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這座處處鐫刻了神跡與巫風的湘南小城,在這里,祭神如神在,在這里,脆弱的生命總能找到一個溫暖而寬厚的擁抱,失去的不再是永遠的失去,它只是去了別處,甚至還會以另一種方式回來;在這里,生死可以轉換,它們一如河水滔滔不絕、連綿不斷,生可以吞沒死,死可以連接著生;在這里,人與萬物可以對話、愛憎、可以相互求助與寄托,人因此不再孤單、萬物不再靜默如謎。
之一 老樹認親
扶夷江水流淌不盡,它永遠在變著,一如岸邊變幻的人影,不動的岸卻是靜的,江邊的這些百年老樹,也是靜的,巋然不動的老樹不能行走,也不能歌唱,在世人一世的瞭望中,枝干的長度似乎都一成未變過,沉靜、淡然,任憑時光如腳下的河水一樣淙淙遠去,它們望盡風云變幻,也望盡河兩岸的生死哀樂,它們什么時候長成這么大的蒼天古木呢?它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蒼老呢?似乎沒有人能夠知道,在世的人們只是知道,當還是孩子的時候,這些樹就這么老這么大了,等到孩子變成老人的時候,這些樹還是這么老這么大,它們仿佛是不變的,是永遠親切的,這份讓河邊人家產(chǎn)生錯覺的不變與親切,使得人們紛紛拜倒在了老樹的膝下。
如果,你望見一株形態(tài)巨大、虬枝蒼然的老樹下立滿了新新舊舊的石碑,你一定不要驚懼以為遇上了百人墳冢。雖然,這些石碑跟墓碑一樣大小和款式,雖然,于暮色冥暗中遇見,真會令人生人死如蟻的愴然;其實,這些錯落的石碑不過是河邊的人們與老樹認親的一種紀念,每逢初一、十五,就有善男信女,到自家立的碑前,放上白米、水果,焚香祝禱,這時候的老樹,隱身于一片香煙繚繞中,宛然神境。這里的人不僅拜天拜地,更要拜樹,只要自家有愿望,都會循例請一塊碑給立在樹陰之下,他們親熱地呼之為認親;對于日日與大山林木同呼吸的河邊人,這些巋然不動、益壽延年的樹木,都是得道者,有著與神鬼類似的法力,足以護佑一方的鄉(xiāng)親,所以,這些鐫刻名字的石碑,不是為了祭奠死者,而是為了保佑生者。
扶夷江邊世居的人們,固然很多終老沒有走出這四遭的大山,活得如同田野里的稻苗一樣粗糲而堅定,但是,他們也有脆弱無告的時候,當遭遇不可抵御的天災的時候,譬如1998年那場漫天漫地的洪水就曾把兩岸洗劫一空;當承受不能忍受的病痛的時候;當面臨又一個珍貴的生命降臨的時候;這都是他們脆弱的時刻,這個時刻,他們需要庇佑、需要祈禱,需要一個強大而堅韌的依靠,于是,他們找到了這些吸天地之精華而歷久彌新的老樹,這些老樹見證過他們祖先的生命、見證過扶夷兩岸的衰敗與興旺,它們沉默不言,卻又生命涌動,看那年年青翠的樹葉,就知道生命一直貫注其中,生生不息呵,老樹都會成精的呵,人們將需要庇佑的渴望投向了兩岸這些活得比祖先更久遠的老樹,于是,老樹成了他們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成了他們最親密、最敬仰的親人。
