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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武俠小說的早期形態(tài)

2015-04-29 01:12:31蔡愛國
北方論叢 2015年1期
關(guān)鍵詞:原創(chuàng)民國翻譯

蔡愛國

[摘 要]民國初年,文學期刊刊發(fā)了一批加注“俠情小說”“義俠小說”“技擊小說”等各類標簽的短篇小說,構(gòu)成了民國武俠小說的早期形態(tài)。這些小說包含翻譯小說與原創(chuàng)小說兩類。小說翻譯家通過他們所翻譯的作品,強調(diào)了以現(xiàn)代國民意識為核心的俠義精神。一部分原創(chuàng)小說在尋求各類現(xiàn)代道德倫理的建構(gòu)路徑中,體現(xiàn)出與譯作近似的價值取向。以“技擊小說”為代表,另一部分原創(chuàng)小說則對技擊功夫和習武者的自我修煉等方面予以較為充分的表現(xiàn)。這些短篇小說的活躍狀態(tài),昭示著現(xiàn)代長篇武俠小說的呼之欲出。

[關(guān)鍵詞]民國;武俠小說;翻譯;原創(chuàng)

[中圖分類號]I20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3541(2015)01-0048-05

范伯群先生把向愷然的長篇武俠小說《近代俠義英雄傳》稱為“民國武俠小說奠基作”[1](p.37)。作為奠基之作的《近代俠義英雄傳》能夠于1923年開始在《偵探世界》連載,一方面自然是因為作者的如花妙筆和如泉文思;另一方面,顯然也與當時的社會氛圍、文學語境有著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就文學語境而言,即使僅從文學期刊的問世數(shù)量、延續(xù)時間,以及所刊載的作品這些表層的因素著眼,也能夠得出一個簡單的結(jié)論:較之清末,辛亥革命之后的近十年間,小說寫作迅速呈現(xiàn)更為繁榮的狀態(tài)。當然,《近代俠義英雄傳》等長篇武俠小說之所以能夠在1920年代漸次問世,還歸功于這一類型小說在此前的積淀。民國初年,許多文學期刊集中刊發(fā)了一批短篇小說,這些作品既包括原創(chuàng)作品,也包括翻譯作品,它們以“俠情小說”“義俠小說”“技擊小說”等為名義,在思想、趣味等方方面面進行探索,直至“武俠小說”這一概念的提出和最終固化,以及成熟的長篇武俠出現(xiàn)。本文試對民國初年的這些短篇小說進行簡要梳理,以圖更全面地認識處于醞釀期的現(xiàn)代武俠小說。

一、他者的鏡鑒

梁啟超等人通過《中國之武士道》等文本,以俠義精神來喚醒和培育大眾現(xiàn)代國民意識的努力,在民國初年依然得到諸多智識者的響應(yīng)。而此其中,一部分小說翻譯家,致力于從域外小說中尋找俠的蹤跡,從而為俠義精神的建構(gòu)提供他者的鏡鑒。

