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lda Li

很多人沒法想象癌癥患者的愛情是怎樣的：面對身體上的巨大痛苦，面對死神的步步逼近，誰還有心思羅曼蒂克？誰還有心思談情說愛？然而，《星運里的錯》（The Fault in Our Stars）這部帶著清新韻味的愛情文藝片也許會點醒一些人：無論生活多么不盡如人意，我們都應(yīng)該珍惜那些許幸存的美好。這部電影根據(jù)約翰·格林（John Green， 1977～）的同名小說改編，講述了兩個身患癌癥的青少年相識、相愛、分享人生的故事。

當悲觀遇到樂觀

16歲的女孩Hazel Grace Lancaster于三年前被確診患有肺癌，她不能跑跳，不能攀爬，連上樓梯和長時間的站立都會讓她氣喘吁吁。每日隨身攜帶的氧氣瓶和24小時插在鼻中的呼吸導(dǎo)管不斷提醒著她，她無法像其他同齡人那樣正常生活，也無法分享大家的快樂。很多時候，Hazel是悲觀的。她篤信生無可戀，因為每個人都注定會死，而被人遺忘則是一種必然。

Hazel： I believe we have a choice in this world about how to tell sad stories. On the one hand， you can sugarcoat （美化） it the way they do in movies and romance novels， where beautiful people learn beautiful lessons， where nothing is too messed up that can't be fixed with an apology and a Peter Gabriel （英國搖滾樂團Genesis的主唱） song. I like that version as much as the next girl （普通女孩） does， believe me. It's just not the truth. This is the truth. Sorry.

盡管Hazel過于消極、悲觀，我們卻不能責備這樣一個年紀輕輕就被判了死刑的少女。或許，她也曾多次幻想奇跡的發(fā)生，期待生活能像電影中那般浪漫、美好。然而，現(xiàn)實本就殘酷、無情，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

雖然奇跡沒有出現(xiàn)，但“王子”卻悄然而至。這是一個有點狂傲不羈卻十分可愛的“王子”，名叫Augustus Waters （昵稱為Gus），和Hazel相識于一次青少年癌癥患者的互助會。Gus從小熱愛籃球，卻因身患骨癌導(dǎo)致左腿截肢。與悲觀的Hazel不同，Gus是個純粹的樂天派?？v使生命短暫，他仍想以不平凡的方式度過每一天，并希望在自己離世后，身邊的親友都能記住一個樂觀、開朗、活力四射的自己。Hazel盡管在互助會上表現(xiàn)得對Gus毫不在意，但心中卻對Gus產(chǎn)生了強烈的好奇。

活動結(jié)束后，Hazel站在樓下等媽媽開車來接，Gus則假裝不經(jīng)意地來到她身邊搭訕。兩人聊了起來，可就在Hazel漸漸對Gus心生好感時，Gus卻拿出一支煙放入口中。這讓Hazel大為光火——在肺癌患者面前吸煙，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Hazel： Really？ That is disgusting.

Gus： What？

Hazel： What， do you think that that's cool or something？ You just ruined this whole thing.

Gus： The whole thing？

Hazel： Yes， this whole thing！

Gus： Oh， man.

Hazel： Ugh. And you were doing really well， too. God！ There's always a hamartia （導(dǎo)致悲劇的性格弱點）， isn't there？ And yours is even though you had freaking cancer， you're willing to give money to a corporation for the chance to acquire even more cancer？ Let me just tell you that not being able to breathe sucks！ It totally sucks.

Gus： "Hamartia？"

Hazel： It's a fatal flaw.

Gus： Ah， a fatal ... Hazel Grace， they don't actually hurt you unless you light them.

Hazel： Hmm？

Gus： I never lit one. It's a metaphor （象征）， see？ You put the thing that does the killing right between your teeth but you never give it the power to kill you. A metaphor.

