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交通大學國際教育學院,上海200030
文章通過考察“作”與“做”的古今演變,針對“作(zuò)”與“做”的混用現(xiàn)象,從“作(zuò)”的虛化、詞素化以及語法化趨勢入手,由語音形式、詞類、語法結構、四字格詞化成語和語義特征以及擴展轉換形式等方面, 對“作”與“做”的語用規(guī)律、辭典及語用實際規(guī)范進行了深入的對比研究。
“作”;“做”;語法化;混用;語用規(guī)范
H041A010907
一、 “作”與“做”的古今演變
“作”字起源很早,在甲骨文、金文中均作“乍”,后來分化為兩字?!墩f文解字》中解釋道:“作,起也。從人,從乍。”
至少在中古時,“作”已經(jīng)分化為不同的讀音?!稄V韻》①中 “乍”音為“開口二等假攝麻韻”(目次:去四十祃。韻母擬音為[a]),“作”未列平聲韻,僅分列去聲和入聲韻:
(1) 去聲暮韻。臧祚切(目次:去十一暮,韻母擬音為[u])。
(2) 入聲鐸韻。則洛切(目次:入十九鐸,韻母擬音為[uk])②。
“作”的詞義發(fā)展演變過程: 起→興起→產(chǎn)生→制作(造)→工作→創(chuàng)作→作為/當作。
“做”約魏晉時開始出現(xiàn),應為源于“作1(制造)”的后起字。 《廣韻》“做”僅列與“作1”相同的音韻。
《集韻》③中云:“‘作,宗祚切,造也,俗作‘做”, 把“做”視為“作(制造)”的俗字。后世所有詞典都一直沿用這一說法,一般均籠統(tǒng)地認為“做”是“作”的后起字。其實,“做”僅為去聲“作(zuò)”的分化,“做”最早也僅在“制造”義項上開始與“作”并用。
實際上,現(xiàn)在全國很多方言區(qū)“作”與“做”的發(fā)音還是有區(qū)別的。根據(jù)有關方言調查顯示④,合肥、蘇州、南昌、梅縣、廣州、廈門、溫州、潮州、福州和建甌等南方的各大方言點“作”仍保留有入聲,與“做”發(fā)音差別較大。如合肥話“作”讀為“tsu?”,而“做”為“tso53”。因此,上述南方方言區(qū)的人,這兩個字一般很少會混用的。而北京、濟南、西安、太原等北方方言區(qū)“作”和“做”的發(fā)音基本上都為去聲。
《現(xiàn)代漢語詞典》列“做(作)”。該詞典《凡例》二“字形和詞型4”中說明:“本字典單字條目所用漢字形體以現(xiàn)在通行的為標準。異體字(包括繁體字)加括號附列在正體之后?!雹萦纱丝梢钥闯觯冬F(xiàn)代漢語詞典》把“作”當作“做”的異體字。
“作”在現(xiàn)代漢語中主要有以下四類用法:
(1) 作(zuò)。主要義同“做”或“當作”、“作為”等。《現(xiàn)代漢語詞典》除單列“作(zuò)”外,還列出含“作(zuò)”類詞條94個。
(2) 作(zuō):《現(xiàn)代漢語詞典》僅列“作坊”一詞,意為“手工業(yè)制造加工的場所”。
(3) 作(zuō):(瞎、胡亂)折騰。
(4) 作(zuò):折合。如“作價”。
“作3”在口語中實際用得較普遍,如《女人就得有點“作”》張玫:《女人就得有點“作”》,載《青年時報》,2012年9月23日。中的“作(zuō)”等等。而詞典中所收列的“作案”、“作弊”、“作對”、“作惡”、“作?!?、“作怪”、“作假”、“作奸犯科”、“作繭自縛”、“作踐”、“作亂”、“作孽”、“作弄”、“作死”、“作祟”、“作威作?!?、“胡作非為”、“自作自受”等中的“作”應與“作3”語義有密切關系。
《現(xiàn)代漢語詞典》等語文詞典均未收列“作3”,“作4”也未單列,而在很多方言中“作3”、“作4”讀音也與“作1”并不相同。還有一些方言中“作3”、“作4”與“作1”和“作2”的讀音也不完全相同,如合肥話“作1”大多為入聲的“tsu?”;“作坊”、“作價”中“作”的調值為高平的“tsu55”;而像“作業(yè)”、“作文”、“作為”、“作孽”、“作死”、“作假”等前置的“作”多普遍詞化變調為212調值的“tsu212”。這些讀音均與調值為去聲的“做(tso53)”則有明顯不同北京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語言學教研室編:《漢語方言詞匯》(第二版),北京:語文出版社,1995年。。因此,綜合來看,現(xiàn)代漢語中“作3”和“作4”的規(guī)范標音均應與“作2(zuō)”相同為妥。