一部分翻譯小說對俠的呈現(xiàn),延續(xù)了梁啟超等人將俠義精神與以為國為民犧牲為代表的族群意識畫等號的理論設(shè)想,因而顯得比較高蹈。周瘦鵑的《但為卿故》就給個體身上體現(xiàn)出的族群意識打上了“俠”的標簽?!兜珵榍涔省份d于《禮拜六》第25期(1914年),標為“俠情小說”。這部小說寫了三位加拿大的青年男女,為到底忠于宗主國英吉利,還是忠于祖國法蘭西而產(chǎn)生紛爭,雖然三人最終皆死于戰(zhàn)場,但小說中忠于英吉利的一對男女似乎得到了作家更多的眷顧,郎情妾意洋溢于其中。這種類似于“革命+愛情”的情節(jié)建構(gòu)模式在當時頗有影響,小說借人物之口說:“英吉利實不啻吾之義母,吾父吾母棲息其旗幟之下,得以自由安適,余每感銘五中?!盵2](p.21)這句話說明的是小說中人物為國犧牲這一俠義精神的動力來源。透過它,顯現(xiàn)出時人對于國泰民安的渴望,更顯現(xiàn)出人們對于能容民眾自由棲居的國家的歸屬感。紉蘭、天白翻譯的《情海鴛鴦》刊于《禮拜六》第47期(1915年),也標為“俠情小說”。它在情的呈現(xiàn)方面,代表著異于《但為卿故》的另一種情節(jié)模式,而關(guān)于俠,傳遞的卻是同一種認識。小說寫英國男子韋特救愛蘭于海水之中,雖有第三者以經(jīng)濟力量成功介入,但此二少年歷經(jīng)波折,依然終成眷屬。這是一篇著力于描寫愛情的小說,本不必掛上“俠情”的頭銜,但小說的最后寫韋特“愛國之熱逾于愛妻”[3](p.24),毅然從戎東去,所謂“俠”,大約就落實在此了。以上兩則,故事皆是外國人的故事,“俠情”的標簽卻是國人所加,由此可見,翻譯者的預(yù)設(shè)立場和對小說的解讀方式,這種立場和方式顯然也會通過“俠情小說”的標簽順利傳遞給讀者。

在當時的翻譯小說中,以“俠”來總結(jié)歸納的現(xiàn)代國民意識不僅僅包括個人為國家、為民族犧牲的精神,還包括不同個體之間的關(guān)系,即道德人倫。周瘦鵑翻譯的《愛之犧牲》所傳遞的關(guān)于個體之間關(guān)系的認識,就頗具意味。“俠情小說”《愛之犧牲》刊載于《禮拜六》第37期(1915年),小說中最令人關(guān)注的問題,是代表法國革命派的少年白泊的司得所面臨的抉擇。他深愛貴族少女格蘭綠小姐,而革命派正通緝和追殺貴族。他要不要釋放遭通緝的格蘭綠小姐和她的未婚夫貴族青年赫波爾?如果不釋放,則意味著心愛的人的死亡;如果釋放了,則意味著他自己的死亡。小說中,三人都愿意為愛人而自我犧牲。顯然,這就是小說的翻譯者所要重點強調(diào)的一種俠義精神。

與《愛之犧牲》相比,《娛閑錄》雜志所刊載的一些標注為“義俠小說”的翻譯作品表現(xiàn)的犧牲精神顯得更為寬泛一點?!镀嫱印份d于《娛閑錄》第八冊(1914年),李思純譯,講童子安得莫爾不顧自身安危勇救火車?!兑簧字份d于《娛閑錄》第十二冊(1915年),李思純譯,寫腓立西德奈受傷于戰(zhàn)場,卻在缺水嚴重的戰(zhàn)地醫(yī)院將飲用水讓給別的受傷士兵,最后犧牲?!兑槐份d于《娛閑錄》第二十冊(1915年),壯悔譯,寫兵士喬治獻出自己的寵物兔子,做成肉羹救人,多年后拒絕回報。這三篇小說篇幅都比較短,情節(jié)也相對簡單,少了其他頭緒的干擾,要傳遞的信息因而顯得比較清晰可辨。在這些作品的反復(fù)渲染之下,所謂義俠,就可以理解為一種能夠犧牲自己以助他人的人。這種義俠行為在漫長的中國歷史及其文字記載中并不少見。但《娛閑錄》通過翻譯小說的形式予以強調(diào),有其特別的意味。譯者壯悔說:“施惠非難,所難者不望報耳。一羹雖微,意則可嘉。今世澆薄,此風絕矣,不可復(fù)見矣?!盵4](p.18)這句話雖然略微偏激,但也多少能夠折射出當時的民風民氣的基本狀況。在族群的凝聚力備受打擊的時候,翻譯家的這種作為使讀者能在西洋文學中與舊識相逢,產(chǎn)生吾家亦有、吾亦能行之的認識,增強一絲自尊心,也就添了一分重新恢復(fù)的可能性。

