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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邊手記

2015-03-02 23:36:56約翰·巴勒斯
延河 2015年1期
關鍵詞:鱒魚溪流泉水

約翰·巴勒斯

泉之歌

生活中,泉水始終令人愉快,不可或缺——它是遠行者對家鄉(xiāng)不滅的記憶,是田野的綠洲,是風景的眼睛。泉水是大自然饋贈給人類的禮物,一些城市的建立就源于豐富優(yōu)質的涌泉;泉水在河、湖、海等水體底部找到出口,如大地的乳汁哺育人類;泉水養(yǎng)育了鱒魚,這些生靈喜歡用口鼻去擴大泉眼;泉水是自然的貯藏食物之處,有益于健康的餐桌,有防腐、換氣和凈化的功能;如果人類不能把泉水搬到自己的房子邊上,那么就把房子搬到泉水邊上……

“我要對你們展示最好的泉水。”

——《暴風雨》

泉水是風景的眼睛,不可或缺

一個人在西部生活了25年后,回到他在東部的出生地,他說自己最渴望看到的故園之物就是泉水。世事倥傯,許許多多的人與事都不再稔熟,但他至少會發(fā)現(xiàn)故里的泉水跟從前一樣,沒有什么改變,只要他在泉水邊駐足片刻,仿佛就回到了少年時代。他可能不會注視父母的面龐,而是注視泉水——那泉水曾經映照過他的父母和他自己的面龐,因此,他就會把自己臉上的笑容天真地想象成老人的笑容了。在這里,在這片泉水稀少的鄉(xiāng)間土地上,他曾經為自己的未來而抓鬮。我深信,他離開故園后,那流經他父親的門廊的泉水白白流走了許多。此時,泉水賜予他的幻象和記憶,喚醒了他內心最熱切的渴望和悔意。

他還記得那條小徑嗎?因為那條通向泉水的小徑就靠近泉水。在所有小徑中,泉水小徑的確最能引人產生聯(lián)想。

當他在那里散步,他似乎就知道,在這條小徑的盡頭,有某種好運在等待他。這條小徑被人們過度的來來往往而磨損,因為它一直是上山下山的必經之路,不過在所有小徑中也最容易行走:當我們走向泉水,就忘記了疲勞,而當我們轉身離開泉水,也就帶走了一身輕松。那些大汗淋漓的勞動者離開田野后,轉而踏上這小徑,讓泉水的叮咚樂音伴隨他們回家;那些整天都快樂無憂的少男少女,曾經多少次提著水罐或水桶,從這條水流中汲取他們歡樂生活的源泉,愉快地奔走在這條小徑上;而那些鋪展?jié)馐a的樹木,就佇立在小徑旁,迎接過這道泉水的奇妙誕生!

在林中或山邊,沿小徑而行,你肯定會找到一道泉水;日日夜夜,所有的動物都走那條路,不久就踏出了一條小徑。

在風景的諸多要素中,泉水總是最不可或缺的——實際上,它是風景的眼睛,一塊突出的巖石聳立在它上面,猶如它那高貴的眉頭;或者一棵樹佇立在泉水邊,成為它的標志,聰明老練的開拓者從遠處一眼就能認出它來,那棵樹飄送出一絲涼意和清新,讓泉水更加清洌。收獲者坐在樹蔭下吃午飯,眺望田野,感受顫動的空氣。星期天,逍遙的漫步者禁不住停下來,懶洋洋地坐著讀書,或者在涼爽的噴泉中洗手、洗臉。采草莓的少女提著籃子朝這邊走來,在綠色的陰影中停頓片刻。耕耘者扔下耕犁,邁著大步走近這不斷更新著生命的新源泉,同時,他的那幾頭耕牛,無法跟過來,渴望地看著他的背影。牛群愛在這里避暑,鳥兒來到這里洗濯、梳妝打扮。

實際上,一道泉水往往是田野的沙漠綠洲。它是富于創(chuàng)造力、能夠不斷生成的中心。它吸引了大自然中的一切——草叢、青苔、花朵、野生植物、大樹。散步者發(fā)現(xiàn)它,野營者探尋它,開拓者在它附近搭建棚屋或房子。當定居者或擅自占地者找到了一道優(yōu)質泉水,那么他就找到了一個可以開始生活的好地方,他就找到了他在這個世界上要去追尋的眾多源泉。他首先要找到一個朝南和朝東的方位,因為事實上水并不傾向于流往北方,山谷多半朝向另一邊——確切地說,那樣他就找到了有益于健康的生活方式,因為在水流動之處,熱病就不會持續(xù)。泉水讓他生活在合適的地方,在山谷之外,離山頂也很遠。

當英屬北美康涅狄格殖民地總督約翰·溫思羅普決定在如今聳立著波士頓城的地點上建立合適的定居地時,他主要是受到了流淌在那里的豐富優(yōu)質的泉水吸引。那座嬰兒般的城市,就誕生于這股涌泉。

在泉水涌出的地方,似乎有一種永恒的春季,一種始終更新的清涼和綠意。草木郁郁蔥蔥,地面濕潤,從不干燥,冬暖夏涼,溫度平衡、適中。在三月或四月,艷綠色的泉水淙淙流淌,此時周圍的原野還是一派褐色的凋零景象;在秋天,盡管初雪覆蓋了泉水,它們依然露出綠色的生機。因此,路邊的每一道噴泉都是青春和生命之泉。這就是古老的寓言啟示的終極意義。

間歇泉很淺,沒有穩(wěn)固的源頭,變化無常??墒且坏澜K年不絕的泉水就不同了,它流經的途徑很明確,水源也常年不斷,因此它成了一個何其深刻而美麗的象征符號!實際上,在大自然中,再也沒有比泉水更偉大、更具普遍性的象征符號了,任何其他象征符號,都不具如此廣泛的用途。

很多泉水在水體底部找到出口

在地形構造中,甚至在深深埋藏的地層中,要找到泉水似乎就要做太多的準備!大片的巖石為它堆積而起,它可能在巖縫中找到一條路。有時,它是一根涓涓的銀線,從布滿縫隙和傷疤的懸崖上流下來。然后,那層積的巖石再次猶如剛剛揭開的蓋子,水從下面流了出來。要不然,它就從原野的一個深深的酒窩里無聲地溜走。偶爾,它在山谷中冒出來,仿佛是被周圍的山岡擠出來的。無疑,很多泉水可以在大河與湖泊的底部找到出口,在那里,跟泉水最親近的莫過于魚類,魚類很可能發(fā)現(xiàn)泉水,而且還把泉眼擴大——鱒魚當然就能這么干。如果你發(fā)現(xiàn)泉水從底部注入小溪,或者從附近的岸邊流進小溪,那么那就是鱒魚最有可能出沒的地點。秋天,它們把產下的卵存放在那里;冬天,它們在那里暖鼻子;夏天,則在那里乘涼。

