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曉華

(海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海南?？?70228)

關于南海諸島地名研究，目前，國內(nèi)已發(fā)表了一批研究成果，尤其是劉南威先生、曾昭璇先生等一批著名學者從地理學角度深入研究了南海諸島地名形成與演變。然而，地名不僅是一種地理專有名稱，是一種語言現(xiàn)象，更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與文化有著密不可分關系。它不僅體現(xiàn)了人們在生產(chǎn)實踐活動中對特定自然和人文環(huán)境獨到認識，而且反映了民族生活方式、風俗習慣和心態(tài)等文化因素。正如澳大利亞艾德里安·魯姆在《世界地名》一書中指出的:“地名不是任意命名的”“命名的依據(jù)是多種多樣的，但主要取決于當時的歷史條件，命名者的文化程度及其社會、政治、宗教、民族等方面的態(tài)度和動機?！雹?澳)艾德里安.魯姆著，楊德業(yè)等譯:《世界地名》，測繪出版社，1983年版，第4頁。因此，地名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是人類認識發(fā)展產(chǎn)物，是人類思維方式和心理特征集中體現(xiàn)。南海諸島地名是我國人民長期在南海從事航海和生產(chǎn)活動，不斷加深對南海島礁認識過程中形成和演變的。不僅反映了我國人民對南海認識歷史沿革，而且也是中國文化特色和中國人思維方式和文化心理的一種體現(xiàn)，是我國寶貴文化遺產(chǎn)。為此，本文嘗試從文化角度來探討南海諸島地名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之間關系，以此來證明南海諸島主權自古歸屬中國。在此，特別感謝劉南威先生、曾昭璇先生等著名學者的研究成果。

我國人民對南海諸島命名最早可以追溯到秦漢時期，至今已有近2000年歷史。在此期間，南海諸島地名發(fā)生多次變化，從對南海整體概貌泛稱地名到島礁群體總稱或聯(lián)稱地名，再到對具體島礁單稱地名，最后到規(guī)范性命名，各類地名共計600余。除1935年130多個和1947年70多個是音譯、意譯或者音意兼意譯外國名稱外，其他大部分都是中國人為南海島礁的命名。通過對這些中國人的命名進行分析、分類、歸納和整理，可以將其分為地理意義命名、歷史意義命名、軍政意義命名、地方文化意義命名和吉祥文化意義命名等，這些命名不僅蘊含了中華文明因子，而且反映了中國人文化心理和思維方式。

一 地理意義命名

地名作為一種表示特定方位、范圍的地理實體專用名稱，根據(jù)地理特征為其命名是最常見的一種方式。在南海諸島命名中，這類地名大約占三分之一比例，而且根據(jù)不同地理特征，地理意義命名也分為很多種類型，下面進行逐一分析。由于此類地名較多，只列舉典型意義代表。

(一)以地形、地貌命名

這類地名主要根據(jù)南海島礁形狀和主要地貌特征進行非常具體形象命名，從古至今南海諸島地名中，這一類是最多的。

首先，南海諸島古地名基本上都屬于以地形、地貌命名。諸如“崎頭”是因南海中露出水面島礁高低不平而得名;“石塘”是因南海島礁以環(huán)礁為主，環(huán)礁是以環(huán)狀礁圈包圍瀉湖構成，就像石頭圍著大池塘，故而取名;“長沙”是因由砂礫沉積披覆珊瑚礁而構成的珊瑚島，低矮但很長而得名;“千里長沙”“萬里石塘”“千里石塘”“萬里長沙”“千里長堤”等是因南海島礁寬廣而得名。古地名中最形象的具體群礁命名應該算是“九乳螺洲”?！熬湃槁葜蕖笔俏覈让駥ξ魃橙簫u的命名，源于從遠處看西沙群島，波濤洶涌，海浪在露出水面9個島礁間此起彼伏猶如青螺浮現(xiàn)。我國先民之所以主要以地形、地貌來命名南海諸島，主要源于當時地理知識相對有限，而且對南海認知也不夠深入，只能依據(jù)南海整體概貌或者礁群一些外形特征進行命名。

