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加李 羅軍

服飾指服裝及其配飾。一方面，服飾是穿著者身份、角色、自我認知的體現，協(xié)助當事人實現身份的宣誓。另一方，服飾還是一種社會符號，反映著所屬社會與國家的發(fā)展變化。而從對外傳播的角度來說，服飾更是一種傳播文化的載體與途徑。在全球化的大潮中，不同文化相互融合并日益趨同，服飾成為一種文化區(qū)別另一種文化的鮮明符號。服飾還能清晰表達文化的關鍵議題，比如傳統(tǒng)與現代、東方與西方、全球與地區(qū)的連接。①

彭麗媛自2013年3月隨習近平首次出訪俄羅斯以來，在國際上獲得了廣泛的關注與好評。全球知名學者約瑟夫·奈談到彭麗媛時指出，“彭麗媛女士是中國的軟實力。我們能看到她所展現的中國文明之禮和中華文化。她在國際上的影響力很大，是中國軟實力的代表。中國有這樣一位‘第一夫人，對國家的形象提升非常好”。②

第一夫人身上的服飾具有多重價值，非常值得研究。彭麗媛身上的服飾除了展現中國女性的審美變化，還發(fā)揮著推介民族品牌、為“中國制造”正名的作用。更為重要的是，她通過服飾傳播中國文化。服飾傳遞的信息簡單、深刻又不露痕跡，成為彭麗媛傳播中國信息的一個載體。

一、通過服飾傳達中國女性的審美變化

服飾除了是內心世界的外化，還是一種社會符號，能反映一個社會與國家的發(fā)展變化。彭麗媛稟賦優(yōu)雅，每一次出訪的服飾都令人稱道，彭麗媛形象的背后傳達的是中國女性的整體審美變化。

新中國成立后至改革開放之前的三十年，中國女性的審美受到經濟發(fā)展水平、社會制度、政治形態(tài)與國家封閉狀態(tài)的影響，服飾呈現出單一性、革命性、封閉性的特色。

1979年中國改革開放，打開了面向世界的大門。西方先進的技術與發(fā)達的物質沖擊著國人的頭腦，一段時間“向西方學習”成為時代熱潮，這種熱潮也反映在女性服飾的變化上。中國女性通過服飾來彰顯多元化和個性化，她們不再局限于一種風格、一種款式、一類色彩，而呈現出百花齊放的局面。之后，隨著改革開放經濟飛速發(fā)展，有識之士把眼光投向了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呈現一種學習西方的同時也從傳統(tǒng)中吸取養(yǎng)分的發(fā)展態(tài)勢，這種思潮的變化也體現在女性的審美變化上。在日常工作、生活中穿著與國際接軌的西式服裝的同時，有越來越多的中國女性青睞中式服裝或者中西結合的服裝。同時，中國女性對于服飾的細節(jié)越來越講究，不再滿足于對服裝色彩、款式、質地的變化，而是對細節(jié)性有了更多的要求。比如色彩要呼應、配飾要精致、元素要多元，等等。

彭麗媛外訪服飾反映出中國女性審美的變化，這背后折射的是中國女性社會地位的變化。她們可以公平地接受教育，也可以與男性一樣成為馳騁職場的能手，很多女性成為家庭與事業(yè)雙肩挑的多面手。形象的多元是角色多元的結果，也是中國女性地位提升的反映。

此外，彭麗媛出訪所穿的服飾也是中國女性精神風貌的體現，她代表了改革開放后中國女性的獨立、自信及與時俱進。以2015年9月22日彭麗媛隨習近平主席訪美為例，彭麗媛在飛機旋梯上所穿的服裝，上衣為斜襟立領的中式款式，下身的包身裙為西服裙的款式，它是古今、中西結合的產物。顯示著中國女性對待世界、對待自身更加從容自信、積極向上的精神狀態(tài)。而在細節(jié)方面的精益求精則體現了中國女性生活水平與審美素養(yǎng)的整體提升，她們通過服飾來展現個人審美的表達、經濟的獨立與精神的自由。

