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貞金

(廣東輕工職業(yè)技術學院，廣東廣州，510300）

對黃公度的生平，拙作《黃公度行年考》[1]58-66已有較為詳盡的考述，然勾稽有關史乘、方志等資料，其家世、親友、逸事及創(chuàng)作仍有可完善之處，現(xiàn)補充考訂如下，以作知人論世之助。

一、關于黃公度的家世

1.唐御史黃滔八世孫，曾祖陟，祖邈

《莆陽文獻》載黃公度條云“唐御史滔八世孫”[2]294。龔茂良《宋左朝散郎尚書考功員外郎黃公行狀》(下稱《行狀》)云：“祖邈，以中奉公贈朝請郎，曾祖陟，晦德不仕”；“娶方氏，左朝奉郎符之女?！盵3]77

2.父靜,母鄭氏

《宋史翼》載：“父靜，政和二年以上舍及第，歷遷朝奉郎。卒，贈中奉大夫。”[4]254《重刊興化府志》載：“（公度），唐御史滔八世孫”；“父靜，政和二年，以上舍登第，終提舉西京路鹽事，卒贈中奉大夫。母鄭氏”[5]722?！端紊袝脊T外郎黃公墓志銘》（下稱《墓志銘》）云：“皇考靜，政和初起家，試秘書省正字，遷校書郎，終左朝奉郎、提舉京畿京西路茶鹽事，以公貴，贈中奉大夫……母鄭氏，宣德郎永中之女?！盵6]78

政和元年辛卯（1111年），父黃靜升補上舍生，貢辟雍?！赌纤螤钤S公度的坎坷人生》云：“父黃靜中舉，名列第一，升補上舍生?！盵7]38《莆陽東里黃氏族譜》載：“（黃）靜，字至一，行四八，政和辛卯（1111年）貢辟雍。”政和二年壬辰（1112年）三月，父黃靜中進士。授秘書省正字?！稏|里黃氏族譜》云：“（黃靜）壬辰（1112年）進士。”《九朝編年備要》卷二十八載：“壬辰政和二年春，二月，蔡京復太師賜第京師。三月，親試舉人，賜莫儔以下七百余人進士及第出身?！盵8]7《墓志銘》：“皇考靜，政和初起家，試秘書省正字?！?/p>

政和四年甲午（1114年），提舉福建常平黃靜降一官。《宋會要輯稿》載：“（政和四年）九月二十九日，知永州唐懋、提點南京鴻慶宮俞瑾、提舉福建常平黃靜，各降一官，以懋、瑾、靜前任監(jiān)司專勾司各各不點檢放過史宗臣詐請不該請受厯故也?！盵9]3924

3.妻方氏,兄弟三人（或六人），從兄黃泳，從弟黃童

《行狀》云：“娶方氏，左朝奉郎符之女?！?明代成化年間修纂《東里黃氏族譜》 “朝請房（狀元房）”記載：“（黃公度）有《知稼翁集》行世，祀鄉(xiāng)賢郡志名臣，配方氏，加封安人。以子沃累封碩人。合葬保豐里蓮花峰?！逼湓娢闹卸嘤信c外兄方廷實的唱酬。

公度兄弟有二說。《莆田東里黃氏族譜》載：“（黃）靜、字至一、行四八，政和辛卯（1111年）貢辟雍，壬辰（1112年）進士，……子六：庠、庭、廙、度、廓、庚。”（“度”應指黃公度）《黃氏通書》載：“璞公進士，生滔，傳至五世黃徙公，生邈，邈公生靜。靜生三子：庭、公度、庚?！盵10]724《行狀》載：“季弟庚以文藝早知名，公尤友愛之，及赴召，攜以偕行以既捐館。庚將試禮部，不忍獨留?！薄栋碎}通志》卷五十三：“二十七年丁丑，王十朋榜。黃庚，公度之弟。從事郎，惠州推官。”黃庭、黃庚是公度兄弟無疑，既然如此，以季弟（最小的弟弟）稱黃庚，公度有六兄弟似乎合理。“福建論壇”網(wǎng)《黃公度傳略（20）》載：“黃公度共有同胞兄弟六個，大哥黃庠、三哥黃廙與黃公度三人均娶了方氏女子為妻?！贝苏f似佐證公度有六兄弟之說，但該傳略經(jīng)常引用傳聞且不言來源之實據(jù)，不足為信。

