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承志
(華東政法大學 政治學與公共管理學院, 上海 201620)
政治信任與內(nèi)在效能感對基層選舉投票的影響
易承志
(華東政法大學 政治學與公共管理學院, 上海 201620)
現(xiàn)有研究對政治信任、內(nèi)在效能感與城鄉(xiāng)基層民主選舉投票行為之間的關系存在爭議。基于CGSS2010的大樣本調查數(shù)據(jù),本文定量研究了中國公民的政治信任和內(nèi)在效能感對其參與城鄉(xiāng)基層民主選舉投票的影響。研究發(fā)現(xiàn),公民對基層地方政府的信任程度顯著影響到其參加城鄉(xiāng)基層民主選舉投票的行為,而內(nèi)在效能感對公民參加基層民主選舉的投票行為沒有顯著影響??紤]到當前公民對基層地方政府的信任程度不高,采取有效措施進一步提升公民對基層地方政府的信任,對于促進城鄉(xiāng)基層民主持續(xù)發(fā)展具有重要意義。
政治信任; 內(nèi)在效能感; 基層民主; 投票
基層民主是社會主義民主的基礎性工程和重點①,在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發(fā)展中具有重要的地位?;鶎用裰骺梢詤^(qū)分為基層政權民主、基層黨內(nèi)民主與基層群眾自治組織民主三大類型②,其中,居/村委會選舉作為基層群眾組織民主的關鍵環(huán)節(jié)是我國基層民主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也是我國公民政治參與涉及范圍最廣的一種形式,受到學術界的廣泛關注。自1987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頒布《村委會組織法(試行)》以來,由村民選舉產(chǎn)生村委會的農(nóng)村基層民主已經(jīng)在全國范圍內(nèi)迅速鋪開;而城市居委會直接選舉也從1998年的青島向全國大規(guī)模推廣③。參與居/村委會選舉不僅體現(xiàn)了對廣大公民民主政治權利的尊重,而且為其行使這一民主政治權利提供了現(xiàn)實的機會④。在居/村委會選舉的大力推動下,中國城鄉(xiāng)基層民主參與取得了長足的發(fā)展。而對于城鄉(xiāng)基層民主制度的完善和實踐的發(fā)展而言,保持和激勵公民參與居/村委會選舉投票非常重要。
要保持和提升城鄉(xiāng)基層民主選舉投票的參與程度,有必要厘清影響公民參與選舉投票的現(xiàn)實因素。實際上,圍繞上述主題,學術界已經(jīng)進行了一系列研究,涉及到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個人經(jīng)濟利益、宗族結構、制度安排、政治信任、競爭公正性、社會資本、效能感等多方面因素⑤。孫昕等人將影響村民參與村委會選舉投票的各種因素歸納為客觀因素和主觀因素兩大類⑥,這兩類因素也適合對城市基層民主選舉投票的分析??v觀已有的研究文獻可以發(fā)現(xiàn),研究者對于影響基層投票參與的客觀因素大致上有著一些共識,如基本同意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經(jīng)濟利益等因素與投票參與正相關。但對于主觀因素尤其是其中政治信任和內(nèi)在效能感對基層投票參與的影響,已有研究還存在相當大的爭議,甚至得出了相反的結論。這顯然難以達到通過厘清影響公民參與居/村委會選舉投票的因素來實現(xiàn)促進基層民主選舉參與的目的。
為了彌補已有研究的上述不足,本文利用2010年中國綜合社會調查數(shù)據(jù)(Chinese General Social Survey2010,以下簡稱CGSS2010),基于信任和內(nèi)在效能感的分析框架,考察政治信任和內(nèi)在效能感在中國公民參加城鄉(xiāng)居/村委會選舉投票活動中的作用。研究發(fā)現(xiàn),對基層地方政府信任程度的提高會顯著增加公民參加居/村委會選舉投票的概率,而內(nèi)在效能感并沒有顯著影響到公民參加居/村委會選舉的投票行為。
(一)研究回顧
1.政治信任影響基層民主參與的研究回顧
在影響公民政治參與的諸主觀因素中,一些研究者認為高的政治信任會帶來高的選舉參與。孫昕等人基于全國性調查數(shù)據(jù)的研究發(fā)現(xiàn),村民是否參與村委會選舉投票的一個重要因素是其對鄉(xiāng)鎮(zhèn)基層政府的信任。村民對基層鄉(xiāng)鎮(zhèn)政府越信任,其參與選舉投票的可能性越高⑦。在政治信任對公民政治參與的影響方面,余敏江和梁瑩通過一項利用南京市調查數(shù)據(jù)的研究發(fā)現(xiàn),政治信任與政治參與意識存在正相關關系⑧。邱國良通過對宗族認同、政治信任和政治參與的實證調研發(fā)現(xiàn),中國農(nóng)民政治信任對政治參與有積極的影響,如果公眾對政府越信任,參與村委會選舉等公共事務的積極性就越高⑨。梁瑩基于南京城鄉(xiāng)基層居/村委會選舉數(shù)據(jù)的實證研究同樣證實,居民對街道辦(鄉(xiāng)鎮(zhèn)政府)信任程度的高低顯著影響到居(村)委會選舉的成效⑩。但也有研究者不同意政治信任與政治參與之間的因果關系。陶然等人基于全國性數(shù)據(jù)的實證分析發(fā)現(xiàn),政治信任與村民參與投票選舉之間并不存在因果關系。胡滌非通過對廣東省惠州市P村的調查也發(fā)現(xiàn),村民對基層鄉(xiāng)政府的信任對其參加村委會選舉行為的解釋力度不大。從已有文獻可以看出,研究者主要分析了中國公民對基層地方政府的信任與基層選舉參與之間的關系,對政治信任的其他方面與基層選舉參與之間的關系則涉及較少。而對于公民信任基層地方政府的程度與基層選舉參與之間的關系,研究者也持見不一。
