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廷

【中圖分類號】G645.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15）19-0245-01

二零一三年新學年之始，剛屆天命之年的我拿到了縣教育局頒發(fā)的任教三十年榮譽證書，手擎這象征榮譽的證書，恍然間這三十多個春秋、壹萬零捌佰個晝夜立時匯成了一幅滾動的長軸畫卷，一幀幀、一幕幕潮水一般涌入我的眼簾，隨之那原本平靜的心湖之上泛起了微波細瀾，胸中涌出說不盡的酸甜苦辣。

我扣問自己的良心，心說忠孝難兩全，公私無雙顧，但為人師你是夠格的?；厥走@三十年，為做到“夠格”這兩個字，我遺忘了多少、割舍了多少，又為自己留下過多少終生成悔的遺憾呀！怎能忘二零零二年五月五日，親愛的父親永遠離開了我們，他是為了成全兒子、成全他的家庭、成全他的事業(yè)而自赴黃泉的。他這讓我想起就震驚、憶起就深悔的最后一舉，讓我真正懂得了父愛如山的深層內(nèi)涵。我有一位生前身后都值得驕傲的好父親。他的才智文章令我贊嘆，他的魄力銳氣讓我佩服，他的執(zhí)著有定使我欽佩，他的無私守本引我敬重。我和妻子、弟弟都在他的言傳身教中鞭策自己做個如他所愿的老師，我們都有這樣的默契：做好兒子、好媳婦，先要是個好老師。啊，于父子相守、書香彌漫、教音裊裊之中，那是多么讓人陶醉的天倫之樂呀！可天有不測風云，二000年夏，祖父不幸遭車禍去世，從此父親就活在傷痛了中：日里沉默，夜不成寐，不久冠心病、糖尿病又接踵而來；精神不好，再加上用藥不慎，父親身心俱痛，不能自拔，不覺間又添上了憂郁癥這一讓人困惑無奈的疾病。一人有病，全家皆憂。父親辛苦一生，好日子還沒過幾天，我們不能讓他就這樣倒下，但又都是班主任怎好丟下工作、不顧班級！于是都像是上滿弦的跑表一樣，學校家里兩頭跑，父親學生兩邊顧，沒日沒夜，長此不懈。但我們誰都沒有請過假、缺過課，父親也不讓。求醫(yī)問藥、如門住院，用的都是節(jié)假日、星期天和工余時間。曾記得，為了不誤工作，我和弟弟往往是頭頂冷月、身披寒霜奔在問醫(yī)的路上；曾記得，為了不耽用藥，我們又常常腳踏露水、耳伴蛙聲走在歸家的途中；曾記得，為了不疏課堂，夜深人靜時我扯眉捶腿驅趕困神。父親在病中掙扎了兩年，為了不拖累家人，也解脫自己，乘夜吞下了整整一瓶安眠藥，剛入六十五歲就為自己的一生早早畫上了句號。兩年中，我們帶父親住過三次醫(yī)院，都是在寒暑假，父親不想讓我們因他誤了工作、亂了生活，我們也沒有違逆他。他常和我們說：“拿一份薪，就要盡一份心，做人師什么時候都要想著自己的學生?！辈≈忻刻煳覀兌际菙D時間在他身邊聚一聚，陪他說說話，為他尋點開心；而他總是用這樣那樣的借口把我們支走，不讓我們在他身邊多停留。望著他那痛苦的臉、失神的眼和努力做出的笑顏，我們的心都碎了，淚水總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爭氣的流。父親的赫然長逝于我是致命的打擊，這讓我覺得活在世上是多么的無顏，一個飽享父愛也做了父親的人，連生養(yǎng)自己的人的生命都守護不了，活著還有什么臉面！更可笑可悲的是還有那么多醫(yī)生護士鄰人稱許他、夸揚他，說他是孝子，那一聲善良的評判呀，想起來就如炸肺裂心的驚雷！十二年來，每想起父親的音容笑貌，我心中就充滿了對他的無限敬愛和深切懷念。而對自己，哪怕是在睡夢中也要接受靈魂的拷問，我把自己縛于不仁不孝的恥辱柱上，每時每刻受良心的譴責、受痛悔的噬咬！但我沒有沉溺于傷悔而不能自拔，因為我知道，唯有更盡孝于母、盡責于家、盡力于教，方可讓父親逝而無憾，安于九泉！