其實,壯悔所謂的“世風澆薄”并非中國所特有,翻譯小說中的西方社會也往往呈現(xiàn)這一形態(tài)。惲鐵樵翻譯的《女俠》刊載于《小說月報》第7卷第11期(1916年),小說中海倫小姐牢記“受于人不如施于人之樂”的道德準則,扶危濟困,不惜捐贈用來置辦嫁妝的金錢,也不惜與之相關(guān)的世俗榮譽。小說將海倫的自忖書寫出來:“知所當為而不為,豈惟無勇?凡百過惡,皆此因循之一念為之起點。曾是受教育之女兒,可以不自愛如此?”惲氏又寫道,海倫“夜深人靜,獨行踽踽,有良心為之伴侶,即亦不懼”[5](p.6)。如此種種,讓讀者心生憐愛之意。然而,在小說中,她的這一俠義行為遭到所有家庭成員的批評,甚至她以為必會給予恰當評價的未婚夫,也諷刺地稱她有古代游俠之風。譯者在發(fā)表這部小說時,還標明了原著題目《The Knight Errantry》,即為“騎士作風”之意,與小說中眾人的反應(yīng)相聯(lián)系,不免讓人感覺苦澀,同時也就讓讀者意識到在世俗生活中保持這種俠義品格的人的珍貴。

還有一部分譯作在文學趣味的營造方面建立了標桿。周瘦鵑翻譯的《五年之約》刊載于《禮拜六》第34期(1915年),標注為“義俠小說”。小說寫一個行事神秘的富翁假借收買靈魂的名義,暗中幫助一個窮畫家成名致富。雖然小說也發(fā)出如下的感慨:“可知世界上不論哪一個人,萬萬窮不得的,可是這世界實是為富人而設(shè),窮人并沒有廁身其間的分兒呢。”[6](p.9)不過,這篇小說的價值在于,它所設(shè)置的情節(jié)懸念更能夠讓讀者產(chǎn)生閱讀期待。小說寫到最后一刻,才通過富翁的現(xiàn)身與自我陳述來解開始終縈繞于讀者心頭的謎團,而與此同時,一個促狹的好心人形象樹立起來,可謂情節(jié)設(shè)置與形象塑造雙豐收。周瘦鵑翻譯的《無名之俠士》連載于《禮拜六》第80期與第84期(1915年),也標為“義俠小說”。小說寫了一位年輕男子誅殺了兩個作惡多端的富人的事跡。這種故事在我國的文學作品中也并不鮮見,但小說用一張張由“復(fù)仇女神”簽發(fā)的紙條來推進貓戲老鼠式的情節(jié),這樣的說故事的方式卻是極有新意的。

翻譯小說作為中國文學的他者,為國人理解俠的精神提供了新的視角,同時也在文學書寫方面建立了新的范式。這些都有助于國人重新認識與理解“傳統(tǒng)的俠”,并且尋找合適的表現(xiàn)方式來書寫這種精神。

二、現(xiàn)代倫理的建構(gòu)

民國初年大量出現(xiàn)的原創(chuàng)俠情小說與義俠小說,沒有顯現(xiàn)出對傳統(tǒng)倫常的明確反對,但它們在尋求各類現(xiàn)代道德倫理的建構(gòu)路徑中,體現(xiàn)出與譯作近似的價值取向,從而明確了自己的立場。