在某種程度上,政治信任表現(xiàn)為對政治機構及其人員的信任。在已有文獻中,一些研究者將政治信任區(qū)分為對不同層級政府的信任,如李連江將政治信任區(qū)分為對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信任,喬布基于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州和維多利亞州的實證調研數(shù)據(jù),將政治信任分解為對本地政府和高層政府的信任。已有研究辨認出公民對不同層級政府的信任情況在中國和西方國家呈現(xiàn)了明顯的差異。很多西方國家的公民對地方政府的信任往往高于對中央政府的信任,而在中國則更多呈現(xiàn)政府層級越往上,公民對政府的信任度也升高的趨勢。對政治機構角色承擔者的信任也受到研究者的關注。一些研究者如宋少鵬和麻寶斌、熊美娟分析了公眾對政治精英和一般政府人員的信任。政治信任對公民參與基層民主選舉的投票行為到底是否有影響?如果有影響的話,具體是什么樣的影響?本研究將對政治信任影響基層民主選舉投票的情況進行實證分析。
2.內(nèi)在效能感影響基層民主參與的研究回顧
這里的內(nèi)在效能感是指內(nèi)在政治效能感。Campell等人最早提出了政治效能感的概念,并將其界定為“個人感覺其政治行動能夠對政治過程產(chǎn)生影響”。阿爾蒙德和維巴提出了類似概念主觀能力,認為公民的主觀能力主要是指當公民認為政府影響其利益時能夠有所作為的程度。后來,政治效能感被區(qū)分為內(nèi)在政治效能感和外在政治效能感,內(nèi)在政治效能感相對于公民個人而言,指個人自認為參與和影響政治的能力;而外在政治效能感則相對于政治體系而言,指個人感知到的政治體系對其要求的回應。公民的內(nèi)在效能感被認為是影響其政治參與的重要因素。然而,對公民內(nèi)在效能感與基層民主參與之間的具體關系也沒有達成共識,例如,兩項實證研究對中國村民內(nèi)在效能感與基層民主參與之間關系的認識正好相反,史天健認為村民較高的內(nèi)在效能感會增強其選舉參與傾向,而鐘楊和陳捷則認為內(nèi)在效能感強的村民更可能不參與選舉。對上述文獻的回顧不僅沒有厘清內(nèi)在效能感與基層民主選舉投票參與之間的關系,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迷惑。公民內(nèi)在效能感是否對基層民主政治參與有影響?以及什么樣的影響?本文也將通過實證分析對上述問題進行回答。
(二)研究假設
現(xiàn)有文獻綜述顯示,政治信任、內(nèi)在效能感與公民基層政治參與之間的關系可能并不簡單,研究者對它們之間關系持見不一,遠未形成共識。然而,總體上說,人們傾向于認為政治信任和內(nèi)在效能感的提升都有助于增強公民基層政治參與。因此,我們提出如下五個假設,并將在現(xiàn)有研究基礎上,同時將政治信任和內(nèi)在效能感兩個變量納入對公民選舉參與的分析框架,利用一個具有全國代表性的大樣本調查數(shù)據(jù)考察政治信任與內(nèi)在效能感是否會對中國公民參與城鄉(xiāng)基層選舉投票行為產(chǎn)生預期的影響。
H1:對中央政府信任程度的提高會顯著增加公民參加居/村委會選舉投票的概率。
H2:對基層地方政府信任程度的提高會顯著增加公民參加居/村委會選舉投票的概率。
H3:對總體政府工作人員信任程度的提高會顯著增加公民參加居/村委會選舉投票的概率。
H4:對政治家信任程度的提高會顯著增加公民參加居/村委會選舉投票的概率。
H5:內(nèi)在效能感的增強會顯著增加公民參加居/村委會選舉的投票行為。
(一)數(shù)據(jù)來源
本研究所使用的數(shù)據(jù)來自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學系和香港科技大學社會科學部于2010年開展的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GSS2010)。本次調查采用多階分層概率抽樣設計,其調查點覆蓋了中國內(nèi)地所有省級行政單位,一共抽取480個村/居委會,覆蓋12000個家庭,共獲得有效調查樣本11875個??紤]到部分受訪者在接受調查時沒有選舉資格以及部分變量存在缺失值,本研究最終得到符合需要的樣本9117個。
(二)變量設計
1.因變量