其次，南海諸島土地名(瓊人俗名)中也包含大量依據(jù)地形、地貌的命名。這些地名中既包括以南海島礁地貌類型總結出來的通名，也包括指代具體島礁的專名。通名還包括兩種類型:其一，由于南海諸島的珊瑚礁主要以環(huán)礁為主，根據(jù)環(huán)礁地貌形狀總結出來的通名有:“筐(匡)”“圈”“塘”“門”“節(jié)”“孔”等。南海諸島環(huán)礁由礁環(huán)包圍礁湖構成。海南島漁民對這兩部分給予了形象命名，因礁環(huán)像籮筐，被稱為“筐(匡)”，被礁環(huán)包圍的礁湖，風浪較小，像水塘，而被稱為“塘”。環(huán)礁上有缺口，是礁湖與外海相通出口，像門戶，漁民稱之為“門”。被水道分割的礁環(huán)，屬于暗礁的，稱之為“節(jié)”;其二，根據(jù)潮汐變化，島礁露出水面狀況，總結出來的通名有:“峙”“線”“鏟”“線排”和“郎(榔)”等。對高潮也不被淹沒的島嶼和沙洲，稱之為“峙”;把小島和小沙洲稱為“峙仔”。對高潮淹沒，低潮顯現(xiàn)暗礁，有的排列成串，遠望成線，稱之為“線”;有的暗礁頂部展平，似鏟，稱之為“鏟”;對低潮也不顯露、淹沒在海面下較淺的暗沙，稱之為“線排”;對低潮不顯露，淹沒在海面下較深的暗灘，稱之為“郎(榔)”。①劉南威:《現(xiàn)行南海諸島地名中的漁民習用地名》，《熱帶地理》，2005年第2期。

南海諸島中以地形、地貌來命名具體島礁數(shù)量更多，粗略統(tǒng)計達到50多個。這些地名中，有的是漁民根據(jù)形狀直接命名的，諸如，“三角線”:因環(huán)礁為三角形而得名;“長峙”:因島呈長條形而得名;“圓峙”:因島如圓盤而得名等等。有的地名是漁民根據(jù)形狀聯(lián)想到平時使用的生活物品。諸如，“眼鏡”:為環(huán)礁，被沙洲從中一分為二，像眼鏡而得名;“褲襠”:由兩個小礁構成，外形像褲襠而得名;“牛軛”是因外形酷似牛軛而得名;類似還有如“銅鍋”“秤鉤”“簸箕”“銅鐘”等等。有的地名是漁民根據(jù)形狀聯(lián)想到平時使用的生產(chǎn)物品。諸如“雙帆”:外形呈3級塔形，四周陡峭，遠望像帆船而得名;“鐵鏈”:由3個珊瑚礁構成，遠望像鐵鏈而得名;“牛車英”:“英”是輪子的意思，海南方言。礁盤呈圓形，像海南木制牛車的輪子而得名等。還有三個島礁名字是用海南當?shù)厥褂锰赜形锲范?。“梅九?礁盤像海南島漁民求神問卜用的杯夾，俗稱“梅九”而得名;“火哀”:長形環(huán)礁，像海南島用椰絲卷成點火繩，俗稱“火哀”而得名;“腳坡”:圓形小環(huán)礁，無缺口，礁湖水渾色黑，似海南島陶制洗腳盆——“腳缽”而得名②劉南威:《現(xiàn)行南海諸島地名中的漁民習用地名》，《熱帶地理》，2005年第2期。。

這些具體形象的南海諸島土地名深刻反映了我國漁民經(jīng)過長期生產(chǎn)活動對南海一島一礁都非常熟悉，在對南海諸島島嶼、沙洲、暗沙、暗礁和暗灘地貌特征感性認識基礎上，不僅達成共識總結出了地貌類型的通名，而且聯(lián)系自身生產(chǎn)生活實踐，用生活物品和生產(chǎn)物品來為具體島礁命名。尤其是用海南當?shù)厥褂梦锲访沟媚虾ＶT島土地名充滿了濃郁鄉(xiāng)土氣息和地方特色。

(二)以相對位置、排列順序命名

這一類型地名主要是根據(jù)南海島礁之間相對位置以及島礁相對排列順序進行命名，不僅能確定具體島礁大概方位，而且也體現(xiàn)出我國人民對地理方位和排列順序的習慣性稱謂，具有典型民族性和地方性。