在一條被過度捕撈的古老的溪流中,我見過一個鱒魚部落中的長者,七八條大家伙聚集在此處,一些男孩發(fā)現(xiàn)了它們,就拿來袋子把它們全都給裝進去帶走了。在另一處,三條大鱒魚十分了解而且蔑視漁夫的伎倆,于是就把自己的居所構筑在林邊的一個深洞里面,一道泉水流進它那淺淺的穴口。在仲夏,它們慣于從安全的隱蔽處游出來,那龐大的軀體在水下游動,看上去只有幾英寸。一個青年曾經多次用鉤子來探測這些鱒魚的隱身處,卻總是徒勞無功。有一天,他恰好帶著步槍來到這里,就接連把這三條鱒魚都給射殺了——這些鱒魚死于子彈在水面引起的震蕩對它們所產生的影響。

據我們所知,海洋本身擁有豐富的泉水,分布在很多地方,新鮮的水猶如穿過巖石那樣,穿過沉重的鹽分浮升起來,向水面的船只供應淡水。在佛羅里達州的海岸之外,人們發(fā)現(xiàn)了很多這類海底泉水,它們很可能就是消失在那個州的落水洞中的溪流與河流的出口。

那些不懂科學的人有一種可笑的觀念,他們總認為泉水直接受到大海的哺乳,要不就認為大地遍布著連接巨大水庫的靜脈和動脈??墒牵斂茖W轉變了這種觀念,在空氣中找到了聯(lián)系,揭示出總體水道在云層中,揭示出大自然的水力系統(tǒng)的強大引擎是太陽,這個事實就更有詩意了,難道不是嗎?這是很多例子當中的一例,科學對轉變這種觀念很有幫助,同時也并沒削弱人們的想象力。

山岡是巨大的海綿,沒有而且也不能保持那沉積在它們上面的水,而是讓水在它的底部進行過濾,這就成為海洋劫奪大地的方式,各種鹽分、鉀鹽、酸檸檬、氧化鎂和很多其他礦物元素都隨之流失了。我們發(fā)現(xiàn),古老的隆起的地區(qū),那些最漫長地暴露在雨水的糾纏和沖刷之下的鄉(xiāng)間,最缺乏構成人類和動物骨架的物質,麥子在那里生長得不好,在那里出生和成長的人們的骨頭很脆弱——因為在他們出生之前,構成他們身體的重要成分早就流失很久了?,F(xiàn)在這類地區(qū)的水沒有礦鹽,沒有礦物質,可是,如果那樣的話,這種情況對健康就沒有什么好處。

泉水,那具有呼吸孔的地下大溪流

在這個國家,在所有巨型自然盆地中都沒有發(fā)現(xiàn)的巨大泉水,多半被限制在中部和南部那些州的石灰?guī)r地區(qū),包括弗吉尼亞州的山谷,及其通往肯塔基州、田納西州、亞拉巴馬州北部、佐治亞州和佛羅里達州的延續(xù)和余脈。穿過這個地帶,到處都發(fā)現(xiàn)有巨大的洞穴和地下河流,這里的水就像巨大的鼴鼠一樣工作,把大地的基礎腐蝕成了蜂窩狀。這些水流在山岡下面擁有巨大的通道,它們充斥著碳酸氣,仿佛長著鋒利的牙齒,消化力也強大有效,石灰?guī)r無法長久地抵抗。南北戰(zhàn)爭時期聯(lián)邦軍隊的謝爾曼將軍的士兵就曾經講到亞拉巴馬州北部的一道怪物般的泉水——那簡直是一條從大地胸懷中跳出來的大河,還講到另一道位于巖石中的大深坑底部的泉水,它在地下繼續(xù)向前流動。

佛羅里達州有很多這種特征的泉水,那里遍布具有呼吸孔的地下大溪流。在一些地方,水升起來,充滿很深的碗狀凹地的底部;在另一些地方,水穿過圓形的自然井孔流過來,如果用繩子把一只水桶垂下去,只要一松手,水桶就會被急流沖走。也許,佛羅里達州的某些泉水是世界上最大的,它們擁有的空間和深度足以讓汽船開進去又掉頭轉向。據說綠洞泉就像一道反轉的瀑布:一級級瀑布穿過一種透明流體迅疾向上奔流,而不是穿過空氣落下來。密西西比州北部也有一兩道這種大型泉水,龐大得好像要讓整個大陸都必須來哺乳它們。

謝南多亞山谷就因為巨大的泉水而聞名于世。溫切斯特鎮(zhèn)是一個擁有數千居民的鎮(zhèn)子,那里唯一的泉水成為當地豐富的水源——從附近更高一些的地面上涌出來。這個地區(qū)的其他一些泉水,提供了能推轉水磨的罕見水力。在哈里森堡這個遠在山谷上面的鄉(xiāng)鎮(zhèn),一圈圓柱上支撐著一個低低的裝飾性圓頂,它在法院坐落之處的廣場邊上,深深地吸引了我,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它竟然遮蔽著一道巨大的泉水。這道泉水足以澆灌這個鎮(zhèn)子甚至好幾個鎮(zhèn)子,石階一路下行,通往這道位于一個大石盆底部的泉水,經常有人把水桶垂下去汲水。亞里斯多德把他的國家的某些泉水稱為“社會的黏合劑”,因為年輕人常常來到泉邊聚會、唱歌、交談,我毫不懷疑這道泉水也具有同樣重要的社會功能。

在得克薩斯州的圣安東尼奧,有一道著名的泉水,它被美國園林建筑師弗里德里克·勞·奧姆斯臺德描繪過。這位優(yōu)秀的旅行者說:“整個河流以一種閃爍的迸發(fā)從地下噴涌而起,具有更小的泉水的所有附屬物——青苔、鵝卵石、葉簇、隱蔽處等。無法抗拒它的影響。它超越了你對泉水的可能做出的想象?!?/p>

在紐約州西部,同樣豐富而壯觀的是卡列多尼亞泉或泉群,它們分娩出一條布滿白色鵝卵石的透明溪流,數桿①寬,兩三英尺深,以每秒80桶的流量流動,里面有鱒魚生活,即使在冬天,那些鱒魚也很肥胖,且為數眾多。

英國最大的泉水,叫做“圣威尼弗雷德泉”,在霍利韋爾,它每秒的流量不超過3桶。最近,我在去辦事的路上拐出正路,走了很多英里,去拜訪了新澤西州瓦倫縣的著名鱒魚泉。這道泉水的流量約為每分鐘1000加侖,冬、夏兩季的溫度完全一致,為50度。它就在那似乎是由眾多相似的泉水匯集而成的穆斯科涅康溪附近。在我前去探訪的那個焦干、悶熱的夏日,走了很遠去觀看那么多泉水從地下涌出來,當然是相當值得的。我有了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詩人彼特拉克在少年時代的感受,當時他初次看見一道著名的泉水,因此就說:“如果我是這樣一道噴泉的主人,那么我更喜歡的就是它,而不是城市中最美的東西?!币豢镁薮笙饦涮匠鰜砀┰谶@道泉水上面,投下濃重的陰影,泉水并不是冒出來的,而是直接急速噴涌出來的,它猶如一個攜帶著重要消息的信使,仿佛它的地下水道距離很長,直接而又寬松。這樣流出來的泉水有一根脊椎骨,一個隆起的背骨般的中心,它暗示這種元素中擁有壓力和推力。

