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律

我們的素質，也許確實如外界看到的那般不好，但也未必如別人所想象的那般糟糕。

筆者第一次出國游玩，是去新加坡。出行前，同事還開玩笑千萬別給中國游客丟人，素質一定要硬。而且，要管好孩子，別讓他隨意“解手”。孩子還不到三歲，怕他控制力不夠，所以走到哪里大人都隨身帶一個礦泉水瓶，以備他“解手”。但在新加坡，礦泉水瓶其實沒有派上用場，因為新加坡素以文明著稱，當眾拿出瓶子“解手”，也實在不雅。出酒店前，我先問問孩子要不要“解手”，出地鐵，第一件事也是找衛(wèi)生間，要先問孩子要不要“解手”。在新加坡的幾天，也著實難為了孩子，每到一處剛停頓好，就要給他找衛(wèi)生間“解手”。其實“嘀嗒”幾滴壓根不是正常的量，明顯是太過緊張形成條件反射了。一家人都說，為了不丟中國游客的臉，多讓小屁孩跑幾趟衛(wèi)生間，值。

累人的“素質”

在新加坡，公共場合是絕對不能抽煙的，甚至在酒店房間里也是不允許。我還算“幸運”，入住酒店的門口就有一個抽煙區(qū)，煙灰缸里殘留著各種顏色的煙蒂。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遵守規(guī)定，車站周圍50米不準抽煙，但你偶爾也能看到有人在等公交時抽煙;地鐵站入口出口處的垃圾箱上，你也會發(fā)現(xiàn)煙蒂。那些不守規(guī)矩留下來的煙蒂，一定不全是游客留下的。一位在新加坡居住了6年的朋友說，新加坡的規(guī)矩是挺多，但執(zhí)行得并不是特別嚴格，基本靠自覺。只不過它“嚴格”的名聲在外了，所以來新加坡的游客大多很自律。

我還真觀察過，那些不守規(guī)矩抽煙的人中有沒有中國游客。在w廣場上，叼著煙來回逛的、在非抽煙區(qū)的垃圾箱旁抽煙的，真沒發(fā)現(xiàn)中國游客。至少目測他們長得不像中國人，當然，違規(guī)抽煙的也只是個別人。

說起素質，我們常常還會想到公交車上無人讓座。事實上，在新加坡的地鐵里，也有你抱著孩子站在車廂里，旁邊座位上的年輕人低頭玩手機的情況。那些天里還沒刻意去比較中外游客的素質問題。直到來到巴厘島在藍夢島回庫塔的游輪上我“誤傷”了中國游客，才下意識地反省，我們是不是會經(jīng)常很自然地蹦出一個念頭，“中國游客素質就是低。”在巴厘島游玩的幾天恰逢國慶，偶爾刷一下國內新聞，基本全是旅游丑聞，游客亂扔垃圾便是一種一例。好在，這個國慶期間還沒有曝出中國游客在國外出丑的鬧劇。

有限的、個例的觀察當然不能說明問題。但是我在想，那些關于中國游客在外旅游不文明的行為，我們有沒有刻意放大呢？又想起那個在埃及涂鴉的少年，如果他是一個外國游客，他所在國家的媒體和輿論會不會如我們那般對他？埃及涂鴉的、盧浮宮泡腳的，這些極端的個案一再被聚焦，只是為了證明中國游客素質不高，通過批評這些素質不高的個案，進而刺激國人反思自身修為與公德。這樣做未必有錯，但它客觀呈現(xiàn)的一個負效應，很有可能給人造成一種刻板印象，中國游客素質真的不高。

更值得尋味的是，在批評中國游客素質不高時，我們也許還會去反襯別人的好。其實，好和壞都是有客觀標準的，我們壞，別人不一定好;別人好，我們不一定壞。我們沒必要拿別人的好來映襯自己的不好，同樣，我們也沒必要用自己的好去對付別人的不好。就像那些在新加坡違規(guī)抽煙的、在郵輪上用背包搶占座位的，外國游客犯了錯，中國游客未必沒犯過?？晌覀兛偭晳T于拿硬幣的一面去否認另一面。

到底什么是“低素質”

德國科隆一家酒店的前臺伙計曾跟我嘮嗑：“我?guī)н^幾個數(shù)量非常少的中國商人團，素質很不錯啊，不像網(wǎng)上說的那么不堪?！狈姨m赫爾辛基的城市導游回憶道：“整輛大巴里，也就只有你會問我問題，跟我聊天。而且博物館里的外國人也幾乎都是中國來的，你們真的很好學啊?！泵绹鬼f加斯的旅行大巴司機也稱贊說：“怎么最近我見到的中國人都那么幽默，玩起來也都那么瘋狂，你們真的是中國人？”所有這些，聽上去都不像是恭維陌生人的客氣話——雖然很多時候，美國人搞起虛的那套比誰都厲害。

于是，這些面對面的贊譽，就與新聞里和調查統(tǒng)計里讓人心寒的描述，形成了巨大的沖突，構成一副很可能南轅北轍的國人海外形象。

在新聞里，我們見識了內地游客在盧浮宮水池前泡腳;騎在華爾街銅牛背上照相發(fā)微博;在盧克索神廟浮雕上篆刻“×××到此一游”的字跡;香港街頭甚至地鐵上把著孩子大小便;歐洲大教堂臺階上對著姑娘裙底的長槍短炮;餐廳自帶食物酒水后還理直氣壯道“他有種把我趕走啊”;東南亞回國航班上因調整座位而導致的拿餐具互毆……劣跡之多，不一而足。