翻譯小說中所強調(diào)的以族群意識為中心的俠義精神在原創(chuàng)小說中得到了較好的延續(xù)。周瘦鵑原創(chuàng)俠情小說《中華民國之魂》刊載于《禮拜六》第26期(1914年),小說在情節(jié)設(shè)置上與譯作《但為卿故》相似,它同樣寫了三個青年男女之間的糾葛。兩兄弟為忠于朝廷,還是投身革命產(chǎn)生分歧,與此同時,對袁倩云姑娘愛情的爭奪也是兄弟鬩墻的重要原因。小說最終稱贊投身革命的主人公“亦勇亦俠亦多情,吾中華民國之魂”[7](p.15),起到了點題的作用。俠義精神在個人與國家關(guān)系這一層面上得到了非常明確的闡釋,甚至壓倒了血緣關(guān)系。小說要表達的是,在這一關(guān)系上,持正確立場的人不僅收獲政治的肯定,同時也將收獲愛情。劍秋的《好男兒》沒有涉及三角戀愛,但其價值訴求與《中華民國之魂》是一致的?!逗媚袃骸房凇抖Y拜六》第11期(1914年),也標為“俠情小說”。小說寫傅亞俠和朱婉娘這一對青年夫婦,一個參加革命軍,另一個成為紅十字會看護婦,既是為祖國出力,也是為同胞盡義務(wù)。這部小說本可以取名為《好夫婦》,但作者選擇了《好男兒》,大約是因為傅亞俠最終之犧牲,“夫戰(zhàn)死,榮譽也,為祖國而戰(zhàn)死,尤榮譽之榮譽也”[8](p.13)。以生死作為價值判斷的終極依據(jù),這一種俠的標準可謂非常明確。當然,這些小說之所以能夠以如此的形態(tài)來頌揚為國為民的精神,關(guān)鍵還在于我們的世界中始終存留俠義精神的火苗。明恩溥曾致力于對中國人的考察,他在其著作中曾對一部分先驅(qū)者進行評價:“這些人不僅是真正的愛國者,更不可置疑地證明了:在他們這些具有公義精神的領(lǐng)導者的引領(lǐng)下,中國人是能夠被觸動,從而做出最英勇的舉動的?!盵9](p.114)這段話既可以被理解成為為國為民俠義精神的生存基礎(chǔ),也讓人對這些小說的社會效用產(chǎn)生無限遐想。

《愛之犧牲》中的情懷也得到了原創(chuàng)小說頗具中國特色的響應(yīng)。民國初年有多篇俠情小說以妓女為主要人物,如《朝霞小傳》(刊于《禮拜六》第1期,1914年)、《義妓》(刊于《娛閑錄》第6冊,1914年)、《英花小傳》(刊于《禮拜六》第66期,1915年)等小說,皆是如此。這些小說大多寫妓女為了心愛的文人而甘愿犧牲,當然,作為回報,她們最后也往往得到婚姻的果實,這與諸多民國野史的記載相映成趣,可見不同文本之間的良好互動關(guān)系。值得思考的是,何以在這些小說中,能夠為愛犧牲的只能是妓女?答案也很簡單,普通女子在此時尚無決定自己愛情的權(quán)利。徐枕亞《玉梨魂》的悲劇正源于此。而胡適的《終身大事》發(fā)表,還需在若干年之后。小說借妓女形象表達了對女子“為愛犧牲”精神的渴望。

更有多篇俠情小說以婢女為主要表現(xiàn)對象,表現(xiàn)出對身份卑賤者的殷切期望。代表者有《雌雄俠》(刊于《禮拜六》第5期,1914年)、《雪里紅》(刊于《禮拜六》第15期,1914年)、《俠婢誅仇記》(刊于《民權(quán)素》第16集,1916年)等。這些小說主要寫婢女如何在極端環(huán)境下為主人復(fù)仇與申冤,雖歷經(jīng)磨難,直至犧牲,矢志未改。梁啟超曾經(jīng)說:“人人務(wù)自強,以自保吾權(quán),此實固其群、善其群之不二法門也?!盵10](p.43)小說的這種情節(jié)設(shè)置,跟梁啟超的觀點非常貼近。以上小說沒有探討婢女的存在是否與現(xiàn)代文明匹配的問題,但對她們所負載的俠情的描寫,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改變時人對她們的態(tài)度,小說潛在地體現(xiàn)出一定的平等意識。當然,也不排除一種可能,即作者以此來激勵居于社會主流的好漢,不要繼續(xù)“東亞病夫”。

