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建兵,陳紹輝
(武漢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薩特和波伏瓦是法國存在主義的重要思想家,薩特和波伏瓦的關系非常密切,不僅是重要的智識對話者,也是雙方的終身伴侶。許多人認為波伏瓦的思想受到薩特的根本影響,其理論是薩特著作的附屬品,從而忽視了波伏瓦的存在主義哲學新貢獻。誠然,薩特是波伏瓦思想的重要來源,但是波伏瓦在存在主義哲學中更走出了一條新路。上個世紀40年代,薩特與波伏瓦都研究“他者”問題,但他們的著重點各異,最終的結果是薩特和波伏瓦關于“他者”的研究各具影響力。本文意在通過比較薩特和波伏瓦“他者”理論的不同,澄清薩特和波伏瓦“他者”思想的分殊,使學術界對薩特和波伏瓦的“他者”理論有一個客觀公允的認識。
黑格爾在《精神現(xiàn)象學》中認為,自我意識不可能脫離他者而存在,他將“異己性”這一概念引入哲學,作為自我意識存在的必要條件,每一個自我意識都要求他者的承認才能達到自身確定性,而獲得這一承認的過程則被稱為“主奴辯證法”。這是黑格爾哲學體系的核心概念之一,對于薩特和波伏瓦尤為重要。
黑格爾說,人類必須彼此承認對方是同一世界中的、相似的、有意識的存在,從而才能保證自己的存在。“自我只有在與其他自我的明確關系中才能存在,在我們自己的自我與他人的自我之間不可能劃出嚴格的界線,只有當他人的自我存在并進入我們的經(jīng)驗時,我們自己的自我才能存在并進入我們的經(jīng)驗”,[1]自我在向“他者”投射的同時,他者也延伸入自我。被另一個人類承認,使主體有可能對自己存在的事實或自己的本體確定性得到確證,但是這樣的承認也有可能構成威脅。因為當兩個人相遇時,他們各自都在對方那里尋找自己的反映。這樣一來,一個人就被當做了客體,當作了他者,而這個人就體驗到對于自己的主體性的威脅。每一個自我意識都試圖將自己展示為純粹的“自為存在”,或者說純粹的存在,而無需依附于脆弱的物質(zhì)的客體,如自己的身體或者他者的身體,一場生死斗爭于是展開。因此,兩個自我意識打交道的初始方式并不是相互承認,而是由存在意義上的恐懼和需要(需要對方的承認)而引起的斗爭。自我與他者之間的這場斗爭當然不可能以一方死亡收場,因為那樣就會消滅任何承認的可能性,所以一個人會放棄并否認自己的獨立,將自己置于“奴隸”的位置,而對方則成為獨立的“主人”。這可以在個人和集體關系中得到見證:在人與人、本地社群和國家之間,相互尊重的合作與彼此交換勝過將一方的意志與個人欲求強行加在他人之上,后者則可能最終引發(fā)拒絕、孤立,甚至會引起消滅。
黑格爾“主奴辯證法”中對“他者”的研究給了薩特巨大的影響,“他者”在薩特存在主義哲學中是一個重要的主題,薩特在《他人即是地獄》這本書中用了大量的篇幅來論述他者問題。他對這個問題的論述顯然借助了黑格爾關于主奴關系的思想,主奴之間的“斗爭”演變?yōu)橹黧w與他者之間的“沖突”。薩特指出存在實際上是一種“為他者的存在”,例如,你看到一個人穿梭在公園里,如果他僅僅是個物理對象,你會用像考慮公園里的一尊新雕塑那樣的方式考慮他,但你會把他確認為一個人,因而他是你的世界里“一個不可分割的部分”。[2]由于存在著他者,我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注定要陷入為爭奪對世界意識上的擁有而展開的無休無止的競爭中,這是我們同他者遭遇的地基所在。在《存在與虛無》中,薩特將這種自我與他者的關系對應于黑格爾的主奴辯證法,視之為爭奪至高權:
一切對我有價值的都對他人有價值,然而我努力把我從他人的支配中解放出來,反過來力圖控制他人,而他人也同時力圖控制我……相應的描述因此應該以“沖突”為背景被考察,為他者存在的本意即是沖突。[3](P446)