泉水是自然的貯藏食物之處

在一個人的后院或前院,在他的房子附近的任何地方,或者在他的任何一塊土地上,難道他不會為這樣一道泉水做出什么嗎?他會受到誘惑,如果他不能把泉水搬到房子附近,那么就把房子搬到泉水邊。泉水純粹的詩歌價值和暗示,值得讓各種藝術和裝飾來描繪。它會灌溉一個人的心靈和性格,還將灌溉他的大片土地。然后他可能會擁有一個水中仙子來為他拌乳、為他鋸木;然后他可能會“看見他的家務雜活全都被眾神攬了下來”——正如超驗主義作家、詩人愛默生所說的那樣,或者也可能是由山林仙女來將其完成了。

我知道有一個人的家,坐落在風景如畫侯薩托尼克河的一條支谷上,一道泉水流過房子的墻基,房子主人就出生在泉水邊,因為深深迷戀這道伴隨他長大的泉水,他難以忘懷,所以一直留在這里。他無法舍棄跟泉水的聯(lián)系,他說,當他俯視泉水,那種自己是兩棲動物的情感就會油然而生。一排長長的石階從后面的門廊通往下面的泉水,一棵榆樹高高聳起,展開枝條來遮蔽它。那泉水穿過白沙和礫石,就像穿過過濾網一樣而涌出來,充滿寬闊的池塘——那是主人專為這道泉水開辟的,布置得很巧妙,因此,只要你一看見那漫出的水流,你就毫不懷疑這里的泉水豐富無比。這道泉水沒有推動水磨,卻非常有助于這一家人的諸多家務。在夏天,它具有冷藏的功能;在冬天,它則是防止霜凍的保護層。總之,它一年四季都令人心情愉快。鱒魚從威布圖克河游上來居住在那里,漸漸馴化了,如果你誘惑這些鱒魚,它們就會從你的手上攫食一團團黃油,要不然就在你的指尖上搜尋。

這里是自然的貯藏食物之處,波光粼粼,始終被水蕩滌。漿果存放在哪里?黃油、牛奶、牛排、西瓜存放在哪里?存放在泉水里,一只只巨大的桶式鐵罐儲存著這些居家生活的必需品。泉水有防腐、換氣和凈化的功能,它是有益于健康的餐桌,也是綜合供應者;它既有多種用途,又令人非常愉快;沒有什么能讓它退化,也沒有什么能美化它;它既是圖畫和寓言,又是樂器;在它的身上,仆人和上帝融為一體。40頭奶牛的乳汁裝進奶桶,浸泡在這泉水里面冷卻,盡管水滿溢到了邊沿,也沒有一滴水浸入鐵罐。它絲毫不受炎熱和寒冷、干旱和雨水的影響。它被引流到松軟的沙上,卻不曾流失,就像建在堅固的巖石上的房子一樣持久。有一條小溪穿過深槽從半英里外的山岡上流下來,顯然跟這道泉水有著某種聯(lián)系,因為有一次,當小溪被阻攔起來筑渠的時候,泉水就顯得極度躁動不安,仿佛其中的每個山林仙女突然驚恐不已,激發(fā)起一陣陣騷亂。

在這個國家的某些地區(qū),當房子附近沒有泉水的時候,農夫就得非常淘神費力了——他們得從上面的土地或樹林引來一條泉水,他們先在松樹和白楊木頭上鉆孔,然后放到一條壕溝里面,泉水實際上就遷移到了它所渴望的地點。古代波斯人有一條法律,那就是:任何以這種方式把泉水傳送到以前不曾被澆灌過的土地上的人,都會享有國家賦予的各種豁免權,而其他人是不能享受這些豁免權的。

山上的泉水是真正抒情的一筆

丘陵和多山的鄉(xiāng)間并不總是富于優(yōu)質泉水。當地層垂直,或者有巨大的傾斜度,水就不是聚集在大脈絡中,而是在它沉降的時候被容納了,然后在巖石頂部的地面上慢慢滲出來。由于這個緣故,在紐約州,一個最著名的牧草地和奶制品地區(qū),泉水供應貧乏,每條小溪都始于泥沼或草沼,優(yōu)質的水只能通過開掘來采集。

在山頂附近發(fā)現(xiàn)的泉水四周,魅力十足,那里的泉水非常細小,因此消失在碎石間,從未流到山谷之中。每個獵人和登山者都能這樣告訴你,這種泉水冰冷得讓喉嚨疼痛!通常在他們攀登時向頂峰最后沖刺的時候,這種泉水不同尋常地成為獵人的泉水。我不知道狐貍和其他野生動物是否會貪飲這種泉水,可是它們的追獵者卻很喜歡停在那里呼吸或吃午飯。在夏天,登山者發(fā)出一聲叫喊來向這泉水歡呼,因為它總是給人驚奇,讓最沉悶的精神振作起來。因此,它似乎誕生于荒野和偏僻的地方,似乎品嘗起來讓人會感到有某種特別的益處或好運的滋味。山谷中的泉水是一首田園詩,然而山上的泉水則是真正抒情的一筆:它傳遞溫和的激情。如果一個人要把任何泉水都稱為“奇跡”——據說像克什米爾的土著人向自己的噴泉致意一樣,那么奇跡便會是諸如此類的噴泉了。

一個人在夏天散步時,是什么秘密的誘惑吸引他去一一觸摸路上的所有泉水,在每道泉水前小憩片刻,仿佛他可能在那里找到他所追尋的東西?我?guī)缀醪荒懿幌蛉乱?,就掠過它而去。它仿佛是我最經常去頂禮膜拜的神龕。如果我發(fā)現(xiàn)一道泉水被樹葉弄臟或遭到牛群踐踏,那么我就會盡可能把它清理干凈,像信徒一樣重建圣人破碎的影像——盡管那時我碰巧并不想到那里去飲水,但我也喜歡看見一道清冽的噴泉,我可能想在下次經過時去飲水,或某個旅行者,或小母牛,或生乳的奶??赡軙ワ嬎?。對于泉水,樹葉有一種奇怪的命運,它們從遠處飄入泉水,從小樹叢或樹林飄到泉水里面,積雪般地把泉水覆蓋起來。11月下旬,我清理出了一道泉水,發(fā)現(xiàn)了一只青蛙冬眠在底部的樹葉中,那里是它的越冬場所。它全身黝黑,四處疾沖,舉止困惑,猶如從睡眠中被突然喚醒的人。

只有泉水或噴泉才更適合于雕像,尤其是在公園或經過改善的場地上。這里,人們似乎在期盼看見雕像和彎曲的形態(tài)。古羅馬雄辯家塞內加說:“在一道泉水升起或一條河流動之處,我們應該筑起祭壇來獻祭?!?/p>

