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立平

通常不熟悉美國的人第一次到新奧爾良，和當?shù)厝肆奶鞎r難免出糗。我有個剛來新奧爾良的朋友，為了早日融入這里的生活，常常找當?shù)厝碎e聊。每一次，他的話題總離不開在中國知名的“新奧爾良烤雞腿堡”，而每到這時，我仿佛總能看見新奧爾良人冒出的冷汗。要知道，在新奧爾良，是很難尋找到烤雞腿的蹤影的。因此，在新奧爾良跟別人說“烤雞腿堡”，只會被當成是個“土包子”。要想被另眼相看，就得和他們聊點高雅的，比如爵士——新奧爾良正是美國爵士樂的發(fā)源地。

而要想聽到最正宗的美國爵士樂，也一定要到新奧爾良來。

爵士音樂節(jié)

新奧爾良位于美國南部的路易斯安那州，可能很多中國人對它的認識都是從2005年那場卡特里娜颶風開始的。颶風幾乎將整個新奧爾良市摧毀。時至今日，新奧爾良已經(jīng)基本重建完成，很多地方甚至比之前還要好，最有代表性的就是中央商務區(qū)了。重建后的商務區(qū)從一個跑馬場變成了商業(yè)中心，現(xiàn)代的建筑和設施讓這里成為了新奧爾良的活動中心，而這里舉行的最著名的活動，就是每年4月末，全美最大的爵士音樂節(jié)——新奧爾良爵士與傳統(tǒng)音樂節(jié)。

第一屆新奧爾良爵士與傳統(tǒng)音樂節(jié)于1970年春天舉行，為期只有5天。當年，爵士樂制作人喬治·韋恩在宣布節(jié)日開幕時說：“此節(jié)日只能在新奧爾良舉辦，因為只有這里才是美國音樂傳統(tǒng)最豐富的地方?！碑敃r參演明星包括著名福音歌手馬哈麗亞·杰克遜和爵士大師艾靈頓公爵，可即便是如此華麗的陣容，也只吸引到了350多位聽眾。不過5年后，這個數(shù)字就變成了8萬。

我第一次參加爵士音樂節(jié)是在2006年，初來乍到就被現(xiàn)場的盛況深深震撼。那時的中央商務區(qū)剛剛修繕完成，來自全美各地的爵士樂迷把商務區(qū)的跑馬場圍得水泄不通。每天中午11點到晚上7點，跑馬場上都會有樂隊表演。臺下的觀眾隨著音樂起舞歡呼，明星則在臺上或低沉吟頌，或甩頭吶喊，每一個人都沉浸在音樂中。那一年的歌手名單中，有我最喜歡的爵士歌手保羅·西蒙，當他演唱成名曲《憂愁河上橋》時，我身邊一群他的“粉絲”居然激動得掩面大哭，著實把我嚇得不輕——看來我的追星程度還遠不及他們。

今年的音樂節(jié)從4月24日一直持續(xù)到5月3日，參加的歌手包括Lady Gaga、皮普保羅、艾爾頓·約翰等，星光程度真是一年賽過一年，也難怪樂迷們要把新奧爾良稱作是爵士樂的“麥加圣地”。

走進酒吧街

雖然音樂節(jié)大名鼎鼎，但要聽到最有現(xiàn)場感、最傳統(tǒng)的爵士樂，還得深入城市的各個小酒吧里去。如今，新奧爾良的酒吧大多集中在法國區(qū)。華燈初上，沿著密西西比河岸行走在法國區(qū)，喧鬧的樂聲叫醒了嗜睡的夜，滿眼的霓虹與白天樸素的模樣截然不同。

法國區(qū)內(nèi)最著名的街就是波旁街。每當夜幕降臨，這里便成為人潮歌涌的音樂海洋，所有爵士樂俱樂部、酒吧的門連同高大的百葉窗都敞開著。波旁街上有許多限制級的酒吧，里面總會有一兩位身材婀娜的年輕女子，穿著“清涼”地在紅色的燈光下舞弄著身體。

從19世紀90年代開始，波旁街一帶就被認定為新奧爾良合法的“紅燈區(qū)”，而妓院大多會聘請樂師為脫衣女郎伴奏，一時間這里成了爵士樂的大本營。許多知名的爵士樂手，比如中音號和短號手喬·奧利佛和鋼琴手杰里·默頓等都曾在這些妓院做樂師。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被稱為“小號之王”的巴迪·伯登，他被認為是爵士樂的“第一人”。1895年，從小學習小號的伯登在新奧爾良組建了樂隊，在各個酒吧表演。由于樂隊的成員都不識譜，因此不得不即興演奏。他們以簡單的“1-2-1-2”游行樂隊式的節(jié)奏為基礎，創(chuàng)作出自由奔放、不受約束的音樂。這樣的音樂形式在新奧爾良的酒吧里流行開來，成為了爵士樂的形式基礎。