凌德祥:“作”的語法化及其語用規(guī)范研究
二、 “作”與“做”的混用現(xiàn)象
“作”與“做”在語用中出現(xiàn)的混用,主要是因為在普通話及大部分北方話中,二者同音,加上意義又是非常接近。由于“做”在北方話中與“作1(制造)”音同義近,魏晉時開始出現(xiàn)混用,如:
(1)晉代《佛說項王故事經(jīng)》:“便作是念?!?/p>
(2)宋代秦觀《江城子》詞:“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
(3)宋代謝懋《石州引》詞:“飛云特地凝愁,做弄晚來微雨?!?/p>
(4)明代吳承恩《水滸傳》第四回:“既蒙員外做主,灑家情愿做了和尚,??繂T外照管?!?/p>
(5)清代曹雪芹《紅樓夢》第六十回:“這又是那起沒臉面的奴才們的調停,作弄出個呆人替他們出氣?!?/p>
(6)清代曹雪芹《紅樓夢》第一百十九回:“巧姐哭了一夜,必要等他父親回來作主。”
現(xiàn)代以來,很多學者認為二者讀音相同,意思一樣,已經(jīng)逐漸合流,甚至有人提出干脆保留一種用法,或統(tǒng)一用“做”溫昌衍:《〈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不宜混用“做”、“作”》,載《語文建設通訊》,2005年第80期,第8081頁。。其實,從古到今,“作2”、“作3”和“作4”與“做”還鮮有混用。
也有人認為二者語音與表義有細微差別,特別是構成“復音詞”時有明顯差異顧江萍:《“作”和“做”的混用與分化——對語音演變中新出現(xiàn)的一例同音異形詞的考察》,載《辭書研究》,2002年第2期,第3541頁。,“做”主要用于單音節(jié)動詞使用,“作”主要表現(xiàn)在作為詞素構成復音詞。
很多人甚至簡單地提出“作”和“做”的使用可參考規(guī)范的《現(xiàn)代漢語詞典》李煒:《論漢語中的“作”和“做”》,載《辭書研究》,1998年第3期,第1924頁。。其實,目前所有的漢語詞典,都并未能對“作”與“做”的語用作出明確的區(qū)分與規(guī)范,即便是現(xiàn)在似乎被公認為規(guī)范的《現(xiàn)代漢語詞典》,也是將“作”作為“做”的異體詞處理,其詞語收列及舉例也存在諸多矛盾。如:
(1) 只列“作客”,沒列“做客”。
(2) 只有“當做”,但在“作”釋義(6)中卻用“當作”。
(3) 只有“作為”,沒有“做為”。
(4) 只有“做主”,沒有“作主”一詞。
但在釋義中卻大量出現(xiàn)“作聲”/“做聲”、“作主”/“做主”、“作詩”/“做詩”、“用作”/“用做”、“作出”/“做出”、“當作”/“當做”、“看作”/“看做”、“作菜”/“做菜”、“所作”/“所做”等混用現(xiàn)象。
由于無清晰規(guī)范可依,電腦中文輸入和編輯系統(tǒng)以及具體的語用同樣也陷入混亂。在Microsoft word中文編輯系統(tǒng)中,卻在“作客”、 “作主”、“作聲”、“作出”、“作詩”、“當做”、“做為”和“看做”等下用紅波浪線明確提示這些詞語均為不規(guī)范或錯誤用法,與一些規(guī)范詞典也多存抵牾。
1995年,因考試命題“作”的標注,甚至引發(fā)成為轟動全國的一起教育行政案件劉亞林:《一起因“作”字讀音引發(fā)的教育行政案件》,載《人民司法》,1996年第10期,第4344頁。。國外一些漢語教材也有過于簡單化地依據(jù)所謂現(xiàn)行“規(guī)范詞典”,將“作”與“做”作簡單統(tǒng)一。如日語版的《簡明實用漢語課本》日本東方書店《簡明實用漢語課本》編輯部:《簡明實用漢語課本(全1冊)》,相原茂、喜多山幸子編輯,魯曉琨、宋燕校訂,北京:商務印書館,1998年3月25日初版,第1次印刷發(fā)行,2001年11月15日初版,第3次印刷發(fā)行。,通篇幾乎不用“做”而僅采用“作”。主要如:
(1) 他作什么工作?(63頁)
(2) 媽媽作的點心。(141頁)
(3) 你想作什么工作呢?(160頁)
(4) 哪里,這是我應該作的。(183頁)
(5) 這個練習不用作。(185頁)
上述混用、錯用情況昭示,只有首先做好詞典的規(guī)范,才可以更好地指導語用規(guī)范凌德祥:《加強語言文字規(guī)范的“規(guī)范”》,載《語文建設》,1998年第3期,第1517頁。。
三、 “作1”的語法化趨勢
根據(jù)我們的全面考察與研究,“作”和“做”并非像人們想象的那樣已經(jīng)逐步全面合流。其實,從古到今,“作2”、“作3”、“作4”與“做”很少混用,古代“作1”與“做”的混用大多源于南方和北方不同作家的方言差異,同一作者或作品,“作”和“做”混用還較少見。而目前國家重要的政策、法律文書也尚未出現(xiàn)類似混用情況,一些重要的書刊和出版物也罕見類似混用現(xiàn)象。
這主要由于現(xiàn)代漢語詞匯的雙音節(jié)化,四字格成語詞匯化,“作”的逐步虛化、詞素化及語法化趨勢所致。
現(xiàn)在通常所說的“語法化”(grammaticalization),一般是指詞語意義的逐步虛化、詞語逐步表現(xiàn)為語法功能成分的過程或現(xiàn)象。Haspelmath從語言演變的共性角度將語法化的頻率條件概括為:“一個語法化的候選者相對于其他參與競爭的候選者使用頻率越高,那么它發(fā)生語法化的可能性就越大”吳福祥、張誼生編:《語法化與語法研究》,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年。。
語言項的頻率高低取決于重復的運用。通過對上海交通大學1800萬字范圍的現(xiàn)代漢語語料庫郭曙綸:《中小學語文教材語料庫》,上海交通大學國際教育學院,2013年。統(tǒng)計分析,“作”出現(xiàn)25,842次,占1417‰;“做”則出現(xiàn)6,977次, 僅占0383‰。由此可見,“作”的使用頻率遠高于“做”,因此其詞素化、語法化趨勢也非常明顯。
“作”的語法化致使“作”與“做”語法形式及語用逐步分化?!白觥爆F(xiàn)在主要單獨用為動詞,而“作1”近代以來詞素化語法特征日趨明顯,逐步演變成僅作詞素構成復音詞,現(xiàn)在幾乎已不單獨使用。即便是現(xiàn)在一般容易被混用的“作1”與“做”,二者在語音、表義與語法形式上也有明顯區(qū)別,特別是構成復音詞時區(qū)別更加明顯。
《現(xiàn)代漢語詞典》收列情況含“作”詞共110個,其中“作(zuò)”109個,在“作”(zuō)條下列“作坊”1條。含“做”詞僅40條詳見附錄一:“作”與“做”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收錄情況一覽。。結合現(xiàn)代漢語語用現(xiàn)狀作分析,“作”已明顯意義虛化,呈現(xiàn)出詞素化的語法化趨勢,而“做”則顯示為明顯的詞化特征,二者語用分工、分化越發(fā)明晰。
與英語等有形態(tài)語言相比,漢語二字格詞與詞組界限并不分明,反映了現(xiàn)代漢語雙音節(jié)詞語仍處于語法化進程中,即詞匯雙音節(jié)化進程尚未全部完成。過去一般將四字格成語看作是詞組(固定詞組或短語),由“作”語法化趨勢來看,現(xiàn)代漢語四字格成語應屬“詞”的范疇。同時,由四字格“作”字成語的語用來看,四字格成語也應看作為“成語詞”更為確切?,F(xiàn)代漢語詞匯不僅體現(xiàn)雙音節(jié)化,同時也呈現(xiàn)出四音節(jié)(四字格)成語詞匯化趨勢。
四、 “作” 與“做”的語用規(guī)律及規(guī)范
現(xiàn)代漢語“作2”、“作3”、“作4”與“做”不存在淵源關系,且語用分工也非常明確,不應存在混用現(xiàn)象,只可統(tǒng)一規(guī)范用“作”,而不應用“做”。
由于“作”的詞素化、語法化趨勢,“作1”與“做”在單音節(jié)(獨立運用)、三音節(jié)(三字)、四音節(jié)(四字)成語組合中分化已基本完成,一般也不存在混用問題。