這天,丁二爺家里溫了米酒,蒸滿一缽子的辣椒臘肉,請來了三里坪的王石匠大快朵頤,無他,就請石匠幫剛滿月的孫子立塊碑,丁二爺一邊殷勤地給石匠夾菜,一邊提要求,碑要用耐磨的青石,字要描紅,孫子的名字要刻大,再刻上“樹爺護佑、長命百歲、榮華富貴”幾個字,王石匠一邊呷著米酒,一邊點頭,“這種向樹爺求福的石碑,我刻的多了,家里的料都是現(xiàn)成的,有啥難呢,你出錢,我出力,都為娃娃好呢?!?/p>
果然,七天后,丁二爺家的石碑就刻好了,清凌凌的石頭上紅艷艷的幾個大字,滿是新鮮的喜氣,丁二爺又請村東頭算卦的李老頭擇了個日子,到江邊的老樹下尋了個空地,放一串鞭炮,就和自家兒子把石碑穩(wěn)穩(wěn)給立好了,似乎這石碑一立好,孫子的命運就從此百憂不侵了。有了這份被銘刻在石頭上的祈愿,丁二爺們就不再脆弱、不再無告了,有樹爺在,有樹母在,它們那么青翠而美好,蔭庇于它們之下的小民們自然現(xiàn)世安穩(wěn)。
如果現(xiàn)世不安穩(wěn)了,認了親的人們總習慣偎依在老樹身邊哭幾聲、喊幾聲,抑或將焦灼的嘴唇靠近皸裂的樹皮,喃喃地向親人訴說自己的哀苦委屈,老樹總是那么安靜地聆聽,那么寬厚地接納你無所適從的痛苦,生活像河水那么變化無端,但老樹的親切總是一致的。我總認為,在心靈閉抑的鄉(xiāng)下,老樹的存在,恍然都市里理智體貼的心理醫(yī)生,讓諸多被痛苦快壓垮的農(nóng)夫農(nóng)婦們,尋找到一方釋放心理災難的窗口,有時候,走在暮色中的扶夷河邊,會看到一個哭天搶地的農(nóng)婦哭倒在老樹下,她的號啕似乎要把整個靈魂都嘔出來,她的咒罵似乎要將整條河水都染黑,慢慢地,哭泣和詈罵會變得柔和而低微,當這晚最初的月光照耀在農(nóng)婦的身上,你會看到她堅定地拍拍手、搖搖頭,一聲不吭地往村莊走去,就像一條魚在經(jīng)歷過干旱的掙扎后游入了銀色的河里。
正是命運的不可靠,讓人們投向單純而可靠的老樹,然而,這有形體的老樹也會遭遇命運之手的摧殘。河的三岔口邊有一段黝黑的木頭,它的旁邊樹立了密密麻麻卻東倒西歪的石碑,曾經(jīng),這段木頭是整個扶夷河畔最大最茂盛的老樹,卻倒在了一個雷電交加的雨夜,一道凌厲的閃電將它攔腰劈段,一個被寄寓了無數(shù)生命允諾的依靠似乎變得無可依靠。翌日清晨,趕來圍觀的人們議論紛紛,他們可絕不會認為這棵老樹是因為脆弱、因為老朽而倒下,作為神祗的樹精是永遠超越于庸眾有限的生命長度,他們望見老樹殘留的軀體,反而變得興致勃勃:
“老樹升天去??!”
“這是老樹在渡劫??!”
“樹精要登仙了啊!”