上面我已經說到了獵人的泉水。旅人的泉水是小杯狀或碟子狀的噴泉,在路邊的岸上;收獲者的泉水在田野中,在一棵寬闊地展開的樹下;情侶的泉水在山岡下的小道旁,巖石和灌木叢為它形成美麗的屏障;隱士的泉水在林中的湖邊;漁夫的泉水在河邊;礦工在山巒的臟腑中找到屬于他的泉水;士兵的泉水在他能灌滿水壺的所有地方;那小學男生提著水桶去裝水之處的泉水,是上山或下山的一條長路,剛剛被一只青蛙或麝鼠攪渾,男孩們不得不等到它沉淀下來;還有送奶工的泉水,從不枯竭,它的水猶如乳汁,不透明,有時它從白堊懸崖上流出來,只有這一種泉水含有無機鹽,其他所有泉水都不含礦鹽。

這道泉水每天漲落三次,很有規(guī)律

這個主題有另一面——奇妙,不要說是奇跡;如果我要提到旅人或其他人描寫的所有古怪或地獄般的泉水——硫磺泉、泥淖泉、酸泉、肥皂泉、蘇打泉、吹拂的泉、噴射的泉、離地獄不到一英里的沸騰的泉、隨潮水起伏的泉;古羅馬建筑師維脫魯維說到過的泉水,使嗓子發(fā)出不尋常的高音;古希臘傳記作家普魯塔克講述過的泉水,帶有酒味,因為在想象中,酒神誕生之后就立即在那道泉水里面洗濯;古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描寫過的泉水,這個智者和輕信的孩子稱“太陽之泉”在黎明時溫暖,正午時冷卻,子夜時灼熱;意大利圣菲利波的泉水,構筑起了一堵超過半英里長、數百英尺厚的石灰質的墻;克什米爾的當地人相信,他們著名的泉水就是自己的女人的清秀的源泉——如果我要沿著這個方向把這個主題追溯下去,那么我可以說,它就會把我引入比我目前探尋的泉水更深和更麻煩的泉水中去。

古羅馬作家小普林尼在他寫給朋友的一封信里,描述了他在勞倫丁別墅附近流淌的一道泉水:

“有一道泉水發(fā)源于鄰近的山中,在巖石中間奔流,它被接納到宴會廳里,主人根據自己的需要而把它引進來,它短暫停留后,就從那里流進拉里安湖。這道泉水的本質特別古怪:它每天漲落三次,很有規(guī)律,水量的增減都清楚可見,觀察起來極為有趣。你在赴宴和飲水的時候,在噴泉邊坐下來,那泉水極其清涼,你看見它漸漸起伏。當泉水干枯時,如果你把一只戒指或別的一切放在底部,泉水就會漸漸流進來,起初輕輕地沖擊,最后完全覆蓋了底部,然后,它再次漸漸退卻。如果你等得夠久,你就可能會連續(xù)三次看見它交替著上漲和退落?!?

普林尼對這個現(xiàn)象提供了四五種解釋,可是其他解釋很可能都離題太遠,只有第四個解釋似乎合理:

“要不然就相反,就是有某個水庫把這些泉水容納在大地的臟腑中,當它重新蓄滿它排出的水,結果就導致了溪流更加緩慢地流淌,水量也更少,可是當它聚集到應有的水量時,它就再次充溢,以它通常的力量而奔流起來?!?/p>

世界各地有好一些這種間歇泉,它們也許都要用虹吸原理來解釋。

在古希臘田園詩人忒奧克里托斯的《田園詩》中,頻頻出現(xiàn)了泉水的暗示。正是在一道泉水——一道山泉邊,卡斯托耳和波呂丟刻斯遭遇了那個流氓阿密科斯:

“在一座山上窺視一片寬闊的野生樹林,他們在一片光滑的懸崖下面發(fā)現(xiàn)了一道永遠流淌的泉水,充滿純潔的水,下面的鵝卵石似乎就像來自深處的水晶或白銀;那附近生長著高大的松樹、白楊、懸鈴木和柏樹,頂端長滿葉子,點綴著芳香的花朵,毛茸茸的蜜蜂在愉快地工作”,等等。

或者是關于許拉斯的故事,那個金棕色頭發(fā)的男孩,他到泉邊去取水,給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和健壯的忒拉蒙吃晚飯,不幸被那些著了迷的山林仙女抓住,淹死在里面了。那道泉水顯然是草沼或牧場泉:它在“低低展開的地點,周圍長著很多燈心草、淺藍色白屈菜、綠色孔雀草,還有開花的歐芹,匍匐冰草穿過草沼而延伸?!焙绽死账故掷镂罩靼簦┻^那沼澤,用最大的聲音叫喊“許拉斯”,他聽見一個微弱的聲音從水中傳來,那就是許拉斯在回應,而許拉斯,自此以一只小青蛙的形態(tài)從我們的草沼泉中呼喚。

這些田園詩的風味和暗示就像純潔的泉水。也許,這就是現(xiàn)代讀者在初次閱讀時多半感到失望的原因了。它們就像大多數古代詩歌那樣,顯得不太重要、刻板和缺味,但這主要是因為我們到達了源泉,跟一種僅僅在人為的戶內影響下形成的思想發(fā)生了接觸。如今,文學之河遠比古代要豐富、完整和寬闊得多,有急流和逆流,多種多樣的奇特時期;可是原始的源泉似乎遠在我們身后,為了在藝術中更新樸質的泉水,我們依然必須回到古希臘詩歌。

注釋:①一種長度單位,一桿約合5米。

鱒魚的故事

大自然中,哪里溪流的水質最純潔,哪里才會有鱒魚生長。鱒魚,始終吸引著人們走向荒野,在那里,一條條美好的鱒魚溪蜿蜒地流過牧草地,鱒魚就潛伏在岸邊的深處。在垂釣鱒魚的時候,最重要的并不是你的誘餌,而是一定要把你的心放在魚鉤上。靜謐的香脂樹湖里,有兩種鱒魚——似乎稱為銀鱒和金鱒很合適:相比之下,銀鱒更纖細,在陽光下如銀棒一樣閃耀,側邊和腹部白得就像新鑄的白銀;金鱒的腹部有一種明亮的金色,延伸到鰭上,則變成了深橘黃色。

從少年時代,我就成了尋找鱒魚的人

以前,我曾提到過機警的鱒魚的傳說。在這一章里,鱒魚身上的那些深色水紋線將賦予我們更多的意義,同時,我也希望我的描述絲毫沒有忽視鱒魚的某些重要特征,比如金色和銀色斑點,粗略的彩虹色調等。鱒魚的身體上呈現(xiàn)出深色,而且還有些模糊,可是在這種陪襯后面,卻透露出奇妙的色調,對于那些相信它的人們,看到這種色調就是莫大的回報。那些在鱒魚出沒的偏僻荒野中搜尋的人相當清楚,自己的尋覓換來的卻完全是方方面面的厭煩而郁悶的心情——濕淋淋、寒冷、辛苦、中斷休息和那巨大、蠻荒、不屈的自然,可是真正的垂釣者卻更有遠見,從來沒有因為自己受到的種種挫折而沮喪、泄氣。

