2014年，我國保持了十八大以來加速糾正冤假錯案的勢頭，這一趨勢在年末經由呼格吉勒圖案的昭雪推向高潮。根據澎湃新聞的不完全統(tǒng)計，2014年共有12起冤假錯案得到糾正。如此之多的刑事錯案，決非偶然，我國現(xiàn)行法律制度、司法環(huán)境、社會因素到底為刑事錯案提供了何種溫床？這恰恰是值得我們仔細探索，深深反思的。何謂刑事錯案，學術界也是眾說紛紜。究其實質，刑事錯案的核心內容便是無辜者被錯誤定罪層面。這也契合我國司法實踐屢屢發(fā)生的錯案現(xiàn)象。無論是理論界還是實務界，關注刑事錯案的終極目的都是錯案的防范，預防錯案前提在于原因的剖析，為此本文集中展開探討。

二、主體素質的良莠不齊

這里的主體特指司法職業(yè)主體，主要包括專門機關的辦案人員和辯護律師。這兩大類主體對于刑事錯案的形成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第一，辦案人員的原因?！霸谀撤N程度上，中國的公檢法在對待刑訊逼供的問題上，已經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陳瑞華教授的評論可謂一針見血點出了辦案人員在辦理刑事案件中素質偏低的現(xiàn)狀。辦案人員的素質高低很大程度上決定著案件當事人和利害關系人的命運。然而，實踐中專門機關的辦案人員卻普遍存在重實體、輕程序，重有罪證據、輕無罪證據，重效率、輕公正等落后的司法觀念；再加之個別辦案人員的思想素質、文化素質、業(yè)務素質等綜合能力的良莠不齊，很容易造成錯案。第二，辯護律師的原因。辯護律師，是在刑事訴訟中為犯罪嫌疑人提供無罪或者罪輕辯護維護其利益的律師。辯護律師的功能在于，專就被告有利方面督促國家機關實踐其應然的客觀性義務，并且動搖其不利于被告事項之判斷，以保證無罪推定原則在具體個案中實現(xiàn)。可見，優(yōu)秀的辯護律師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減少錯案的發(fā)生。而司法實踐中，我國辯護律師的辯護現(xiàn)狀卻不容樂觀，辯護質量整體偏低；辯護質量好壞取決于辯護律師的綜合素質的高低，辯護律師綜合素質表現(xiàn)為專業(yè)知識、業(yè)務素質、文學功底、應變能力、道德水準、社會閱歷等。欠缺任何一種能力，都有可能造成低質量的辯護。比如，有的律師水平低下、得過且過，提不出實質性的辯護意見，可以做無罪辯護的，僅做罪輕辯護，從而導致無效辯，縱容了錯案的發(fā)生。

三、 法律規(guī)定的不盡完善

辦案人員無論在哪個階段做出處理決定，都必然要對事實做出認定，并適用具體法律。法律規(guī)定的不盡完善直接影響到訴訟的順利進行，并最終導致錯案的形成。主要表現(xiàn)在：第一，非法證據的排除規(guī)則不完善。證據在刑事訴訟中起著核心的作用，是認定案件事實的重要依據，非法證據排除不當，必然會招致錯案。比如非法證據排除的啟動主體不明確，我國刑事訴訟相關法律并沒有規(guī)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和辯護人是否有提起非法言詞證據排除的權利。第二，證明標準具有不確定性。證明標準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著案件的實體處理結果。證明標準的不明確、不科學，就會為錯案的發(fā)生埋下隱患。我國刑事訴訟三階段的證明標準都為“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但是這種看似嚴格，實踐中卻很難把握的，辦案人員通常會降低證明標準，在“疑罪從輕”的原則下釀成錯案。第三，缺乏權利保障性制度。中國的司法實踐表明，沒有最基本的權利救濟機制，那么任何權利外延的擴張都將變成一種權利的宣示而已。比如，我國最新的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了辯護律師的會見權和閱卷權，但沒有規(guī)定權利受到侵害的救濟和保障。在實踐中，有的機關直接以“領導不在，需要領導簽字”等理由搪塞，變相剝奪了辯護律師的會見權和閱卷權。第四，缺乏程序性制裁制度。沒有程序制裁，法定的程序就會被架空，得不到遵守和執(zhí)行。比如，對于違法采取強制措施、超期羈押、違反公開審判原則等程序性違法都沒有規(guī)定具體的制裁措施。使得辦案人員很容易在利益的驅使下堂而皇之地違反程序規(guī)定，損害司法公正，引發(fā)錯案。