當小說在講述帶有俠義色彩的普通人的故事時,個體與社會環(huán)境之間的關(guān)系就顯得意味深長。岑樓的《浪兒》刊于《民權(quán)素》第6集(1915年),標“俠情短篇”。小說描寫清末民初,熱衷俠義的浪兒變賣家產(chǎn),欲資助“奇士”,可惜一無所得。他說:“方今天下人心,日刳于勢利,山鬼罔兩,交望于道。欲澄亂源,宜先掊腐朽人心。然非大力者莫能致也。乃以杯水救車薪,片石塞東海,不亦慎乎?”[11](pp.14-15)這就帶有社會批判的色彩了,它在其他類似小說中也有呈現(xiàn)。塵因的《鐵兒》刊于《民權(quán)素》第10集(1915年),標“義俠短篇”。乞丐鐵兒勇于救人和報恩,頗有俠義之心。他說:“凡睹人處危極之際,不啻身受其險,此人情之常,吾不禁庇之,是非吾所自知,尤非吾能所自阻者。”[12](p.19)作者寫出這句話來,或許是要將俠歸于天性。然而,在這篇小說中,當鐵兒所救之少年落難之時,群役之無義也許可以理解,少年豢養(yǎng)的諸多門客之無義就不免令人費解,而連昔日之“解帶交”的官員也呈無義之態(tài),則讓人絕望了。海漚的《芳姑》刊于《民權(quán)素》第11集(1915年),標“俠情短篇”,小說寫玉生有愛國心,勇于與日本人為敵,芳姑也能勇于復(fù)仇以救夫婿,后同入獄中。這篇小說值得關(guān)注的是令人壓抑的社會環(huán)境。占我國土的日本人自不必說,當玉生因反感日本人之跋扈挺身而出,并因此入獄時,革命黨“某大偉人”竟派來手下,以籌革命費的名義實施勒索殺人的勾當,而當?shù)毓俑畡t以其通革命黨之罪沒收其全部財產(chǎn)。雖然小說在解釋時將以上之一切均歸于一人之罪,不過恐難服眾。羅家倫曾說:“同情心的缺乏,是現(xiàn)在中國社會最顯著的一種病態(tài)?!盵13](p.3)這話固然有道理,但恐怕其認識深度還不如《鐵兒》《芳姑》等小說。以上種種,都在事實上將批判的矛頭指向了當時社會,由此小說要傳遞的認識是:俠的存世,是非??少F的,因為社會并沒有培育俠義精神的土壤。這些可以被視為對梁啟超等人先后所提倡的俠義精神的文學回應(yīng),也可被視為惲鐵樵譯作《女俠》的中國版本的書寫。然而,這是一個極為消極的回應(yīng)與書寫,因為在這些小說中,俠義行為固然無比動人,但俠義精神所面對的無物之陣又是如此的龐然和強大,簡直令人窒息。