由于漢語詞匯雙音節(jié)化仍處于繼續(xù)發(fā)展進程中,現(xiàn)代漢語中雙音節(jié)詞與詞組界限現(xiàn)在還不是那么分明 ,因此,“作1”與“做”構成的雙音節(jié)(二字)組合同樣也會出現(xiàn)詞與非詞的困擾。但“作1”與“做”構成的雙音節(jié)組合,在現(xiàn)代漢語中大部分也已基本分化完成,只有較少的詞語仍處于虛化、語法化的過渡的分化狀態(tài),二者看似形似,這類詞難免會產(chǎn)生混淆。但這些詞語,根據(jù)具體使用情況,在語音、語法方面的區(qū)別非常明顯,語義方面也有細微差別,也可通過比較明顯的“形式標志”作區(qū)分,因此,混用情況并無一般想象中的那么嚴重。重要的是要進一步廓清其語用規(guī)律,加強對詞典規(guī)范及語用的引導。
1. “作1”與“做”獨用規(guī)律及規(guī)范
由于“作”的語法化,現(xiàn)代漢語中“作1”已無嚴格意義上的獨立運用,凡看似獨立運用的“作1”,其黏著性很強,多用于較為固定的書面化結構中,如“(為)……(而)作(出)……”、“(A)作(B)”等語法槽或語法結構中。“作”雖看似獨立使用,但大多均可替換成“作出”、“作為”、“為”、“當作”、“當”等。上述“作”應可看成為“作出”、“作為”和“當作”等在特殊結構中的簡略形式,因此均可統(tǒng)一規(guī)范為“作”而不應再用作“做”。
“做”獨立成詞,語義的動作性相對“作”更強一些,因此,凡獨立運用情況下應統(tǒng)一規(guī)范用作“做”。
2. “作”與“做”在三字組合及四字格成語中語用規(guī)律及規(guī)范
現(xiàn)代漢語三字(三音節(jié))組合多為詞組(短語),因此,在三字組合中一般多用為“做”。如:“做活兒”、 “做禮拜”、“做買賣”、“做滿月”、 “做圈套”、 “做生活”、“做生日”、“做生意”、“做手腳”、“做文章”、“做學問”、“做針線”、“做對頭”等等。
由于“作”在漢語中的語法化及成語的詞匯化,現(xiàn)代漢語四字格成語越來越凸顯其詞化特征凌德祥:《走向世界的漢語》,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6年。。在四字格成語中,大多均用為“作”。根據(jù)“作”及四字格詞化成語的特征,少數(shù)如“作/做賊心虛”、“逢場作/做戲”等,可統(tǒng)一規(guī)范為“作”。
3. “作”與“做”雙音節(jié)詞語的語用規(guī)律及規(guī)范
“作”用于雙音節(jié)復合詞(除“做作”一詞為避同音同形的“做做”外),而“做”均用于雙音節(jié)詞組。
現(xiàn)在一般都會把“雙音節(jié)化”看成是現(xiàn)代漢語詞匯的一個主要特點,但現(xiàn)代漢語中“詞”和“詞組”的界限本來就不是那么分明,特別是雙音節(jié)組合,詞與詞組界限更是難以分辨。說明現(xiàn)代漢語“詞匯雙音節(jié)化”仍處在發(fā)展進程中。
現(xiàn)在絕大多數(shù)漢語辭典收“詞”實際并沒有將詞素、詞和短語(詞組)作明確區(qū)分,有些詞組、詞素也被一同列為“詞條”收錄。
而正是由于“作”的詞素化、語法化,“作”和“做”在雙音節(jié)組合中,絕大多數(shù)也已分化清晰,遠比一般雙音節(jié)詞與詞組區(qū)分更為容易,僅在“動賓式組合”、“動+zuò”和個別“形+zuò”組合中存在表面看似相同、平行的“作”字詞和“做”字詞組,但“作字詞”與“做字詞組”的語義及擴展、轉換形式有明顯不同,完全可以據(jù)此簡便區(qū)分并加以規(guī)范。
(1)“作”與“做”前置
《現(xiàn)代漢語詞典》收列雙音節(jié)前置“作”字詞65個。雙音節(jié)前置“做”字詞語雖僅列39個,但“做~”為詞組(“做作”僅一詞,可能為避同音同形的“做做”)則屬比較自由開放類,類似更多組合,詞典一般并未收錄。前置雙音節(jié)“作”字詞與“做”字詞組的主要區(qū)別,見表1。
