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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建平
(河北大學 新聞傳播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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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研究
◎教育部名欄◎
《邸報》內(nèi)容與宋代國政
——哲宗時期李燾筆下的《邸報》記事
田建平
(河北大學 新聞傳播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2)
《邸報》,宋朝政府內(nèi)部傳播政治信息的一種媒介,由進奏院編輯出版發(fā)行,屬于政府公文或政報,某種意義或程度上具有時政類新聞報紙的屬性及功能,主要供各級官吏及相關(guān)人員閱讀,旨在了解、認識國家政情及政治動態(tài)。李燾將《邸報》作為基本史料編撰《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對《長編》中哲宗時期《邸報》內(nèi)容作了摘錄并加以簡要分析,可以大致窺知哲宗時期《邸報》對國家政治生活的反映。以往關(guān)于《邸報》的研究,基本局限于《邸報》的編輯出版,而對《邸報》登載的內(nèi)容研究極少。
《邸報》;宋代政治;哲宗;李燾;記事
《邸報》,宋朝政府內(nèi)部傳播政治信息的一種媒介,由進奏院編輯出版發(fā)行,屬于政府公文或政報,屬于下行文,某種意義或程度上具有時政類新聞報紙的屬性及功能,主要供各級官吏及相關(guān)人員閱讀,旨在了解、認識國家政情及政治動態(tài)。又稱進奏院報狀、進奏院狀報、進奏官報、進奏報、邸狀、邸吏狀、邸吏狀報、朝報。狀,乃是一種政府公文文體。報,原始意義為報知、上報,而并不是新聞報道的意思。
《宋會要輯稿》記載,紹熙四年(1193年)十月四日,臣僚言 :“國朝置進奏院于京都,而諸路州郡亦各有進奏吏,凡朝廷已行之命令,已定之差除,皆以達于四方,謂之《邸報》?!盵1]6558
宋代《邸報》出版屬于進奏院體制,國家實行統(tǒng)一的制度化、規(guī)范化、行政化管理?!钝蟆烦霭?,是進奏院諸多工作中一項基本工作。進奏院實際上是宋朝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之間政治信息傳遞的國家核心信息機構(gòu),處于非常重要的行政地位。進奏院歸門下省直接管理,《宋會要輯稿》多處明確記載“進奏院依祖宗法隸給事中”[1]2395-2396,“進奏院自來系隸屬門下后省”[1]2397。大致而言,北宋時期主要隸屬于給事中管理,南宋時期主要隸屬于門下后省管理。它是國家及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二者之間實現(xiàn)政治信息傳播的中樞,也是國家行政及中央政府政治統(tǒng)治的重要機構(gòu)之一,上通皇帝,直接與中書門下、樞密院、尚書省及中央各部門及地方諸路府州軍進行信息工作。
一般而言,形成了進奏院官吏采集、撰寫、編輯,完成初稿,都進奏院負責官員審稿,中書門下、樞密院負責官員審稿,審稿通過即可出版發(fā)行的編輯出版體制。當然,都進奏院官吏,中書門下、樞密院官吏也具有采集、撰寫、加工、修改、潤色、編輯、選題,特別是刪改、撤消,否決選題、材料、稿件的工作職責,具有決定稿件內(nèi)容的終審權(quán)。當朝皇帝、宰執(zhí)大臣也經(jīng)常就《邸報》編輯出版問題予以裁決。限于篇幅及本文探討的重點在于《邸報》刊登內(nèi)容,故對此一問題不再根據(jù)具體史料逐條進行詳細分析。
《朝野類要》記載了4個重要新聞名詞 :朝報、小報、新聞,以及報探。“朝報,日生事宜也。每日門下后省編定,請給事判報,方行下都進奏院,報行天下。其有所謂內(nèi)探、省探、衙探之類,皆衷私小報,率有漏泄之禁,故隱而號之曰新聞?!盵2]88-89朝報,凸顯時效性,類于現(xiàn)今之早報及電視新聞中的早間報道。由門下后省編輯定稿,給事審定,都進奏院出版發(fā)行。
《宋會要輯稿》記載 :“《兩朝國史》志,都進奏院監(jiān)官二人,以京朝官及三班使臣充,掌受詔敕及諸司符牒,辨其州府軍監(jiān)以頒下之,并受天下章奏、案牘、狀牒以奏御,分授諸司。進奏官一百二十人?!碧脚d國八年(983年),“命供奉官張文粲、王禮就相國寺行香院集進奏、知后官二百余人,選百人。文粲等以州郡稍多,選人恐少,遂簡閱得李楚等一百五十人并充進奏官,掌二三州,罷知后官之名。其不中選者,補為副知,命文粲與禮都領(lǐng)之,始為鈐轄諸道進奏院”[1]2393。九年(984年)七月,“詔進奏官李楚等于崇政殿擇三十人補殿前承旨。始定進奏官以百二十人為額,其遂州府各令均掌之”[1]2393。
