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思羽

摘 要：恩古吉瓦提安哥是非洲當代著名的后殖民主義小說家之一，他的代表作《一粒麥種》運用倒敘穿插的多重敘述方式，通過對肯尼亞反抗殖民侵略的茅茅運動的回顧，展現了當時情況下肯尼亞普通民眾的后殖民主義身份狀態(tài)，從中可以窺見恩古吉復雜而深刻的身份觀和他對肯尼亞民族身份重建的希冀。

關鍵詞：恩古吉.瓦.提安哥；《一粒麥種》；后殖民主義；身份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26-73-02

恩古吉？瓦？提安哥（Ng g wa Thiongo）同奇努阿？阿切貝和沃萊？索因卡一樣，是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非洲解放和獨立后的時代最著名的作家之一。他同時也是非洲著名的小說家，政治家，劇作家和文學評論家，當代后殖民小說家的代表人物之一，其著作《一粒麥種》是非洲文學的經典，內容精巧復雜又富有深度，無疑是標志著恩古吉作為一名學者和思想家，其文風走向成熟的一部偉大作品。恩古吉以獨特的倒敘穿插的多重敘事方式，通過對肯尼亞獨立前“茅茅運動”歷史的再現，著重描寫了在民族獨立日前夕以主人公穆茍為中心的幾位融爾村民和殖民當權者的經歷，透露出作品中蘊含的復雜的身份意識。本文擬從后殖民主義的視角，對小說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角色，即主人公穆茍的身份問題進行分析，挖掘恩古吉的后殖民主義身份觀。

一、《一粒麥種》的創(chuàng)作背景

小說《一粒麥種》出版于1967年，即肯尼亞獨立（1963年）之后第一個十年的中間。小說中的人物和情節(jié)都是以茅茅運動為背景塑造和展開的。關于茅茅運動，恩古吉認為，“（茅茅運動）破壞了英國殖民主義的脊梁，是在英國帝國主義統(tǒng)治下第一次武裝反抗殖民主義的武裝斗爭?！倍鞴偶救嗽诿┟┻\動的背景中長大，他同父異母的兄弟曾在茅茅運動中被射殺，他的哥哥在1954年進入森林成為一名茅茅戰(zhàn)士。雖然在教會學校上學的恩古吉被告誡要遠離政治，但親眼見證了茅茅運動反對殖民壓迫的經歷，和對國家、民族的責任心讓他無法冷漠坐視，由此，茅茅運動成為了他多部作品中的重要背景。

賽義德認為，廣大東方民族的非殖民化運動是由西方的殖民主義所喚醒和激勵的。在淪為當時的大英帝國的殖民地后，肯尼亞大地涌現了大波反對殖民主義的呼聲，茅茅運動的發(fā)展如火如荼，處在殖民化與去殖民化的對抗中的人們產生了更加復雜的身份。恩古吉在小說中用細膩的筆調生動地展示了肯尼亞英屬殖民地在獨立日前后的特殊時期存在的復雜多樣的身份現象。

二、穆茍：孤兒、英雄與背叛者

主人公穆茍的父母死于窮困潦倒之中，他被寄托給脾氣暴躁、喜歡酗酒的遠房姑媽撫養(yǎng)，從幼年時期就形成的寄人籬下的孤兒身份是穆茍的孤僻性格形成的基礎，成年后的他在姑母屢次的辱罵與數落下更是完全喪失了自尊心，養(yǎng)成了沉默寡言但內心活動豐富而劇烈的個性。不受關注、被社會和家庭邊緣化了的穆茍自我身份的缺失，對他后來的一系列行為產生了具有決定性的影響。

首先，小說開頭章節(jié)就提到過穆茍同家住村頭的獨身老婦人有著不尋常的聯系，這種聯系不僅表現在他們有著相似的身份特征，都是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同時，作為孤兒的穆茍由于母愛的缺失使他對失去兒子的老婦人產生了某種依戀。他在想象中為自己建立了一個家庭中的“兒子”身份，還試圖用行動去關心照顧這位老婦人。

其次，長期以來被邊緣化的習慣使穆茍始終把自己的身份定位成一個局外人?！皬囊痪盼宥戤斁中歼M入緊急狀態(tài)以來，有人被抓進了拘留營，有人跑進了森林。可這一切都像發(fā)生在另一個世界，與他毫不相干?！北M管如此，個人的命運是同時代和社會緊緊相連的，在肯尼亞淪為殖民地后，穆茍作為被殖民對象中的一員，不可能獨善其身，殖民地人民的普遍命運毫無例外地，以一種看似偶然的方式降臨到他的頭上——被殖民當局追殺的基?？J進了他家。