(三)依據(jù)南海島礁之間相對位置進行命名

這類地名包含三種情況:1.用非常典型地理方位詞匯東、南、西、北進行命名，諸如東沙、東七島、西八島、東南角、西北角、南門等;2.用中國式羅盤方位進行命名，諸如丑未:因從中業(yè)群礁的鐵線取丑未方向可到此處而得名;東頭乙辛:在南沙群島東面，《更路薄》記載:“自魚鱗(仙賓暗沙)去乙辛，用乙辛三更收”①韓振華:《我國南海諸島史料匯編(上)》，東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384頁。，即從仙賓暗沙取乙辛方向航行可以達到此處而得名;西頭乙辛:從南威島取乙辛方向可到達此處而得名。羅盤是中國古代四大發(fā)明之一，是中華民族特有的，用羅盤方位詞為島礁命名反映了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凸顯了民族性;3.用海南島漁民對地理位置習慣稱謂進行命名。按海南島漁民習慣，凡在東部、北部的，一般稱為頭或上，在西部、南部的，一般稱為尾或下。諸如，尾峙:尾峙在永樂群島最西面而得名。奈羅上峙:該島在奈羅偏東北而得名;奈羅下峙:該島在奈羅西南而得名等。海南島漁民也會根據(jù)航行路線命名島礁。諸如，半路峙:是位于西沙群島最南的低矮沙洲，航行時不容易發(fā)現(xiàn)，稍不留神，容易行駛到南沙西側，因此要迂回航行，如從盤石嶼出發(fā)去半路，需向西南走一段，然后向西北行駛才能到該處，通常向西北行駛的路程，相當于向西南行駛路程的一半，故稱半路峙②劉南威:《南海諸島瓊人俗名考》，《華南師范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1985年第2期。。

(四)根據(jù)島礁排列順序進行命名

這種排列順序主要是以漁民到達島礁先后順序為主。按照習慣，漁民把先到的稱為“上”，后到的稱為“下”。諸如，海南島漁民到西沙群島生產(chǎn)，先到宣德群島，后到永樂群島，故稱宣德群島為上峙，永樂群島為下峙;從海南島到南沙群島生產(chǎn)，先到北子島，后到南子島，故稱北子島為埃羅上峙，南子島為埃羅下峙。漁民還習慣用序數(shù)詞來命名先后排列的島礁。諸如，三峙:從永興島開始，經(jīng)過南沙洲，再到該處，故稱三峙;第三峙:海南島漁民從西沙到南沙從事生產(chǎn)，一般先到奈羅，再到鐵峙，第三站到該處而得名等。這些命名方式不僅表明了海南島漁民長期在南海從事漁業(yè)生產(chǎn)，形成了固定的航行路線，而且也反映了具有地方特色的順序稱謂方式，這是地方文化的一種體現(xiàn)。

(五)以水文特征命名

這類地名是根據(jù)具體島礁特殊地形所造成水文狀況而命名的。最早出現(xiàn)的應該就是“漲海”了，這是我國古人根據(jù)整個南海潮汐狀況進行命名。最形象的應該是勞牛勞和鬼喊線，這兩個地名是我國海南島漁民命名的。勞牛勞是因此處水流湍急，通過礁石時發(fā)出“呼呼”聲音，但又因該環(huán)礁沒有缺口，表面海水似“流不流”，諧音為“勞牛勞”、“劉牛劉”或“老牛老”。鬼喊線是因該處礁灘多，浪濤洶涌，像“鬼”喊而得名。正如潭門漁民蘇德柳在《水路簿》中記載的:該處“出水不高，有浪拍打，發(fā)出呼呼響聲”。除此之外，甘泉島和浪花礁也是根據(jù)水文狀況進行的命名。甘泉島是因島上有淡水，而且味道甘美而得名。浪花礁是因該礁受海水沖擊浪花飛濺而得名。

(六)以自然資源命名

這類地名是根據(jù)島礁上具有代表性的植物或動物進行命名，或者根據(jù)島礁附近水產(chǎn)特征進行命名。以具有代表性植物命名有:紅草峙，因島上有紅色或紫色馬齒筧類植物生長而得名;老粗峙，因島上灌木叢茂密，參差不齊，表面望去，給人粗糙印象而得名。以具有代表性動物命名有:鳥仔峙，因該島海鳥眾多而得名;貓注(貓峙)，海南音“注”與“峙”同。因島上老鼠多，漁民帶貓上島，導致島上貓多而得名。以島礁附近水產(chǎn)特征命名有:墨瓜線，海南話“瓜”即海參，墨瓜即墨參。因該礁附近盛產(chǎn)墨參而得名;螺島，因該島盛產(chǎn)馬蹄螺而得名;無乜線，“無乜”是“沒有什么”之意。因該環(huán)礁沒什么海產(chǎn)而得名。類似還有赤瓜線、龍蝦礁、扁參礁等。這些地名表明我國漁民長期在南海區(qū)域從事生產(chǎn)，對南海島礁上動植物和島礁附近水產(chǎn)特征非常熟悉。