從少年時代,我就成了尋找鱒魚的人,在所有以這種魚為明顯目的的探險中,我都把魚簍都裝不下的鱒魚帶回家。實際上,在我成熟的歲月里,跟我所采取的任何其他方式相比,我發(fā)現(xiàn)自己更深地融入了自然、樹林和荒野,離鳥兒和野獸更近,同時穿過故鄉(xiāng)的溪流尋找鱒魚。這樣的活動為我提供了一個極好的行動借口,把我確定在正確的路線上,打發(fā)我穿過荒野和樹林的豐富和肥沃之處。因此,漁夫有沒有危害、專心致志的神態(tài),他是無所畏懼的流浪者,他把自己跟樹林和陰影融為一體。他所有的方法都溫和而間接。他把自己的時間安排在那蜿蜒、獨白的溪流上,而溪流的脈搏推動他前行。他坐在瀑布腳下,隔絕又隱藏在瀑布的巨大音量之中。飛禽知道他對自己沒有企圖,走獸明白他的心思在小溪里。他的熱情錘煉他,讓他順從于那他在風景中行走時所得到的感應。

因此他多么熟悉溪流!他讓自己像情侶稱呼自己的女人一樣來稱呼它;他向它求愛,跟它待在一起,直到他了解它的那些最隱蔽的秘密。在那里,溪流穿過他的思想而流淌,勝于穿過它自己的岸而流淌,他感受到每塊沙洲和巨礫的侵蝕之處和突出之處。在溪流加深之處,他的意圖就加深;在溪流成為淺灘之處,他就變得冷漠。他知道怎樣去解釋溪流的每一道目光和每一個酒窩,他會很多天都都對溪流之美而魂牽夢繞。

我確信,我并沒過分贊美鱒魚溪的魅力,它接受了充足的泉水,每一滴水都明亮而純潔,仿佛是山林仙女將它裝在水晶高腳杯中,從它的源頭一路帶了過來,涼爽得仿佛是從一條冰川下面孵化出來的。當來自城市的渾身發(fā)熱、骯臟而又疲憊不堪的避難者一看見鱒魚溪,就感到仿佛他要將那溪流變成自己的胸懷,讓它穿過自己的身體久久流淌,它暗示著那種可以讓他恢復疲勞的清新。他那攪亂的思想會變得多么清澈,沉積物全都會被沖走!他接下來還能有不純潔或者不健康的愿望?他接下來要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沿著鱒魚溪岸漫步,把自己完全放棄給對這溪流的感應。如果他能足以專心閱讀鱒魚溪,那么他就會在一定程度上把它接納到自己的腦海和心靈之中,體驗這溪流有益的幫助。

牧草地的小溪總是最令人喜愛

鱒魚溪穿過我在童年所熟悉的每一道山谷。我越過它們,常常在上學和放學的路上受到它們誘惑,因此耽誤了時間。漫長的夏天正午時,我們在這些鱒魚溪里沐浴,摸索那就藏在岸邊下面的鱒魚。實際上,假日給予了我們空閑時間,允許我們到玫瑰小溪上去垂釣,或者爬上哈德斯克拉布爾山,或者到米克谷地里面,從早到晚旅行一天,穿過牧草地、牧場和山毛櫸林,去到那羞怯的、清澈的溪流所流往的所有地方。這漸漸發(fā)展成了一種多么有益的愛好!一種強烈而原始的渴望,我們越過山岡時產生的采摘野草莓的渴望有增無已。

當我們只能有幾小時,也許是從農場上或花園里的工作中擠出來的一點時間,那發(fā)源于父親土地上的小溪就在附近,令人神往。當自己可以支配半天時間,不到一英里之外就有很多鐵杉,有那閑蕩、沉思、被圓木頭阻擋的溪流,其深處幽暗,彌漫著清香。行走的人很機警,睜大眼睛前行,不時被突然飛起來的鷓鴣或俯沖下來的鷸呼嘯的翅膀所驚擾。他穿過灌木和荊棘而走著,或者在俯臥的樹干上找到一條便捷好走的通道,穿過一些糾纏的植物,把他的鉤子小心翼翼地垂放到寂靜的池潭里面,或者站在某條高高而昏暗的林蔭道上,觀察他的魚線在青苔覆蓋的巨礫中間漂進漂出。當我最初嘗試遠足,就常常走到這些鐵杉邊沿,但很少進到里面去,很少超過第一個池潭之外——在那里,那溪流在兩棵大樹腳下流過。從這個地點,我能回顧那陽光明媚的原野,那里有牛群吃草;遠處是一派幽暗和神秘;鱒魚黝黑,而對于我幼稚的想象力,沉寂和陰影比鱒魚還要黝黑。可是,我漸漸屈服于這種迷惑,每次探險時都要穿過樹林,越走越遠,直到完全揭開那神秘的心臟地帶。在我作為垂釣者所經歷、度過的第二年或第三年,我就穿過了樹林,穿過了更遠的牧場和牧草地,又穿過了另一片狹長的鐵杉林,來到了小溪同這道山谷中的主要溪流匯聚之處。

6月,我對鱒魚的狂熱情緒高漲了起來,有一個吉日到來的時候,我就會旅行到達幾英里之外的一條溪流,它是從一個相對新近建立的定居地流下來的。這是一條湍急的山溪,年輕垂釣者要在這里垂釣,需要克服很多困難,然而這完全是一條十分迷人的溪流,它有兩道鋸木坊攔起的水壩,一級級漂亮的瀑布,一層層巖石遮蔽著東菲比霸鹟那青苔覆蓋的巢穴,還有它那總體上是荒蕪而且令人生畏的方方面面。

然而,一條牧草地的小溪總是最令人喜愛。鱒魚喜歡牧草地;它們的食物在那里無疑更加豐富,良好的隱蔽處通常也更多。一旦你遇見一片牧場地,小溪的特征就變了。它流淌得更遠,埋藏得更深;它為了享受高高的涼爽之岸而逗留,半隱在這些岸下面;它喜歡柳樹,更確切地說,是柳樹喜歡它,為它遮擋太陽的照射;懸垂的草叢使它奔流的泉水很涼爽,面對它的開闊之岸的沉甸甸的草地,沒被吃草的牛群的鋒利之蹄鏟掉。因此,那里有刺歌雀、歐椋鳥和草地鷚,這些鳥兒總是對垂釣者感興趣的觀眾,還有驢蹄草、毛莨或者斑點百合,經驗豐富的垂釣者總是很感興趣地觀察它們。實際上,在垂釣者的路線上,一塊塊牧草地猶如他自己生活中的幸福經歷,要不就猶如他閱讀的詩篇的美好詩節(jié)。