既然無自保能力的普通人行俠仗義被一部分人認為是不可能的,那么,人們所向往的俠義精神就只能由游離于傳統(tǒng)社會結(jié)構(gòu)之外的有自保能力的人來承載了。這些人物大多出現(xiàn)在民國初年的義俠小說和奇?zhèn)b小說中,如《飼貓叟》(《小說月報》第3卷第4期,1912年)、《俠盜》(《禮拜六》第4期,1914年)、《燕子》(《禮拜六》第12期,1914年)、《煙扦子》(《禮拜六》第12期,1914年)、《古剎中之少年》(《禮拜六》第22期,1914年)等。小說中的俠義人物均功夫一流,身份則或匪或盜,但作者總能夠在文中為其發(fā)聲辯解,如:“我豈生而匪者,特為汝輩貪官污吏所迫,不得已而落草耳。”[14](p.34)又如:“顧某之為盜,與他人異,專劫貪官污吏,且時為人雪不平事。”[15](p.35)再如:“我們雖做這妙手空空的生涯,卻是尚俠重義,偷富不偷貧,偷不義,不偷慈善,遇著那窮困的人,還要周濟他些呢?!盵16](p.29)這類俠義書寫大抵是當時知識分子的一種想象,這種身份設(shè)定也并不是作者的獨創(chuàng),這類傳奇故事的背后,是漫長的小說史。劉項原來不讀書,所以,這些文字大概也起不到啟蒙和教育盜匪的作用,徒增閱讀趣味罷了。

三、武俠的生成

民國初年,除了俠情與俠義,同樣占據(jù)一席地位的,是技擊小說。所謂技擊,也就是后來所稱的武功。技擊小說在民國初年的繁榮,首先當然是因為尚武思潮的持續(xù),而具體考察其形態(tài),也不難發(fā)現(xiàn),這同時也是文學趣味的勝利。

技擊是此時期極為活躍的一個詞匯。以霍元甲精武體操會的創(chuàng)辦和逐步擴大影響為標志之一的尚武思潮持續(xù)發(fā)展,無疑是其賴以生存的社會背景,而大量的文學書寫則是其進一步擴大影響的重要途徑。林紓的《技擊余聞》初版于清末,共收入40多篇短篇文言筆記體小說,所述之人之事,大多發(fā)生在林紓的家鄉(xiāng)福建。林紓筆力極強,因此書中人物皆栩栩如生。林紓偶爾還將自己牽扯于其中,使文字的真實感頓增,大大增強了小說的可讀性。錢基博說:“今春杜門多暇,友人有以林侯官技擊余聞相貽者,敘事簡勁,有似承祚三國。以予睹侯官文字,此為佳矣。爰撰次所聞,補其闕略。”[17](p.1)因此,又有了錢基博所撰寫的《技擊余聞補》,自《小說月報》第5卷第1期(1914年)開始連載,其中所講述的人物,大多生活在錢基博的家鄉(xiāng)無錫。再有朱鴻壽《技擊遺聞補》,自《小說新報》第八期(1915年)開始連載,其中人物則多在朱鴻壽的家鄉(xiāng)寶山。朱的作品連載時間較長,直至1917年,可見當時閱讀市場的熱點。這些小說,簡直可以被稱為鄉(xiāng)土文學,但又顯然不能僅僅以鄉(xiāng)土文學視之。“在詩歌中,神話似的夸張有時是允許的,即使它們完全超越了邏輯的限度。但具有雄辯色彩的圖像,它的美往往來自于活力和真實”[18](p.35)。幾位作家的不約而同式的寫法,實際上是在強化其說服力和影響力。對“技擊余聞”系列小說,筆者曾在另文中有詳細分析,并指出:“自梁啟超以來,進步知識分子對俠的精神的重視,可看成是‘技擊系列的思想根基之所在?!盵19](p.141)當然,一種小說潮流發(fā)展到后來,其寫作取向自然會呈現(xiàn)多元化態(tài)勢。雪岑曾說:“著者述此,無他奇,為破悶用耳。近錢基博、遠林侯官,雄宕老凈,已齊竭文心武術(shù)之涯矣……茶酒之暇,試一批覽,舒郁破愁,痛快處當不見遜于敬亭鼓詞也?!盵20](p.28)雪岑的《技擊余聞補》從1915年開始連載于《娛閑錄》,他的這一段陳述可視為作家的另一種自我定位,也可視為當時讀者對《技擊余聞》《技擊余聞補》等著作的另一種閱讀期待,總而言之,它也可以是閑來無事的娛樂消遣。