總之，以地理特征為地理實體命名是人們慣常命名地名方式。這些命名方式也能體現(xiàn)出中國人的思維方式——“直觀”，即中國人為地理實體命名往往是依據(jù)直觀感受到的該地外部特征，諸如地形地貌、顏色、大小、聲音、味覺等等。人們憑著對地理實體直觀認識，“近取諸身，遠取諸物”，即攝取人類自身和自然萬物特征為地方命名，力求把它栩栩如生表現(xiàn)出來，給人以直觀感受①鄧慧蓉:《從中國地名透視漢族人的思維方式和社會心理》，《學術交流》，2003年第12期。。南海諸島地名中有大量地理意義命名，恰恰就體現(xiàn)了從古至今我們中國人思維特點。

二 歷史意義命名

南海諸島地名中具有歷史意義地名數(shù)量也相當多，大概包括四種情況:第一，紀念致力于經(jīng)營南海諸島及與南洋各國交往的封建王朝，以封建王朝年號命名;第二，紀念歷史人物，以歷史人物名字命名;第三，紀念巡視南海諸島官員，以巡視官員籍貫命名;第四，紀念曾在南海諸島執(zhí)行勘查、接收等任務軍艦及艦長，以軍艦號或艦長名字命名。下面逐一進行分析。

(一)紀念致力于經(jīng)營南海諸島及與南洋各國交往的封建王朝，以封建王朝年號命名

諸如，永樂群島:因紀念明成祖永樂年間，派遣鄭和下西洋而得名;宣德群島:因紀念明宣宗宣德年間，繼續(xù)派遣鄭和下西洋發(fā)展與南洋各國友好關系而得名。

(二)紀念歷史人物，以歷史人物名字命名

這類命名又分為兩種情況:1.紀念保衛(wèi)、巡游南海諸島及出使南洋各國歷史人物，諸如以與鄭和下西洋有關的歷史人物名字進行命名的島礁有:鄭和群礁、晉卿島、道明群礁、楊信沙洲、景宏島、費信島、馬歡島、尹慶群礁。以與李準巡海有關歷史人物名字命名島礁有:李準灘、人駿灘。還有從秦漢開始至明清時期，我國有大量官員、使者、航海家、旅行家、高僧穿梭于南海，承擔著與南洋各國進行交往使命，促進了我國與周邊國家經(jīng)濟、文化交流。為了紀念他們所作出貢獻，以他們名字命名島礁有:道乾群島、森屏灘、趙述島、和五島、嵩燾灘等;2.紀念我國歷史名人。這類歷史人物雖然與南海毫無關聯(lián)，但是我國家喻戶曉的歷史名人，為紀念他們，以其名字命名的島礁有:陽明礁、東坡礁、孔明礁、屈原礁、魯班礁等。

(三)紀念巡視南海諸島官員，以巡視官員籍貫命名

這部分命名主要與李準巡海相關。1909年李準受命于兩廣總督張人駿，率領170多人乘3艘軍艦巡視西沙群島，為其中的15座島嶼進行了命名，這是我國第1次官方對南海諸島進行規(guī)范性命名。這些命名中大部分以當時巡海的隨行官員，如裴代云太守、丁少蓀太守、沈季文大令等人籍貫進行命名，諸如:霍邱島、歸安島、寧波島、烏程島等等。

(四)紀念曾在南海諸島執(zhí)行勘查、接收等任務的軍艦及艦長，以軍艦號或艦長名字命名

其中，伏波島、廣金島、琛航島是以李準巡海乘坐的三艘軍艦號進行命名;永興島、中建島、中業(yè)島、中業(yè)群島、太平島是以二戰(zhàn)勝利后，中國政府內(nèi)政部和廣東省政府會同海軍部組團派遣接收日本侵占西沙和南沙群島三艘軍艦號進行命名;敦謙沙洲、鴻庥島是以1946年中國政府派往接收南沙群島中業(yè)號軍艦艦長李敦謙和副艦長楊鴻庥進行命名;南威島是以紀念1946年接收該島的時任廣東省政府主席羅卓英(號慈威)進行命名，兼有接收艦隊威震南疆之意。