本研究將城鄉(xiāng)基層選舉中的公民投票行為設置為因變量,主要用公民是否參與居/村委會選舉投票來進行測量。CGSS2010調查問卷中對應的問題是:A:上次居委會選舉/村委會選舉,您是否參加了投票?對于該問題,本文根據(jù)受訪者提供的答案建立了虛擬變量“上次選舉參加了投票”。如果受訪者做出肯定回答,即回答“是”,則虛擬變量的值為1,否則為0。
2.自變量
本研究的一個自變量是政治信任。本研究將政治信任區(qū)分為對不同層級政府信任(層級信任)和對不同政治機構角色承擔者的信任(人員信任)兩個方面,并進一步將層級信任操作為對中央政府和基層政府的信任。對于層級信任的測量,CGSS2010調查問卷中對應的問題是:B1:您對中央政府的信任程度怎么樣?B2:您對本地政府(農(nóng)村指鄉(xiāng)政府)的信任程度怎么樣?另外,本研究也準備測量公民對政治機構角色承擔者的信任與政治參與之間的關系。CGSS2010調查問卷中有兩個問題與人員信任相關,分別是對總體政府工作人員和政治家的信任:B3:您同意“大多情況下我們可以相信政府工作人員在做正確的事”這一說法嗎?B4:您同意“大多數(shù)政治家都是在為私利玩弄政治”這一說法嗎?問卷中B1-B2問題的選項包括:“完全不可信”、“比較不可信”、“無所謂可信不可信”、“比較可信”、“完全可信”,賦值分別為1-5分。在模型分析中,筆者進一步將層級信任每個變量整理為“完全不可信或比較不可信”、“無所謂可信不可信”、“完全可信或比較可信”3個組別,并構建3個對應于上述3個組別的虛擬變量。B3-B4問題的回答選項包括:“完全不同意”、“比較不同意”、“無所謂同意不同意”、“比較同意”、“完全同意”、“無法選擇”,其中第B4為反向題用反向計分,賦值分別為1-5分,“無法選擇”設為“缺失值”。在模型分析中,筆者進一步將上述人員信任每個變量整理為“完全不同意或比較不同意”、“無所謂同意不同意”、“完全同意或比較同意”3個組別,并構建3個對應于上述3個組別的虛擬變量。
另外一個自變量是內(nèi)在效能感。胡滌非對廣東省惠州市P村進行的實地調研發(fā)現(xiàn),政治效能感是影響村民參與村委會選舉的重要原因。部分村民認為其參選并不能真正起作用,因此對參加村委會選舉失去興趣,以致不愿意參加村委會選舉。CGSS2010調查問卷中對應的問題是:C:您同意“我覺得自己有能力參與政治”這一說法嗎?問卷中的回答選項包括:“完全不同意”、“比較不同意”、“無所謂同意不同意”、“比較同意”、“完全同意”,賦值分別為1-5分。在模型分析中,筆者進一步將內(nèi)在效能感變量整理為“完全不同意或比較不同意”、“無所謂同意不同意”、“完全同意或比較同意”3個組別,并構建3個對應于上述3個組別的虛擬變量。
3.控制變量
為獲得政治信任和內(nèi)在效能感對基層選舉投票參與的凈效應,需要構造出相應的控制變量。本研究的主要控制變量包括性別、年齡、年齡平方、受教育年限、婚姻狀況、收入狀況、政治面貌等。這也是相關研究中廣泛采用的控制變量。本研究設置性別為虛擬變量,男性為1,否則為0;年齡為受訪者的實際年齡數(shù);受教育年限重組為“小學及以下”、“初中”、“高中(含職高/中專/技校)”、“大專及以上”,并且分別賦值為1、2、3、4?;橐鰻顟B(tài)為虛擬變量,未婚為1,否則為0;收入狀況為受訪者個人去年全年的總收入;政治面貌為虛擬變量,中共黨員為1,否則為0。
(一)描述統(tǒng)計
首先,本研究對于各種變量進行了描述性統(tǒng)計分析,以便對各個變量有一個概括性了解,具體的統(tǒng)計結果見表1。
從表1可以看出,相比基層地方政府,中國公民更信任中央政府。從統(tǒng)計數(shù)字來看,對中央政府的信任程度高達89.62%(含完全信任或比較信任),遠高于對本地政府的信任程度64.87%(含完全信任或比較信任)。這與梁瑩的研究結果是一致的。再看對政府工作人員和政治家的信任度,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表明公民對政府工作人員的總體信任度比較高,而對政治家的信任程度比較低。表1的統(tǒng)計結果也顯示,受訪者內(nèi)在效能感比較低,“完全同意或比較同意”自身具有政治參與能力的受訪者占到27.27%,而“完全不同意公民或比較不同意”自身具有政治參與能力的受訪者則占到55.22%,超過一半,如果再考慮那些選擇“無所謂同意或不同意”自身具有政治參與能力的受訪者更多表達的是對自身政治參與能力的不自信,那么,不能肯定自身具有政治參與能力的受訪者比例將進一步增加。從城鄉(xiāng)基層選舉投票率來說,參與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投票的受訪者比例為49.20%,說明投票的參與率不高。這一數(shù)據(jù)結果也與之前的調查數(shù)據(jù)相互印證?!爸袊C合社會調查”的數(shù)據(jù)顯示,在基層人大代表選舉中,2005年全國平均投票率為33.99%,2006年為27.37%,反映的基層政治參與率都不高。
表1 變量的描述性統(tǒng)計
續(xù)表
注:部分變量樣本總和與總樣本量的差異由測量內(nèi)容和缺失值導致。表格為作者自制。