第三，邊緣人的個性使穆茍對基?？ǖ摹皝碓L”惶恐不安，甚至有種被打擾的憤怒。然而這件事的發(fā)生并不是偶然?；？▽δ缕堈f：“在舊泰北時，我經常注意到你。你是一個自力更生的人，是一個經受過磨難的人。我們需要一位像你這樣的人在新村子里組織起一個地下組織?！比欢驗槟缕埖纳鲜鎏攸c，他并不具有像正常家庭里成長起來的人那樣的民族、家園意識。相反，“基?？ㄋf的每一個字，都讓穆茍感到畏懼。”他畏懼的是面對自己身份缺失的事實：“基?？ㄊ裁炊加校缕堃粺o所有。”這所謂的一切都是穆茍從未享受過的、確定的、無可懷疑的個人關系。正是因為自身的缺失，穆茍最想要做的就是找回身份，并且證明自己。他尋找著每一個可以證明他能力和身份的機會來消除對自己身份缺失的恐懼：“我不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我絕不能死。讓自己健康、強壯地活著——等待我生命中的使者到來——是我對自己、對未來所有人的職責所在?！碑斉_下民眾為基?？ǖ目犊葜v而激動時，他感到的是被人搶奪了位置似的那種“強烈的畏懼和憎恨”。穆茍畏懼的和憎惡的都可歸結為是基希卡在現實中取代了他自己想象中的身份。這就成為他出賣基?？ǖ纳顚釉颉?/p>

穆茍被人傳頌的“英雄身份”的形成，離不開他孤苦無依的成長歷程和無親無故的個人身份，更離不開他對基?？ǖ谋撑?。喬納森？卡勒指出，在有些敘述中，身份是根據生活的磨煉中所反映出的個人品格而決定的。穆茍的孤兒身份使他相對于在拘留營里的多數人來說，并沒有可以牽掛的親人，加上他性格中的消極因素使他早已不再關心自己的命運，他絕望地認為，所有的掙扎，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他最終會判死刑——絕望的人不會發(fā)出任何痛苦的呻吟。他無聲的絕望在被關在拘留營的民眾看來，是一種非暴力的反抗，在暴力司空見慣之地有著震撼人心的力量，民眾在這力量帶動下模仿他的行為而靜坐，甚至震懾了殖民者。穆茍的“英雄”身份由此開始傳揚。

被放出拘留營以后，穆茍忽然發(fā)現，被人們當做英雄來崇拜的自己并沒想象中那般心安理得，反而如小說開篇所講那樣總是感到提心吊膽。穆茍對自己背叛者的身份認知和別人賦予他的英雄身份，這兩種認知之間的巨大反差，使他在是否參加獨立日演講的決定上產生了一系列延宕。一方面他沒料到人們對他是那樣的崇敬，甚至在他的家鄉(xiāng)流傳了專門贊頌他的歌曲。英雄身份帶來的體驗讓他戀戀不舍，并通過“拯救蒼生”的念頭給自己心理安慰，試圖以此消解背叛的不安，滿足自己在獨立日演講一展風頭的虛榮；然而另一方面，夢碧、基孔由夫婦對他訴說心事的信任讓穆茍自慚形穢，內心填滿了對這個善良家庭的悲憫和愧疚，同時夢碧的堅強、寬容與善良對他也是一種鼓舞。最終，歉疚、恐懼和良心使穆茍終于鼓足勇氣正視自己的內心，向大眾坦白了背叛基希卡的身份。恩古吉并沒有在作品中交代民眾將如何處置穆茍，但透過長老等人的談話透露了他也許能夠在新獨立的祖國大地上獲得諒解、重建身份的希望。

三、結論

弗朗茲？法農等批評家已經指出，西方殖民主義的話語是通過其他的主體——種族、膚色或種族起源的“他性”等建構起來的。同樣的，后殖民主義的身份也是在歷史發(fā)展中不斷地被異化甚至缺失，通過民族獨立過程中與殖民者的沖突產生定位，直至去殖民化過程而重新建構起來的。恩古吉透過《一粒麥種》中茅茅運動的歷史，藝術性地描繪了主人公穆茍“英雄”與“背叛者”的雙重身份，顯示出其多角度的后殖民主義身份觀和對后殖民主義身份的深刻認識，并蘊含著對肯尼亞民族獨立中重構民族身份的殷切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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