進奏院隸屬、職責范圍、工作內(nèi)容及發(fā)行體制、機制。以下二條史料較完整地說明了這個問題。皇祐四(1052年)年九月,“《哲宗正史·職官志》 :進奏院隸給事中,掌受詔敕及三省、樞密院宣札,六曹、寺監(jiān)、百司符牒,頒降于諸路及州府軍監(jiān)。天下章奏至,則具事目上門下省。若案牘及申稟文書,則分納諸司官”[1]2394。乾道九年(1173年)三月二十一日, “詔 :‘進奏院依舊隸門下后省,合傳報事令本省錄合報事件付本院報行。余依已降指揮?!仁牵剂叛?:‘國朝置都進奏院,總天下之郵遞,隸門下后省。凡朝廷政事施設(shè)、號令賞罰、書詔章表、辭見朝謝、差除注擬等合播告四方令通知者,皆有令格條目,具合報事件謄報。昨紹興二十六年,因臣僚建言,罷去進奏院定本,以復祖宗之舊。至乾道六年,因左右司請將六曹刺報內(nèi)所報事件去取選擇,發(fā)付進奏院,方許謄報,沿襲向來定本之弊,皆非累朝令格之制。欲望特降指揮,令進奏院一遵祖宗舊制,隸門下后省,令本省錄合報事件,付進奏院報行。庶幾朝廷命令之出,天下通知,允合公議?!视惺敲盵1]2397。
中書、樞密院設(shè)檢詳官(檢正官、檢詳官)檢查制度。《邸報》編輯出版發(fā)行,實行多個層次檢查審閱制度。特別是在選擇材料、編輯材料階段,由中書、樞密院檢詳官進行檢查。皇祐四年(1052年)十一月一日,詔 :“應(yīng)朝廷擢用材能,賞功罰罪,事可懲勸者,中書、樞密院各專令檢詳官一員,每月以事狀送進奏院,遍下諸路”[1]2394。紹圣元年(1094年)十月二十一日,“樞密院言 :‘熙寧四年中書札子,應(yīng)擢用材能,賞功罰罪,可為懲勸者,中書委檢正官、樞密院委檢詳官逐月錄事狀付進奏院,謄報天下。’元祐初輒罷。詔今年十月后如熙寧舊條”[1]2395。
元祐年間,刑部、大理寺對傳遞工具、時限及違紀行為作了規(guī)定?!吧饨等腭R遞,日行五百里。事干外界或軍機,及非常盜賊文書入急腳遞,日行四百里。如無急腳遞,其要速并盜賊文書入馬遞,日行三百里。違不滿時者笞五十,一時杖八十,一日杖一百,二日加一等,罪止徒三年。致有廢闕事理重者,奏裁。常程文書入步遞,日行二百里。違時日者,減馬遞五等。應(yīng)雇倩及對換傳送者,各杖八十。因而盜匿、毀棄、私拆、稽留者,各減正犯人法一等”[3]10939。
仁宗乾興元年(1022年),明確規(guī)定了密封制度及其標準?!霸t都進奏院告報諸州府軍監(jiān) :‘自今所奏文字凡系實封者,并令依常式封書畢,更用紙折角重封,準前題字,及兩折角處并令用印,無印者細書名字,候到闕,令都進奏院監(jiān)官躬親點檢,無折(拆)動,即依例進納?;蛴袚p動者,具收接人姓名以聞’”[1]2394。
采用雕版印刷技術(shù)出版《邸報》。熙寧四年(1071年)五月十八日,詔 :“自今朝省及都水監(jiān)、司農(nóng)寺等處,凡下條貫,并令進奏院摹印,頒降諸路。仍每年給錢一千貫,充鏤版紙墨之費?!盵1]2394哲宗元祐元年(1086年)四月二日,京西路提刑司言 :“省部條貫除直下外,有諸司條貫付轉(zhuǎn)運司押牒入遞,分送諸州,率多遲滯。欲乞應(yīng)頒降新法,以所下轉(zhuǎn)運司印本移送進奏院,坐省符連牒發(fā)送諸州。從之?!盵1]2395南宋建炎三年(1129年)六月,為了防止金兵渡江,“是時始措置防江之策十有六條,令刑部鏤板。起居郎張守疏其失有五,且曰機事尚神秘,而鏤板頒行,非也”[4]945。紹興三年(1133年)正月二十八日,刑部、大理寺言 :“‘臣僚章疏議論邊計及事理要害,不許謄報,合釐為在京法。應(yīng)賞功罰罪,每月下六曹取索,擇其可以懲勸事上省,進奏院承受鏤板,頒降諸路州軍監(jiān)司及在京官司?!瘡闹?。以臣僚札子 :‘乞下祖宗法,應(yīng)賞功罰罪事可為勸懲者,令左右司下六曹取索,鏤板頒降?!兄妓托滩靠丛?。故有是命?!盵1]2395四月四日,左右司言 :“進奏官頒降賞功罰罪,乞量行支鏤板工墨錢。本司約度,欲每季支錢一百貫,五抄紙五千張,臨時以字數(shù)多寡置歷支使。如不足,即貼之。仍限次季申比部驅(qū)磨。從之。”[1]2395
《邸報》直接記錄并反映了宋朝主要的政治事件及政治生態(tài),特別是中央的政事日常運作。史學家李燾將《邸報》作為第一手資料加以利用,并作為核實史實的原始依據(jù)。此以《續(xù)資治通鑒長編》中關(guān)于哲宗時期《邸報》的主要記載,以圖通過《邸報》記錄窺知哲宗一朝政治運作在《邸報》媒體上的反映狀態(tài)。
李燾或則全部引用,或則節(jié)引,或則適當編輯,或則撮其大意,或則引證,或則對證,或則作為證據(jù)予以說明,充分表明他對《邸報》客觀報道的信任。所用詞語如 :1.據(jù);2.此據(jù)《邸報》增注;3.今依舊錄附此;4.當刪取之;5.今增入;6.《邸報》具載言章;7.《邸報》云;8.《邸報》載極詳;9.此據(jù)《邸報》增入;10.《邸報》文;11.《邸報》;12.據(jù)《邸報》云;13.《邸報》有此言章,今掇取增入;14.《邸報》有此,今附見;15.《邸報》亦有此事;16.當考等。
李燾也對宋代官員閱讀《邸報》以隨時了解國家政治的普遍性作了反映。語句如 :1.近者臣每觀《邸報》;2.邸官已全本報之;3.據(jù)紹圣《邸報》等。
筆者依據(jù)《長編》文本記載,將哲宗時期《邸報》基本史料(報道原文、大意文字、對應(yīng)文字、摘錄等)28條①各條中《邸報》字樣用黑體標明。限于篇幅,對部分《邸報》作了節(jié)選。抽出,按其內(nèi)容主題,大致歸納為10類,經(jīng)初步分析,可以看出《邸報》的基本報道范圍,由此可以確定《邸報》的基本性質(zhì)為宋代國家權(quán)威政治媒體,報道內(nèi)容廣泛,從皇帝圣旨到地方具體政務(wù),從國家大政到陰謀細節(jié),涵蓋了政治、經(jīng)濟、軍事等國家主要領(lǐng)域,既有宏觀報道,又有微觀報道。以今擬古,宋代中央《邸報》,頗有當時世界政治大報的風范。
(一)帝位繼承
紹圣四年(1097年)四月。刑恕制造司馬光與范祖禹密議哲宗繼位問題謠言,陷害司馬光。