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的是城鄉(xiāng)基層選舉投票的總和參與率,那么分城鄉(xiāng)的基層選舉投票參與率是否有區(qū)別呢?我們知道,當前居/村委會選舉的投票資格仍然主要與戶籍狀態(tài)聯(lián)系在一起。盡管一些地方如北京、上海已經(jīng)對居委會選舉選民資格條件進行了修改,允許流動人口在流入地參與居委會選舉,但是手續(xù)比較繁瑣,實際上參與的人很少。據(jù)國家衛(wèi)計委流動人口司發(fā)布的《中國流動人口發(fā)展報告2013》,只有1.9%的流動人口參加過流入地的社區(qū)選舉活動。因此在一定程度上仍然可以用戶籍狀態(tài)反映參與居/村委會選舉的資格,進而可以分析居/村委會的實際投票率。CGSS2010調查問卷設置了“您目前的戶口登記狀況?”這一問題對受訪者的戶籍狀態(tài)進行區(qū)分。問題選項有“農(nóng)業(yè)戶口”、“非農(nóng)業(yè)戶口”、“藍印戶口”、“居民戶口(例如:戶籍制度改革后的廣東)”、“軍籍”、“沒有戶口”、“其他”,筆者將上述選項重新整理為“農(nóng)業(yè)戶口”、“非農(nóng)業(yè)戶口”兩大組,并將“藍印戶口”、“居民戶口”歸入“非農(nóng)業(yè)戶口”,將“軍籍”、“沒有戶口”、“其他”等不能反映投票資格的選項作為缺失值處理。通過對戶籍登記狀態(tài)與參與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投票的關聯(lián)性進行分析,筆者發(fā)現(xiàn),農(nóng)業(yè)戶口登記者參與投票率為60.34%,非農(nóng)業(yè)戶口登記者參與投票率為37.34%。也就是說,村委會選舉的投票率要高于居委會選舉。一個解釋是,居/村委會選舉投票率的差異與居/村委會的職能差異有關,村委會作為村民自治組織,具有對集體土地的處置、宅基地甚至責任田的劃分、集體收入的處置等居委會作為城市自治組織不具備的權力,因而選舉對選民更具有吸引力。熊易寒也指出了村委會選舉和居委會選舉在利益結構方面的不同,但這里的分析結果不同于熊易寒的研究結果,他基于上海某社區(qū)的實證研究發(fā)現(xiàn)了居民參與居委會換屆選舉的高投票率,這可能是因為個案研究不具有全國范圍的代表性。
表2 戶籍登記狀態(tài)與參與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的投票率交互分析
注:部分變量樣本總和與總樣本量的差異由測量內(nèi)容和缺失值導致。表格為作者自制。
(二)關聯(lián)分析
1.政治信任與基層民主參與的關聯(lián)分析
對公民政治信任和基層政治參與的現(xiàn)狀進行分析后,有必要通過交互表來分析公民的政治信任度與公民基層政治參與之間的關聯(lián)性,以便初步了解兩者之間的關系。首先對公民信任中央政府的程度與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參與投票的行為進行交互分析。如表3所示,X2檢驗顯示對中央政府信任程度不同的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的投票行為方面有顯著的差異。這初步證實了假設1。從交互表中可以看出,隨著對中央政府信任程度的升高,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的投票率也在升高。對中央政府完全信任或比較信任的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參與投票的比例比較高;而對中央政府完全不信任或比較不信任的公民,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參與投票的比例則相對較低。
表3 公民對中央政府的信任程度與最近一次選舉是否參與投票的交互分析
其次對公民信任本地政府的程度與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參與投票的行為進行交互分析。如表4所示,X2檢驗顯示對本地政府信任程度不同的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的投票行為有顯著的差異。從交互表中可以看出,隨著對本地政府信任程度的提升,公民在最近一次居委會/村委會選舉中參與投票的比例也在升高。對本地政府完全信任或比較信任的公民,其在最近一次居委會/村委會選舉中參與投票的比例要高于對本地政府完全不信任或比較不信任的公民。這初步證實了假設2。
表4 公民對本地政府的信任程度與最近一次選舉是否參與投票的交互分析