我再把手放在胸口扣問自己的求取心，心又告訴我：你求財無能，求官無門，就求知樂教這一點看，卻是個執(zhí)著人?；仡^三十載，民師起點又上過師范、酷愛文學又教語文的自己，除在三尺講壇上甘灑汗水、育花園內(nèi)辛勤耕耘外，自己又在做什么？呀，在做苦行僧。寒擁厚衣夏執(zhí)蒲扇、晚納燈火晨披霞光，那與書為伴、勤學筆耕的一個個身影，與現(xiàn)實不斷疊加，最后竟成了眼前這鬢有寒霜、面有深紋的“小老頭”。為什么這樣辛苦？因為我心中直有這樣的念頭：做學生喜愛的人就要多擁知識、苦練本領；為什么這樣投入？因為我總有這樣的偏求：書中乾坤大，求知樂趣多。我積極謀取、格外珍惜每一個難得的學習機會。我清楚地記得，一九九零年暑假里，新婚的我接到了臨沂師專中文系的函授錄取通知書。真是雙喜臨門啊，一心向往著邁進大學門檻的我心頭跑鹿，興奮不已。報到那天一早，我拿起包急不可待就要往臨沂跑，氣得親娘子含嬌帶嗔點著腦門罵我“白眼狼”，氣惱地讓我和書本過一輩子去。擁著心愛的妻子我心里暖暖的，嘴上卻戲她“書中自有顏如玉，到時候可不要吃醋喲”。汽車開動的時候，妻流淚了，我也止不住淚流?！皶矶嗲樗乒嗜?，晨昏憂樂每相親”，它就像磁石一樣吸引著我。二零零六年暑假里，四十六歲中帶著求知里的困惑，我買來復習資料，開始備戰(zhàn)山東師范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yè)的函授考試了，經(jīng)過一年的苦鉆苦研我走進了本科學習的課堂。學員大部分是本縣教師，其中自然不乏我昔日的學生，“過去您是我們老師，今天同堂求學，您虧吃大了?！边@是他們的風趣，“與青年的你們一起學習，我覺年輕了一大截，我虧在那呀！”這是我的幽默。做人師者就是要內(nèi)有激情、外有活力，肯于拼搏、敢于超越，勇敢的把自己燃成一盞燈，一盞愈照愈明的燈，這樣在你的光照下學生才能尋到迷人的瑰寶；執(zhí)著的把自己流成一條河，一條越走越寬的河，這樣在你的波影里，學生才能賞到誘人的美景。

語文學習練的是聽說讀寫功，而讀寫功則為硬功夫。為讓學生讀有所依、寫有所范，我苦練朗誦和寫作，習之為常就成一種習慣，幾天不頌就覺口閑，幾日不寫就感手癢，盡管辛苦卻也樂在其中，讀到忘情處就神清氣爽、寫到開心時則心曠神怡。喜于讀書、樂于朗誦、勤于寫作的收獲和樂趣也是時時有的，一聲聲字正腔圓、磁力十足的普通話，讓學生神往；一篇篇生活趣足、人情味濃的例文，令學生折服；《寸草映春暉》的被《山東教育》錄用，惹同仁注目。最讓我激動的是學生的進步。我為學生的進步而驕傲。教學中我巧于“煽風點火、”激發(fā)興趣、挖掘潛能，讓學生愛學樂學、刻苦執(zhí)著。前年輔導劉方圓參加讀者雜志社作文大賽榜上有名；去年參與經(jīng)典誦讀指導獲一等獎；前不久組織的集體朗頌得專家領導好評；近日的中學生演講賽再傳佳音：親手調教的陳思遠喜奪第六名。看到學生的成績我備感欣慰，又想起孤獨于九泉下的父親：他會為今天的我一展笑顏了吧。

回首三十年從教路，平淡又充實，辛苦卻自足。有人說教師的職業(yè)是光榮的，我們欣享這種光榮；有人說教師的工作是平凡的，我們不怕這樣的平凡。既然選擇了遠方，就要風雨兼程；既然選定了職業(yè)，就不能甘于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