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佳慶
天空穿上了她的紅嫁衣,如同嬌艷的新娘,村里的農(nóng)人擦著汗,扛著農(nóng)具,一個接著一個地從田垅上回來。當天空遮上她的紅蓋頭時,村里那排列有序的房屋上已經(jīng)冒起了一股股的炊煙了。終于整個天空暗了下來,村里的人聲漸無,只偶爾冒出一兩聲的狗叫。村頭晃出了一個人影,搖搖晃晃地走在那條通向村子深處的羊腸小道上,月光將他的身影拉長。
我站在外公家的陽臺上,看著他慢慢移動著步子回到他的窩兒。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十二年前的一個下午,他也是這個樣子拖著一只腳,從那破爛的小屋子里不急不緩地移步到村口。我們一群小毛孩便學著他的模樣,搖搖擺擺地跟在他的身后。這幾年來,凡是我回到外公家總能在村口見到他,也要在晚上時看到他回到家,才能安心去睡下 。我問過外公,他是誰,為什么要去村口坐著,且一坐就是一整天?外公只說:“他是個可憐的孩子,曾經(jīng)生過一場病,腦子被燒壞了,原先也是有人照顧他的,可后來他爸媽去大城市打工,就留他一個癡兒在家里。沒人管他,也沒人知道他去村口干嘛?!蔽矣肿穯柾夤改妇瓦@么丟下他嗎?外公嘆氣說:“剛開始還寄點錢到村長家里,讓村長照顧照顧,漸漸地卻沒了音訊,再后來都把家里的東西搬走嘍?!?/p>
我隔著幾米遠遠地看著他,腦海中浮想起外公叮囑我的話——你沒事離他遠點,他雖然沒打過人,但到底是個傻子。突然,一陣“呵呵呵”的笑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原來是他轉過了臉,正對我憨憨的笑著,他一邊拍著手一邊說:“我認識你,我認識你,呵呵,哈哈!” 雖然,這么多年來我都會偷偷觀察他,但從未與他有過對話。于是,我也只得跟著他一起傻笑。等他笑著,拍著手回到了小屋后,我才關掉陽臺上的燈,回到房間躺下。
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窗戶照進來,淡淡的灑滿了各處,如同一首富于光色和諧雅麗的詩歌。我想,他那勉強能遮避風雨的小屋中是否也是滿地月光。他是否在月光中睡去,做著一個甜美的夢,夢中他終于等到了他的父母,也有了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黎明的第一縷晨曦帶著淡淡的光輝,伴著清脆的鳥鳴,隨著浮云的痕跡,灑在葉尖兒的露珠上。一個衣著破爛的男人一瘸一拐的走向村口,陽光鋪滿了他來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