然后對公民信任政府工作人員的程度與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參與投票的行為進行交互分析。如表5所示,在公民對“大多情況下我們可以相信政府工作人員在做正確的事”這一說法的同意度與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參與投票的交互分析中,X2檢驗顯示對這一說法同意程度不同的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的投票行為有顯著的差異。從交互表中可以看出,對這一說法完全同意或比較同意的公民,其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參與投票的比例要高于對這一說法完全不同意或比較不同意的公民。然而,表5的數(shù)據(jù)也顯示,對這一說法完全同意或比較同意的公民,相比完全不同意或比較不同意的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的投票行為只有不到9%的差距,差距并不大。這在一定程度上初步證實了假設3。
表5 公民對政府工作人員的信任程度與最近一次選舉是否參與投票的交互分析
最后對公民信任政治家的程度與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參與投票的行為進行交互分析。如表5所示,在公民對“大多數(shù)政治家都是在為私利玩弄政治”這一說法的同意度與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參與投票的交互分析中,X2檢驗顯示對這一說法同意程度不同的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的投票行為有顯著的差異。從交互表中可以看出,隨著對政治家信任程度的提升,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參與投票的比例也在升高。對這一說法完全不同意或比較不同意的公民,其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參與投票的比例要高于對這一說法完全同意或比較同意的公民。然而,表6的數(shù)據(jù)也顯示,對這一說法完全同意或比較同意的公民,相比完全不同意或比較不同意的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的投票行為的差距較小。這在一定程度上初步證實了假設4。
表6 公民對政治家的信任程度與最近一次選舉是否參與投票的交互分析
值得指出的是,上述公民對中央政府、本地政府、政府工作人員和政治家的信任程度與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參與投票的關系是在沒有控制其他影響因素的情況下得到的選舉參與與其關鍵影響因素之間的簡單統(tǒng)計關系,因此,上述關系是否確實存在有待于后文進一步的統(tǒng)計分析。
2.內(nèi)在效能感與政治參與的關聯(lián)分析
公民內(nèi)在效能感是影響公民政治參與的另一個重要因素。為了考察公民內(nèi)在效能感與政治參與之間的相關性,本文對公民對“我覺得自己有能力參與政治”這一說法的同意度與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參與投票的行為進行交互分析。如表7所示,X2檢驗顯示對自身政治參與能力認知程度不同的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的投票行為有顯著的差異。根據(jù)表7的統(tǒng)計結果,本文發(fā)現(xiàn)公民內(nèi)在效能感與其選舉參與之間反而有一定的負相關關系。然而,表7的數(shù)據(jù)也顯示,對這一說法完全同意或比較同意的公民,相比完全不同意或比較不同意的公民,在最近一次居委會/村委會選舉中的投票行為的差距較小。這里的數(shù)據(jù)并沒有證實假設5。由于這種相關是在沒有控制其他影響因素的情況下獲得的,其確定性也有待于后文更嚴格的統(tǒng)計分析。
表7 公民主觀能力與最近一次選舉是否參與投票的交互分析
接下來本文將運用計量分析模型在控制多方面因素的情況下,進一步分析政治信任和內(nèi)在效能感對公民參與居/村委會選舉行為的影響。由于本研究考察的因變量是一個編碼為0和1的二元虛擬變量,因此使用二分邏輯斯蒂(Logistic)回歸模型進行估計。表8報告了公民參與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行為的回歸統(tǒng)計結果。模型1是只包括控制變量的基準模型,模型4是引入了全部預測變量的全模型。所有四個模型的整體似然比卡方值(LR chi2)在相應的自由度(d)下,均具有高度的統(tǒng)計顯著性(p<0.001)。我們運用Belsley& Welsch(1980)提供的方法(coldiag2)檢驗了自變量政治信任與內(nèi)在效能感之間是否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運行coldiag2命令得到的條件數(shù)為20.42小于30,因此,不存在明顯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模型1表示,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投票的行為受到一系列因素的影響。