目前所有數(shù)據(jù)均未顯示有與其他兄弟相關的材料。宋代確有黃庠其人?！端问贰肪硭陌偎氖d：“黃庠，字長善，洪州分寧人，博學強記，超敏過人。初至京師，就舉國子監(jiān)、開封府、禮部皆第一，名動京師，登景祐元年（1034年）進士第，所作程文，流傳外夷。歸江南，以病卒。”[11]13099《宋會要輯稿》載：“景祐元年（1034年）正月十六日，以翰林學士章得象權知貢舉，知制誥鄭向、胥偃、李淑，直史館同修起居注宋郊權同知貢舉合格，奏名進士黃庠以下六百六十一人?！盵12]4253因此宋庠與黃公度并不同時?！杜_灣軍城雙牌銅海深井黃氏族譜》載：“黃徹有四子：黃豐、黃廓、黃府、黃廙”。黃廙、黃廓是兄弟但卻是黃徹之子。黃廓、黃廙、黃庠均非黃公度兄弟。

所以黃公度兄弟之說有兩種可能。其一是黃公度有六兄弟，但黃廓、黃廙、黃庠三兄弟與他人同名且名不見經(jīng)傳。其二是只有三兄弟黃庭、黃公度、黃庚，至于家譜中混入其他名人是歷來修譜者牽強附會以顯耀家族的習慣做法。

從兄黃泳?！度f姓統(tǒng)譜》卷四十七載：“黃靜字至一，滔七世孫?！瓘淖佑咀钟榔饺龤q書過目即成誦，大觀二年應童子科，明年賜五經(jīng)及第?！被兆诖笥^二年庚寅（1110年），從兄黃泳應童子科[13]720?！队裰ヌ谜勊C》卷四記載了黃泳應童子科的情形：“郢州別駕黃泳三歲書一過目輒成誦。大觀二年應童子科，引見徽宗摘南山之壽之句以發(fā)誦。泳應聲曰：‘不騫不墮’。上以‘崩’字為問對曰：‘詩人之言不識忌諱，臣安敢復述?！洗髳??！盵14]22《天中記》卷二十五亦有此述，且云：“上大悅，乃引歷見后嬪，爭遺以金錢果餌。明年，賜五經(jīng)及第?！盵15]40

從弟黃童?！端稳藗饔涃Y料索引》載：黃童字士季，莆田人，公度從弟。紹興八年進士，歷知永春、福清二縣，主管臺州崇道觀，卒贈中大夫[16]2855。

4.有子五人，女三人

《行狀》云：“男五人，沃、泮、洧、洙皆力學，能世其家。沃嘗舉進士，南僧尚幼。女三人，長適右迪功郎潮州海陽縣尉林敖，次適左迪功郎鼎州州學教授林枅。孫男處權、處材。”宋邵陽郡齋版《知稼翁集》每卷末均有“孫迪功郎新泉州惠安縣主簿處權?？弊謽樱芍帣嘣?jīng)任迪功郎及惠安縣主簿。

《宋史翼》載：“卷二十四”載：“子沃以父任補官，終朝請大夫，知邵州寧，慶元五年，特奏名漳州軍事推官”[17]255有《澹齋漫稿》一卷[18]36。

在春秋時代，奴隸制的經(jīng)濟基礎井田制已經(jīng)破壞，封建制的經(jīng)濟基礎封建土地私有制已經(jīng)發(fā)展起來，在此情況下，一些有作為的諸侯，如齊桓公、晉文公等人不管其主觀意圖如何，他們所建立的制度，不可避免地要反映經(jīng)濟關系和階級關系變化的現(xiàn)實。軍功爵制正是在這種社會大變革的特殊歷史條件下產(chǎn)生的，作為新生封建制度的上層建筑，軍功爵制起到了到積極的推動作用。

二、關于《題分水嶺兩絕》、《御賜閣額二首》的創(chuàng)作時間

1.《題分水嶺兩絕》的創(chuàng)作時間

紹興十五年乙丑（1145年），春正月，授秘書省正字。十一月，罷秘書省正字，主管臺州崇道觀。關于《題分水嶺兩絕》詩，一處認為是赴秘書省正字任途中，一處認為是罷為臺州崇道觀后。兩處記載如下：