可能是因為有著“紅燈區(qū)”的“前科”，波旁街給人的感覺總是帶著股風塵味。相較之下，我更喜歡毗鄰的圣彼德街。這條街上的酒吧就正經(jīng)很多了，大多都是“清清白白”的小酒館。有一家名叫“保存廳”的酒吧，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54年的歷史了，許多著名的爵士樂手都在此表演過。走進這家店，就能感受到和波旁街完全不同的氣質。整個酒吧大部分是木制品，昏黃的燈光下擠滿了聽眾，所有人都面朝著舞臺的方向。我去的那天，不大的舞臺上是一組黑人樂團在表演，主唱站在中間，聲音慵懶卻不失力度，還時不時喜歡和聽眾互動幾句；音樂的節(jié)奏零散卻不失美感，可見樂隊的默契程度之高。

這里的酒保告訴我，這家酒吧可說是保留了最傳統(tǒng)的爵士風格，也因此成為許多爵士迷來新奧爾良的必到之處。在這小小的舞臺上，很多樂手已經(jīng)默默演奏了十幾年。在新奧爾良，有許多這樣的爵士樂手，不論是在燈紅酒綠的“紅燈區(qū)”，還是在樸實無華的小酒館，他們始終保持著自己對音樂的堅持和對演奏表演的熱忱。

也許，這就是爵士樂在新奧爾良才得以傳承的原因吧。

聽著演奏吃美食

除了爵士，另一個在新奧爾良不得不提的就是美食。新奧爾良曾經(jīng)被西班牙和法國殖民過，這兩個國家的飲食文化對當?shù)氐氖澄锟谖队兄苌畹挠绊?，加之南部黑奴聚集帶來的非洲與加勒比海風格，以及印第安本土烹飪方式和食材的融入，讓這座城市成為了美國人心中的美食之城。

一大清早，我就走到迪卡特街上，進入了人聲鼎沸的杜夢咖啡館，好不容易才找到位置坐下。這家咖啡館從1862年開始營業(yè)，是新奧爾良的地標?！拔覀冞@里每天都是24小時營業(yè)，你可以隨時來享受美味?！币晃缓谌舜笫鍩崆榈刈呦蛭?，問我需要點些什么，“當?shù)厝硕贾苯拥桨膳_區(qū)點餐，因為你是來自亞洲的女士，我愿意為你效勞”。我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連忙說著感謝，也暗暗準備好了小費。

這里供應的東西很簡單，就是最大眾的咖啡、牛奶、火腿、炒蛋等。甜點比較特別，名字為貝奈特餅，這是一種用加了牛奶、雞蛋發(fā)好的面，手工制作成的四角形面包塊，炸過后再沾上糖粉，吃起來又香又甜。由于它最早在新奧爾良的法國市場出售，又叫“法國市場炸面包”。如今，它不僅是新奧爾良和法國區(qū)的標志，還被譽為“路易斯安那州的炸面包”。

午餐和晚餐好吃的東西就更多了。新奧爾良的水產(chǎn)是舉世聞名的。能同時品嘗到河鮮、湖鮮和海鮮的地方，可能全美國也沒有幾個。這里僅各種淡水、海水的蝦就有許多種，還有貝類、蟹類及魚類。路過街邊的海鮮餐館，門口擺滿了各種海鮮，一點都不遜于北京東直門簋街人們吃麻辣小龍蝦的熱鬧勁。

新奧爾良最著名的海鮮餐館當屬位于楚皮圖拉斯街上的艾姆瑞爾餐館，它的主廚艾姆瑞爾·拉卡斯是新奧爾良的星級大廚，也是全美知名的明星廚師。一走進來，我就感覺這里一點也不像是美國餐館，精致的木質桌椅和黑色的大理石吧臺，更像是一家日本餐館。不過這里的新奧爾良美食可是絕對正宗的，最受食客推崇的就是秋葵湯，這也是新奧爾良的名菜。以海鮮為主料，常用的蔬菜有芹菜、青椒、番茄、洋蔥，還有蒜、貝葉等調(diào)味品和香料，其中必不可少的一樣東西是秋葵。秋葵清香無異味，切開后本身有一種粘汁，很適合做湯。秋葵湯的味道鮮而不腥，一口下去感覺胃里暖暖的，非常舒服。

在新奧爾良的特色美食冊中，還有一個不得不嘗的食物——窮漢三明治，其作法是用兩片面包夾上油炸的牡蠣、番茄和調(diào)料制成。據(jù)說它是在經(jīng)濟蕭條時期，電車工人大罷工期間發(fā)明的。位于市郊住宅區(qū)附近宣誓街上的多米利斯餐館，被認為是新奧爾良窮漢三明治做得最好的餐館之一，每天都有不少食客排隊。不過不要擔心排隊無聊，因為總有藝人在街角助興，演奏哼唱各種歌曲，常有熱情的新奧爾良人聽著歌就走出了隊伍，和藝人們一起跳起舞來，樂趣十足。

這就是新奧爾良人吃東西的常態(tài)——伴著爵士樂，在街邊買一個三明治，就能獲得特別大的滿足感。我常常感覺這個城市就是個巨大的音樂酒吧，人們每時每刻都被爵士樂包圍。就像爵士演奏大師西德尼·貝什說過的，新奧爾良爵士就是一種充滿泥土味，溫暖、飽滿的聲音。

正是這種溫暖的音樂伴著人們走過了大蕭條最困苦的時代，走過了颶風侵襲的日子，在近乎絕望中，新奧爾良人依舊在歌唱，相信著會有一個更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