漢語“動賓式”近20年來一直處于語法化進程中。根據(jù)現(xiàn)代漢語“動賓式動詞”帶賓語的規(guī)則凌德祥:《試論動賓式動詞帶賓語的基本規(guī)律》,載《漢語學習》,1999年第5期,第913頁。,動賓式“作字動詞”一般均可帶賓語,同時其擴展及語義轉換形式與“做字詞組”也明顯不同,如“作客”、“作媒”等中的“作”用于較為固定的書面化格式中,一般均可據(jù)其語義轉換為“作為”、“為”或“成”等;“做媒”中的“做”則不可作這樣的替換,但可擴展、插入為“做個媒”或“做媒人”等較為明晰的詞組形式。其他還有些形似的平行組合如“作詩:作詩(一首)做詩:做(首)詩”、“作舊:作(價為)舊(件賣)做舊:做(成)舊(件)/做舊(的物件)”等,可據(jù)其不同的搭配及擴展轉換特點作規(guī)范選用。隨著“作”的進一步語法化,今后一些動賓式雙音節(jié)“做字詞組”很可能逐步會轉化為“作字詞”。
(2)“作”與“做”后置
《現(xiàn)代漢語詞典》列條或例舉“作”字后置雙音節(jié)詞僅25個,但其他詞典收錄及常用的至少有118個 詳見附錄二:常用后置“作”字雙音節(jié)詞表。;《現(xiàn)代漢語詞典》僅列“當做”、“叫做”和“看做”等“做”字詞語3條,其實,“~做”為自由、開放的詞組。后置“作”字詞與“做”字詞組的主要區(qū)別,見表2。
擴展形式動詞+補語/賓語:
爭作一團/選作市長狀+做+賓語:爭做模范/選做這件事
語義及轉換形式當作=當/作/當成定作=定為爭作一團=爭成一團
現(xiàn)做=現(xiàn)場/現(xiàn)在做爭做=爭著去做選做=有選擇地做
“動+作”中“作”語義為“當”、“當成”、“成”和“為”,常用于比較書面化句式中;而“動+做”中“做”語義通常為“干”、“制”、“造”等。
可能主要因詞典收錄引導的緣故,目前也僅有“動+~”結構中“當作/當做”、“叫作/叫做”和“叫作/看做”等少數(shù)用例極易產(chǎn)生混用現(xiàn)象。根據(jù)上表所列方法,《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收列的“當做”、“叫做”和“看做”以及類似高頻易混詞語,均可分別根據(jù)上述語義及擴展、轉換形式作規(guī)范選用。如:
“當作:(把A)當作/當(B)——當做:(這件事)當做(不)當做”;
“叫作:(把杜鵑花)叫作(映山紅)”;
“看作:(把他)看作(最好的朋友)”。
附錄一:“作”與“做”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收錄情況一覽
《現(xiàn)代漢語詞典》1688頁列“做(作)”。根據(jù)《凡例》二“字形和詞型4”中說明:“本字典單字條目所用漢字形體以現(xiàn)在通行的為標準。異體字(包括繁體字)加括號附列在正體之后?!庇纱耍梢钥闯觥冬F(xiàn)代漢語詞典》是把“作”當作“做”的異體字來處理的。
(一)《現(xiàn)代漢語詞典》列含“作”詞共110條,其中含“作(zuò)”詞語109條,單列詞94條,例舉15條。在“作”(zuō)條下列“作坊”1條。
1. “作”(zuò)字條后列詞65條:
“作案”、“作罷”、“作保”、“作弊”、“作壁上觀”、“作別”、“作成”、“作答”、“作對”、“作惡”、“作伐”、 “作法”(舊時指道士施行法術)、“作法”[(1)作文的方法;(2)做法]、“作法自斃”、“作廢”、“作風”、
“作?!薄ⅰ白鞴拧?、“作怪”、“作家”、“作假”、“作階”、“作奸犯科”、“作繭自縛”、“作件”、“作踐”、
“作客”、“作樂”、“作臉”、“作料”、“作亂”、“作美”、“作難”(zuō)、“作難”(去聲)、“作孽”、“作弄”、
“作嘔”、“作陪”、“作品”、“作色”、“作勢”、“作數(shù)”、“作死”、“作速”、“作祟”、“作態(tài)”、“作痛”、
“作威作?!?、“作為1”、“作為2”(例舉卻為“當做”)、“作文”、“作物”、“作息”、“作興”、“作業(yè)”、
“作揖”、“作藝”、“作俑”、“作用”、“作樂”、“作戰(zhàn)”、“作者”、“作準”、“作秀”(2002年增補)
2. 例舉含“作(zuò)”詞語15條(重復不計):
“振作”、“日出而作”、“一鼓作氣”、“槍聲大作”、“自作自受”、“佳作”、“杰作”、“成功之作”、