控制變量中的性別、年齡、教育程度、年收入的對數(shù)、婚姻和政治面貌都對選舉投票行為有顯著影響。男性與女性相比,其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投票的程度明顯更高,是女性參與投票行為的1.324倍。從統(tǒng)計分析來看,年齡與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是否投票存在著倒U型關系,年齡每增加一歲,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進行投票的機率增加11%,到了一定程度,年齡的增加又會導致投票率的下降,說明中年村民更傾向于參與基層民主選舉。這與臧雷振和孟天廣、胡榮、孫昕等人的研究結果是一致的。孫昕等人進一步解釋,中年村民因為其生產(chǎn)、生活狀況與村莊治理情況密切相關而更傾向于關注村莊公共事務并參與選舉。那么城市居委會選舉中年齡是否發(fā)揮了相似的顯著作用?筆者再次利用CGSS2010的數(shù)據(jù),對4378個登記為非農(nóng)業(yè)戶口或居民戶口的公民進行了分析,同樣發(fā)現(xiàn)了年齡與公民在最近一次居委會選舉中是否投票存在著倒U型關系,說明年齡在公民參與居委會和村委會選舉投票中都發(fā)揮了類似的重要影響作用。
模型1也考察了教育程度對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投票行為的影響。以“小學及以下”作為參照組,教育程度是“高中/職高/中專/技?!钡娜耍瑓⒓幼罱淮尉?村委會選舉投票的優(yōu)勢比(odds ratio)僅僅是“小學及以下”的59.1%,且具有統(tǒng)計的顯著性(p<0.001);教育程度是“大專及以上”的人,參加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投票的優(yōu)勢比(odds ratio)僅僅是“小學及以下”的39.8%,也具有統(tǒng)計的顯著性(p<0.001);教育程度是“初中”的人與“小學及以下”者相比,參加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投票的優(yōu)勢比也略有下降,但不顯著(p>0.05)。以上統(tǒng)計結果表明,公民受教育水平的提高并沒有帶來城鄉(xiāng)基層選舉投票參與程度的相應提升,相反,教育程度越高的人更可能不參與城鄉(xiāng)基層選舉投票。鄭磊和朱志勇利用2006年中國綜合社會調查的數(shù)據(jù)對教育與基層選舉投票參與的分析也得到了類似的結論?;橐鰻顩r會對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的投票行為產(chǎn)生顯著影響,未婚者參與投票的優(yōu)勢比明顯較低,這可能是因為未婚者較為年輕,流動性也更大,因而不一定留在家中參與投票。年收入的對數(shù)也對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的投票行為產(chǎn)生顯著影響。另外,是否黨員身份也對公民在最近一次居委會/村委會選舉中的投票行為產(chǎn)生了顯著影響,黨員身份者參與投票的優(yōu)勢比是非黨員身份的1.393倍。這與蘭德里、戴維斯和王石如的研究結果不同,但被鄭磊和朱志勇、胡榮的研究所證實。進一步,通過對是否黨員身份與是否認識候選人的回歸分析,發(fā)現(xiàn)在控制性別、年齡、教育程度、婚姻狀況、年收入等變量后,黨員身份者認識候選人的優(yōu)勢比是非黨員身份者的(1.640)倍,具有統(tǒng)計的顯著性(p<0.001),說明黨員更加傾向于關注村莊或社區(qū)的公共事務。
模型2考察了政治信任對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投票行為的影響。統(tǒng)計結果顯示,對中央政府的信任程度沒有明顯影響到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的投票行為。這說明了在控制相關變量之后,之前簡單統(tǒng)計分析中發(fā)現(xiàn)的對中央政府的信任程度與公民參與村莊或社區(qū)選舉行為間的正相關關系并不具備顯著性。此處的分析結果是基于更嚴格的多因素分析,因此更具有可信性。這說明假設1不成立。分析信任本地政府的程度對參與投票行為的影響發(fā)現(xiàn),以“完全不可信或比較不可信”作為參照組,認為本地政府“完全可信或比較可信”的受訪者,其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參加投票的優(yōu)勢比是認為本地政府“完全不可信或比較不可信”者的1.375倍,且具有統(tǒng)計上的顯著性(p<0.05);那些認為本地政府“居于可信與不可信之間”的受訪者,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參加投票的優(yōu)勢比也達到了認為本地政府“完全不可信或比較不可信”者的1.342倍,但沒有統(tǒng)計上的顯著性。