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峰
1911年,在上海出現(xiàn)了中國第一輛出租車。但在整個民國時期,即便是在大城市,出租車也很少,人力車是人們主要的代步工具,在北京更是如此。1924年,北京全市人力車3萬余輛,到1929年時增至4萬余輛。
1915年,北京內(nèi)外城人力車夫共2萬余人。20世紀20年代末、30年代初,北京人力車夫增至5.5萬人,占當時北京總人口的7%。老舍先生的名作《駱駝祥子》創(chuàng)作了北京人力車夫的經(jīng)典文學形象。和今天的“的哥”一樣,“祥子”們絕大多數(shù)都依靠租賃車行的洋車拉活兒度日,也要給車行交“份兒錢”。那么,民國北京“的哥”要交多少“份兒錢”?這些“份兒錢”對他們的生活又產(chǎn)生了什么樣的影響呢?著名社會學家陶孟和、李景漢等對不同時期的北京人力車夫生存狀況作過深入調查,為我們留下了寶貴資料。
車夫的工作成本與風險
1915年,陶孟和在北京調查了302名人力車夫,發(fā)現(xiàn)大部分人每天工作7至10個小時,有一些人甚至工作12至15個小時。他們每天的收入是51至80枚銅元。而按當時北京的生活水準,15至20枚銅元就可以維持一個人的生活。
再來看當時的“份兒錢”,平均每半日銅元21枚至40枚。這個數(shù)額占人力車夫的收入比例也不能算很少。但當時的車行有兩項制度規(guī)定很值得引起今人思考。
第一,當時的車行普遍實行靈活的時段租賃價,不同時段的“份兒錢”是不一樣的。拉活兒相對容易的時段,租金較高,活兒不好拉的時段,租金較低,在此基礎上,再根據(jù)車新舊與裝飾的華美程度確定租金的具體數(shù)目。大體而言,連續(xù)租24小時的,“份兒錢”是銅元40枚至洋4角;只租白天的(早七八點到下午4點),份兒錢上浮,為銅元30枚至洋3角;只租晚間的(下午4點到夜間12點或凌晨1點),份兒錢下調,為銅元13枚至30枚。
第二,人力車損壞一概由車行負責維修,除非車夫故意損壞,不需車夫承擔修車費用。這兩項制度,實際上降低了人力車夫工作成本與風險。
“份兒錢”成車夫“重大負擔”
到了20世紀20年代,北京的生活費用比民國初年大概上升了三分之一。此時,人力車夫的生活狀況又怎么樣呢?
1925年,留學歸國不久的李景漢也對北京的人力車夫進行了調查。調查結果是當時北京的人力車中97%是從車行租來的。人力車夫每天的平均收入是130枚銅元,一個人力車夫每天的飯錢大約60枚銅元,每天要支付的“份兒錢”則為30枚銅元。也就是說,如果是單身的人力車夫,那么一個人工作除了維持生計還略有結余,但如果是拖家?guī)Э?,就入不敷出,掙扎在溫飽線上了。
1929年,陶孟和又根據(jù)1926至1927年間36個人力車夫的家庭賬簿對人力車夫的狀況進行了研究。這一時期,一個人力車夫每天平均賺5角4分。按照當時的物價水平,1角錢大約可以買半斤豬肉或半斤植物油。車夫需要拿出1角多繳納“份兒錢”,凈賺大概為4角。也就是說,“份兒錢”在車夫的進款中大約占1/4到1/3。陶孟和認為,這一數(shù)額的“份兒錢”實在是人力車夫的“重大負擔”。
車行得利也不多
作為社會學家的冷靜與嚴密,使陶孟并沒有停留在對人力車夫的同情。接下來,他又為車行算了一筆賬,發(fā)現(xiàn)車行得利也不算很多。按照當時造一輛新車約需百余元,平均可出租6年。新車在最初兩三年中,平均每日得到租金2角。按每年出租300天估計,在最初的兩三年內(nèi),車行理論上每年可得利60%。但是,由于車輛的維修保養(yǎng)、零件更換等均由車行負擔,再加上車行的房租稅收等營業(yè)開支,有時候還會出現(xiàn)拖欠租金等情況,實際得利一般僅為20%。于是,陶孟和又感嘆道:“故車租一項,雖為車夫之重大負擔,而車廠主人,亦并非因榨取高利而壓迫貧乏無告之車夫也?!?/p>
(丁德一薦自《北京青年報》)
責編:易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