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達(dá)明
1905年,25歲的李叔同東渡日本留學(xué),在東京美術(shù)學(xué)校攻油畫,同時學(xué)習(xí)音樂。
李叔同在東京的房東有個女兒叫雪子,雖然他比雪子大許多,而且還結(jié)過婚,但兩人還是相愛了。雪子看重的,是李叔同的滿腔熱情和滿腹才華。在5年相伴的日子里,他們?nèi)缙崴颇z,甜蜜相守。
為表達(dá)對雪子的忠貞,李叔同曾專以“朝”為題做了一幅畫——一位日本少婦坐在窗前的榻榻米上,周圍充滿了溫馨和甜蜜。當(dāng)李叔同將畫贈與雪子時,她淚流滿面,喃喃道:“但愿能與你白頭到老,相伴終生?!?/p>
異鄉(xiāng)的溫柔,終究未能拴住這位熱血青年。5年后,李叔同執(zhí)意要回祖國投身革命。1910年,雪子隨李叔同來到中國,先后在天津、南京和上海短暫逗留,最后定居于杭州。雪子對李叔同說:“我愿一生照顧你,你盡管安心做你認(rèn)為高興的事?!?/p>
李叔同雖然深愛著雪子,但內(nèi)心總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失落感。友夏丏尊來訪,兩人乘船在西湖上的湖心亭喝茶。夏丏尊隨意道:“像你我這樣的人,出家做和尚倒是一件很好的事?!闭f者無心,聽者有意,夏丏尊這句話深深地觸動了李叔同。
促使李叔同下最后決心出家的人,仍是夏丏尊。1916年的一天,夏丏尊來找李叔同閑聊:“我從日本雜志上看到一篇《斷食的修養(yǎng)方法》的文章,覺得很新奇。你不妨也看看,說不定能在心煩時解解悶氣呢?!崩钍逋豢淳怪嗣?,他在杭州虎跑的定慧寺照著《斷食的修養(yǎng)方法》所說,開始嘗試以斷食的方法治病、凈化身心,竟持續(xù)了17天。從此,他開始了僧人生活,為自己起了另外一個名字——李嬰。
夏丏尊聽說后很是著急,負(fù)氣地說:“你這樣做居士究竟還是不徹底,索性做了和尚倒是爽快!”李叔同雙手合十,微笑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毕膩D尊扭身便走,邊走邊說:“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已打定出家主意的李叔同,在1918年農(nóng)歷正月十五正式皈依佛門,釋名演音,法號弘一。
出家的前一年,李叔同把以前的筆硯和篆刻作品封藏到孤山的西泠印社,又寫信給日本的母校東京美術(shù)學(xué)校,告知對方以后不要再給他寫信了,因?yàn)椤八略谏钌街?,郵便不通”。
同事姜丹書曾問李叔同:“何所為?”
李叔同數(shù)著念珠回答:“無所為?!?/p>
不甘心的姜丹書又問:“你在眾人眼里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真就這樣忍心拋下妻兒骨肉去出家?”
李叔同望了一眼身邊的愛妻雪子,反問道:“譬患虎疫死,將如何?”
雪子當(dāng)然聽得懂李叔同的話,然而她還是不明白,為什么他非要走一條與眾不同的人生之路呢?她哭泣著說:“我早就沒有了自己。”
李叔同面無表情地說:“對不起,真對不起。阿彌陀佛,阿彌陀佛?!?/p>
雪子仍抱著一線希望,想勸李叔同回心轉(zhuǎn)意。她輕輕地喚道:“叔同……”得到的回答卻是:“這位女施主,請叫我弘一。”
雪子含淚問:“弘一法師,請您告訴我,什么才是真正的愛?”
李叔同緩緩地說:“真愛就是慈悲?!?/p>
雪子點(diǎn)點(diǎn)頭:“我懂了?!彼鹕黼x去。
不久,雪子含淚啟程回國,從此滿耳盡是《送別》聲: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fēng)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灑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編輯 雨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