這說明假設2是成立的,對基層地方政府信任程度越高的受訪者,更可能參與選舉投票。這與之前交互分析的結論是相似的。此處的分析結果與胡滌非對惠州市 P村的分析結果不同,但與謝治菊、孫昕等對村莊選舉的分析結果基本一致。一個解釋是,由于基層地方政府在基層民主政治和公共事務治理中的重要性,對基層地方政府越信任的公民越可能通過自身的投票參與來表達對基層地方政府的支持。此外,統(tǒng)計結果表明,公民對政府工作人員和政治家的總體信任情況對公民參加基層選舉投票的行為也沒有顯著的影響,從而沒有證實之前簡單統(tǒng)計分析中得出的公民對政府工作人員和政治家的信任情況與公民參加基層選舉投票之間的正相關具有顯著性。這說明假設3和假設4是不成立的。
模型3考察了公民內(nèi)在效能感對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投票行為的影響。雖然之前的簡單統(tǒng)計分析得出了兩者之間的負相關關系,但此處更為嚴格的統(tǒng)計分析結果沒有證實內(nèi)在效能感對公民參加基層民主選舉投票有顯著影響。這進一步說明假設5是不成立的。這里的統(tǒng)計結果表明,內(nèi)在效能感越強的人,越有可能參與基層自治選舉投票,但這一影響是不顯著的(p>0.05)。因而此處的分析結果與史天健的結論不同,也不支持鐘楊和陳捷對內(nèi)在效能感強的村民更可能不參與選舉的判定。
模型4考察了政治信任和主觀參與能力的聯(lián)合變量對公民在最近一次居/村委會選舉中投票行為的影響。同樣,除了信任本地政府有顯著影響之外,其他變量都沒有產(chǎn)生顯著的影響。
針對實證分析的結果,本文還進行了穩(wěn)健性檢驗。我們用CGSS2010調查問卷中對應的問題“近三年,您是否在居(村)委會的換屆選舉中投過票?”設計虛擬變量“近三年換屆選舉投過票”作為因變量,代替根據(jù)“上次居委會選舉/村委會選舉,您是否參加了投票?”設計的虛擬變量“上次選舉參加了投票”,對本文的研究假設重新進行檢驗,除某些變量的統(tǒng)計顯著性有所改變外,主要結果仍基本一致。此外,我們改變自變量內(nèi)在效能感的測量方法,用CGSS2010調查問卷中對應的問題“您是否同意‘如果讓我當政府干部,我也完全能勝任’這一說法”替代“您是否同意‘我覺得自己有能力參與政治’這一說法”來重新測量內(nèi)在效能感,將變量整理為“完全不同意或比較不同意”、“無所謂同意不同意”、“完全同意或比較同意”3個組別,并構建3個對應于上述3個組別的虛擬變量對本文的研究假設重新進行檢驗,主要結果仍高度一致。上述檢驗結果表明,本文的研究發(fā)現(xiàn)是穩(wěn)健的。
表8 公民在最近一次居委會/村委會選舉中投票行為的二分logistic回歸模型
續(xù)表
注:括號中為標準誤,***p<0.001,**p<0.01,*p<0.05 (雙尾檢驗);類別變量的參照組依次為:a. 完全不可信或比較不可信、b. 完全不可信或比較不可信、c. 完全不同意或比較不同意、d. 完全不同意或比較不同意、e. 完全不同意或比較不同意、f. 女性、g.小學及以下、h.(除未婚之外的)其他、i.非黨員。
本文基于2010年中國綜合社會調查數(shù)據(jù),對政治信任、主觀能力與公民參與城鄉(xiāng)基層選舉投票行為的關系進行了分析。
本文的研究發(fā)現(xiàn)是,公民對中央政府的信任遠高于對基層地方政府的信任。在控制一系列變量之后,內(nèi)在效能感并沒有對公民參與城鄉(xiāng)基層選舉投票產(chǎn)生顯著的影響,對中央政府、政府工作人員和政治家的信任與公民參與城鄉(xiāng)基層選舉投票也沒有顯著的相關,而公民對基層地方政府的信任程度是影響其參與城鄉(xiāng)基層選舉投票的重要因素。對基層地方政府的信任程度越高,其在城鄉(xiāng)基層選舉中參加投票的機率也越大。當前對于政治信任、效能感與政治參與之間的關系存在較大的爭議。已經(jīng)有研究者基于村莊選舉的實證分析發(fā)現(xiàn)了對鄉(xiāng)鎮(zhèn)政府的信任對于推進農(nóng)村基層民主選舉的重要性,本文基于全國城鄉(xiāng)基層選舉的數(shù)據(jù)進一步支持了上述研究觀點并證實了對基層地方政府的信任不僅對于促進鄉(xiāng)村基層民主發(fā)展非常重要,對于推動城市基層民主發(fā)展同樣重要。考慮到當前公民對基層地方政府的信任程度還比較低,也遠低于對中央政府的信任程度,應采取有效措施進一步提升公民對基層地方政府的信任。為此,城鄉(xiāng)基層政府應當進一步推進依法行政,建設法治政府,提升自身公信力,從而進一步提升公民對基層政府的信任。
本文也還存在許多不足和值得進一步討論的地方。由于資料的限制,數(shù)據(jù)所反映的政治信任、內(nèi)在效能感和投票行為之間的關系在時間上存在一定的差異。例如,政治信任、內(nèi)在效能感測量的是受訪者被訪時的情況,而投票行為測量的是受訪者上次投票時的情況,有可能存在時序上的錯置。另外,也缺少關于城鄉(xiāng)基層選舉投票的分組數(shù)據(jù),筆者通過戶口登記進行推測的效度值得商榷。最后,公民參與城鄉(xiāng)基層選舉投票有哪些影響機制,需要進行更深入的調查,以更扎實的數(shù)據(jù)來揭示城鄉(xiāng)基層選舉參與這一重要而復雜的過程。