牧場上經常有單調的淺灘,牛群在小溪里驚動魚兒,弄臟它們所需的元素,破壞它們在岸下面的隱身處。林地最好與牧場交替出現(xiàn):小溪喜歡在大樹的根部下面掘洞,跳過一根俯臥的樹干之后,挖掘出一個池潭,停留在一塊青苔覆蓋的突巖腳下,冰冷的水滴從上面滴下來。水流多么筆直地沖向巖石!注意它那波浪的強健的外觀,它沖擊,一閃而過,卻在積累,隨著上面和在一邊的明確的旋渦而加深。鱒魚就潛伏在這些小溪的邊沿上,躍到它們的獵物上面。

你必須始終要把你的心放在魚鉤上面

垂釣者知道,如同在勇敢的生活中一樣,障礙物或干擾物的阻擋通常使小溪形成深潭——這就是他理想中的小溪:流淌在深深的、明確的岸下面,然而不斷左右轉換,遭遇到很多抵觸和危險,被巖石擋回去,遭到暗礁和樹木伏擊,被懸崖阻礙,可是早遲要在牧草地的岸下面歇息,在橋下退卻,或者在以某種程度耕耘過的土地上興旺起來,在那里,到處都有高大的榆樹為它蔽蔭。

可是,我很早就知道,垂釣者幾乎可以從任何有鱒魚的鄉(xiāng)間溪流中釣到鱒魚,也知道了一個巨大的秘密,那就是:無論你使用什么誘餌,蟲子、蚱蜢、蠐螬或蒼蠅,你必須始終要把一樣東西放在你的魚鉤上面,那就是你的心:當你用心給你的魚鉤放上誘餌時,魚兒總是要來咬的,它們會跟著誘餌從水中跳躍起來,它們喜歡咬的就是這一小口誘餌,而不是任何其他東西。

我見過天生的垂釣者(我祖父就是一位)使用這樣的誘餌,他在不可能的日子里,從最不可能的水域中釣起了一串貴重的鱒魚。他如此隱蔽而溫和地使用魚鉤,就那樣探尋著,悄悄接近鱒魚,他準確地預測出了它們所在地:如果它們不熱情,他就會幽默地逗弄它們,似乎在它們身邊偷偷走動;如果它們嬉戲和賣弄,他就會讓自己的情緒適合于鱒魚的情緒;如果它們老實,他就會在中途把它們釣上來。他非常耐心,考慮周詳,完全致力于讓臨界的鱒魚興奮起來,他的努力多么成功——當然他的心都集中在魚鉤上面,那也是一顆溫柔的誘惑魚兒上鉤的心,就像每個垂釣者的心一樣。他會多么精細地測量距離!他會多么敏捷地躲避懸垂的樹枝或灌木,在恰當的地點扔出魚線!當然,這需要有一種情感的沖動,還要非常親近那根魚線才行。

但是,如果你的心是石頭,或者是空莢殼,即便把它放在你的魚鉤上面,也毫無用處——它不會引誘魚兒。誘餌必須要鮮活。實際上,某種煥發(fā)的青春對于成功的垂釣者也不可或缺,還必須擁有某種超凡脫俗的精神和準備就緒的狀態(tài),讓你避免急功近利的念頭,讓你投身于一種前景美好的事業(yè)。就像以描寫釣魚之樂和技巧的《高明的垂釣者》一書而著名的英國作家沃爾頓所說,垂釣者像詩人一樣,他是天生的而不是后天形成的,而且他內心有很多詩人的素質,他不該受到更嚴厲的評判;他是自己的天賦的犧牲品:那些荒野的溪流,多么魂牽夢繞在他的內心!他將逃避枯燥的事物,逃向那些溪流;在某種程度上,溪水把自己永恒的青春傳授給他。我的祖父在80歲的時候還會像所有男孩一樣熱情地操起魚竿,充滿年輕人的活力,走向那些可愛的溪流。對于我這個年輕人的雙腿,要跟上他的步伐常常是一個考驗,尤其是在回來的路上。沒有哪個詩人真正擺脫了要在塵世間的成功或勃勃雄心。為此,讓我們來詮釋英國桂冠詩人丁尼生吧:

“健壯的鱒魚對他是瑣碎的分享品,冒泡的水波比金錢還要昂貴。”

他展示了財富,可是那些財富并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實際上,盡管他是最善良的丈夫,但我害怕他不是鄉(xiāng)下人說的那種“善良的提供者”,他在垂釣鱒魚的季節(jié)里釣到了很多鱒魚,我懷疑房子里是否有足夠的食用油可以用來煎炸那些鱒魚。可是他可以告訴你,在福格山谷釣鱒魚的時候情況更糟,因為在那里,只能在煤炭下面的灰燼中烤炙鱒魚,或者任何其他的魚,但烤得非常好吃。他具有沃爾頓所要求的那種可愛的寧靜和沉思,此外還很誠懇。實際上,在很多方式上,他都跟加利利漁夫相似,而那些漁夫被稱作是“人類的垂釣者”。他是怎樣閱讀《圣經》的呢,閱讀時,他的每個毛孔都在《圣經》上面張開,我甚至常常懷疑他是在打瞌睡,他放下書本,僅僅是為了操起魚竿,垂釣的時候,除非鱒魚非常拖延和旅程非常疲勞,他從不打瞌睡!

那些鱒魚黝黑得猶如溪流,野性十足

特拉華河是我們的次要河流之一,可是它是鱒魚熱愛的溪流。它幾乎所有發(fā)源于山泉中的偏遠的支流,還有那匯集成的水域,即使是在夏天的太陽曬暖的時候,也令人愜意,潔凈得猶如從草叢上聚集的露水。哈得遜河從它這里獲得了兩條發(fā)源于山腰上的溪流,即龍多特溪和埃斯普斯溪。這些溪流一旦上漲,就會比特拉華河還要湍急??墒?,龍多特溪是世界上最好的鱒魚溪之一,在這條溪流到達目的地之前,它跟充滿瘴氣的沃基爾溪離奇地匯聚。

在這兩條溪流開始發(fā)源的同一個山巢中,美麗得令人驚艷的溪流——內弗辛克溪和比弗基爾溪誕生了,它們分別流向南邊和西邊,注入特拉華河。從我故鄉(xiāng)的山岡上,我能看見那片凹地中撫育這些溪流的群山,可是到了很多年之后,我在沒有鱒魚的鄉(xiāng)間居住很久之后,我才作為垂釣者回來,向它們致意。