《青玉案》（鄰雞不管）詞詞序云：“公之初登第也，趙丞相鼎延見款密，別后以書來往，秦益公聞而憾之。及泉幕任滿，始以故事除秘書省正字，雅知非當路意，故自初赴闕，躊躇不進，寓意此詞，道過分水嶺（福建省福鼎縣西北）題詩云‘誰知不作多時別’，又題崇安驛，詩云‘睡美生憎曉色催’，皆此意也。既而罷歸，離臨安，有詞云‘湖上送殘春，已負別時歸約。’則公之去蓋早定矣?！盵19]592說明《青玉案》詞、《題分水嶺兩絕》、《題崇安驛》均作于此時。

《<知稼翁集>提要》云：“《肇慶府志》稱其為秘書省正字時，坐貽書臺官言時政，罷為主管臺州崇道觀，過分水嶺題詩有‘誰知不作多時別，依舊相逢滄海中’之句。時趙鼎方謫潮陽，說者謂此詩指鼎而言，遂觸秦檜之怒，令通判肇慶府云云?！盵20]（卷首）認為公度先“罷為主管臺州崇道觀”，再過分水嶺作《題分水嶺兩絕》。

根據(jù)以上記載，《青玉案》詞序所云更準確，即《題分水嶺兩絕》作于紹興十五年乙丑（1145年）赴秘秘書省正字任途中。理由如下：

其一，《知稼翁集》為公度之子黃沃編輯，詞序是黃沃對其父作詞情景的補充說明，對此事的記載應更準確。且《眼兒媚》（一枝雪里）詞序亦云“初，公以任滿赴闕，道過分水嶺，有詩云……”[21]594，也佐證《題分水嶺兩絕》作于赴秘書省正字任途中。

其二，《知稼翁集》中將《題分水嶺兩絕》、《題崇安驛》相鄰排列，說明寫作時間相近，排版先后序次與詞序列舉的兩詩創(chuàng)作于赴闕途中之言相合。

其三，《<知稼翁集>提要》云“及公歸莆，趙丞相鼎謫居潮陽”，而事實上“公歸莆”與“趙鼎謫居潮陽”時間并不吻合?！督ㄑ滓詠硐的暌洝肪硪话偃耍骸埃ńB興十年）責授清遠軍節(jié)度副使潮州安置趙鼎移漳州居住”[22]2223，紹興十四年（1144年）9月趙鼎移吉陽軍（今?？冢┲敝磷溆谫H所，這與“及公歸莆（紹興十五年）”時間上不吻合。查《肇慶府志》亦無相關記載，因此，《<知稼翁集>提要》所云不足為據(jù)。

2.《御賜閣額二首》的創(chuàng)作時間

關于《御賜閣額二首》的時間，大部分文獻均認為是宋紹興八年黃公度高中狀元后，高宗皇帝御書三大字，賜狀元黃公度讀書處。黃公度因此作《御賜閣額二首》。事實上這兩首詩應作于紹興十五年(1145年)十月三日后，為祝賀秦檜獲賜御“一德格天之閣”牌所作。兩首詩原文如下：

杰閣侵霄漢，宸章煥壁奎。內庭頒寶宴，中使揭璇題。

信誓山河固，厐恩雨露低。寒儒倚天祿，目斷五云西。（其一）

功掩蕭何第，名超崔氏堂。孤忠扶社稷，一德契穹蒼。

金碧飛翚外，鸞虬結綺傍。落成紛賀燕，弱羽得高翔。（其二）

據(jù)《宋史》卷三十載：“（紹興十五年）冬十月乙亥，帝書‘一德格天之閣’賜秦檜，仍就第賜宴?！盵23]563《宋會要輯稿》、《建炎以來系年要錄》也都有完全相同的記述。這在當時，正是權奸秦檜炫耀其權勢和威福的好機會。時人吳曾的《能改齋漫錄》卷十一載：“光堯(指宋高宗)賜御書秦益公‘一德格天之閣’牌，一時縉紳獻詩以賀?！笨梢?，在賜額之后，又有一番為秦檜歌功頌德之舉。詩中“杰閣侵霄漢,震章煥壁奎。內廷頒寶宴，中使揭璇題”四句，如實地記錄了此事的過程。次章“一德契彎蒼”句又恰好說明兩首賀詩為上述事件而作。這兩首賀詩，正是這出捧場獻媚丑劇的如實記錄。兩詩結尾“寒儒倚天祿，目斷五云西”、“落成紛賀燕，弱羽得高翔”正是作者罷秘書省正字（十一月）之前的現(xiàn)實寫照：作者與秦公不合必將被罷，但面對炙手可熱的秦檜而不得不摧顏相賀。兩首五律之題，《知稼翁集》目錄作《賀御賜閣額》二首，正文題上卻無“賀”字，也許是黃公度與秦公志向不合的委婉表達。