這些具有歷史意義島礁地名充分反映了從古至今南海都留下了中國人足跡。我國人民從最早發(fā)現(xiàn)南海諸島到長期開發(fā)經(jīng)營再到將其納入我國行政管轄，無一不證明我國是南海諸島主人。這些歷史意義地名正是為了紀念為南海作出巨大貢獻歷史人物和典型歷史事件，是中國特有歷史文化。

三 軍政意義命名

南海諸島地名中有部分具有政治意義和軍事意義地名，主要包括4種:其一是以封建傳統(tǒng)倫理觀念命名，諸如禮樂灘、忠孝灘、泛愛暗沙、信義暗沙、仁愛暗沙等;其二是以反映政治理念詞匯進行命名，諸如民主礁、憲法暗沙、一統(tǒng)暗沙、和平暗沙、主權礁等;其三是以古今軍政職務進行命名，諸如伏波礁、金吾暗沙、校尉暗沙、司令礁、都護暗沙、艦長暗沙等;還有以含有保衛(wèi)南海諸島意義詞匯進行命名，諸如西衛(wèi)灘、保衛(wèi)暗沙、勇士灘、武勇暗沙等。

政治文化是文化體系中最有權威因素，它規(guī)定著文化整體性質(zhì)。在階級社會有了國家政權，有了政治道德觀念，為地理實體命名便不僅僅是為了區(qū)別地域不同方位，更是統(tǒng)治階級宣揚自身維護道德傳統(tǒng)和政治理念體現(xiàn)。軍事是政治強有力保護力量，用帶有軍事意義詞匯命名地理實體，同樣是統(tǒng)治階級政治意圖體現(xiàn)。南海諸島中禮樂灘、忠孝灘、泛愛暗沙、信義暗沙、仁愛暗沙等，是以中國封建倫理觀念進行命名。中國經(jīng)歷了長達兩千多年封建歷史，“忠、孝、仁、義、禮、信”一直是占統(tǒng)治地位政治思想，用它們來命名南海諸島能夠體現(xiàn)中國傳統(tǒng)文化。民主礁、憲法暗沙、一統(tǒng)暗沙、和平暗沙等，最早是1947年國民政府命名，充分體現(xiàn)了孫中山“三民主義”政治理念和維護南海和平、統(tǒng)一意愿。伏波礁、金吾暗沙、校尉暗沙、司令礁、都護暗沙、艦長暗沙等軍政職務命名，反映了從古至今我國在南海的軍事存在。西衛(wèi)灘、保衛(wèi)暗沙、勇士灘、武勇暗沙等島礁名更是凸顯了中國人誓死保衛(wèi)南海主權的決心。

四 地方文化意義命名

這類命名主要集中在南海諸島土地名中。南海諸島土地名中除了“月牙島”是粵東漁民命名外，其余全部是海南島漁民對南海諸島命名，因此，南海諸島土地名又稱為瓊人俗名。這些命名是海南島漁民長期在南海從事漁業(yè)生產(chǎn)過程中，不斷加深對南海島礁認識而產(chǎn)生的，呈現(xiàn)出許多具有海南地方特色文化，尤其是海南語言文化，使得這些地名具有強烈地域色彩和濃郁鄉(xiāng)土氣息。

南海諸島地名中有大量是用海南方言或者諧音命名的。由于海南自古就是一個移民社會，就導致海南語言眾多、復雜，而且也有很特色發(fā)音方式。在南海諸島地名中有很多諧音命名，如通名中“風”與“方”同音、“線”與“沙”同音、“郎”與“攔”同音;專名中“大弄鼻”:因環(huán)礁像鼻窿，海南口語成窿鼻，而“窿”又與“弄”諧音?！傲_孔”:海南方言“羅”為“兩”的諧音，羅孔意為兩島?！把潥w”:源于海南方言把“襠”讀“歸”，褲歸就是褲襠等。正因為這種發(fā)音特色才導致了不同版本的《更路薄》對同一島礁的記載會有差異。

除了用諧音命名外，南海諸島地名中還有一些是用海南方言命名的。如:“峙”就是典型方言讀音代表，是海南土生土長的。南海諸島地名中有“峙”的名稱非常多，僅與南海諸島287個標準地名向?qū)漠數(shù)貪O民習用名稱中就有30個。如果算上《更路薄》中記載的，那就更多了?！爸拧痹趰u嶼名稱中，本意是小島，和“嶼”意義相同。海南方言中“嶼”和“峙”讀音是相同的，均讀Du。海南地方音與漢語標準讀音差異是比較大的，但是每個字都有一定對應關系，這個關系紐帶就是“意義”。也就是說，“峙”和“嶼”在漢語標準音中讀法不同，但在海南讀音中讀法相同，而且意思相同，二者是一樣的。還有具有海南方言特色的，如海南島漁民把海參稱為“瓜”，所以才有墨瓜線和赤瓜礁之名。海南島漁民所供奉的神，把男神稱為“公”，女神稱為“娘”。半月礁有一塊石頭因形似漁民供奉的男海神，故而被稱為“海公”。諸如此類命名方式還有很多，在此不一一列舉。