先是,刑恕為章惇言 :“元豐八年神宗晏駕,三月二十七日范祖禹自西京赴召,司馬光送別于下浮橋船中,光謂祖禹曰 :‘方今主少國疑,宣訓事不可不慮?!栒撸饼R武明婁太后宮名也。婁太后廢其孫少主殷,立其子常山王演。恕專謗宣仁圣烈皇后有廢立意,又偽造光此言,以信己說。然祖禹實以七年冬末赴召,雖惇亦知其誕妄,故不復窮究,但借此以罪光。謂光志在傾搖,猥用齊武明事擬宣仁圣烈皇后,并呂公著復追貶之。惇常稱 :‘司馬光村夫子,無能為,呂公著素有家風,凡變改法度,皆公著教之也?!?/p>
呂公著、司馬光再追貶司戶,《實錄》不書。據(jù)光舊傳,四年二月己未貶清海副使,四月辛丑再貶朱崖司戶。己未,二
月四日也?!秾嶄洝芳葧?,辛丑,四月十八日也,《實錄》獨不書,不知何也,今追書之。光新傳又刪去月日,故必以舊傳為據(jù)。又宣訓事,《新錄》但于《宣仁傳》后因敘邢恕傾危略載之,要當以《邵伯溫辯誣》刪修。公著、光責詞,據(jù)紹圣《邸報》。[3]11539-11544
(二)吏治
1.元祐二年(1087年)八月。官員任命中堂除與吏部的矛盾[3]。
三省言應(yīng)曾歷省府推判官、臺諫、寺監(jiān)長貳、郎官、監(jiān)司人,并合堂除,而知州、軍闕少,每于吏部取差,有妨本部擬授。詔以前后條參酌,使兩不相妨,立法以聞。于是以知州、軍闕一百四上,朝廷以九十八分吏部。吏部狀 :“檢會元祐二年四月四日圣旨 :‘應(yīng)曾歷省府推判官、臺諫、寺監(jiān)長貳、郎官、監(jiān)司人,并合堂除。勘會上件合堂除知州、軍者,自來少得本等闕次,逐旋于吏部取闕差除,致妨在部待闕人已撥員闕。令吏部將前后條貫參詳,如何得兩不相妨,可以久遠推行,立法聞奏?!?/p>
此據(jù)《邸報》增注,一百四處闕三處,九十八處闕八處,當考。[3]9838-9839
2.紹圣五年(1098年)十二月。文臣帶兵鈐及監(jiān)司職任者朝辭必須上殿。
殿中侍御史陳次升言 :“乞自今文臣帶兵鈐及監(jiān)司職任者,朝辭日,不許援例不對,并不上殿?!睆闹J湃找殉局G,元符元年三月末、六月末可考?!钝蟆肪咻d言章,今附注此?!俺剂派涎?:臣伏見閤門并更不上殿者,比年以來,文臣或領(lǐng)監(jiān)司職任,或帶一路兵鈐,朝廷委任非輕,豈無事件可稟圣訓,面奉睿旨者乎?蓋緣選任之際,未必得人,人材阘茸,或緣老疾不敢登對,恐陛下察知,必有顯黜。攀援此例,更不上殿,非所以稱選任之意。欲望圣慈,特降指揮,今后文臣帶一路兵鈐及監(jiān)司職任者,朝辭日,并須上殿,其余即依上條施行,取進止。”三省同奏,圣旨依奏。[3]11719
(三)變法派與反對派政爭
1.元符元年(1098年)冬十一月。嚴懲守舊派官員王鞏、張保源。
三省言元豐末、元祐中,王鞏累上書議論朝政,表里奸臣,欲盡變更先朝法度;張保源累上書議論朝政,附會奸臣。詔朝散郎王鞏特追毀出身以來告敕文字,除名勒停,送全州編管;通直郎張保源特勒停,仍展三期敘,于峽州居住。元符末《邸報》 :全州編管人、前朝奉郎、榮州僉判王鞏,元豐末及元祐中累上書議論朝政,表里奸臣,奉圣旨,特追毀出身以來告敕,除名勒停,全州編管,奉圣旨放逐便。因此可考陳次升言章惇事,附見元符二年五月二十六日。[3]12001
2.元符元年(1098年)冬十月。關(guān)于駙馬都尉守舊派張敦禮奏及被貶。
癸卯,三省言 :“檢會元祐間密州管內(nèi)觀察使、駙馬都尉張敦禮奏‘近者陛下斷自圣心,退宰臣蔡確,進司馬光為上相,以臣言之,事有五得’等事,伏望特賜省察。”
祐圣《邸報》載敦禮書極詳,今但從《實錄》。[3]11989
3.元符二年(1099年)正月。元祐黨人陸佃復出。
乙丑,朝散郎、知海州陸佃為集賢殿修撰、知蔡州。詔以佃系元祐余黨,于同時人中情實有異,褫職已久故也。
此據(jù)《邸報》增入。[3]12042
4.哲宗元符二年(1099年)五月。王鞏以朝散郎追毀出身已來告敕,除名勒停,送全州編管事。
次升之為御史也,嘗劾章惇,奏入不報。他日,上謂次升曰 :“章惇文字勿令絕了?!贝紊ㄎāM艘愿嫱蹯?,鞏時從吏部調(diào)簽書榮州判官事,次升因留鞏曰 :“上意未可知,且緩行?!膘査煸懘紊?:“上語云然,公胡不白上 :‘臣任耳目之官。帝王,猶心也。心所不知,故耳目為傳達之;心若自知,何用耳目?陛下既知惇,何不罷斥,更須臣等文字?’”次升曰 :“良是?!焙髷?shù)日再對,上復語及惇,次升即以鞏所言白上,上曰 :“未有以代惇者?!贝紊员O(jiān)察御史遷殿中侍御史,又遷左司諫,首尾凡四年。既罷,而惇獨居相位,訖元符末乃貶。
此據(jù)王鞏《甲申雜見》編入。次升自察院遷殿院,乃紹圣二年十一月,自殿院遷左司諫,乃四年十二月,不知劾惇果在何時?元符元年十一月八日,王鞏以朝散郎追毀出身已來告敕,除名勒停,送全州編管。
據(jù)元符末《邸報》云,全州編管人、前朝奉郎、榮州簽判王鞏放逐便。然則元符元年十一月八日送編管全州時,已自榮州歸替,或就榮州送全州也,當徐考之。
然惇為相,終哲宗一朝,豈其命歟![3]12148-12149
5.元符二年(1099年)閏十一月。哲宗、曾布、章惇議論守舊派官員高遵惠任職事。對話中充滿了政治斗爭的曲折機謀,變法派解決抑制反對派,直到高遵惠去世。
