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豐杰 孫 燕 李宇航
(北京中醫(yī)藥大學基礎醫(yī)學院,北京,100029)
“經方”一詞,最早見《漢書·藝文志·方技略》,原指經驗之方,目前則專指《傷寒論》和《金匱要略》所載方劑。經方用藥精當,配伍嚴謹,力專效宏,經千百年的實踐驗證,其價值長盛不衰。經方的應用有單方單病、方證相對、加減應用與合方應用等形式:方證相對,病機相符,可直接應用經方原方;若主證相符又有兼證(兼夾病機),則可針對兼證靈活加減應用經方;臨床還可將兩首以上的經方或經方與時方一起使用,稱為合方應用。然而,不論哪種應用方式,病機都是核心,即只有做到證候(病機)與方劑相對應,才是抓住了經方應用的關鍵,尤其是在現(xiàn)今臨床,某些疾病無法直接找到與之相對應的經方,病機正是聯(lián)系方劑和現(xiàn)代疾病的關鍵。
仲景用方,謹守病機,對證用藥,彰顯了“理、法、方、藥”之間的邏輯關系,是后世辨證論治的典范,??伞笆救艘苑ā?。經方可由若干“組件”(我們稱這種組件為“方劑要素”)構成,這些“組件”,往往針對特定的病機單元(我們稱之為“證候要素)。針對證候要素,選擇與之對應的“方劑要素”,使“方劑要素”與“證候要素”相互對應的組方原則,稱之為“方-證要素對應”[1]。解析經典方劑所蘊含的“方-證要素”對應關系,將有助于臨床靈活組方、提高方證對應的契合度、提高辨證論治能力。
1.1 “方劑”與“方劑要素” “方”,即“方劑”。中醫(yī)方劑不是藥物的任意組合,而是在相應治則、治法的指導下,按照一定的組方原則,針對主治病證的基本病機,按照藥物性味功能及配伍關系,將藥物有目的的、有理論指導的組合而成??梢?,構成方劑的藥物或藥物組合均是針對其所主治的病機而設,往往能夠體現(xiàn)治療原則。這種組成方劑的主要藥物或組合,即“方劑要素”。歷代許多著名方劑,都蘊含著豐富的“方劑要素”內容,這些內容均是歷代醫(yī)家臨床經驗的結晶,特別是一些名方的方劑要素,如同品質優(yōu)良的“配件”或“組件”,是臨證合方、拆方、加減化裁的基本單位。
1.2 “證候”與“證候要素” “證”指“證候”或“病機”,是對疾病發(fā)展中某一階段的病因、病性、病位、病勢等病理要素的高度概括。傷寒大家劉渡舟教授說[2]:“證有客觀的規(guī)律性,又有自己的特殊性,它可供人分析研究,綜合歸納等諸多妙用?!碧崾尽白C”是客觀存在的,并可依據(jù)一定的原則進行拆分、組合分析研究。近10年來,中醫(yī)證候研究取得了可喜進展,特別是“證候要素”的提出,對中醫(yī)辨證論治、理法方藥的應用等均產生了深刻的影響[3]?!白C候要素”是指構成證候的最基本因素,也稱為病機單元,其中包括病因、病性、病位和病勢等,既是診斷要素,也是指導臨證組方用藥的明確靶點。
1.3 “方-證要素”對應的內涵 辨證論治落實在臨床診療中則是辨證、立法、選方、遣藥四個環(huán)節(jié),“證、法、方、藥”有機統(tǒng)一,即據(jù)證立法、依法選方或遣藥組方。由于方以藥成,方藥的集合功用是治法的具體體現(xiàn),治法與病機相應,因此方藥組成,與其主治病證所內蘊的基本病機單元具有高度的針對性,即“方劑要素”與“證候要素”間存在著對應關系,簡稱“方-證要素對應”。