二、通過服飾為“MADE IN CHINA”正名

很長時間以來，“中國制造”（Made in China）是價格低廉的代表。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中國制造”是歷史的產物，是中國勞動力比較優(yōu)勢和大國優(yōu)勢共同作用的結果，中國很長時間以內是世界的工廠，應該說，它為中國的快速發(fā)展做出了貢獻。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那種加工式的“中國制造”的弊端也在逐漸呈現。為此，“中國創(chuàng)造”正在逐漸弘揚“中國制造”的聲譽，為中國的民族產業(yè)和本土商品正名，一方面設計和生產質量好、款式佳、性能良的商品，另一方面借助良好的傳播渠道宣傳中國商品。

在國際舞臺上，第一夫人擁有極高的眼球關注度。就商業(yè)而言，第一夫人所具有的廣告效應是不可比擬的。以英國已逝王妃戴安娜為例，她為英國經濟增長做出的貢獻有目共睹，據《金錢史記》一書統(tǒng)計，戴安娜為英國帶來的旅游價值估計達1000萬美元，而作為具有魔鬼身材的王室美女，她為英國日益衰退的服裝工業(yè)做出的貢獻是任何一個廣告和模特都無法達到的。按照王室禮儀的規(guī)定，戴安娜必須穿英國皇宮御用裁縫大師制作的服裝，結果她成了高舉英國時裝大旗的旗手。世界人民自然會形成一個邏輯關系，戴安娜是漂亮的，她穿的服裝是精致唯美的，而她的服裝是英國制作的，因此，英國服裝是時髦、頂級和高端的?！度宋铩冯s志曾經采訪過一家世界頂級廣告公司，問他們如果以廣告運作的方式為英國重樹一個戴妃式的正面形象，代價是多少？答案是5億美元。顯然，英國的服裝業(yè)是在戴妃影響力下受益最大的一個產業(yè)。

作為第一夫人，彭麗媛每一次出訪都有令人印象深刻的表現。她穿著的衣服和配包均為“中國制造”，如此“質地優(yōu)良，款式優(yōu)雅”的服飾，不僅讓國際上刮目相看，讓國人也引以為傲，女性朋友們緊跟潮流，紛紛購買相似款式的服飾。

2015年10月21日，彭麗媛以一身深藍色小立領立體裁剪晚禮服參加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的國宴。這套服裝華麗而高貴，從極具設計感的款型、挺括的光澤感面料，到英國皇室最青睞，以及彭麗媛最喜愛的顏色，加上呼應的白色耳環(huán)、胸針、腰帶、晚宴包，處處彰顯著大氣與雍容。彭麗媛的形象為世界級別最高的英國皇家國宴增添光彩，她的服飾也代表著世界水準。

彭麗媛用實際行動在國際上推介民族產業(yè)，讓更多的人去關注中國的產品，引領人們轉變“中國制造”等同于廉價的刻板印象。這種作用顯然是無人能替代的。

三、通過服飾展示中國傳統(tǒng)文化

彭麗媛外訪服飾最顯著的一個特點是她大量穿戴中式傳統(tǒng)服飾，或者在現代服裝中增添傳統(tǒng)元素。彭麗媛良好的身形條件與氣質神韻不僅把一套套服裝穿出了美感，更引發(fā)人們對服飾背后的文化思考。

彭麗媛外訪時穿著中式傳統(tǒng)服飾或者含中式元素的比例是很高的。在質量方面，無論款式、面料、色彩、工藝，彭麗媛每一次的呈現都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效果。一國的傳統(tǒng)服飾與一國的歷史、習俗息息相關，中華文化五千年源遠流長，很難確定哪一朝服裝可以定為今天的國服，但一些元素仍然可以讀出傳統(tǒng)的味道?？钍饺缙炫邸⑶杖?、褥裙、褙子、對襟、半臂、斜襟、立領等；面料如真絲、絲絨、織錦、云錦等；色彩如含蓄的紅、黃、藍、青、紫等；工藝如繡花、鑲嵌、滾邊等。這些元素都在述說中華文化的含蓄與文雅，展示著中華民族五千年歷史文化的韻味。