在他們看來,比祖先活得還久的老樹突然離去,不過是厭倦了塵世的生活而脫離樹的軀體升向淼淼清空,一些跟老樹認了親的善男善女們在這段焦黑的木頭前,虔誠地焚香磕頭,有的流下了眼淚,他們并不是因為哀傷,而是慶幸,慶幸自己能在有生之年望見親人的羽化登仙。死亡在這里不再代表衰敗和滅亡,它不再指向空洞的黑暗與未知的恐懼,反之,死亡成立一種成全,一種從有限之生向無限之生過渡的方式,老樹不是死去,而是成仙了,人們?yōu)槔蠘淞飨铝诵腋5臏I水。
扶夷河畔有多少這樣被石碑擁簇的老樹,無人去算計過,只要趕路累了,望見這么一片安靜的綠色,人們就似乎遇見了親人,可以松一口氣了,可以抱怨些什么了,可以哭一哭了,靠著老樹下的石碑懶散一下,然后拍拍屁股下的塵土,繼續(xù)往前走。
之二 祭鬼
這幾年,小城人開始忙著過鬼節(jié),按照父親的說法,是老百姓的現(xiàn)世生活滿足了,口袋里有了幾個銀子,就開始追終慎遠了,人嘛,總得有個追求。在這不約而同的追求中,一種橫跨生死藩籬而指向逝去之物的集體意念,不免讓人相信,人始終有著一種溯源的沖動,一旦滿足現(xiàn)實需求,祖先那如煙似夢的背影就變得令人思慕。
鬼節(jié)之前,小城的人們就開始忙碌著,準備祭鬼了,這幾天,西街靠頭的那幾家棺材鋪子變得熱鬧起來,人們趕集似的簇擁進來,互相打著招呼,嘻嘻哈哈地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熱熱鬧鬧地將一大摟花花綠綠的祭品抱回家去,很有過節(jié)的快活氣氛。為什么鬼節(jié)都這么開心?父親說:“鬼就是歸的意思,鬼節(jié)就是變成鬼的親人回歸的日子,就是歸去之人與現(xiàn)在之人的大團圓,團圓的日子,怎么不是開心的日子呢?”聽到這,面目猙獰的鬼神忽然變得可親近起來,如果鬼不過是歸去之人,如果鬼節(jié)不過是以為失去的人能再度重逢,這何嘗不是說明生死并非那么遙遠,時光并非不能逆轉,鬼節(jié)對于人們而言何嘗不是一個該喜上眉梢的日子。
仿佛等不及了,小城的人們從農(nóng)歷七月十三開始,就要祭鬼了,家家門口要擺放好祭品:錢紙、招魂幡、米酒等,寶相莊嚴,只等夜色降臨,成鬼的親人們好回家享用。之所以提前兩天,是因為小城人認為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那天,是陰間大門關閉的時辰,也是百鬼橫行的時候,類似人間的狂歡節(jié),這個時候招親人的鬼魂不合適,怕它不高興,更擔心它回陰間落了單,所以祭鬼,必須從七月十三日開始,那正是陰間大門始開的時候,百鬼的狂歡活動還沒開始,時間尚充裕,各路鬼神可以在這兩天抽空回家看看,領些銀子,吃些貢品,享受一番天倫之樂。因此,較之中元節(jié),農(nóng)歷七月十三日的晚上,才是小城人最慎重的時刻。
忙著祭奠的人們首先得將手里的人民幣換成厚厚的幾沓冥幣,小城人管這個叫“錢紙”。錢紙,在活著的人看來,不過是做成銅錢狀的草紙,到了陰間,它就是親人的活命錢了,本來,如他們所想,生死其實并無大的區(qū)別,活著的這個世間,人要為衣食奔忙,要掙錢來養(yǎng)家糊口,在陰間,也照樣要使錢來免受忍饑挨餓之苦,要用錢來獲取陰間的尊嚴,誰又能離開這被某些道德君子斥之為“濁物”的錢呢,所以,其他貢品可以缺,這個錢紙是萬萬要買的,有錢都能使鬼推磨呢,這是平頭百姓從實踐生活里得出的不二真理。