1869年,在一些朋友的陪伴下,我初次熟悉了內弗辛克溪。我們走上大英根山谷,驚奇于它所擁有的豐富的冰冷泉水和一望無際的大片山邊林木。大約在下午,我們越過山嶺的頂端,非常出人意料的是,我們遇到了內弗辛克溪,在一定程度上,它是一條相當大的鱒魚溪,它原來是那些黑色山溪當中的一條。每個野外宿營者都記得,無數冰冷的泉水滋養(yǎng)在陰影中,覆蓋著厚厚青苔,分娩出了那些溪流。那些鱒魚黝黑得猶如溪流一般,野性十足。它們從邊緣的巖石下面疾游而去,或者帶著魚鉤俯沖到幽暗的深處——沉寂和陰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到處都覆蓋著青苔。當漁夫沿著溪床前行,從石頭跳到石頭、從突巖跳到突巖,他的步伐是無聲的。溪流多么涼爽!漁夫仰望那幽暗的、沉寂的峽谷,聽見水聲,看見那倒下的腐朽樹干猶如橋一般橫跨溪流,連接著兩岸,還有他兒時就夢想過的所有關于猛獸出沒的事情——蹲伏的貓科動物部落,尤其是,如果在臨近夜幕降臨和黑暗樹林中已經在加深的時候,它們就精神飽滿地來到腦海。在他小心翼翼、機警地前進時,他壓低嗓門對同伴說話。

大約一個小時以后,鱒魚少了起來,我們就提著籃子轉身回來了,帶回100條這種黑色的小精靈。我還到處看見鴿子遺棄的巢穴,有時一棵樹上就有6個巢穴。在洪水連根拔起的一棵黃樺上,好一些鳥巢依然沒有脫落下來,小小的嫩枝構成的平臺和架子排列得很松散,在險惡的天氣里,它們很少或者根本無法對鳥蛋和幼鳥提供保護。

在我們趕上同伴之前,雨再度下了起來,我們被迫在一棵香脂樹下面躲避。當雨小了,我們就前行,很快遇到了愛倫,他渾身濕透,剛剛捕捉到了他的第一條鱒魚,正朝著我們的一個同伴搭建起來的營地走去。走了不到一英里,我們就看見一道炊煙穿過滴水的樹木掙扎著裊裊升起,很快,大家站在一堆熊熊大火四周。可現(xiàn)在,雨再度下了起來,異常猛烈地穿過樹林傾盆而下,這使得我們十分沮喪,因為我們在那里的樹林中做晚飯、吃飯,沒有帳篷或其他任何遮蓋物而在地面上過夜。曾經有人對我們說過,在這條小溪下面更遠的幾英里之處有一間樹皮棚屋,于是我們就排成行軍隊列朝那個地方加速走去。當我們來到那個地點,我們中止了搜索,認為我們得到的信息是錯誤的,要不然就是我們已經走過了那間棚屋。

不過,我們看見一個剝樹皮的地方,它的中心有一間木頭搭建成的小房子,朝著那如今崩裂似的天空揚起光禿禿的屋櫞,既沒有地板也沒有屋頂,第一眼看上去,它還不及曠野的樹林吸引人。然而,一塊木隔板依然佇立著,我們就用它在房子東邊搭建起一個粗糙的門廊,如果搭建得好,它就能提供足夠的空間,讓我們全都睡在下面,如果我們起身,都可以在這臨時門廊下面吃飯。四周有足夠的干燥可用的木材,在我們的住地前面,一堆篝火很快就燃起來,這就使得這里的景色具有群居性和社會性,生動如畫,在使用煎鍋和咖啡的時候尤其如此。愛倫在負責這些事情,他是這一幫人中的藝術家,他讓咖啡的香味跟野外的林中空氣混合起來了。黃昏時,我們砍倒了一棵香脂樹,用它的枝條尖做床,雖然不太柔軟,可是很芳香;鐵杉更好,因為其針葉更軟,枝條也更具彈性。

下午兩點,傾盆大雨開始襲來

夜里下過兩場驟雨,可是降雨量少得可憐,還不足以幫助我們找出臨時屋頂上的漏洞。第二天,連續(xù)幾場驟雨落下來,我們才發(fā)現(xiàn)上面的漏洞——驟雨是大約在下午兩點開始的。中午之前,天氣晴朗,我們把幾乎300條鱒魚帶回了營地,可是在把它們的鱗片剝去一半之前,或者在煎炸第一鍋鱒魚之前,雨就開始下了起來,起初以短促、鋒利的沖刺而來,然后閃耀著一縷背叛的陽光,接下來是更多、更沉重的陣雨。風從西南方吹來,下雨似乎成了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從陣雨到穩(wěn)定的傾盆大雨,這一轉變過程很自然。我們亂擠成一團,站在遮蓋物下面,僵直而堅定,猶如處于大車下的母雞。那堆篝火一度勇敢地跟驟雨抗爭,用火花和怨恨的火舌來進行報復;可是它的精神漸漸中斷了,它的中心只有一堆沉重的炭體和燃燒了一半的木頭,跟它所受到的這種不平等待遇抗爭。

正在燉煨的魚很快就在黃色湯汁中四處漂浮,那種湯汁看起來非常開胃。為了避雨,我們在遮蓋物下面不停地轉換地方,直到站在雨滴不再滴下來之處,才不再轉移。水在木板下側流下來,滴進我們的脖子,在我們的帽沿上形成水洼。我們轉移獵槍、野獸夾子和食物,直到再也沒有可供轉移之處,此時,一條條面包、魚、鹽巴、糖、豬肉和黃油都共享了這種水淋淋的命運?;鹧孀詈笠淮未?,它周圍形成了一條條小河,在它們的胸懷中帶走了那些濕透而又蒸氣騰騰的炭塊。奔流在我們營地后面的泉水上漲得如此迅速,因此,那些被匆忙地留在溪流岸上的鱒魚現(xiàn)在相當舒適自在,因為它們重新回到水里。兩個多小時過后,洪水沖了下來。大約下午4點,尚未歸來的奧維爾出現(xiàn)了,他在白天出去狩獵,此時渾身濕透,一副狼狽糟糕的樣子,他至少被淋過6次,鱒魚在他提著的繩子端頭懸晃,在雨中,這些鱒魚幾乎不知道自己離開了最適合它們的元素——水。

盡管奧維爾狼狽不堪,可是他帶來了令人振奮的消息:他到了小溪下游的兩三英里處,看見了一幢木頭建筑物——他不知道是房子還是廄棚,可是屋頂明顯良好,這足以誘惑我們馬上離開目前這個住地。很快,我們就沿著一條古老的林中路前行,沒過多久,水就上漲到了我們膝蓋,也許樹林中到處洪水都泛濫,每一條細溝和小泉都猶如磨輪尾部的水流一樣奔流,同時主流咆哮、急沖、泛起泡沫、跳躍、鞭笞,它的體積增加了50倍。水,并不渾濁,卻有一種濃重的咖啡色,這是因為對樹木的浸泡。當我們觀看那猖獗的溪流,我們就想,在接下來的3天里,都不會再有鱒魚了!