“裝模作樣”、“當作”(詞典并未列條,只列“當做”)、“作為”、“過期作廢”、“認賊作父”、“發(fā)作”
3.列其他含“作(zuò)”詞語29條:
操作、創(chuàng)作、發(fā)作、逢場作戲、耕作、工作、合作、合作化、合作社、胡作非為、佳作、杰作、
精耕細作、勞作、力作、連作(作物)、詩作、述而不作、天作之合、細作(舊指暗探;間諜)、
下作、寫作、譯作、原作、運作、造作(做作)、振作、自作聰明、自作自受
5.作(zuō),只列“作坊”條。
另,《辭源》收列的“自作主張”、“自作自畫”、“作(zuō)撻”、作配、作晚(早晚)、作嫁、作霖(下雨)等詞語,《現(xiàn)代漢語詞典》未收列。
(二)《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含“做”詞共有40個(列條37個)
1.在“做”條后列詞34條:
“做愛”、“做伴”、“做東”、“做法”、“做工”、“做工(做功)”、“做功”、“做鬼”、“做活兒”、“做客”、
“做禮拜”、“做買賣”、“做滿月”(類似更為常用的“坐月子”/“做月子”等,該詞典卻未收錄)、“做媒”、“做夢”、
“做派”、“做親”、“做圈套”、“做人”、“做人家”、“做生活”、“做生日”、“做生意”、“做聲”、“做事”、
“做手腳”、“做壽”、“做文章”、“做戲”、“做學問”、“做賊心虛”、“做針線”、“做主”和“做作”等詞,例舉3個詞語(重復不計):“做詩”、“用做”、“做對頭”等。
2. 列其他含“做”詞語3條:
在“當”條后列“當做”;在“叫2”條后列“叫做”; 在“看”條后列“看做”等詞。
附錄二:常用后置“作”字雙音節(jié)詞表(118個)
比作、看作、拆作(兩塊)、吹作(天仙)、湊作、雕作、定作、訂作、釘作、讀作、堆作、訛作、翻作、
分作、封作、縫作、奉作(圣明)、改作、割作、隔作、化作、換作、混作(一團)、擠作、嫁作(商人婦)、
假作、降作、叫作、巨作(《現(xiàn)漢》收“巨著”)、劇作、裹作(小包)、聚作、焊作、卷作、刊作、刻作、
夸作、擴作、攔作、爛作(一攤)、煉作(仙丹)、列作、裂作、留作(他用)、攏作(一畦)、弄作、
摟作(一團)、亂作(一團)、罵作(娼婦)、忙作(一團)、描作(一幅畫)、妙作、名作(《現(xiàn)漢》“名著”)、
磨(陽平)作(瓶狀)、磨(去聲)作(粉狀)、拈作、釀作、捏作(人形)、凝作、扭作、弄作、挪作(他用)排作(一排)、盤作(螺狀)、判作(錯誤)、炮作、配作、噴作、捧作(圣明)、劈作、片作、剖作(竹絲)、敲作、翹作、切作、屈作、曲作、娶作、蜷作(一團)、認作、揉作、散作、實作(B)、收作(徒弟)、
書作(名詞/動詞)、拴作、灘作、添作(二一添作五)、填作(草坪)、調作(糊狀)、聽作(B)、 團作、屯作、挖作(魚塘)、歪作(一邊)、彎作(弓形)、忘作(B)、圍作(鐵桶)、誤作、朽作
陳彭年、丘雍.大宋重修廣韻(簡稱“廣韻”).揚州使院. 清康熙45年(1703年)版.
[2] 董同龢..上古音韻表稿[M]. 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重印.
[3] 趙振鐸.《集韻》校本(全三冊). 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2年.
[4] 北京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語言學教研室編.漢語方言字匯(第二版).北京:文字改革出版社.1989年.
[5] 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編.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六版). 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1688.
[6] 張玫.女人就得有點“作”[N].青年時報.20120923.