由于“證”決定了方藥的選擇,而方中的藥物配伍關系與“證”對應,因此“方劑要素”與“證候要素”之間的關系有類似鎖-鑰的對應關系?!胺?證要素相關”強調了方藥與其作用對象之間的相互作用,即方劑的功用是特定方藥與其作用對象特定“證”之間相互作用的結果,可見“方-證要素對應”的密切關聯(lián)也是中醫(yī)辨證論治中的重要規(guī)律之一。
經方不僅以其組方法度森嚴、配伍嚴謹而著稱,更是經歷數(shù)百年、數(shù)千萬人次的臨床實踐和反復錘煉,以療效卓著而流傳于后世。解析傷寒六經方證蘊含的“方-證要素”對應關系,對臨證提取相應的方劑要素合理組方,或選擇較為接近的方劑進行加減化裁具有重要意義。
2.1 太陽病方證要素分析 太陽病是六經病的初期階段,外邪侵襲人體,正邪交爭于肌表,以營衛(wèi)失和,太陽經氣不利為主要病理機制,其病性屬陽,病位在表,又稱表證,以發(fā)汗解表為治療總則。因病者體質及感受邪氣不同,可有中風與傷寒兩類,分別主以桂枝湯和麻黃湯。
2.1.1 桂枝湯及其加減方證 桂枝湯是治療太陽中風的主方。太陽中風以惡風寒、發(fā)熱、頭項強痛、汗出、鼻鳴、干嘔、脈浮緩等為主癥。風寒襲表,衛(wèi)陽浮盛而發(fā)熱;外邪犯表,肺氣不利則鼻鳴,胃氣不降則干嘔;衛(wèi)陽浮越,營陰外泄則汗出。證屬風寒襲表,衛(wèi)陽浮盛、營陰不足,治當解肌祛風,斂陰和營,方用桂枝湯,其“方劑要素”與“證候要素”對應關系如表1所示。
表1 桂枝湯“方-證要素”分析
如表1所示:桂枝湯證可理解為包含有以下兩個“方-證要素對應”關系:
(A)與證候“陽浮”對應的方劑要素:桂枝、甘草、生姜,即桂枝甘草湯加生姜。
(B)與證候“陰弱”相對應的方劑要素:芍藥、甘草、大棗,即芍藥甘草湯加大棗。
在闡明太陽中風病證及其治法方藥基礎上,針對病機變化特點,仲景還例舉了六個桂枝湯加減方證,可視為在桂枝湯理法基礎上加減化裁而衍生的類方,其主治內涵與指向均從屬于桂枝湯方證體系之下,故仍主以桂枝湯。同時又有新的、具體的針對證,如“項背強幾幾”“喘”“漏汗不止,四肢拘急,難以屈伸,小便不利”“身疼痛,脈沉遲”等,其證候要素分別為“太陽經氣不利,筋脈失養(yǎng)”“肺氣上逆”“衛(wèi)陽不固,陰津不足”和“氣血不足,筋脈失養(yǎng)”,故加葛根生津舒筋,厚樸、杏子降氣平喘,附子扶陽固陰,人參益氣養(yǎng)血。若見“脈促胸悶”,則為胸陽不振,故去芍藥之陰柔;若復見脈微而惡寒者,當屬胸陽不足,故添附子以溫經復陽。增減之間,仲景遣方用藥之靈妙,得以窺見。
2.1.2 麻黃湯及其加減方證 麻黃湯是治療太陽傷寒的主方。太陽傷寒以發(fā)熱,惡風寒,無汗,頭項強痛,身體骨節(jié)疼痛,脈浮緊等為主癥。風寒襲于太陽,衛(wèi)氣受其束縛,溫煦御外不足,則脈浮緊而惡風寒;邪正交爭則發(fā)熱;太陽經脈不利,則頭項強痛,身疼腰痛,骨節(jié)疼痛;肺失宣降故喘。證屬風寒束表,衛(wèi)閉營郁,肺失宣降,治當發(fā)汗解表,宣肺平喘,方用麻黃湯,其方劑要素與證候要素對應關系如表3所示。如表3所示:麻黃湯可理解為包含有以下兩個“方-證要素對應”關系:
(A)與證候“衛(wèi)閉營郁”對應的方劑要素:麻黃、桂枝、甘草,即麻黃甘草湯加桂枝。
(B)與證候“肺失宣降”相對應的方劑要素:麻黃、杏仁、甘草,即三拗湯。
麻黃湯的加減應用,為治療傷寒各種兼證而設,如推而廣之,也可治療雜病。如以傷寒兼證而言,其中有傷寒挾水飲咳喘的小青龍湯證,兼陽郁不申而煩躁的大青龍湯證,及兼太陽經輸不利的葛根湯證。如以雜病而言,小青龍湯可治支飲,大青龍湯能療溢飲,葛根湯又能治剛痙和下利。以上三方“方-證要素”對應關系如表4所示。