2015年9月3日在中國為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的盛大閱兵活動上，彭麗媛一天共穿著了三套服裝。上午與習近平歡迎各國領導人這樣一個慶典式外交場合，她選擇了中國紅的西式裙裝；在歡迎各國領導人的招待宴會上，她選擇一身現代設計的中式裙裝；晚上參加《和平與勝利》大型文藝晚會，她一衣多穿，在白天紅色裙裝的基礎上更換了幾件配飾，如增添了一條紅色大披肩與黑色晚宴包，使形象呈現出全新感覺。

彭麗媛外訪服飾的價值之一是以不露痕跡的方式傳播著中華文化。她身上的服飾昭示著中國第一夫人對于中華文明、中華文化的信心與責任。

一個民族的崛起或復興，常常是以文化的復興和民族精神的崛起為先導。其實每個民族要真正走向現代化，都只有根植于自己的傳統(tǒng)、自己的文化才行。③中國曾經是世界上最發(fā)達的國家之一，也曾經是世界上最文明的國家之一，而鴉片戰(zhàn)爭之后中國幾近沉淪了一個多世紀。對于傳統(tǒng)，中國經歷了將其連根拔起與徹底否定，應該說中國社會至今仍然承擔著這種行為的后果。僅從國際層面來說，一方面中國向世界宣揚中華文化與文明的優(yōu)越性與先進性，另一方面，世界又在質疑中國所宣揚的那些文明只存在于歷史之中。

目前正值倡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時刻，中國在迅速崛起，但如何看待傳統(tǒng)、如何重拾對傳統(tǒng)文化的信心是一個大的命題，正如有學者言“價值觀的崛起及其影響的上升是一個民族發(fā)展和崛起的最高境界”。④遺憾的是國人一度曾把傳統(tǒng)視為糟粕，對西洋的一切趨之若鶩，月亮是西方圓，產品是西方好，國人以使用西方的奢侈品牌為榮。女性們紛紛依靠國外產品證實個人品位、提升個人自信，這不能不是一種令人堪憂的現象，這種現象背后折射的是對傳統(tǒng)的認知與態(tài)度問題。而對待傳統(tǒng)的態(tài)度對國家的真正崛起至關重要?！皞鹘y(tǒng)得以存在是企圖擺脫它的有限能力和繼續(xù)保留它的愿望的雙重作用的結果?！雹菀粋€對傳統(tǒng)對歷史沒有信心的國家是不可能真正崛起的。彭麗媛在國際場合大量地穿著展現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民族服飾，這背后恰恰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認同與發(fā)揚，是一種文化自覺與文化自信的體現。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只向世界呈現中國傳統(tǒng)服飾，單一的傳統(tǒng)文化的符號很可能遭遇無法被世界理解與讀懂的尷尬。它背后是“只堅守傳統(tǒng)無法跟上世界的步伐亦會行不通”的邏輯。彭麗媛外訪服飾很好地化解了這個難題。

四、通過服飾實現民族性內容國際化傳播

彭麗媛外訪服飾的再一個價值是實現了民族性與國際性的統(tǒng)一，傳遞了傳統(tǒng)與現代、中國與國際、全球與地區(qū)交匯融合的信息。最典型的表現是彭麗媛對國際著裝規(guī)范游刃有余的表達。瑪莎·費麗莫從社會學角度將規(guī)范定義為“行為共同體持有的適當行為的共同預期”。⑥遵循國際著裝規(guī)范，表面看是對國際社會不成文規(guī)則的尊重，深層傳遞的是中國融入世界的態(tài)度。每一個國家在現代化的過程中都要吸收世界先進的技術與成果，否則就會被邊緣化，但全盤西化亦會讓世界各個國家失去特殊性，變成同質性的無趣個體。“民族的即是世界的”，但民族的亦須與國際接軌，進行現代化的詮釋與表達，這樣才能為世界所讀懂。