一旦明確了供娛樂消遣的使命,小說對技擊功夫的書寫便向趣味性這一路盡情地走去。民國初年的武俠小說通過對武功的逐步復(fù)雜化與體系化的書寫來建構(gòu)一種文學趣味。林紓的《技擊余聞》中的武俠人物,不少都有與常人不同的生理特征或打扮,除了一般拳技,還涉及硬功、內(nèi)力、輕功、點穴,少林功夫是最正宗,而高手也能以竹片替代寶劍了。錢基博的《技擊余聞補》相比林紓,在武功的描寫方面更顯豐富。在他的著作中,除了劍仙又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功夫也有了內(nèi)家、外家之分,門派則變?yōu)樯倭趾臀洚敳⒎Q,練功的路徑也指涉為“二十年養(yǎng)氣,運臂力者又十年”(《閩僧》),相對于“十年磨一劍”,這一過程顯得多么固執(zhí)與耐心。關(guān)于人物對功夫的運用,甘鳳池以合背而坐的方式用氣功治病救人,這已經(jīng)是很了不得,卻全然不及江湖中之無名無姓者:某僧的一餐“肉十斤、面倍”;閩僧飲酒能將酒從足心逼出,還能用筷子迎戰(zhàn)棍子;山寺老僧更是豢養(yǎng)二老猿,老猿角斗嬉戲,功夫出神。這樣的描寫很能夠?qū)⑷说南蛲蛏钌嚼狭秩僳E罕至之處。普羅提諾曾說:“無論何時,人若想贊嘆照著范本造成的摹本,必會直接贊嘆那范本本身。”[21](p.637)筆者生也晚,雖也曾見后世有少年讀武俠小說后離家出走、入山學道的文字報道,卻不知當時的讀者大眾是否會因此而熱愛上武術(shù)本身。而對小說作者而言,他們必定是期望自己的作品能產(chǎn)生更大的影響。

然而,一旦技擊功夫就此進入了人們的生活,除了上文中所要考慮的那些為國為民的利他精神,更需要關(guān)注的,大概就是習武者的自我修煉問題了。所以,在這些小說,如何做好人成了武俠世界中的首要規(guī)則。錢基博說:“技擊,搏技也,能是不足以自衛(wèi),徒賈禍;其技彌能,見嫉于人彌眾,人必爭與我角。角之不喪軀,必人為我戕,是兩人者,必喪其一,匪仁術(shù)也?!盵22](p.2)這就是武俠小說的內(nèi)在緊張,如何化解?《尹杜生》(刊于《小說新報》第3卷第1期,1917年,標“技擊小說”)描述了一個完整的從初練到武功高手的過程,小說始終不忘告誡讀者:“謙受益,滿招損,學問無窮,虛心為貴?!盵23](p.3)這當然不僅僅指學武?!对伌骸罚凇缎≌f月報》第10卷第5期,1919年,標“技擊小說”)對著名的廣東拳術(shù)“詠春拳”的傳人故事進行了鋪排,其中對練武的凡俗之人自大自傲心態(tài)的描寫可謂深入骨髓,與此相對應(yīng)的是寫到詠春拳嫡傳弟子最優(yōu)者乃一藥店掌柜,和易文雅,不似懷拳技的高人。兩相比較,作者的評判標準不言而喻?!峨p泉寺僧》(刊于《小說新報》第5卷第5期,1919年,標“武俠小說”)進一步將這些品格上升為組織規(guī)范,它提出:“嗇汝氣、壹汝志,慎操行,毋助暴,此吾宗之要訣也。吾于貪官污吏,可稍懲之。若正人君子,自宜敬之重之,不可輕試?!盵24](p.1)《方蠻子》(刊于《娛閑錄》第6冊,1914年,標“武擊小說”)說:“身蘊絕技,沉埋市井,誰謂風塵中無英雄也?”[25](p.18)這一論調(diào)對心氣平和的凡人之俠的存在充滿了樂觀的態(tài)度。以上種種可見,在時人看來,對俠客來說,道德與功夫本是不可偏廢的,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道德要高于功夫。要先學會做人,這是對俠者個人品行的第一要求,它很符合中國讀者的閱讀期待,是通俗小說最為常見的寫法。