四、司法運作的偏離正軌

我國特殊的國情導致我國的司法運作整體上表現(xiàn)為公、檢、法三機關在相互配合、相互制約的原則下開展工作。而公、檢、法內部又受制于傳統(tǒng)司法觀念和現(xiàn)行法律體制影響，形成了根深蒂固、自成系統(tǒng)的辦案模式。這些導致我國的司法運作偏離正軌：第一，“以案卷筆錄為中心”的裁判模式。陳瑞華教授認為我國的第一審和第二審程序中，似乎約定俗成沿襲下來一種“以案卷筆錄為中心”的裁判模式。法官在開庭前，首先認真研讀偵查機關的案卷筆錄，先入為主；在法庭上公然允許檢察機關宣讀案件筆錄，并要求辯護方對于筆錄案卷的內容提出意見，進行辯論；更嚴重的是，在庭審結束后，仍然繼續(xù)研究案卷筆錄，甚至將沒有經過法庭質證的證據直接作為認定案件的依據。在這種模式下，控辯雙方出現(xiàn)明顯的不平衡現(xiàn)象，再加之法官中立地位的動搖，辯方的提供的證據和辯護意見，很難被采納。第二，“流水作業(yè)式”的刑事訴訟構造。我國刑事訴訟法明確規(guī)定了“公檢法三機關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原則”，但由于缺乏能夠有效的監(jiān)督機制，并未達到立法初衷。特別在一些影響重大的案件中，公、檢、法三機關幾乎放棄了彼此的制約，程序違法被忽略、非法證據被采納等使得司法公正無法實現(xiàn)。第三，司法決策的行政化。司機決策的行政化指的是法院和檢察院按照行政機關的運作模式作出案件的處理決定。我國法院實行的是獨任制、合議制、審判委員會制，合議制和審判委員會制在本質上其實是采取行政管理模式作出決定。而我國檢察院存在上級對下級工作的指導把關的工作機制，檢察長對決策有最終決定權。可見，無論是法院還是檢察院，辦案模式均出現(xiàn)不同程度的行政化，直接后果就是了解案情的承辦人對案件的處理結果沒有決定權，不正當的干預有了合法的渠道，損害司法的公正，增加了錯案的風險。

五、 案外因素的推波助瀾

我國一些重大的刑事案件，往往不是在獨立的封閉環(huán)境中完成的，法院判決要實現(xiàn)法律效果、社會效果和政治效果的統(tǒng)一，不可避免受到外部因素的干涉，主要體現(xiàn)在：第一，地方黨政權力機關的干預。由于我國特殊的政治體制，我國的人民法院受黨委領導，同時也要受人大和檢察機關的監(jiān)督，黨委機關和人大由于立法上的明確規(guī)定，大搖大擺地干預司法，司法獨立受到挑戰(zhàn)，在很大程度上引發(fā)了錯案。例如，1998年童麗民故意殺人案，重慶政法委領導拍板決定“疑罪從輕”，并有領導說：“萬一錯判了，你們不承擔責任，一切由政法委負責，但錢由檢察院賠?！比绱烁蓴_下，童麗民被錯誤地執(zhí)行了死刑。第二，被害人和大眾輿論的壓力。刑事案件中被害人家屬通過聯(lián)名上書、信訪等方式表達自己懲罰犯罪嫌疑人的決心，加之普通民眾的呼聲，使得法院很難做到不偏不倚。比較典型的當屬藥家鑫案，被害人張妙的丈夫從案發(fā)到判決生效，一直停尸不葬，稱“藥家鑫一天不死，就一天不葬妻”，這種極端的做法，必然給法院造成極大的壓力，再加上社會輿論的推波助瀾，藥家鑫的自首、初犯等情節(jié)均未予考慮，判處了死刑立即執(zhí)行，藥家鑫顯然成了“輿論審判”的犧牲品。第三，來自新聞媒體“未審先判”的壓力。新聞媒體通常會向公眾轉述司法機關對案件的看法，后期案情的突破與改正將受到阻力；新聞媒體的過度渲染性報道也會影響民眾的情緒；更有媒體從法律角度對案件做出評論，將犯罪嫌疑人直接稱呼為‘罪犯。在上述情況下，通常使專門機關陷于被動狀態(tài)，騎虎難下，影響司法機關對案件作出公正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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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岳 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