彭麗媛外訪服飾如何實現民族性內容國際化傳播？她身著傳統(tǒng)服飾但并不守舊與古板，每種服裝都融入了現代元素。或款式、或裁剪、或搭配、或面料、或工藝、或呈現方式、或場合，她為傳統(tǒng)服飾注入了鮮活的現代語言。以2014年3月31日彭麗媛參加比利時國王菲利普與王后的國宴所穿的服裝為例，看似為純中式服裝，一身藍灰色無袖長裙，外穿一件呈現朦朧美感的旗袍領同色繡花絹紗外套。但呈現方式卻是國際化的，彭麗媛每套中式服裝的國際化呈現方式各不相同，這一套除了裁剪與工藝融入了時尚的元素，最主要的是對場合的遵循與符合。

服飾是一種尺度，昭示交流的對象是否在一個對話平臺。中國知名導演與演員徐崢受到泰國總理接見時曾因為穿著過于隨便受到網民的熱議，最大的問題出在徐崢與英拉的服裝不在一個對話平臺，由此出現交流的錯位。場合意識與著裝規(guī)范是體現人著裝素養(yǎng)的重要方面，彭麗媛顯然深諳這些規(guī)則。

通常來說，女性社交場合的著裝有三大標志：裙長、配飾與適當地展示女性特質。裙長、配飾多少與隆重程度成正比，這兩點彭麗媛的著裝都是相當規(guī)范的，如裙長至腳面，大量精致且講究的配飾（珠寶、圍巾、晚宴包）。展示女性特質通常指允許女性適當部位的裸露，如露脖子、手臂、后背等，以及適當地展示女性腰部曲線，等等。對于這一點，彭麗媛一方面符合了國際慣例，另一方面又恰如其分地融入了東方元素，東方人更加含蓄與委婉，更習慣保守的服裝，因此，在無袖、無領裙子的外面穿上一件獨具東方婉約美感的半透明絹紗外套，這種裝扮正是民族性與國際性和諧統(tǒng)一的最佳典范，也是對國際著裝規(guī)范的一種超越。

而2015年9月3日閱兵歡迎宴會上的那套純白色中式裙裝同樣吻合了場合著裝的規(guī)范。午宴的正式度低于晚宴，彭麗媛的裙長沒有落地而是長過膝蓋幾公分。高跟鞋、宴會包與搭在手腕上的披肩傳遞著社交的感覺。與白色裙裝一體的紗質面料披肩又增加了東方女性的飄逸、溫婉與優(yōu)雅感，喚起人們對“溫、良、恭、儉、讓”這些品格的記憶。總之，彭麗媛總是在國際規(guī)范的框架下游刃有余地表達中國文化，這正是睿智的地方。

五、小結

彭麗媛在國際舞臺上展現了文明大國第一夫人的風范。她通過服飾這種通俗又不露痕跡的媒介，傳達著中國女性的審美變化并推廣著本國商品，更重要的是傳播著中華文化。在優(yōu)雅、尊貴的背后引領人們去思考服裝背后的信息。中國的真正崛起是建立在對傳統(tǒng)繼承基礎上的融入世界。否定傳統(tǒng)全盤西化或者拒絕世界閉關鎖國，都是行不通的，唯有從歷史中尋找自信并擁抱世界才是光明大道，這種觀點恰恰都能從彭麗媛的服飾中讀到?？傊睇愭律砩系姆棾搅朔棻旧?，具有社會性、經濟性、民族性與國際性等多重特性。

「注釋」

①FAN. Carol C. The Power of Dress： Chinese Politics and Culture as Expressed in Clothing. Conference Papers --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Association. 1-9， Aug. 28， 2002.

②《哈佛教授約瑟夫·奈：“麗媛Style”就是中國軟實力》，《環(huán)球時報》，2014年12月22日，http：//intl.ce.cn/qqss/201412/22/t20141222_4170975.shtml

③樓宇烈：《中國的品格》，南海出版公司，2009年4月版，第30頁。

④亨利·基辛格、李稻葵、尼爾·弗格森、法里德·扎卡利亞：《舌戰(zhàn)中國 21世紀屬于中國嗎？》，中信出版社，2012年10月第1版，序言第XXVI頁。

⑤愛德華·希爾斯著，傅鏗，呂樂譯：《論傳統(tǒng)》，香港時報出版公司，1984年版，第285頁。

⑥瑪莎·費麗莫著，袁正清譯：《國際社會中的國家利益》，浙江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29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