功夫既高,品德又好,這樣的俠客將會產(chǎn)生何種影響?《無敵先生》(刊于《娛閑錄》第6冊,1914年)憧憬了這樣一個場面:一個中國俠客到英倫三島去行俠仗義,進而引發(fā)了人家的驚呼:“閣下支那人耶?歐美人素輕貴國人,是謬見也?!盵27](p.11)言辭之間,充滿著樂觀主義的情調(diào)。

四、結(jié) 語

民國初年的武俠小說正處在一個文體逐步成熟的階段。它通過俠情來操練情感,通過義俠來界定精神,通過技擊與武功來逐步增加小說的趣味。柏拉圖說:“人性好像鑄成的許多很小的錢幣,它們不可能成功地模仿許多東西,也不可能做許多事情本身。所謂各種模仿只不過是事物本身的摹本而已?!盵27](p.98)民初短篇武俠小說的這些探索,源自于對域外文學的借鑒,也與時代的風潮密切相關(guān)。這一切的努力都有其價值。它們的高度活躍,使長篇武俠小說呼之欲出。畢竟只有在足夠長的篇幅里,精神、情感與功夫才能夠獲得充分展示的空間,現(xiàn)代武俠小說文體成熟的時刻即將到來。

[參 考 文 獻]

[1]范伯群.論國武俠小說奠基作《近代俠義英雄傳》[J].西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1).

[2]周瘦鵑.但為卿故[J].禮拜六,1914,(25).

[3]紉蘭,天白.情海鴛鴦[J].禮拜六,1915,(47).

[4]壯悔.一杯羹[J].娛閑錄,1915,(20).

[5]惲鐵樵.女俠[J].小說月報,1916,7(11).

[6]周瘦鵑.五年之約[J].禮拜六,1915,(34).

[7]周瘦鵑:中華民國之魂[J].禮拜六,1916,(26).

[8]劍秋.好男兒[J].禮拜六,1914,(11).

[9]Arthur H. Smith,Chinese Characteristics[M]. New York, Chicago, Toronto: Fleming H. Revell Company, 1894.

[10]梁啟超.新民說[M]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1994.

[11]岑樓.浪兒[J].民權(quán)素,1915,(6).

[12]塵因.鐵兒[J].民權(quán)素,1915,(10).

[13]羅家倫.俠出于偉大的同情,俠氣就是革命的精神[J].新民族,1938,(2).

[14]劍秋.燕子[J].禮拜六,1914,(12).

[15]劍秋.俠盜[J].禮拜六,1914,(4).

[16]是龍.煙扦子[J].禮拜六,1914,(12).

[17]錢基博.技擊余聞補[J].小說月報,1914,5(1).

[18]Longinus,On The Sublime[M]. London, New York: Macmillan And Co., 1890.

[19]蔡愛國.論作為現(xiàn)代武俠先聲的“技擊余聞”系列小說[J].西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2).

[20]雪岑.技擊余聞補[J].娛閑錄,1915,(18).

[21]普羅提諾.九章集(下)[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

[22]錢基博.技擊余聞補·鄒姓[J].小說月報,1914,5(2).

[23]瘦楳.尹杜生[J].小說新報,1917,3(1).

[24]月僧.雙泉寺僧[J].小說新報,1919,5(5).

[25]李思純.方蠻子[J].娛閑錄,1914,(6).

[26]我聞,純浩.無敵先生[J].娛閑錄,1914,(6).

[27][古希臘]柏拉圖.理想國[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6.

(作者系江南大學副教授,文學博士)

[責任編輯 吳井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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