[7] 北京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語言學教研室編.漢語方言詞匯(第二版).語文出版社.1995.
[8] 溫昌衍.《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不宜混用“做”、“作”[J].語文建設通訊.2005,(80): 8081.
[9]顧江萍.“作”和“做”的混用與分化——對語音演變中新出現(xiàn)的一例同音異形詞的考察[J].辭書研究.2002,(2):3541.
[10] 李煒.論漢語中的“作”和“做”[J].辭書研究.1998,(3):1924.
[11] 劉亞林.一起因“作”字讀音引發(fā)的教育行政案件[N].人民司法.1996,(10):4344.
[12] 東方書店《簡明實用漢語課本》編輯部.簡明實用漢語課本(全1冊)(相原茂、喜多山幸子編輯,魯曉琨、宋燕校訂).日本:東方書店和商務印書館.1998年3月25日初版第1次印刷發(fā)行,2001年11月15日初版第3次印刷發(fā)行.
[13] 凌德祥.加強語言文字規(guī)范的“規(guī)范”[J].語文建設.1998,(3):1517.
[14] 吳福祥、張誼生編.語法化與語法研究[C].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
[15] 郭曙綸.中小學語文教材語料庫.2013.
[16] 詳見附錄一:“作”與“做”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收錄情況一覽.
[17] 凌德祥.走向世界的漢語[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6.
[18] 凌德祥.試論動賓式動詞帶賓語的基本規(guī)律[J].漢語學習.1999,(5):913.
[19] 附錄二:常用后置“作”字雙音節(jié)詞.
A Study on the Grammaticalization and Pragmatic
Norms of “zuo(作)”
LING Dexiang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Shanghai Jiaotong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30, China
The paper studies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zuò(作)” and “zuò(做)” in Chinese. To clarify the confusing usages of the two words, a thorough comparative study is carried out in this paper based on the virtualization and grammaticalization of “zuò(作)” an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idiomwords.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speech sounds, parts of speech, semantic features, grammatical structures and extended transfer forms, etc,it explores the pragmatic rules, dictionary meaning and pragmatic norms of “zuò(作)” and “zuò(做).”
zuò(作);zuò(做);grammaticalization;confusing usages;pragmatic norms
周淑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