公度為高宗親題賜“登瀛閣”之事所作實為《代謝御書表》?！洞x御書表》中有諸處感謝皇帝賜書之言：“圣經(jīng)惇史，炳若丹青；寶翰宸章，刻之金石。出九重之副本，為列郡之珍藏。跽誦再三，欣榮倍萬”；“兼八體以遒勁，述四書而發(fā)揮”；“臣幸生盛旦，假守偏州，識無魚魯之分，躬被龍光之賜。在天成象，粲奎壁以相輝；與世作程，等乾坤而不朽”。

三、關于幾處嘉兆

1.黃公度名字由來

黃公度，字師憲，號知稼翁。關于公度字號來歷，洪邁《夷堅志》戊卷九“黃師憲嘉兆”條云：“初，（靜）命名時蓋慕東漢隱君子鼻祖叔度之為人。”[24]1125黃憲（75－122年），字叔度，東漢汝南慎陽人，一生多次被薦舉而不仕，為東漢著名隱士。公度父親黃靜因而借用一“度”字，并字師憲，有師學黃憲之意。洪邁《黃考功知稼翁集序》云：“唯莆田黃公師憲名聲最卓而才至尚書郎，壽不滿半百（48歲）”，正與叔度（48歲）相同，遂為巧合之嘉兆。洪邁與公度為友，慨然為公度《知稼翁集》作序，并在序中記錄了兩人的密切交往：“四十年前與公從容于番禺藥州之上，予作素馨賦，公戲而返之。”其小說《夷堅志》錄入公度取名之嘉兆絕非妄言。

2.黃公度的科舉嘉兆

紹興五年乙卯（1135年），公度初次應舉被黜落。洪邁《夷堅支志》戊卷九“黃師憲嘉兆”條載：“師憲初發(fā)鄉(xiāng)舉時以紹興五年試南宮。既出院，夢題院門曰‘依舊家山萬里，重新場室三年’。是歲本中優(yōu)選，以誤用韻，榜罷。八年遂冠省闈，以無廷對擢居正奏第一。先是，其伯父夢神人告曰：‘君家有此雙名士，天下流傳第一人’。又鄰人王氏夢其居掛金書榜曰‘狀元坊’，自謂子孫必應兆，每夸語于里閭。久而益貧，遂貨于黃氏。不數(shù)年，師憲捷書來?！盵25]1126黃公度從考畢出院那天，夢見自已在試院門口題詩，詩中“三年”與三年后中狀元之事暗合。黃涅盤一句讖語也暗合此事。據(jù)《宋歷科狀元錄》載：“昔黃涅盤有讖語曰：‘拆了屋，換了椽，朝京門外出狀元?！跣扈I振夫作魁時，改建此門，近被兵火，復新四門，而此門當戶對尤增崇麗。黃居門外市中，而左右六人皆同中。雖一時盛事，亦皆前定，非人力所能致也?！盵26]22《墓志銘》亦載此事：“先是，黃涅盤有識云：‘折卻屋，換卻棟，望京門外出狀元?！菚r孫守藎改創(chuàng)譙門，規(guī)撫雄偉，甫成，而公捷音下?！?/p>

《福建通志》還記載了黃公度廷對并擢居狀元的情景：“紹興八年，廷對。初以黃公度為狀元，陳俊卿次之。及謁御，高宗問曰：‘鄉(xiāng)土何奇，輒生二卿?！S對曰：‘子魚、紫菜、荔枝、蠣房?！∏鋵υ唬骸厥菰运蓶啵邑氉幼x書。’高宗曰：‘公度不如卿?！熨n俊卿第一?！盵27]24此事與史實不符。

[1]柯貞金，譚新紅.黃公度行年考[J].云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4).

[2](明)鄭岳.莆陽文獻·列傳三十六[M].北京圖書館古籍出版編輯組.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第19冊)[M].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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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3]（元）脫脫.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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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清）紀昀.知稼翁集提要[M].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2]（宋）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百三十六）[M].北京：中華書局，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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