先是,上諭曾布曰 :“高遵惠,再檢見元祐中有章疏論罷吏祿,以為先帝法度不問是非,一切欲改,此大臣有私意于其間,不可不察。又規(guī)切太母,云‘不可斂怨天下’,此極不可得?!辈荚?:“當時敢出此語,誠眾人所難,陛下累欲召遵惠還,若爾,尤不可不召,臣當與三省更議可代之者。”上曰 :“甚好!”又曰 :“賈種民亦有章云盡罷苛法之語,莫不可!”布曰 :“此正與王存言橫斂一般,亦可謂詆斥也?!鄙显?:“遵惠論種民事,莫是否?”布曰 :“寺監(jiān)無不由六曹直達都省者,遵惠為侍郎,職所當議?!鄙嫌衷?:“遵惠言紊亂官制?!辈荚?:“如此誠紊亂官制?!鄙嫌衷?:“種民言罷苛法者,是上書。書中云更有一冊文字,言十余事,尚檢未見?!庇衷?:“章惇終不喜遵惠?!辈荚?:“人言其以遵惠擊種民,故惡之?!鄙显?:“遵惠歸作尚書侍郎皆可?!辈荚?:“龍圖閣直學士恐難作侍郎,權(quán)尚書可也。”布退,語三省,但以上云 :“遵惠又有章疏欲召還,莫可別議慶帥否?蔣之奇是太中大夫,自可帥。”眾曰 :“未敢議除之奇?!辈荚?:“上不以為不可?!睈?:“慶不須兩制,一直閣可矣?!辈荚?:“直閣固可帥,但未知誰可為直閣?!痹S將、蔡卞皆曰 :“未見其人。”既而又欲以孫覽帥慶,布曰 :“范鏜可否?”眾默然。布曰 :“以鏜易覽如何?”卞曰 :“如此即不妨?!庇终Z及呂仲甫,卞曰 :“曉事,卻不敢為非,亦恐未可也。”
其后上累諭布,欲召還遵惠,而惇終未決。
《高遵惠傳》云 :遵惠卒,贈樞密直學士,賜白金五百兩?!钝蟆芬嘤写耸?。[3]12344-12346
(四)黨爭①黨爭中各條,由于同熙寧變法的密切關(guān)系,也可歸入變法派同保守派之爭一類。但是由于黨爭具有的政治獨立性,此處單列為一類。
1.元祐二年(1087年)十月十六日《邸報》文章一篇。蘇轍力請嚴懲諫官賈易。
知懷州賈易責知廣德軍。易既罷諫職,翰林學士蘇軾、中書舍人蘇轍皆乞補外,詔不許。于是轍言 :“易謝表皆自謂以忠直獲罪,而指言群臣讒邪罔極,朋黨滔天,上下不交,忠良沮喪,至引《周易》‘履霜堅冰’、‘不早辨’之言以為戒,欲使朝廷原心定罪,便行誅戮。其閑有云 :‘蘇轍持密命以告人,志在朋邪而害正。’臣非臺諫,凡易所言,不敢條析論奏,惟有言臣一節(jié),理當辨明。易雖頃為諫官,今出守郡,于條不當復以風聞言事。其言臣以密命告人,伏乞朝廷取問實狀。如所言有實,臣甘俟朝典。”于是御史交章論易 :“人才庸下,猥蒙朝廷不次拔擢,以為諫官,當推公正之心,夙夜以思補報,而易惟諂事程頤,默受教戒,頤指氣使,若驅(qū)家奴。頤于人物小有愛憎,易乃抗章為之毀譽,附下罔上,背公死黨。據(jù)其罪狀,合賜嚴誅。朝廷尚以易在言路,為之優(yōu)容,愛惜事體,資序極淺,與之懷州。易不能內(nèi)愧于心,易志改行,公肆無根之謗,上累朝廷,意欲盜敢言之名,以欺中外。奸險之跡,欲蓋彌彰。伏望早賜指揮降黜,以懲朋黨之風?!痹t :“賈易已罷言職,不合更于謝上表內(nèi)指名論事?!?/p>
《元祐邸報》十月十六日載此言章,今依舊錄附此。[3]9878
2.哲宗元符十月二十七日。知懷州周秩奏請調(diào)離昔日政敵安憲所部。
《邸報》十月二十七日 :朝散郎、新差知懷州周秩奏曰 :“今蒙恩差知懷州。伏見河北運判吳安憲系是吳安詩、吳安素兄弟。臣在元祐初任太常丞,安詩任禮部員外郎,準朝旨議太皇太后御文德殿受冊事,臣與安詩爭論幾一月,安詩緣此與臣有隙。后安詩任諫官,譖言蔡確詩事,謂臣唱言此風不可長,言臣是確黨,又言臣不合入法云寺,蒙朝廷責臣知宿州。又臣任湖北提刑日,其弟安素知岳州,與蘇轍表里,先奏乞避臣,又誣奏臣竊慮別有捃摭,便蒙朝廷罷臣送吏部。今在懷州,正在安憲所部,竊慮挾恨捃摭,難以自安,委是依條合該回避。伏望圣慈哀憐臣母見年七十七歲,所患未安,乞特降睿旨,改除臣淮、浙沿流一郡,臣愚不勝懇切奏聞,伏候敕旨?!盵3]12314
3.元符二年(1099年)八月。呂溫卿之死。
是月,舒州言,揚州制勘所牒前發(fā)運使呂溫卿愿往舒州居住,聽敕。癸酉到州,翌日卒。
此據(jù)《邸報》增入,溫卿兇人,特存之。[3]12232
4.元符二年(1099年)閏九月。通議大夫、守尚書右丞黃履妄議朝政遭貶。
祐圣《邸報》 :三省同奉圣旨 :黃履身居執(zhí)政,議論迂闊,朋比懷奸,動搖國政。況履所行之事,悉出朝廷。奉行之始,既有未當,自合明議,以正得失;豈可面從,而退有后言?為臣不忠,無甚于此!可落職知亳州,替何琬,仍放謝辭。敕 :朕惟二三執(zhí)政股肱之臣,所與圖事揆策,協(xié)心一慮,以同底于道?;虍愐庖院φ瑒t朕亦不得而私焉。具位黃履,論議迂闊,不足有為,朋比懷奸,動搖國政。況所行之事,悉出朝廷,得失是非,固當明辨;豈可命令已出,退有后言?為臣若斯,朕復何望!宜罷綱轄,往守藩條,其益省循,無重尤悔。可特罷尚書右丞,知亳州。郭知章行。又履到任謝表云 :伏奉敕命,差知亳州,已于今月三日到任。祗奉宸綍,出守侯邦;初見吏民,已頒政令。中謝。伏念臣舊跡疎遠,逢辰明昌,先帝拔為憲司,陛下登以政府。恩重泰華,身輕毫厘,竊慕古人,少裨圣治。既奉厚誣之遐棄,忽令將諗之無從,因思裴度已成之言,遂成汲黯屢發(fā)之戇。退量冒昧,合置誅夷,敢意深慈,猶除近郡。茲蓋皇帝陛下,篤于舜孝,推以堯仁,致茲狷介之愚,膺是宣承之任??謶中奘?,志當勵于崦嵫;徧覆包涵,德敢忘于旻昊。履所稱“厚誣遐棄”“將諗無從”等語,或可考尋當時所坐事實,故附此。[3]12275-12277
5.元符二年(1099年)閏十月。貶黜集賢殿修撰文及甫。
庚戌,朝奉郎、集賢殿修撰文及甫落職知均州,仍依呂大防例,不得引用期數(shù)赦恩敘復。及甫坐何事當考?;蚩峙c劉唐老事相關(guān)。唐老責在紹圣四年十二月十七日丁酉。
《邸報》文及甫責詞云 :“元祐之際,群兇擅朝。爾游其間,傅會邪說。情通語秘,交暱朋黨。夤緣私恩,忝冒近列。久稽顯黜,已屈公言,不自省愆,乃敢祈進。其謝少殿,往臨小邦。有社有民,尚體恩貸。”[3]12299-12300
(五)救災(zāi)
元祐五年(1090年)十一月。蘇軾關(guān)于江西、浙西地區(qū)賑災(zāi)奏議(節(jié)選)。這是一篇典型的調(diào)查報道及深度報道。