如果將盧浮宮泡腳照拉大畫幅，你會發(fā)現(xiàn)各國男女老少都在那么做。炎炎夏日，在公共場合脫襪脫鞋隨地躺下的，更多是生性自由的歐洲人，這并不算什么不雅之事。華爾街騎銅牛，與比薩斜塔前站在草地石樁上拍“擒塔照”的性質相似，周圍并無禁止攀爬提示，因此也漸漸成為公眾習以為常的照相景致，甚有印度攝制組載歌載舞地拍攝音樂短片。“神廟賜字”這樣的行為確實惡心，但如果進到德國維爾茨堡世遺名勝主教宮，你會在壯觀的回廊上看到同樣壯觀的各國語言“到此一游”，沒有中文。

至于新聞里的其他行徑，確屬不能找參照來開脫的劣行，也不該尋找外國游客類似個案去比下限。只是很多時候，與海外糟糕形象相伴的，還有國人同樣擅長的妄自菲薄，以及自嘲自卑一番后依舊如故的旅行行為。不過，如果論及某些“劣跡單向”，國人恐怕還是不能“一枝獨秀”吧。公共場合和公共交通里高聲喧嘩的分貝數(shù)，美國人要大好多倍，以至于在有些歐洲城市地鐵站上，當?shù)厝艘宦牭矫绹谝?，就會在列車到站后試著鉆進不同的車廂。最愛在浮雕和公共建筑上一顯“矯健好身手”的，當數(shù)戰(zhàn)斗種族俄羅斯人。我去過幾次雅典帕特農(nóng)神廟，每當保安呵斥時，他們已經(jīng)迅速完成了Youtube視頻網(wǎng)站上又一段極限運動的視頻。

美國游客愛順手牽羊

如果用數(shù)據(jù)說話，那么不同機構不同領域不同渠道的調查，又總能得出不同的結果。綜合看來，美國、中國、俄羅斯的游客，也和他們各自國家在奧運會上的表現(xiàn)相似，總處于形象糟糕排行榜“前三名”，而近鄰和歷史相仇的亙古不變原則，又會讓愛爾蘭人和英國人把各自最討厭的游客，分別獎給英國人和德國人。

在2013年2月一家美國在線購物網(wǎng)站調查中，來自美國、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和愛爾蘭的參與者將頭獎給予美國人，而在前些年另一次以法國投票者為主的調查中，法國人冒到第一名?？磥碓谕苑票》矫?，美國人和法國人都比中國人要厲害。最有意思的是，在針對酒店從業(yè)者的調查中，酒店非常青睞來自美國的度假者，因為他們出手闊綽，給起小費來尤其大方，不會過多計較房費之外的額外消費?？稍诹硪环菪袨檎{查中，卻偏偏有超過四成的美國游客承認順走過酒店的毛巾、浴袍、枕頭、遙控器和《圣經(jīng)》等物品。而來自中國、法國和德國的游客，則會對酒店消費精打細算，甚少打開裝滿收費酒水的迷你吧，下車后從門童手里搶過自己的行李以免產(chǎn)生可能的小費，當然還有或因節(jié)省或因口味差異而離不開對泡方便面熱水的需求。

顯而易見，中國游客出手闊綽的形象，基本停留在奢侈品店和奧特萊斯。而在燒錢卻不受待見方面，國內土豪或許不及來自俄羅斯和阿拉伯國家的富商，酒店服務人員常抱怨：“俄國人和阿拉伯人經(jīng)常亮出大把現(xiàn)金，責令工作人員聽他們使喚。”

日本游客最干凈 英國游客最邋遢

清潔工時常發(fā)現(xiàn)，日本人離開后的房間，竟然比入住前打理得還要干凈。更出名的例子，就是巴西世界杯時，輸球后的日本觀眾自覺收撿起本來就不多的看臺垃圾。清理起來最麻煩的，或許是英國人掃蕩過的房間和酒吧——他們總是徹夜狂歡，雖然錢也花得大方，但總會吐個一塌糊涂。

在觀賽和演出等特定旅游項目上，國人形象同樣不敢恭維。我曾在首爾看過恒大的亞冠決賽，也在塞維利亞看過國家隊客場與西班牙的熱身賽，比賽一結束，客隊看臺上，除了滿座的報紙、紙杯，還丟滿大家之前拿在手里吶喊揮舞的五星紅旗。為了接下來的生活和聲譽，當?shù)亓魧W生們只好留下來，艱難地清理滿地狼藉。

當然，日本游客之所以最受青睞，也有那么一個存在卻可能不影響統(tǒng)計結果的原因——不少東歐和中東人尤其喜歡日本女游客，在他們的“經(jīng)驗”看來，日本女孩禮貌到不懂得拒絕別人，這其中就包括求愛和上床的“建議”。當然，絕大多數(shù)時候，男人們會先遭拒絕，但尷尬一番并道歉“怪我自己太沒分寸，我這人真沒用、真失敗”后，日本姑娘們或許就會臉紅道：“這可怎么是好，要不就安慰性地擁抱一下？”然后……

當然，這些純屬坊間流傳的個例和段子，千萬不要像之前的三位中國男性游客那樣，嘗試著去電車里做“癡漢”，那樣可是極有可能付出“牢底坐穿”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