2.2 陽明病方證要素分析 邪襲陽明,正邪相爭,其勢激烈,邪實而正盛,故陽明病多屬里實熱證。陽明病證有熱證和實證之分,分別以白虎湯和承氣湯為主治方劑。
2.2.1 白虎湯及白虎加人參湯方證 陽明熱證,是指陽明里熱熾盛,但尚未斂結成為腑實,邪熱彌漫全身,充斥內外,表里俱熱的一種證候。熱盛迫津外泄則汗出,熱盛津傷則口燥舌干,煩渴而喜冷飲;陽明熱甚,氣血沸騰,則見脈洪大或浮滑而數(shù)。證屬無形邪熱充斥表里內外,治以白虎湯辛寒清熱,益胃生津。
邪熱熾盛,不僅傷津,亦可耗氣。陰津大傷,無液以滋,故口干舌燥、煩渴不解,甚或“欲飲水數(shù)升”;元氣受損,無以衛(wèi)外,故時時惡風,背微惡寒。證屬陽明熱盛,津氣兩傷,治當辛寒清熱,益氣生津,此時若單用白虎湯清熱生津,顯然不足勝任,故加人參以益氣生津。以上兩方“方-證要素”對應關系如表5所示。
表2 桂枝湯加減方“方-證要素”分析
表3 麻黃湯“方-證要素”分析
表4 麻黃湯兼證“方-證要素”分析
表5 白虎湯湯、白虎加人參湯“方-證要素”分析
表6 承氣湯三方“方-證要素”分析
表7 小柴胡湯“方-證要素”分析
2.2.2 承氣湯方證 《傷寒論》中的承氣湯方證主要有調胃承氣湯、小承氣湯和大承氣湯,三方均以承氣命名,“承氣”即承順胃氣下行而制其過亢之意,主治燥熱之邪與腸中糟粕搏結而致的陽明腑實證。承氣湯三方,皆為苦寒攻下之劑,是為陽明腑實而設。但隨燥熱內實結程度不同而有輕重緩急之分,且其組方法則亦有不同。如表6所示:大承氣湯可理解為包含有以下兩個“方-證要素對應”關系:
(A)與證候“痞滿”對應的方劑要素:枳實、厚樸。
(B)與證候“燥實”相對應的方劑要素:大黃、芒硝。
相對大承氣湯“痞滿燥實”俱重,小承氣湯病機特點為“痞滿重,燥實輕”,故對應“燥實輕”,單用大黃而未用芒硝。
相對大承氣湯“痞滿燥實”俱重,調胃承氣湯病機特點為“燥實重,痞滿輕”,故對應“痞滿輕”,未用枳實、厚樸而以炙甘草和胃調中以潤燥。
2.3 少陽病方證要素分析
2.3.1 小柴胡湯方證 邪氣少陽,氣虛不足,正邪分爭,邪有進退,正有勝負,故見往來寒熱;少陽樞機不利,膽氣內郁,若化火而迫膽汁上溢則口苦;火熱傷津則咽干;風木為病,則目眩。疏泄失職,膽火橫逆,胃氣上逆,可見默默不欲飲食,心煩喜嘔等證。以上諸癥,反映了少陽樞機不利,胃失和降的病理特點。治當和解表里,和胃降逆,扶正祛邪,以小柴胡湯為治療主方,其“方-證要素”分析如表7所示。如表7所示:小柴胡湯可理解為包含有以下三個“方-證要素對應”關系:
(A)與證候“少陽不和”對應的方劑要素:柴胡、黃芩。這是柴胡劑的標志性配伍組合。
(B)與證候“胃氣上逆”相對應的方劑要素:半夏、生姜。亦可助柴芩和解少陽表里之邪。
(C)與證候“正氣不足”相對應的方劑要素:人參、大棗、甘草。扶正祛邪,防止病傳太陰。
2.3.2 小柴胡湯加減方證 邪入少陽,證情常多兼挾。若外兼太陽之表,見發(fā)熱微惡寒,肢節(jié)煩疼,微嘔,心下支結者,宜和解少陽與調和營衛(wèi)并用,與柴胡桂枝湯;如兼陽明里實,癥見嘔不止,心下急,郁郁微煩,或兼潮熱,大便硬等,宜和解兼瀉里實,用大柴胡湯或柴胡加芒硝湯;若兼太陰脾虛,水濕內結,癥見胸脅滿微結、小便不利、渴而不嘔、但頭汗出、往來寒熱、心煩等癥,治宜和解兼化氣行水,方用柴胡桂枝干姜湯;若癥見胸滿煩驚,小便不利,譫語,身重者,證屬少陽樞機不利,邪氣彌漫三焦,治當和解少陽、宣泄熱邪、重鎮(zhèn)安神,與柴胡加龍骨牡蠣湯。以上各方“方-證要素”對應關系如表8所示。