浙西鈐轄蘇軾言 :“臣聞事豫則立,不豫則廢,此古今不刊之語也。至于救災(zāi)恤患,尤當在早。若災(zāi)傷之民,救之于未饑,則用物約而所及廣,不過寬減上供,糶賣常平,官無大失,而人人受賜,今歲之事是也。若救之于已饑,則用物博而所及微,至于耗散省倉,虧損課利,官為一困,而已饑之民終于死亡,熙寧之事是也。熙寧之災(zāi)傷,本緣天旱米貴,而沈起、張靚之流,不先事奏聞,但務(wù)立賞閉糶,富民皆爭藏谷,小民無所得食。流殍既作,然后朝廷知之,始敕運江西及截本路上供米一百二十萬石濟之,巡門俵米,攔街散粥,終不能救。饑饉既成,繼以疾疫,本路死者五十余萬人,城郭蕭條,田野邱墟,兩稅課利,皆失其舊??睍鯇幇四瓯韭贩哦惷滓话偃f石,酒課虧減六十七萬余貫,略計所失,共計三百二十余萬貫石,其余耗散不可悉數(shù),至今轉(zhuǎn)運司貧乏不能舉手。此無他,不先事處置之過也。去年浙西數(shù)郡先水后旱,災(zāi)傷不減熙寧,然二圣仁智聰明,于去年十一月中,首發(fā)德音,截撥本路上供斛斗二十萬石賑濟,又于十二月中,寬減轉(zhuǎn)運司元祐四年上供額斛三分之一,為米五十余萬斛,盡用其錢買銀絹上供,了無一毫虧損縣官,而命下之日,所在歡呼。官既行糴,米價自落。又自正月開倉糶常平米,仍免數(shù)路稅務(wù)所收五谷力勝錢,且賜度牒三百道以助賑濟,本路帖然,遂無一人餓殍者,此無他,先事處置之力也。由此觀之,事豫則立,不豫則廢,其禍福相絕如此?!?/p>
近者臣每觀《邸報》,諸路監(jiān)司多是于三四月間先奏雨水調(diào)勻,苗稼豐茂;及至災(zāi)傷,須待餓殍流亡,然后奏知,此有司之常態(tài),古今之通患也。豐熟不須先知,人人爭奏,災(zāi)傷正合預(yù)備,相顧不言。若非朝廷廣加采察,則遠方之民,何所告訴?”時七月戊寅也。[3]10828-10832
(六)戰(zhàn)事管理
1.元祐《邸報》十月九日事。宋遼戰(zhàn)爭中虛報戰(zhàn)功問題。
丁亥,臣僚上言 :“竊見朝廷自開邊以來,罰罪不明,賞功太濫,不求其實,祗信其言,故上下得以相蒙,遠近習為欺誑。每出師略有微功,則多增擄獲之數(shù),至有殺戮老稚無辜以充首級,身未入行陣,而買首論功,官軍或有敗傷,百不言其一二。此風浸長,十有余年,大將明知,略無詰難,以致朝廷金帛妄施于選懦之士,官爵猥加于無知之人。夫保明軍中功罪,朝廷取信以行賞罰者,大將也。大將詐偽,不以實聞,朝廷默受其欺誑,如此曠日持久,欲望賞罰皆當,以服三軍之心,使之赴功集事,威制夷狄,豈不殆哉!今諸路奏功,臣恐將吏狃習故態(tài),妄冒欺誑,以虛為實,以少為多,以罪為功,致朝廷推恩太濫,并及無功,卻致有功將吏無所激勸,有罪之人無所畏懼。欲望朝廷嚴降指揮,下諸路安撫司子細根究,據(jù)實結(jié)罪保明,不容鹵莽;仍令本路監(jiān)司覺察虛實,責御史臺常切采訪彈奏,稍有不實,重行降黜。庶軍中賞罰無有不當,諸將不敢欺誑,軍士有所勸沮,朝廷無枉濫之費?!痹t :“札與陜西、河東逐路經(jīng)略司,依詳上件臣僚所奏,應(yīng)將士言功,并先責元統(tǒng)領(lǐng)官根究詣實,結(jié)罪保明。供申候到帥司,仰更切加考驗,如委無妄濫,即本司再具結(jié)罪保明聞奏。并札與逐路轉(zhuǎn)運司、提刑司常切覺察,如有妄冒,仰具實封奏聞,考驗是實,其元保明官司當議重行降黜。并札與御史臺,令采訪彈奏?!?/p>
此《元祐邸報》十月九日事,當考言者姓名增入。[3]9883
2.元符二年(1099年)正月。涇原路經(jīng)略使章楶謝表。
詔涇原路經(jīng)略使章楶擅違朝旨,前后奏報異同,特罰銅三十余斤。先是,上御批令涇原二酋免木檻發(fā)來赴闕。楶言大小首領(lǐng)若悉遣行,無主管降羌者,乞量留。又章惇欲留候進筑了遣來,上極難之。曾布曰 :“二酋在軍前,則敵人情通,易于捍御,又降羌未至者,可以因而招納,于邊計誠有補?!辈瘫逵现?,頗不以為然,而上竟從布所請。已而楶卒遣妹勒都逋等赴闕,上以其前后奏報反復,故有是罰。
《邸報》有楶謝表云 :羌酋就縛,宜加桎梏之防;幾事難言,妄瀆冕旒之聽。公違明制,合正嚴誅。[3]12039
3.元符二年(1099年)三月。嚴厲處置鍾傳、王舜臣集體虛報戰(zhàn)功領(lǐng)賞案。
元符《邸報》,密院奏刑部申奏制勘所奏??彼嗫钡芥R傳、王舜臣等妄冒功賞數(shù)內(nèi)秦鳳經(jīng)略使陸師閔、鍾傳奏討蕩畫謀事??睍R傳統(tǒng)領(lǐng)兩路大軍出界,元奏斬獲三千五百二十級,今勘得共實獲二百九十級,外有三千三百三十級系虛冒。其陸師閔六月十四日承受朝旨 :“妄冒入限一月許自陳,與免罪?!敝潦巳諣?,秦州等所勘詳,陸師閔直至十八日方行出牓,及奏狀內(nèi)稱“尋行出牓”情罪,合取自朝廷指揮。法寺稱 :“許首朝旨出牓稽違,官減外,杖六十,公罪。鍾傳畫謀功賞如是情屬虛奏,系保明不實,徒二年,未賞,減二等,官減外,杖一百,私罪,合罰銅十斤,如不知情,合罰銅三斤?!笨睍憥熼h見系降授朝散郎,試戶部侍郎。三月九日奉圣旨 :“陸師閔特落職,差知蘄州。其已差下張德溫,令吏部依元到名次別與合入差遣。”奉敕 :“惟賞當功,罰當罪,則臣下勸,朕持此以為勵世之具,雖侍從之臣,亦不得而私焉。具官頃以才稱,實膺閫寄,方洮河進討,計謀將下,交私妄冒功賞;詔許陳首,而汝奉行不時,職當保明,而汝奏報非實。不加黜責,曷儆誕謾!聊褫職名,猶綰郡寄,往其循省,無重悔尤,可特罷侍郎,依前降授朝散郎、知蘄州?!敝袝?、密院關(guān)密院奏 :“刑部申,秦州制勘到鍾傳、王舜臣等妄冒功賞案數(shù)內(nèi)下項人,三省、密院同奉圣旨 :‘依逐項指揮。’