可以看出,薩特主要將自我與他者的關系置于存在論領域來談論,他認為沒有什么比他人更實在了。他是從消極的層面上來理解自我與他者的關系的,主體要和在這個世界共同生活的其他主體打交道,他人的存在就將會限制我的自由,反過來也一樣,主體間就必然是一種你爭我奪的關系。他人的存在對自我是一種威脅,即使是戀愛中戀人之間也不可避免地把對方當作超越的對象,憎恨更是直接體現(xiàn)了自我與他者之間的沖突,因此在現(xiàn)實生活中,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只能是沖突,而不可能是愛。
波伏瓦的“他者”理論為法國存在主義現(xiàn)象學做出了自己的貢獻,在她發(fā)展自己理論的道路上,黑格爾的主奴關系辯證法同樣影響了她。她在科耶夫解讀的黑格爾那里,學到了從歷史角度和存在意義上闡釋主奴辯證法。波伏瓦的觀點與薩特不同,“相互性”對波伏瓦來說是自我—他者關系中的一個重要特征,它指的是視自己和他者均為主體和對象,并且是世界中平等的自由。波伏瓦看重黑格爾主奴辯證法中承認的那一刻,這意味著她強調(diào)自我與他者關系中潛在的相互性。波伏瓦將他者這一概念視為潛在地相互平等的——他者這一存在總是已經(jīng)被包含在意識不斷的建構自我的運動中,我們需要他人才能成為我們自己。
需要指出的是,波伏瓦強調(diào)自我與他者關系中的積極方面,這并不意味著她不承認人際關系中的沖突,比如偶爾需要訴諸暴力,在其代表作《模糊性的道德》中,波伏瓦的討論重點是自我—他者關系中相互性的可能性,然而也有一段關于暴力的簡短討論。她不直接譴責使用暴力,她認為有時候為了抵抗試圖壓迫的人,暴力可能是必要的,但它始終是不可取的,因為它破壞了平等,而平等是具有超越性的人與人之間所達成相互性的必要條件,所以她更感興趣的是人與人之間發(fā)生合作和團結的可能性。由于獨自一人是不可能的,而若追求我們的籌劃,獨自一人的存在也是不可取的。既然我們與他人同在這一世界中的事實無可爭辯,我們可以從他人那里期望什么。波伏瓦探索與他人相處的不同模式,如自我犧牲和替他人行事,她舉了服從主人的奴隸以及為丈夫犧牲了自己生活的女人兩個例子,以此來說明我們是“為他者存在”的一種方式。
在《存在與虛無》中,薩特把自由看作是一種與人不可分離的屬性,“人存在的本質(zhì)”就在于他的自由,在“人是自由的”這一點上,所有的人都是相同的。如此一來,自由就被說成是絕對的無條件的,人類不僅僅有自由意志,而且是自由的化身。但是由于他者是和自我比肩而立的,對薩特來講,他者的出現(xiàn)妨礙了我的自由。
薩特發(fā)現(xiàn),他人的“注視”是無法逃脫的,“如果我們一開始就把他人揭示為注視,從這種看法出發(fā),我們就應該承認我們是在占有的形式下體會到我的不能把握的為他的存在。我被他人占有;他人的注視對我赤裸裸的身體進行加工,它使我的身體誕生、它雕琢我的身體、把我的身體制造為如其所是的東西,并且把它看作我將永遠看不見的東西。他人掌握了一個秘密:我所是的東西的秘密?!@存在并不對我表現(xiàn)為我的存在,而是與我有距離的,就像坦塔羅斯的食物一樣,我要伸手去拿取它并以我的自由本身去奠定它”。[3](P446-447)在薩特看來,他人的自由存在并不是我的可能,并不處于我的自由內(nèi)部之中,反而構成了對我的自由的限制和重負,在他人的“注視”下,我處于一種被奴役的危險狀態(tài)。于是,自我與他者的關系并不是一種“相互性”的伙伴關系,而是一種“沖突”的關系:我要么超越他人,要么被他人所超越,因為自我—他者關系中的各項要素都要保持自身的主體性,而他人的注視無處不在,其超越性對我來說是一種不可把握的在場。