2.4 太陰病方證要素分析 太陰主濕,依賴陽氣之溫煦,而升清降濁,運化水谷精微而為后天之本。若中陽虛衰,脾虛不運,則寒濕不化,癥見腹瀉益甚,腹脹不減,時腹自痛,不欲飲食,脈沉遲無力,舌淡苔白等,其病變性質為里、虛、寒證。治用理中丸(或理中湯,又名人參湯)溫中散寒,健脾運濕。若太陰虛寒,兼太陽病外證未除,則治以桂枝人參湯,取理中湯加桂枝,既可外解太陽表邪,并能助理中湯溫中散寒。理中丸(湯)與桂枝人參湯“方-證要素”對應關系如表9所示。如表9所示:理中湯可理解為包含有以下兩個“方-證要素對應”關系:
(A)與證候“脾陽虛弱”對應的方劑要素:干姜、炙甘草,即甘草干姜湯。
(B)與證候“寒濕內盛”相對應的方劑要素:人參、白術,是后世人參白術散、參苓白術散等時方的核心要素之一。
2.5 少陰病方證要素分析 因少陰為水火兩臟,病至少陰,心腎陰陽氣血俱虛,有寒化、熱化兩途。少陰寒化證,為陰盛陽衰,氣血不足,屬里虛寒證。少陰熱化證,則因腎水不足,心火上炎,水火失濟而成。
2.5.1 少陰寒化證方證要素分析 四逆湯是治療少陰病腎陽虛衰的基礎主方。少陰腎陽為一身陽氣之總司,腎陽虛衰,不能腐熟水谷、氣化津液,則下利清谷、欲吐不吐、小便數(shù)而白;陽虛不達四末,則手足厥逆;精不養(yǎng)神則但欲寐等虛寒之象,治當急溫回陽,方用四逆湯。
如表10所示:四逆湯可理解為包含有以下兩個“方-證要素對應”關系:
(A)與證候“陰寒內盛”對應的方劑要素:干姜、炙甘草,即甘草干姜湯。
(B)與證候“腎陽虛衰”相對應的方劑要素:附子。
表8 小柴胡湯加減證治“方-證要素”分析
表9 理中湯、桂枝人參湯“方-證要素”分析
表10 四逆湯“方-證要素”分析
表11 黃連阿膠湯“方-證要素”分析
表12 烏梅丸證“方-證要素”分析
由此可見,從理中湯與四逆湯有著密切的關系,兩者的基礎方都是甘草干姜湯加味而成。在甘草干姜湯溫中陽的基礎上加人參、白術健脾燥濕即是理中湯;在甘草干姜湯溫陽散寒的基礎上單加附子溫腎即為四逆湯。(如圖1所示)
圖1 甘草干姜湯與理中湯和四逆湯的衍化關系
2.5.2 少陰熱化證方藥要素分析 少陰熱化證是素體陰虛,邪入少陰而從熱化,致腎水不足以上濟于心,心火亢盛,形成既有腎陰虛又有心火旺的局面,癥見心煩不得眠,舌紅少苔,脈細數(shù)等,治當清心火、滋腎陰,方用黃連阿膠湯。如表11所示:黃連阿膠湯可理解為包含有以下兩個“方-證要素對應”關系:
(A)與證候“心火旺”對應的方劑要素:黃連、黃芩。此二味藥物配伍,是諸瀉心湯(大黃黃連瀉心湯、附子瀉心湯、半夏瀉心湯、生姜瀉心湯、甘草瀉心湯),及葛根芩連湯、干姜黃芩黃連人參湯等方的核心要素之一。
(B)與證候“腎陰虛”相對應的方劑要素:阿膠、雞子黃、芍藥。
2.6 厥陰病方證要素分析 厥陰主風木,下連少陰寒水,上承心包相火,同時厥陰與脾胃,有木土相克關系。厥陰為病,肝失條達,木火上炎,脾虛不運,易出現(xiàn)上熱下寒的病理變化,為厥陰病的代表證,治宜清上溫下,烏梅丸為代表方劑。
如表12所示:烏梅丸可理解為包含有以下四個“方-證要素對應”關系:
(A)與證候“上熱”對應的方劑要素:黃連、黃柏。
(B)與證候“下寒”相對應的方劑要素:附子、干姜、桂枝、川椒、細辛。其中附子、干姜、桂枝通陽散寒,川椒、細辛又具殺蟲功效。
(C)與證候“氣血兩虧”對應的方劑要素:人參、當歸。
(D)與證候“蛔蟲內擾”對應的方劑要素:烏梅、米飯、蜂蜜。烏梅“以苦酒漬烏梅一宿”,更益其酸,入肝,生津、益陰、止渴、澀腸、止瀉、安蛔。全方以米飯、蜂蜜為丸,不僅和胃緩急,又有誘殺蛔蟲之意。