今據(jù)吏部申逐人見今職名,合降官資 :下項秦鳳路隨鍾傳出界五將,妄冒獲級、重傷、雜功人;下項曾經(jīng)保奏崇班曹宗道、秦貴虛供獲糧前去,逢賊斗敵,重傷留在安西城,降一資?!狈铍?:“曹宗道等,夫王政不忘人之功,若僥幸而妄其實,則罰亦隨之。比者偏師出塞,而汝等秋毫之力無有焉,或妄列重傷,或虛冒首級,以覬賞典,各黜兩秩,尚為寬典??呻??!敝袝?、密院關(guān)密院奏 :“刑部申,秦州制勘到鍾傳等妄冒功賞案,三省同奉圣旨 :‘依逐項指揮。’今據(jù)吏部申,契勘高永年見任崇儀使,依所降指揮,合降六官,降至文思副使。關(guān)送中書省指揮?!蔽鹾硬柯渥訉⒃鄶孬@八十級,捉到生口一名,天使錢鈐轄傷中五十七人,雜功十五人。今勘會定實獲二十四級,生口一名并舊丁,余并是虛妄。內(nèi)權(quán)都總領(lǐng),崇儀使高永年出界回,有部落子各將人頭于高崇儀,向邢玠道收著中軍人廝煎要人頭一級,與經(jīng)勾陳先得,勾當人一級與張鈐轄,三殿直三級與撫諭王拱,備一級與效用辛士虎。高崇儀指揮邢玠道,王防御得鍾龍圖人頭要及三分,問當?shù)昧π彰顺?,高崇儀于姓名下虛鑿寫了人頭,令邢玠道等監(jiān)勒,依上件虛冒功數(shù)狀申訖。六月二十三日準朝旨,限一月陳首。至七月二十八日,馬皇城處喚邢玠道與我憑寫首狀來,為鍾龍圖指揮,不敢違拒,元保明人頭中傷等都是詐冒。申經(jīng)略司,于檢上落作二十三日,其使臣等陳首,亦落作二十三日。元部六百七十四人,虛冒獲級一分已上??丛旕R用誠、邢安道虛作效用,系不應(yīng)言,官減外,笞五十。將首狀落作二十三日,系詐為官文書,及虛均攤首級與親戚,及許為首級妄求功賞,為從,按問官減外,合杖九十,合罰銅九斤。除李澄已降指揮外,馬用誠降兩官,冒部獲一分以上,更降一官,及依隨李澄虛上人頭與親戚等,更特降三官。奉敕 :“依。下項皇城使馬用誠可特降文思副使,崇儀使高永年可特降內(nèi)殿崇班?!彪否R用誠等 :“戰(zhàn)危事也,惟賞當功,罰當罪,則人忘死以犯難矣。爾提兵御邊,蔑公徇私,誕冒賞級,加于無功,貶秩六等,尚為寬恩。往自循省,母重獲悔?!盵3]12085-12089
(七)車蓋亭詩案
元祐四年(1089年)四月。車蓋亭詩案原委,朝內(nèi)復雜微妙的政治斗爭(節(jié)選)。這是一篇典型的政治內(nèi)幕報道,細致詳實。
朝散郎、知漢陽軍吳處厚言 :
伏見朝廷牽復知鄧州蔡確觀文殿學士,此則朝廷念舊推恩,無負于確矣。然確昨謫安州,不自循省,包蓄怨心,實有負于朝廷,而朝廷不知也。故在安州時,作《夏中登車蓋亭》絕句十篇,內(nèi)五篇皆涉譏訕,而二篇譏訕尤甚,上及君親,非所宜言,實大不恭。臣以食君之祿,義切于己,雖不在言責之地,忠憤所激,須至冒昧萬死,仰凟天聽。緣其詩皆有微意,確欲使讀者不知,臣謹一一箋釋,使義理明白。內(nèi)五篇不涉譏訕,亦一例寫錄連粘投進,所貴知臣言之不妄。
其詩云 :“公事無多客亦稀,朱衣小吏不須隨。溪潭直上虛亭里,臥展柴桑處士詩?!薄耙淮丫隘E簾外,四面涼風曲檻頭。綠野平流來遠棹,青天白雨起靈湫?!庇乙陨隙?,別無譏謗?!办o中自足勝炎蒸,入眼兼無俗物憎。何處機心驚白鳥,誰人怒劍逐青蠅?”右此一篇,只是譏刺執(zhí)政,即不謗及君親?!凹埰潦碇穹酱?,手倦拋書午夢長。睡起莞然成獨笑,數(shù)聲漁唱在滄浪?!庇掖艘黄?,稱莞然獨笑,亦含微意。況今朝政清明,上下和樂,即不知蔡確獨笑為何事?!拔魃襟勼懸娝审蓿杖諄砜瓷D(zhuǎn)新。聞?wù)f桃花巖石畔,讀書曾有謫仙人?!庇掖艘黄?,亦別無譏謗?!帮L搖熟果時聞落,雨折幽花亦自香。葉底出巢黃口鬧,波間逐伴小魚忙。”右此一篇,只是譏刺昨來言事者,及朝廷近日擢用臣僚,亦不曾謗及君親。
“矯矯名臣郝甑山,忠言直節(jié)上元間。釣臺蕪沒知何處?嘆息思公俯碧灣。”右此一篇,譏謗朝廷,情理切害,臣今箋釋之。按 :唐郝處俊封甑山公,上元初,曾仕高宗。時高宗多疾,欲遜位武后,處俊諫曰 :“天子治陽道,后治陰德,然帝與后猶日之與月、陰之與陽,各有所主,不相奪也。若失其序,上謫見于天,下降災(zāi)于人。昔魏文帝著令,不許皇后臨朝,今陛下奈何欲身傳位天后乎?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正應(yīng)謹守宗廟,傳之子孫,不宜持國與人,以喪厥家?!庇墒鞘戮?。臣竊以太皇太后垂簾聽政,盡用仁宗朝章獻明肅皇太后故事,而主上奉事太母,莫非盡極孝道,太母保圣躬,莫非盡極慈愛,不似前朝荒亂之政。而蔡確謫守安州,便懷怨恨,公肆譏謗,形于篇什。處今之世,思古之人,不思于它,而思處俊,此其意何也?借曰處俊安陸人,故思之,然《安陸圖經(jīng)》更有古跡可思,而獨思處俊,又尋訪處俊釣臺,再三嘆息,此其情可見也。臣嘗讀《詩》《邶風》《綠衣》,衛(wèi)莊姜嫉州吁之母上僭,其卒章曰 :“我思古人,實獲我心?!贬屨咧^此思古之圣人制禮者,使妻妾貴賤有序,故得我之心也。今確之思處俊,微意如此。
“溪中曾有劃船士,溪上今無佩犢人。病守翛然唯坐嘯,白鷗紅鶴伴閑身?!庇掖艘黄酂o譏謗。“未結(jié)茅廬向翠微,且持杯酒對清輝。水趨夢澤悠悠過,云抱西山冉冉飛?!庇掖艘黄?,亦無譏謗?!靶Y六月浩無津,行見沙洲束兩濱。如帶溪流何足道,沈沈滄海會揚塵?!庇掖艘黄Q“沈沈滄海會揚塵”,言海會有揚塵時,人壽幾何,尤非佳語。