這就是Gus，對任何事情都有一番自己的道理。他就像一縷耀眼的陽光，照進Hazel那原本烏云密布的心里。

我的世界，向你敞開

隨著相處日漸增多，Hazel發(fā)現(xiàn)自己不自覺地被Gus吸引，她羨慕Gus能無所顧忌地大膽生活，也羨慕他總能看到生活中新鮮而美好的一面。和Gus在一起，Hazel重新找回了冒險的勇氣和擁抱生活的熱情，她的臉上常常浮現(xiàn)出燦爛的笑容。

和喜歡超級英雄與電子游戲的Gus不同，能讓Hazel感興趣的只有一樣?xùn)|西——一本名為《莊嚴的痛苦》（An Imperial Affliction）的小說。小說的主人公也是一個身患癌癥的女孩。Hazel將這本書推薦給Gus。這本書就像一張入場券：Gus被允許走入Hazel的精神世界。

Hazel本以為Gus不會對這樣的書感興趣，但令她欣喜的是，Gus不僅讀完了整本書，還認真地同她交流讀書心得。他們沒日沒夜地討論書中的細節(jié)、自己的猜想以及感悟。盡管兩人都認為這是一本不錯的小說，但他們對故事的結(jié)尾都不甚滿意。小說最后，女主人公因癌癥去世，故事戛然而止。她的親人怎么樣了？她的伙伴又怎樣了？諸如此類的問題小說沒有做任何交代。如此突兀的結(jié)局讓Hazel和Gus倍感困擾。在他們看來，一個生命的終止并不意味著其他生命也會一并停滯——地球還在轉(zhuǎn)，生活也還在繼續(xù)。Gus問Hazel是否聯(lián)系過小說的作者Peter Van Houten。Hazel回答說，盡管自己曾給作者寫過很多封信，但卻從未收到過回復(fù)。對此，兩人都覺得十分遺憾。一天晚上，Gus突然打來電話，而這通電話讓Hazel開心地差點跳起來。

Gus： I cannot stop thinking about this goddamn book.

Hazel： You're welcome.

Gus： However， we do need closure， don't you think？

Hazel： That is exactly what I was asking Van Houten for in my letters.

Gus： But he never responded.

Hazel： Um， nope.

Gus： [開始讀Van Houten的回信] "Dear Mr. Waters， I am writing to thank you for your electronic correspondence （通信）. I am grateful to anyone who sets aside the time to read my book."

Hazel： Augustus？

Gus： Yes？

Hazel： What are you doing？

Gus： I may have found Van Houten's assistant， emailed her.

Hazel： Augustus！

Hazel完全沒有想到，Gus為了幫她完成心愿，竟想方設(shè)法聯(lián)系到Van Houten的助手并給她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電子郵件。更令人驚喜的是，好心的助手將郵件轉(zhuǎn)給了Van Houten，而Van Houten本人竟然回復(fù)了Gus的郵件。在Gus的鼓勵下，Hazel再次給Van Houten寫信并在信中說出了自己長久以來的疑惑。

只想與你做朋友

讓Gus和Hazel意想不到的是，Van Houten先生竟然回了郵件，邀請Gus和Hazel一起去他位于阿姆斯特丹的家中做客，說要當面解答他們的疑惑?？粗@封回信，Hazel由喜轉(zhuǎn)憂：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能否經(jīng)受得住長途旅行的考驗，也不知道父母是否有足夠的錢讓她實現(xiàn)這趟異國之旅。正當Hazel猶豫不決時，一次嚴重肺積水的發(fā)作再次將Hazel推入兩難的境地：一方面，去另一個國度拜訪自己最喜愛的作家，這或許是她終生僅有的一次機會；而另一方面，她又擔心自己萬一旅行期間病情加重，將會給父母和Gus帶去極大的傷害和打擊。Hazel不想讓大家時刻為她擔心，也不希望他們?yōu)榱俗约哼@個任性的心愿搭上過多的時間和金錢。

情緒低沉的Hazel將自己關(guān)在家里，也不愿回復(fù)Gus的短信和電話。Hazel深知兩人的關(guān)系越近，其中一人的突然離世帶給對方的痛苦就越大。為此，Hazel決定不再和Gus有更進一步的發(fā)展，而是始終保持朋友關(guān)系。在和Gus的一次交談中，Hazel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態(tài)度。

Hazel： Gus， I'm a grenade （手榴彈）. One day I'm gonna explode and I'm gonna obliterate （毀掉） everything in my wake and ... I don't know， I just， I feel like it's my responsibility to minimize the casualties.