劉渡舟教授指出[2]:“凡是學習《傷寒論》需要講求方法,然后得其門而入,才能做到登堂入室,事半而功倍”,“《傷寒論》這堵墻很厚,怎樣才能穿入?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要想入《傷寒論》這堵墻,必須從方證的大門而入”。所謂方,指方劑;證,指證候、病機。認識疾病的關鍵是辨“證”,治療疾病的主要武器是“方”,方與證乃是仲景醫(yī)學的核心。
從辨證論治思維過程來分析,就是按照患者的各種信息反饋,探求患者病證與所選用方案最佳匹配的過程,就是追求“方”與“證”最佳匹配的過程[4]。臨證之時,通過辨證,確定了主要病機,此時若能找到與其相對應的方劑(經方、時方或驗方等)便可直接選用該方。但是,臨床情況往往是復雜的,假如辨證所得的病機比較復雜,無法找到與之相應的方劑,則可將復雜的病機分解為數(shù)量相對局限、內容相對清晰的“證候要素”,根據(jù)以往所掌握的方劑學知識,提取相應的“方劑要素”臨證組方,或選擇較為接近的方劑進行加減化裁,即是“方-證候要素對應”的組方原則。
醫(yī)案一則:某,女,29歲。2005年2月16日就診。習慣性流產3年。癥見面色晦暗,下肢水腫,太息乏力,舌暗淡,邊尖紅,苔白,脈弦。證屬脾虛水停、肝郁血瘀,治以健脾利水、疏肝活血,藥用:茯苓30 g、豬苓10 g、澤瀉10 g、柴胡10 g、白芍10 g、枳實10 g、炙甘草6 g、澤蘭10 g、茜草10 g。先后服藥3個多月約80劑,諸證明顯改善后停藥。停藥1個月后懷孕,足月順產一女嬰,母子健康。
按語:本案處方針對脾虛水停、肝郁血瘀病機,治以健脾利水、疏肝活血,選用了三個方劑要素組方:(A)針對“脾虛水?!弊C候要素,選用茯苓、豬苓、澤瀉三藥,是源于五苓散中“健脾利水”的方劑要素;(B)針對“肝郁”證候要素,選用柴胡、枳實、白芍、炙甘草即四逆散,取其疏肝理脾,治肝郁脾虛;(C)針對“血瘀”證候要素,選用澤蘭、茜草藥物組合,出自劉渡舟教授柴胡活絡湯。如此配伍和組合,既遵循了傳統(tǒng)方證相對理論,又體現(xiàn)了“方-證要素”的對應性,從而提高組方用藥物的靶向性,增強組方用藥對病機的針對性。
應該指出的是,由于中藥大多具有一藥多能的特性,從而導致中醫(yī)方劑具有復雜性和方藥配伍的多重交叉關系[5]。同樣,經方“證候要素”與“方劑要素”的對應關系,也并非只是線性關系。其中有一藥多能,交叉對應,非線性對應等多種情況。本文按六經分證,選取部分經方進行“方-證要素”解析,僅為舉例而已。目的在于拋磚引玉,在辨證論治思想指導下,啟迪臨床組方用藥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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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階,湯艷莉,何慶勇,等.方證對應在中醫(yī)辨證體系構建中的思考[J].中華中醫(yī)藥雜志(原中國醫(yī)藥學報),2009,24(9):837-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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