處厚又奏 :“昨為蔡確安州詩譏訕朝廷,上及君親,遂有狀繳奏。竊慮確妄有分析,稱所思郝處俊不為此事,臣今以《舊唐書》考之 :處俊所進諫者數(shù)事,或有在咸亨初,或有在咸亨間,或在上元初,唯進諫此事,乃在上元三年,即上元間也。故確詩云‘忠言直節(jié)上元間’,則正思此也。又最后一篇云 :‘喧豗六月浩無津,行見沙洲束兩濱。’今聞得安州城下有涢河,每六七月大雨,即河水暴漲,若無津涯;不數(shù)日晴明,即涸而成洲,故確因此托意,言此小河之漲溢能得幾時,滄海會有揚塵時。又‘滄海揚塵’,事出葛洪《神仙傳》,此乃時運之大變,尋常詩中多不敢即使,不知確在遷謫中,因觀涢河暴漲暴涸,吟詩托意如何?”
據(jù)王鞏《隨手雜錄》 :“初,吳處厚箋蔡持正詩進于朝,邸官已全本報之,凡進入三日,而寂無聞?!盵3]10270-10274
(八)減免稅賦
元祐《邸報》二年十月六日事。國家免除稅賦,地方政府不予執(zhí)行。
臣僚上言 :“伏覩陛下即位以來,數(shù)降敕令,減放民間夏秋二稅積欠,及坊場敗闕課利,及公人元非侵欺盜用失陷之類。所在州縣觀望監(jiān)司意旨,不肯依準敕令直行放免,多為人吏隱藏元案,公行邀乞?;蚴狗牌涠?;或已放息錢,而本錢尚在;或已多納過息錢,不與通計作本錢勾銷;或雖有曉示,明言除放,而官司托以未經(jīng)磨算,留滯日月;或虛稱已申省、寺,而未有與奪;或坊場敗闕,廬舍、器用已無存在,而猶監(jiān)錮老弱,追償未已;或送納齊足,而不給還本鈔。有窮苦失業(yè)之民,救饑寒不暇,復為官司拘系督迫,略無生意。其實為諸路監(jiān)司不推原朝廷仁厚之政,惟恐年計不足,有妨進用;州縣官吏又牽制因循,上下蒙蔽,以至于此。竊以二圣臨御,愛恤生靈,蠲除逋負,而敢爾抑遏閉塞,使朝廷有惠澤之名,而其實未逮于天下,恐非二圣所以為惻恤慘怛之意也。臣愚欲乞下御史臺先取諸路監(jiān)司保明事狀,委無未盡案驗,乃體訪民間欠負未經(jīng)行遣,及雖已行遣而未盡者,乞付吏議,重行黜責,庶以慰遠方無告之民,天下幸甚!”詔令諸路及府界監(jiān)司,限一月疾速依敕結(jié)絕,仍具保明聞奏。
《元祐邸報》二年十月六日事,當考言者姓名。[3]9880-9881
(九)河防
1.元祐《邸報》十月初九日事。設(shè)置都大提舉修河司,治理河北河水決堤。
河北都轉(zhuǎn)運使顧臨等奏 :“昨準朝旨,勘會河北自河決以來,至今未見開修的確利害,令與水官講畫合興修去處及所用工料,保明聞奏。續(xù)準朝旨,以講議河事所為名。近因都水使者王孝先奏,將講議河事所與提舉修河所并,以都大提舉修河司為名。竊聞舊例,須是已有興修去處,始立提舉修河司總領(lǐng)其事。今來方候河水減落,見行港勢所向,較量利害申陳,顯見難以預(yù)置興修司局;既將講議河事所并為都大提舉修河司,又卻復分講議與修河兩項行遣,不惟名實異同,深慮文移交互。欲乞?qū)?yīng)緣講議河事行遣并依元降朝旨,以講議河事所為名,候議定合行開修去處奏聞,及依故事朝廷差官覆實,委得允當,許令興工,即復為都大提舉修河司?!痹t依所奏,候議河事興工,即復為都大提舉修河司。
《元祐邸報》十月初九日事,要見修河議論,當刪取之。二月八日并四月二十六日詔,當考。[3]9883-9884
2.元符二年(1099年)閏十月。工部關(guān)于舊東流諸埽河防清產(chǎn)核資狀文。
工部狀 :“近準朝旨,北流河事并付轉(zhuǎn)運司。今相度,欲乞從本部選差官一員,詣舊東流諸埽,仔細點檢自降朝旨河事付轉(zhuǎn)運司日后,見在物料、錢物數(shù)目,及北流埽分,逐一相度水勢,次第立定向著、退背二埽,每等埽合用物料、人兵額數(shù),然后定差都大若干,用來年例錢、物料、兵夫充數(shù),足與不足,逐一分明立定開說,保明奏聞等。如依所申,即乞差權(quán)都水丞韓輯前去?!痹t依工部所申。
《邸報》十月十九日事,今增入。[3]12302
3.元符二年(1099年)八月。國家水利官員降級為地方官。
右中散大夫、都水使者鄭佑知峽州,朝奉大夫、權(quán)提點河北東路刑獄李仲權(quán)知蘇州,朝奉郎、北外都水丞李偉通判秦州。
用《元符邸報》增入。此必緣河事下遷,當考。[3]12209
4.元符二年(1099年)九月。權(quán)殿中侍御史石豫上奏請求嚴辦絕提負責官員。
臣僚上言 :“近以大河決溢,一向北流,有司急切,宜重欺罔之罪,雖已具札子彈奏,而當職官未蒙顯黜。伏覩敕命鄭佑知陜州,李仲知蘇州,李偉通判秦州。此三人者,皆系水官,士論駭然,特未僉允。蓋黃河大役,興作連年,朔道積儲,費出殆盡。今既決溢,數(shù)州之民咸被昏墊,老幼皇皇,轉(zhuǎn)徙道路。而佑等未蒙朝廷明正典刑,今所與之郡,類皆藩鎮(zhèn),使彼自擇,不過如此。臣竊謂賞罰之實有所未明,則北方之民凡被其患者,何以慰其心也。伏望圣慈特賜詳酌指揮,先罷逐人差遣,根治情實施行。”詔逐人并罷新除差遣,各隨見今所在州軍聽候指揮。言者權(quán)殿中侍御史石豫也。
《邸報》九月二十一日有此言章,今掇取增入。八月三日、九月十六日、十月二十六日。[3]12245-12246
5.元符二年(1099年)九月。水部員外郎曾孝廣奏治理黃河事。
水部員外郎曾孝廣奏 :“臣伏見元豐四年六月三日圣旨,河決小吳埽,其東行河道已是淤高,理不可塞,將來更不修閉。今年河決內(nèi)黃埽,全河北流,已準敕命河事付轉(zhuǎn)運司,責州縣共力救護北流堤岸。則都水北外丞無所職任,及南外丞有懷、衛(wèi)都水地分亦屬河北路,今來不可獨異而使觀望疑惑。欲乞并歸轉(zhuǎn)運司,于本司置河渠案及屬官,分治責辦州縣修護河埽,自然上下檢察,內(nèi)外簡省?!惫げ靠丛敚佬V所奏事理施行,所有合措置事件,令轉(zhuǎn)運司別具條析奏取朝廷指揮。從之。
《邸報》九月二十五日甲子有此,今附見。[3]12249
(十)宋夏邊政
元符元年(1098年)三月。輔臣、密院奏鍾傳、陸師閔率秦師進筑淺井以無水泉而罷事處置不當宜受處罰。