待在家中，Hazel想了很多很多，關(guān)于父母，關(guān)于Gus，關(guān)于愛情，關(guān)于生命，關(guān)于死亡。然而，越是靠近死亡，她就越想知道一些事情：假如有一天自己真的離去，那些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要怎樣繼續(xù)生活？他們會被擊垮嗎？他們會因想念自己而悲痛不已嗎？她迫切地想要一個答案，而那個答案只有一個人能告訴她——Van Houten先生。

就在Hazel準備放棄荷蘭之行時，她的父母和主治醫(yī)生卻決定要竭盡全力幫她實現(xiàn)這個愿望。一切安排妥當，Hazel終于坐上了飛往阿姆斯特丹的飛機，陪在她身旁的是深愛她的Gus和媽媽。飛機起飛，鉆入云層，一切好似夢境一樣。

珍惜當下，擁抱幸福

來到阿姆斯特丹的第一晚，Van Houten的助手幫Hazel和Gus預(yù)訂了一家相當不錯的餐廳，讓他們盡情享用荷蘭美食，好好休息以準備第二天的會面。坐在這家環(huán)境幽雅、服務(wù)周到的餐廳里，Hazel和Gus沉浸在美好的二人時光當中。搖曳的燭光里，Hazel和Gus再一次聊起了“生命”與“死亡”的話題。Hazel問Gus是否相信來世，Gus給出了肯定的答復(fù)，并借機向Hazel表白。

Gus： I am in love with you. And I know that love is just a shout into the void and that oblivion is inevitable. And that we're all doomed and that one day all of our labors will be returned to dust. And I know that the sun will swallow the only earth we will ever have. And I am in love with you. Sorry.

第二天，Hazel穿著一件印有“福柯的煙斗”圖案的T恤，興沖沖地和Gus一起去拜訪Van Houten先生。她自以為這是她和Van Houten先生之間的小默契：酷愛后現(xiàn)代主義的作家一定能在?？绿岢龅摹斑@不是一支煙斗”的荒謬論斷中感受到這個女孩的赤誠崇拜。

然而，步入Van Houten家的那一刻卻意味著失望的開始。和Hazel想象的截然不同，Van Houten的住所臟亂不堪，地面上散落著丟棄的讀者來信，柜子上擺著臟兮兮的碗盤和酒杯，而Van Houten本人不過是個衣著邋遢、頭發(fā)凌亂的過氣作家兼酒鬼。他討厭美國，憎恨世界，壓根就不想認真回答Hazel和Gus的問題，甚至粗魯、無理地稱呼他們?yōu)椤皊ick kids”。曾經(jīng)崇敬萬分的人竟是個“人渣”，這讓Hazel和Gus失望不已。深感受到冒犯的他們憤然離去，心中還帶著未經(jīng)解答的疑惑。

Hazel和Gus還未走遠，Van Houten的助手便追了出來。她向他們解釋說之前的邀請都是她的主意，她原本以為這次會面能讓Van Houten重新找回生活的意義，未曾想會面竟成沖突，深深傷了Hazel和Gus的心。作為致歉與補償，她邀請Hazel和Gus一起去參觀安妮之家博物館。安妮是二戰(zhàn)中深受納粹迫害的猶太女孩，在被送入集中營之前，她和家人一直躲在別人家的閣樓上，每天足不出戶，過著膽戰(zhàn)心驚的日子。在此期間，這個熱愛寫作的猶太姑娘將自己的感受與經(jīng)歷寫成日記，用質(zhì)樸而單純的心靈記錄下了那段黑暗的時光。

博物館有三層，不高，但是沒有電梯。這對Hazel而言可是不小的挑戰(zhàn)。Gus勸Hazel不必勉強，但Hazel卻憋著一股勁兒，拼盡全力爬到了頂層的閣樓。閣樓的四面墻壁上都掛著安妮的黑白照片，屋子里一直在播放《安妮日記》的錄音。安妮離世時只有16歲，和現(xiàn)在的Hazel一般大?？粗掌形⑿Φ陌材荩琀azel陷入了沉思。閣樓的一扇天窗開著，一縷陽光輕盈地灑落下來。就在這一刻，Hazel突然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尋找的答案：盡管她不想看到親友悲傷、愛人痛不欲生，但她無法掌控自己死后的世界。她沒有“永遠”，只有“此刻”。如果時光注定要從指縫間流走，生命注定要消逝，那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緊緊抓住此時此刻的幸福，接受Gus。

感謝你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中

當Hazel以為上帝為自己打開了一扇通往愛與希望的大門，噩耗卻突然降臨。離開阿姆斯特丹的那天清晨，Gus向Hazel坦白：就在Hazel因肺積水住院的那個星期，他被醫(yī)生告知癌細胞再度擴散，已經(jīng)站在死亡的邊緣，隨時都有可能離開。聽到這個消息，Hazel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Hazel： It's so unfair.