錢紙一般由暗黃色的馬糞紙做成,三寸大小,中間打了很多類似銅板的印子,每一張大約二十個銅板的樣子,這些粗糙的馬糞紙散發(fā)著清淡的稻草味,摸起來會沙沙作響,仿佛金黃的沙子在手底流動。雖然,光怪陸離的時代變遷已經(jīng)讓高仿的人民幣乃至美元、日元都批量出現(xiàn),但小城人仍固執(zhí)地要使用這類原始而粗糲的錢紙,陰間終歸是安穩(wěn)不變的,只有這類流傳下來的古老冥幣才如傳統(tǒng)一樣被各代祖先接受并享用。
除了錢紙,人們還會買上五顏六色的招魂幡,小城的招魂幡做得很考究,是棺材鋪的伙計用各類顏色的宣紙剪成鏤空的花串,有的剪成雪花狀,有的剪成繁復的梅花狀,手越巧,剪出的紙花就越多,然后將其粘在一支竹竿上,竹竿細細,鏤花的宣紙輕輕,風一吹,竹竿和串花的紙幡搖擺如楊柳依依,很有靈魂棲居于上的姿態(tài)。待到暮色降臨,晚風輕拂,人們在各家的門口先插上幾株顏色俏麗的招魂幡,讓它隨著晚風飄動,似乎在招引遠方的迷魂;招魂幡之下,再擺上一個小小的供桌,上面放一大疊錢紙,溫一壺米酒,只虛位以待遠方回歸的親人。
這注定是一個莊嚴的夜晚,也是格外沉寂的夜晚,空曠的馬路幾乎不見人影,連偶然行駛過的車輛都似乎在匆匆逃遁,在小城,凡是活著的人,于這一晚都要識趣地給遠方涌來的鬼魂讓路,你想,這一晚,該有多少心有千千結的魂魄擠擠攘攘地要往自家趕,他們肯定正川流不息地行走于大街小巷,只是,有的家還在原處,滿堂子孫正隆重地等著他們的歸來,有的家可能已經(jīng)人去樓空、物是人非,這又要惹得多少鬼魂傷心與迷惘!所以小城人只是一味地安靜、靜悄悄地等待,在滿懷愉悅地迎接自己祖先的同時,也體諒著那些找不著家的孤魂野鬼。
自晚上九點至十二點,各家各戶陸續(xù)焚燒錢紙,這時,全家老少都要行動起來,每人手里都得捏一把錢紙,熊熊火光里,將它們一張一張虔誠地扔進去,一邊扔一邊念念有詞,邀請祖先的尚饗并懇請他們的護佑。這天早上,父親和母親兩人就難得肩并肩地出門去,喜洋洋地拎回了一堆紙錢和招魂幡,而夜晚的此刻,他們的神色都變得凝重起來,我、弟弟、弟媳以及剛滿三歲的小侄子,都被叫出來在堂屋的神龕前團團圍攏,父親慎重地向我們每人分發(fā)一疊錢紙,接著,他高舉手中的錢紙閉上眼睛開始念念有詞,往日沉默內(nèi)向的父親在這一刻變得滔滔不絕,不斷顫抖的鼻翼似乎已經(jīng)嗅到了正在歸位的祖先的氣息,才說畢,母親馬上擦亮火柴,點燃父親高擎的錢紙,一道明火迅疾閃亮起來,父親將燃燒的火焰快速丟入一個黑陶罐內(nèi),高聲命令我們趕快往里面添紙,千萬不能讓火焰中途熄滅,火光忽高忽低、忽明忽滅,仿佛一只無形的手在牽扯、在接納,全家人被火光照亮的面孔一片緊張肅穆,連懵懂的小侄子都似乎被這類莊嚴氣氛怔住了,只到最后一片錢紙化為黑色的灰燼,馬糞嗆人的味道四處彌漫時,父親才恭敬地將溫好的米酒一圈圈灑在熄滅的灰燼上,霎時,一陣濃烈的酒香彌漫開來,似乎受父親召喚而趕來享受拜祭的祖先,正發(fā)出他那深長而甜美的呼吸,我們繃勁的面孔一下子松弛了,父親滿意地嘆口氣:“都回去睡吧,莫圍著看,讓老人家輕輕松松享用?!惫硪彩怯凶饑赖模鳛樽嫦鹊墓砭透诤鹾笕说墓Ь?。
七月十三的這個夜晚,家家戶戶火光閃爍、酒香四溢,小城人祭鬼如鬼在,歸去的人與活著的人于這一晚正共度佳節(jié)。
之三 夭折的表弟
