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昕孺
白底青花。一眼永遠也不干涸的泉水,在白色的壺里煮沸,泡一掬清明前的毛尖。煙雨的辭章和霧靄的道德,都在壺底翻騰。青氣如花,泛上季節(jié)的眉額,江南頓時便春意迷蒙,隱隱可聽到各種節(jié)氣或匆忙、或悠緩的腳步聲。
在熾烈的窯灶里,汗水洗劫了春天最后的任性。纏綿的泥土被火的懷抱冶煉成堅硬的瓷,一種堅硬的脆弱在火工臻于化境的時刻煉成。冷卻,冷卻,冷卻!冷出雪的明麗,冷出玉的清亮,冷出梅的香艷,像一段段被愛情折磨的肝腸,佐以二兩《詩經(jīng)》的奔放純樸、五錢唐朝邊塞的月色、一碗明朝女子鎖閉深閨的悲涼……
長頸,狹口?;ㄆ窟z落了自己的前生,靠一把致殘的鮮花濡染舊事。它拼盡全力支撐著短暫的花期,讓人欣賞的不是怒放,而是凋零?;ㄆ坑谑浅蔀轷r花的一部分,成為鮮花怒放和凋零的主角。每一束鮮花的凋零,都是花瓶的一次死亡;每一次鮮花的怒放,都是花瓶的臨淵一躍。
花瓶是一片薄命的土壤,是一種用姿勢說話的美妙沉默,是一塊用破碎來濺起驚嘆的瓷,是遲早會發(fā)出“砰”的一聲的宿命。
故事結(jié)束了,可命運,仍在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