祐圣《邸報》云 :據(jù)密院奏,勘會鍾傳奏乞進筑去處,有違朝廷累降指揮,顯屬輕易舉動,反復異同不當,其逐次奏報,各有誕妄不實;及陸師閔一向依隨,并無措置;若不重行降黜,無以懲戒。康謂、李深亦是預(yù)議之人,及隨軍走馬滿志行并無奏報,理合行遣。三省、樞密院同奉圣旨,并且在逐路責其后效。內(nèi)鍾傳特落直龍圖閣,降通直郎、主管熙州、兼權(quán)簽書熙河蘭岷路安撫都總管司公事。陸師閔特降一官,落集賢殿修撰,充直秘閣??抵^、李深、滿志行沖替,系公罪事理重,余差遣依舊。除逐人降官、落職及差遣,并追支賜別降指揮外,其滿志行沖替并追減年,及不用敘法,并康謂權(quán)熙河蘭岷路都監(jiān)、權(quán)知通遠軍。[3]11783-11784
哲宗時期《邸報》呈現(xiàn)了報道的敘事化特征——新聞人物、新聞事件及新聞背景、新聞?wù)Z境第一人稱敘事方式,展示了歷史人物、歷史事件的豐富性、復雜性,體現(xiàn)了新聞報道的客觀性、真實性。詔書、制文、奏文等,原文照登。
盡管《邸報》審查機構(gòu)、編輯出版機構(gòu)均在不同程度上對《邸報》進行審查,實際上形成了比較復雜的出版內(nèi)容選擇及干預(yù)過程,但是出版政策總體上是比較自由寬容,報道內(nèi)容也是比較自由的,形成了新聞報道早期專業(yè)主義特征,確立了《邸報》以真實報道為主的權(quán)威媒體地位,反映了哲宗時期豐富復雜的政治生態(tài)。顯性與隱性報道兼具,政事報道的公開性甚至令人驚詫。
[1]徐松.宋會要輯稿[M].北京 :中華書局,1957.
[2]趙升.朝野類要[M].王瑞來,點校.北京 :中華書局,2007.
[3]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M].北京 :中華書局,1992.
[4]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M].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責任編輯 郭玲】
Contents ofCourtBulletinand National Affairs of Song Dynasty——Chronicles ofCourtBulletinin Li Dao’s Works during Zhezong Period in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TIAN Jian-ping
(College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s, Hebei University, Baoding, Hebei 071002,China)
CourtBulletin, as a medium for the government of the Song Dynasty to transmit political information internally, was edited, published and issued by Memorials Office. As a government document or political newspaper, it functioned as a political newspaper to some extent, targeting at government officials at various levels to understand and recognize national political affairs and status. Li Dao compiledAContinuationofHistoryasaMirror, based onCourtBulletinas the basic historical data. This paper excerpts and briefly analyzes the contents ofCourtBulletinduring Zhezong period in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recorded inAContinuationofHistoryasaMirror, to have a rough idea of national political life reflected inCourtBulletinduring Zhezong period. Previous researches onCourtBulletinwere limited to its editing and publishing, with little on its contents.
CourtBulletin; politics of Song Dynasty; Emperor Zhezong; Li Dao; chronicles
2015-10-10
田建平(1963—),男,內(nèi)蒙古包頭人,博士,河北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 :出版史,媒介史,文化傳播。
G23
A
1005-6378(2015)06-0001-12
10.3969/j.issn.1005-6378.2015.06.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