關于對我的自由的限制是被他人的單純存在提出的,薩特舉了一個例子,我在路上碰到的一種禁令:“禁止猶太人入內(nèi)”,“猶太人餐館,雅利安人禁止入內(nèi)”,等等。[3](P636)如果是在自我實存的范圍內(nèi),我是絕對自由的,只有我的自由能限制我的自由;現(xiàn)在,我們在使他人的實存回到我們的考慮之中時看到,在這個新的水平上,我的自由也在他人的自由的實存中發(fā)現(xiàn)了它的限制。于是,在我們自己所處的某種水平上,一個自由遇到的唯一限制,是它在自由中發(fā)現(xiàn)的。按照斯賓諾莎的說法,思想只能被思想所限制,同樣自由只能被自由所限制。薩特寫道,由于他者的存在,使他從“一個人總是自由的”斯多葛派思想前進到后來的思想:存在著給自由加上枷鎖的環(huán)境,這種環(huán)境是由他人的自由產(chǎn)生的,換句話說,一個人的自由被他人的自由加上了枷鎖。
波伏瓦并沒有和薩特一樣認為自由是絕對的,她指出自我—他者關系的相互性構成了我的情境的現(xiàn)實性,也就是在這一我并未選擇的世界中,我的存在中的被給定的特質(zhì)。因此,他者對我來說與我的現(xiàn)實性的其他元素一樣重要,如我的身體、我的過去和我的出生。我沒有選擇我的存在中的被給定的特質(zhì),并且也不能選擇舍棄它們,但我可以選擇如何經(jīng)歷它們。對于波伏瓦來說,我們不能在他者中將自己異化,也不能退回到一個集體身份中來避免我們的存在帶來個人責任的負擔。從存在意義上來說,他者是無法避免的!他者代表了個人情境中的一項給定因素,波伏瓦解釋道,我的自由總是嵌入他人的自由,因而我的自由邊界是另一個人的自由的開始。因此,自由是一項集體的責任。
波伏瓦主張,雖然每個人的主體性體驗對于自己都是獨一無二的,我們每個人都需要自己的獨特個體性被 “承認”,我們也需要他人的存在是自由的——意味著他們作為自由主體而行動。人類互相構成了彼此現(xiàn)實性的一部分,這意味著人們相互為彼此而形成人類之間的必要連接,也形成了不能被選擇的世界,使得人類已經(jīng)永遠處于某一個特定的時間、空間等情境之中。事實上,在波伏瓦看來,除非一個人承認其他人也是自由的,否則這個人不可能自由:
所有的人都是自由的,而一旦我們與他人交往,我們就體驗到他們的自由。如果我們想忽略這些危險的自由的人,我們就必須轉身離開人類,而在那一刻我們的存在就被擠壓而萎縮了。我們的存在只能通過選擇將自己投入世界而實現(xiàn),通過將自己暴露于其他異于我并且相互區(qū)別的自由的存在。[4](P238)
所以,波伏瓦認為,如果我們不接受其他人的自由,隨之而來的專制狀態(tài)則會削減我們的存在。我們在波伏瓦《第二性》中的壓迫性的性別關系語境中看到,這樣的關系會損害雙方。別人對于我們的存在和在世界中成就的承認,必須是別人自由地給予的,而不是強迫得來的。波伏瓦較少強調(diào)與他人關系的沖突性方面,而更加看重自我與他者有可能達成的具有相互性的自由關系。
有關這一點,波伏瓦曾嘗試就“情境”問題調(diào)和他和薩特之間的分歧,“情境”是波伏瓦思想中的一個重要概念,而不僅僅是一般所說的“周遭環(huán)境”。在波伏瓦的思想中,“情境”指的是一個人作為一個個體意識,如何通過其他人、時間、空間和他的現(xiàn)實性的其他方面而介入世界。我的“情境”不是外在于我或者圍著我的,而是將我的自由和我的現(xiàn)實性粘在一起的粘合劑,如上述所說的,我的出生、我的身體、其他人的存在、我的死亡這些現(xiàn)實都是我的情境的一部分。波伏瓦在《模糊性的道德》中,開始意識到這一事實:不同等級的情境和因此而來的物質(zhì)條件的差距會侵犯到根本自由的可能性,對此的思索則在她之后的作品《第二性》中得到發(fā)展。