這年,小表弟才8歲,一個讓長輩想入非非的年齡,在每個新客面前,他總展覽自己那些五顏六色的圖畫,鄭重其事地告訴他們:“我是徐悲鴻的弟子。”那個早在地球消失的徐悲鴻是誰,小表弟不需要知道,但是他說的如此鄭重和津津有味,這讓每位大人樂不可支,也讓每位大人從他那稚氣的臉上看不見死亡和災難的陰影。小表弟喜歡玩,喜歡鬧,生命力在他身上肆意張揚,這總讓喜歡規(guī)矩的長輩們感到無所適從,也讓垂垂老矣的長輩們暢想表弟懂事變乖的某一天??墒牵淼芫秃鋈辉谀骋粋€沒有預謀和準備的晚上被一場烈火推進了死亡,永遠也變不成懂事和乖了。有如巫譖,酷愛繪畫的表弟于臨死的這天在畫板上懵懂無知地畫上了遺言狀這三個他并不認識的繁體字,這三個被保留下來的字跡歪歪扭扭卻稚氣橫生,仿佛表弟那張臟臉在頑皮地笑。這讓人絕望地想到,人總能沒有辦法地預感死亡,也沒有辦法逃離現(xiàn)場,人不但需要去面對,還需要去承受甚至去表現(xiàn)。
在偏遠的湘南小城,未成年而夭折的亡人是不能在家停棺過夜的,也不允許父輩送行,只能在人煙稀少的清晨或者黃昏,將他悄悄掩埋。準備入棺的小表弟穿了一身黑色的壽衣,戴著黑色的長長的帽子,眼睛疲憊地耷拉著,嘴角自然地下垂,有如曲盡人散的戲子正在進行一場很深很深的午睡。表弟的樣子乖乖的,這讓人神往地想起他在午睡時總那么生龍活虎讓大人頭疼的時光來,在清晨的薄霧中凝視小表弟的遺容,有如在面對那殘酷和狡猾的死神,漠然卻真實,讓人疼痛卻又無可奈何。最后的紙錢燒起來了,舅舅和外婆哭倒在了棺前,舅舅禿頂上殘存的發(fā)絲和外婆的白發(fā)在朦朧的曙光中發(fā)出灰色的光芒,他們哽咽的聲音顯得那么遙遠和不真實,他們都愿意肯定自己在哭一場不真實。我們這些表兄表姐在棺前默默排列表弟生前最喜愛的玩物,一些瘸腿或者折臂的變形金剛,一支歪頭歪腦的玩具沖鋒槍,一堆顏色各異的水彩筆,幾個臟兮兮的小布娃娃……一些早起的菜農(nóng)和清潔工好奇地圍在靈棚的周圍,不時嘖嘖有聲。時辰到了,身披黑褂頭戴道冠的巫士提著尖厲的嗓音唱了聲喏,幾個躍躍欲試的民工將棺蓋沉重地落了下來,哭聲更大地響起來,親人們東奔西走尋求著依靠,卻只能抱住彼此顫抖的身軀和淚濕的臉,我從來沒有如此絕望過,什么叫人在江湖,什么叫身不由己,生活就是一場颶風,呼嘯前來,不容置辯,不容猶疑。一個如許熟悉不必想起也永遠不會忘記的面影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仿佛在夢里才有永遠的真實。開始祈求平安的生活,開始會心里發(fā)疼地思念親人,是哪一刻失去牢騷的激情,是哪一刻開始對生活安之若素,似乎并不重要,逝者如斯,回首只有恍然,開始的現(xiàn)在也僅僅是恍然。
表弟被葬在一個荒僻的小山丘上,我仔細看了看,周圍墳墓的主人都年事已高,不知道在這群蒼老的亡靈中,喜歡哭鬧的小表弟會不會感到寂寞。
楊湯?。洪L于湘南小城,求學于京粵兩地,博士畢業(yè)于中山大學,現(xiàn)居廣州,執(zhí)教于華南農(nóng)業(yè)大學中文系,為副教授。曾在《文學評論》、《文藝爭鳴》、《中國文學》、《文藝評論》、《詩探索》等核心刊物發(fā)表過學術論文,并曾在《新民晚報.副刊》、《羊城晚報.副刊》、《廣州文藝》、《飛天》、《中西詩歌》等刊物發(fā)表過詩歌、散文、短評等。
責任編輯 劉 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