南海諸島土地名中還有少量非常有意思的地名，就是根據(jù)漁民中流傳一些代表性事件進行命名。諸如，棍豬線:據(jù)傳一次航行中，恰遇風平浪靜，船行到該處，撈到許多海產(chǎn)，于是殺豬慶賀。不料，突然風起，失去一頭豬，如同被“棍”(騙的意思)，故名①劉南威:《南海諸島瓊人俗名考》，《華南師范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1985年第2期。;五百二:相傳有人在此撿到520塊錫錠而得名;全富峙:相傳該地沉船多，能拾到很多財寶而得名;銀峙:相傳漁民曾在此拾到銀子而得名;干豆:相傳漁民曾在此處撿到不少干蠶豆而得名。

無論是海南諧音、方言還是漁民傳說，這些南海島礁地名都充滿了海南地方文化氣息，展現(xiàn)了海南島漁民淳樸、勤勞、勇敢、樂觀的性格，以及以海為家、靠海吃海生活方式。最晚從明清時期開始，海南島漁民們不斷在南海這片廣袤海域里生產(chǎn)生活、辛勤耕耘，形成了獨具特色“耕?！蔽幕?，成為南海諸島真正主人。

五 吉祥、安定意義命名

中國人自古以來都追求安定、祥和生活，這種心理也常常反映在人們對地理實體命名中。南海諸島地名中就有一部分這樣的命名。其中，追求安定、太平的地名有:萬安灘、濤靜暗沙、安渡灘、南安礁、海寧礁、安塘島、息波礁、安波沙洲等。人們之所以為南海島礁給予這樣地名，主要源于南海自然條件惡劣，海浪滔天，在此航行或生產(chǎn)作業(yè)經(jīng)常會遭遇不測，危及財產(chǎn)、生命安全。為此，人們把渴望平安的心愿賦予南海島礁地名中。還有一部分是追求美好、吉祥的地名，諸如福祿壽礁、逍遙暗沙、華陽礁、廣雅灘、華光礁、玉琢礁、南樂暗沙、樂西暗沙、康樂礁、安樂礁、南康暗沙、歡樂暗沙等等。吉祥文化是中國文化中非常重要組成部分，在國人心中占據(jù)非常重要地位。從古至今，人們都希望能夠幸福、自由、安康、長壽，并將這種希望用語言符號來表達，認為只要經(jīng)常說吉利話、取個吉利名字就能逢兇化吉，為自己帶來好運。為此，人們在地名中經(jīng)常使用“康”“樂”“?！薄暗摗薄皦邸钡茸盅蹆海耐辛己眯脑?。上述列舉南海諸島吉祥地名也透露出了人們趨吉避兇，追求自由、安康、幸福生活精神文化信息。

南海諸島地名中還有少量與宗教文化相關地名，諸如神仙暗沙、神狐暗沙、仙娥礁、仙賓暗沙等，這是我國道家文化體現(xiàn)。道教是我國土生土長的宗教，對國人影響非常深遠，故而在地名中也有所反映。

總之，地名與文化關系是十分密切的。地理區(qū)域本來沒有名稱，名稱是人們主觀賦予的。人們在為地理實體命名時，不僅受到社會經(jīng)濟、政治、軍事、科學、民族、語言、文化、宗教影響，而且也滲透了人的主觀意愿、情感和態(tài)度，使得一個代表地理實體符號具有了豐富文化內(nèi)涵。正如馮驥才先生所說:“地名決不僅僅是一個稱呼，一個特定地域的名稱”，一個地方有了“地名便有了生命的意義，也就有著和生命一樣豐富而深刻的含義”①馮驥才:《地名的意義》，《江淮文史》，2003年3期。。南海諸島地名正是中國人民在長期以來不斷探索、認識南海的過程中產(chǎn)生、發(fā)展、演變的。它反映了中華民族特有文明歷史和中國人特有思維方式、審美情趣和價值觀念，也是南海諸島主權歸屬中國的有力證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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