“超越性”也是波伏瓦情境自由中的一個重要概念,波伏瓦指出,作為有超越性的生命,我們永遠不能僅僅在此刻存在或者固定下來,這里波伏瓦借鑒了海德格爾的概念:“人是距離的存在,他總是在別處”。[4](P170)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們永遠不是僅僅在那里,定格在那一刻,而總是這樣或那樣地超越給定的事物狀態(tài)。沒有一個超然于外的位置讓我們獲得關于自己或其他人的絕對知識,因為我們從不是固定在一點的。例如,你可能會坐在課堂里記筆記,但你可能想著昨天晚上剛認識的吸引你的那個人并計劃著你們的未來,你一會兒回家的路上是否需要買東西,你畢業(yè)之后要做什么,你的狗能否在鏡子里認出自己,等等。總之,無論你如何努力集中注意力,你永遠也不可能完全定在那一刻,因為我們的意識注定了具有超越給定事實的能力,超越是人類生存條件的一部分。因此,我們在建構我們自己的同時,便與自己隔開、成為自己的他者,永遠在超越給定事實。從這個意義上說,自由永遠是在限制中的自由,即情境中的自由而已。
薩特將現(xiàn)象學道路引向了本體論,“他者”研究中的一個重要問題是關于“他者意識”的問題。薩特說,雖然我不懷疑我是有意識的(我思想、我感知、我意欲,等等),但我對其他人(他者)的意識卻沒有類似的確信。我設想:我周圍的人的行為是同他們的思想、感覺、欲望等等相關聯(lián)的,其關聯(lián)的方式與我自己的行為同我的思想、感覺、欲望等等相關聯(lián)的方式是一樣的。但是,我又沒法知道這是否是真的。很可能,他者只是幻覺、我自己想象的臆造物、富有創(chuàng)意的機器人或者活著的還魂尸。我看見他們所做、聽見他們所說,但我從未能觀察到他們的思想、感覺和欲望等等。于是,我能夠做出的最大的聲言是一種類比論證:既然他者在我能觀察到的許多方面(生理機能和行為上)同我基本相似,那么我就設想,在我不能觀察到的方面(精神生活上)也同我基本相似。但既然類比推論經(jīng)常不可靠,尤其在它們不能被獨立檢驗時更可懷疑,那么留給我的問題是:自我如何能夠知道他者的意識呢?
薩特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很有思想性,很獨特。他承認,他不能通過演繹推論去證實他者意識的存在,他把只是由類比推論所提供的可能性結論當作不相關聯(lián)的東西而加以否棄。他斷言人的存在對“他者”的存在有一種“前本體論的理解”,薩特聲稱我不能懷疑他者意識的存在,正如我不能懷疑自己的存在。然而,薩特堅持認為:“我們與他者遭遇,我們不構成他者。 ”[3](P420)我們的為他者的存在,雖然不會遭受懷疑,但是在通過同他人的日常遭遇才得以實現(xiàn)。如同我們一路穿越世界發(fā)現(xiàn):在每一個角落,以眾多的方式,我們在同他者的意識作親密的搏斗。薩特在解決他者意識的存在問題的方式上有一個有趣的特點:不像許多20世紀其他的哲學家(如海德格爾),他沒有回避問題,也沒有企圖通過顯示概念混淆之誤來消解問題(一些分析哲學家所嘗試的),而是首先確認問題的本真性,然后試圖找到他力所能及的最佳解決方案,出于眾多的理由,他所提出的解決方案是很有趣的。
正如我們上面所看到的,薩特并沒有走上倫理學的研究道路,他關注的是現(xiàn)象學和本體論。在這一點上,為表明對人類狀況的某一特殊描述能夠支持“規(guī)范倫理學”,就必須從這種描述中找到某種規(guī)范性支點。在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里,這個支點就是一個單一的、完美的神。在馬克思主義的版本里,這個支點就是無可逃避的歷史進程。在某些哲學家那里,這個支點是一種人的本性的理論,例如:人是一個理性的動物(亞里士多德);人是一個趨利避害者 (邊沁和密爾);人是權力追逐者 (尼采)。薩特對人類狀況的描述所面臨的一個麻煩是:它似乎未給規(guī)范倫理學預留什么支點的位置,他否認上帝的存在、否認歷史有一種無可逃脫的進程,也否認人類有某種確定的本性。他賦予、歸屬給人類的只是自我欺騙、拒不承認自身的偶然性、相互傾軋等等的骯臟脾性。薩特在《存在與虛無》的結尾表示,他之后將發(fā)表一部關于倫理的著作作為補充,然而這部《倫理學筆記》卻成為了未完之作,波伏瓦最終完成了著名的存在主義倫理學著作——《模糊性的道德》。