Gus： Apparently， the world is not a wish-granting factory. Hey， listen， don't you worry about me Hazel Grace， okay？ I'm gonna find a way to hang around here and annoy you for a long time.

Hazel： Are you in pain？

Gus： No. You know， just treat me like I'm not dying.

Hazel： I don't think you're dying， Angustus. You've just got a touch of cancer.

這一回，換成Hazel扮演那個堅強的守護角色。她每天都盡可能笑著面對一切：她陪Gus做化療，帶他去他們最愛的草地上野餐。她努力生活，為了Gus，也為了自己。當這個曾經(jīng)帶她走出陰霾、給予她幸福的男生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時，她勇敢地站出來，撐起一片屬于他們的天空。沒有想象中的以淚洗面，也沒有撕心裂肺的生離死別，Hazel和Gus都在盡力過好每一分鐘。他們平靜地承諾，會為對方寫好在葬禮上宣讀的悼詞。

Gus安排了一個“生前葬禮”，一個可以讓死者自己出席的葬禮，不過他只邀請了自己的死黨Isaac和Hazel參加。在這個葬禮上，Hazel宣讀了自己為Gus精心寫就的悼詞。

Hazel： I'm not gonna talk about our love story， because I can't. So， instead， I'm gonna talk about math. I am not a mathematician， but I do know this. There are infinite numbers between zero and one. There's point-one， point-one-two， and point-one-one-two， and an infinite collection of others. Of course， there is a bigger infinite set of numbers between zero and two or between zero and a million. Some infinities are simply bigger than other infinities. A writer that we used to like taught us that. You know， I want more numbers than I'm likely to get. And， God， do I want more days for Augustus Waters than what he got？ But， Angustus， my love， I cannot tell you how thankful I am for our little infinity. Hold on. You gave me a forever within the numbered days.

聽著Hazel的悼詞，Gus默默流下了眼淚。這大概是世界上用數(shù)學來詮釋的最美好的愛情。Gus曾經(jīng)那么想讓全世界都記住自己，但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他突然發(fā)現(xiàn)這樣的執(zhí)著毫無意義。在這個世界上，曾有一個美麗而堅強的姑娘和他分享彼此的歡樂和痛苦，讓他盡情享受生命最后的幸福，他們將永遠被對方銘記，直到生命的終點——這已經(jīng)足夠。

八天后，Gus永遠地離開了。午夜電話鈴聲響起，Hazel蜷縮在被子里，失聲痛哭。盡管她曾無數(shù)次想象這一刻的到來，盡管她想堅強地面對一切，但當死神的鐘聲敲響，帶走Gus，她還是沒有絲毫的力氣抵抗，只能無助地陷入撕心裂肺的痛苦中……

按照他們約定好的那樣，Hazel在Gus的葬禮上致悼詞。不過，Hazel所念的并不是她當初為Gus準備的那份，而是即興說了一些安慰之語。因為Hazel突然意識到，真正的葬禮并非為死者準備，而是為生者舉行，為的是安慰生者，讓他們堅強地生活下去。

在悼念的人群中，Hazel意外地看到了一個人的身影——Van Houten先生。此時此刻，Hazel根本沒有心情去搭理這個“人渣”，也不想再去追究過去的種種，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待著，沉浸在對Gus的回憶中。然而，Van Houten還是堅持塞給Hazel一封信，一封早已寫好的信。寫信的不是別人，正是Gus。

Gus： It's a eulogy for Hazel. See， the thing is， we all want to be remembered. But Hazel's different. Hazel knows the truth. She didn't want a million admirers. She just wanted one. And she got it. Maybe she wasn't loved widely， but she was loved deeply. And isn't that more than most of us get？

整部影片沒有任何一句臺詞在講述“生命很美好，光陰須珍惜”這樣的大道理，但每一個細節(jié)卻都在觸動觀眾：既然兩個這般不幸的少年都能堅強、樂觀地堅持下去，常人如你我，又怎能恍恍終日，慘慘凄凄？一如電影《死亡詩社》（Dead Poets Society）中基廷老師常對學生說的那句“Seize the day！”，抓住當下，過好生命里的每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