注釋
①徐勇:《基層民主:社會主義民主的基礎性工程》,《學習與探索》2008年第4期。
③陳文新:《中國城市社區(qū)居委會直接選舉:發(fā)展歷程與現(xiàn)實困境》,《學習與實踐》2008年第3期。
④敬乂嘉、劉春榮:《居委會直選與城市基層治理》,《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年第1期。
⑤胡榮:《經(jīng)濟發(fā)展與競爭性的村委會選舉》,《社會》2005年第3期;陳偉東、姚亮:《選舉行為背后:投機博弈》,《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3期。
⑧余敏江、梁瑩:《政府信任與公民參與意識內(nèi)在關聯(lián)的實證分析》,《中國行政管理》2008年第8期。
⑨邱國良:《宗族認同、政治信任與公共參與》,《國家行政學院學報》2011年第3期。
⑩梁瑩:《基層政府信任與城鄉(xiāng)社區(qū)居民的選舉參與》,《中國行政管理》2011年第10期。
責任編輯 王敬堯
The Impact of Political Trust and Internal Efficacy on Voting Behavior in Grassroots Democratic Elections in China
Yi Chengzhi
(School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 East China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Shanghai 201620)
There are controversies in existing literature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olitical trust,internal political efficacy and citizens’ voting behavior in grassroots democratic elections in China. Based on a large sample survey data of Chinese General Social Survey 2010 (CGSS 2010),this paper quantitatively studies the impact that citizens’ political trust and internal efficacy exert on their voting behavior in grassroots democratic elections across urban and rural China. Results show that,citizens’ trust in the basic-level governments has a significant influence on their voting behavior in grassroots democratic elections, while their internal political efficacy is of no importance. Taking into account that current citizens’ trust in grassroots governments is still not high,to take effective measures to further enhance citizens’ trust in the grassroots governments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 promoting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grassroots democracy in urban and rural China.
political trust; internal political efficacy; grassroots democracy; voting
2015-07-16
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大都市發(fā)展中的政府治理機制創(chuàng)新與績效評估體系研究”(10CZZ025);霍英東教育基金會第十三屆高等院校青年教師基金基礎性研究課題“基于大都市區(qū)和諧發(fā)展的政府協(xié)同治理模式創(chuàng)新研究——以長三角為例”(131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