在《模糊性的道德》中,波伏瓦的哲學興趣主要是倫理學——我們應該如何生活。她并沒有薩特關于人類關系和道德的黯淡看法,而是強調(diào)我們在自我—他者關系中的相互依賴和相互性的可能性和自由的道德層面。在《模糊性的道德》中,波伏瓦強調(diào)了人類存在的多重性,這是波伏瓦對本體論的富有挑戰(zhàn)性的貢獻。波伏瓦認為,道德產(chǎn)生于人類與世界及他人的交往中,它不是外加的,也不是人類本性中簡單的一部分,這兩種來源都試圖否認人類存在的不確定狀態(tài)?!澳:浴笔遣ǚ邆惱硭枷氲囊粋€主要概念,波伏瓦認為它構成了人類存在的一個基本特征。人的存在是模糊的,因為人類都是同時自由而不自由的,相互獨立而彼此聯(lián)系的,對自己而言是整體,對別人來說是客體。波伏瓦倫理思想中模糊性的兩個重要的例子是:人與人都是彼此分離的,但同時彼此依賴;對于女性來說,她們的具身(Embodiment)和她們的欲望是模糊性的經(jīng)驗。傳統(tǒng)的道德理論試圖通過道德的外部源泉賦予個體意義來逃避這種不確定,而存在主義倫理學則要求個體通過包容自由來賦予自身意義,人類對世界負有責任。這樣,波伏瓦的倫理學是建立一種模棱兩可的倫理學——存在的意義不是固定的,它必須經(jīng)常獲得新的含義,一個自由的主體通過他的籌劃來發(fā)掘意義。
綜上所述,“他者”理論研究中的種種分殊迥異表明,薩特和波伏瓦的存在主義哲學存在著很大的不同,他們都在各自的研究道路上為探討自我和他者的關系做出了新的貢獻。薩特的“他人即是地獄”或許消極,但薩特并沒有主觀臆想地構造他人,而是認為沒有什么比他人更實在,將其置于存在論領域談論這個問題。波伏瓦則更加看重自我與他者之間相互性的潛在傾向,致力于承認他者的存在和自由,探索與他者相處的不同模式,將自我與他者的關系上升到倫理層面的道德關系。盡管波伏瓦倫理學思想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歸功于薩特,但她在很多方面超越了薩特。最顯著的是,波伏瓦的存在主義倫理學要求承認他人的自由。這一內(nèi)容使她的思想更加適合社會和政治狀況,在自我和他者的關系日益被各方所重視的現(xiàn)代社會,關照他者,以寬容、平等的心態(tài)對待他者,這是哲學的價值所在,是社會發(fā)展的現(xiàn)實需要,是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和實現(xiàn)中國夢的必然要求,而不至像薩特一樣陷入唯我論的批評之中。在波伏瓦的有生之年及死后的許多年中,她僅僅被描述為薩特的一個助手,只是在最近幾年,波伏瓦獨特的貢獻才獲得了應有的認可。正確認識薩特和波伏瓦“他者”理論的分殊迥異,有助于澄清他們對這一問題的理論思考,使學術界對薩特和波伏瓦的“他者”理論有一個客觀公允的認識和評價,正確處理自我和他者的關系。
[1][德]黑格爾.精神現(xiàn)象學[M].王誠,曾瓊,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545.
[2][美]理查德·坎伯.薩特[M].李智,譯.北京:中華書局,2014.106-108.
[3][法]薩特.存在與虛無[M].陳宣良,等,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4.
[4][法]西蒙娜·德·波伏瓦.模糊性的道德[M].張新木,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