我們艱難掙扎著前進了約半個小時之后,道路左轉,在小溪附近的一塊布滿殘樁的林間空地上,我們看見了一堵山墻。這并不證明這樣一個地方就是詩人喜歡注視與沉思之處,要相信它曾經是山林仙女或森林的眾神最寵愛的勝地,就需要比當時我們大家所能想象的更努力的想象。這里散發(fā)出濃烈的牛馬的氣味,剝樹皮的人把他們的馱隊拴在那里,馬在一邊,牛在另一邊,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從來也沒有來清洗這些廄棚。盡管如此,棚屋頂上有一個干燥的閣樓,上面有一些稻草,雖然有雨水和小蚊子,我們至少可以在那里睡上一覺。在這里,雙層木板以一個非常尖銳的角度佇立著,把山墻隔開,同時我們可以點燃下面的廢干草和泥肥的混合物,散發(fā)出的煙霧就可以驅蚊。于是,雙手靈巧的吉姆就騎上附近的一棵俯臥的楓樹干,用放松而熟悉的動作把它分割成3段,把木頭滾動到那間棚屋前面,點燃了一堆篝火,火焰戰(zhàn)勝了潮濕,很快就閃發(fā)出一片明亮的火光來,照亮了四周,甚至把溫暖和光亮散發(fā)到了那黑暗的廄棚之中。我滿意地解下背包,接受了這個地點。

雨停了,太陽在樹林后面探出頭來,照耀下來。目前,我們有足夠的鱒魚供我們之需。我在一個牛廄中吃了第一餐后,就從那用粗糙的木頭搭成的橋上溜達出去,觀看憤怒的內弗辛克溪迅疾地流過。溪水退落的速度迅速跟上漲的速度一樣迅疾,太陽落山之前,我們好像第二天就可以再次垂釣了。那天夜里,我們比前一夜睡得要好,盡管有兩個煩擾的原因——山墻邊的散發(fā)出的煙霧和閣樓上的寒冷?!皹O其微小的蠓”讓人惡心,盡管我自己也惡心,我也盡可能吞下煙霧,把稻草草薦抱得更緊??墒牵瑺N爛的白晝破曉而出,我就投入內弗辛克溪的懷抱,這讓我的感覺再次好了起來。讓我們驚訝而又滿意的是,這條小溪僅僅比下雨之前漲高了一點。那天早晨,我們在營地附近捕到了一些我們見過的最好的鱒魚。

我還沒穿好鞋襪,就被黑壓壓的蚊蚋籠罩了

我們在老廄棚又逗留了一天一夜,卻蹲在外面的地面上吃飯——現(xiàn)在地面相當干燥了。這一天的某些時候,我在樹林周圍溜達,仰望著鳥兒當中那些熟悉的種類,像往常一樣,我半期盼著看見某些新的鳥類。夠奇怪的是,這里最豐富的鳥類,就是那些我在大多數其他地區(qū)發(fā)現(xiàn)很罕見的鳥,比如小小的水鶇、晨綠尾地鶯和黃腹啄木鳥,而后者似乎是廣泛分布在這個地區(qū)的樹林中的啄木鳥。

那天夜里,小蚊子,那些叮刺的微粒,舉行了盛大的狂歡。后來我們才知道,在下面的定居地和剝樹皮的地方,那是在那道山谷中所經歷的最糟糕的一夜。我們在白天沒有垂釣,可是期盼在日落之后去好好垂釣一番。因此愛倫和我在傍晚6點到7點之間出發(fā),一個人溯流而上,另一個人則順流而下。景色十分迷人,太陽從樹林后面照射出巨大的光輪,那種存在的美彌漫在大氣之中??墒?,就像在海岸上的沙子一樣,路上的折磨也漸漸增加了,潛伏在每一團糾纏的植物和密叢中。在一個不經意的時刻,我脫下鞋襪在水中涉行,去取一條從我的繩子上意外滑脫的好鱒魚——它隨波逐流,無助地漂浮。不過這次耽擱卻讓蚊蚋有了時間聚集,在我還沒有來得及給一只腳完全穿好鞋襪,我就被一片黑壓壓的蚊蚋籠罩了,它們群起而攻之,落在我的手上、脖子上和臉上,在我身上到處叮咬,它們還發(fā)出極小的尖聲,充滿了我的耳朵。我想我不得不逃回老廄棚,逃回到那友好的煙熏之中,“一只腳光著,一只腳穿著襪子”,盡管有很多有趣的耽擱和枝節(jié),但我最終還是穿上了鞋子。

這次歷險后不久,我就跟營地的方向迅速地南轅北轍了。正當我到達從棚屋通往小溪的小徑上,我的那位同伴也處于同樣糟糕的境地:他的帽子又破又皺,他那血紅色的面容顯得更血紅——我以前從未見過他那樣,他的言語也處于高度的激動之中;他的臉和額頭上有大塊的污跡和腫脹,仿佛他剛剛撞上了馬蜂窩,他的舉止消沉,仿佛整個蜂窩還仍在背后跟著他。

那天傍晚,那種我們自己可以忍受的煙霧,已不足以保護我們免遭那來自蚊蚋的嚴重騷擾,可是后來我們的情況卻得到了緩解。

大約晚上10點,當我們站在營地周圍,天上出現(xiàn)一陣短暫而醒目的北極光,這讓我們驚訝。我的想象力已經受到了傳奇談說、怪異形態(tài)和外觀的刺激,那時,朝著天空仰望,我就看見了那些淺色的、幽靈般的磁性光浪,越過我們頭頂上空的小小空間相互追逐,第一眼看去,它們好像幾乎沒有照亮樹端,我獲得的印象卻栩栩如生,仿佛我看見了內弗辛克溪的一個名副其實的幽靈,天空猶如一塊巨大的白色簾子,在搖晃、顫動。

我們爬上閣樓躺下睡覺之后,另一場歷險又降臨到我們身上。這次是一個新來的討厭的家伙出現(xiàn)在這個地點,老廄棚的地方守護神,也就是那“煩躁的豪豬?!蔽覀兛匆娺@些動物在棚屋周圍留下的痕跡,每一夜都謹慎地準備好野獸夾子、獵槍等,即使在它們無法到達的地方,我們也害怕自己看不到這渾身長刺的夜行者。

原來,那是一只加拿大大豪豬……

我們躺了約半個小時,我正在睡眠的門檻上徘徊,準備好穿過那道開啟之門進入夢幻之地,就在那時,我聽到外面某處傳來了那種古怪的聲音——在這些樹林中度過的每一夜,我都聽到了的那種聲音,不僅是在這次探險中,在以前的多次探險中也聽到過。我在腦海里認定那是豪豬前進時發(fā)出的聲音,因為我熟悉其他普通動物有可能發(fā)出的聲音——一種既是咬嚙在某種堅硬干燥的物質上的聲音,也是牙齒的磨銼聲,更是刺耳的呼嚕聲。

奧維爾也聽到了,用肘部支撐起身體,問:“那是什么?”

我說:“就是那種獵人們稱為‘箭豬的東西?!?/p>

“真的嗎?”

“一點不假?!?/p>

“它為什么要發(fā)出那種聲音?”

我回答:“這是它詛咒我們的篝火的方式,我昨夜也聽到了?!?/p>

我的同伴顯出鼓起勇氣的樣子,問:“你猜它在哪里?”

“不遠,離我們的篝火也許有15碼或20碼,那里是陰影越來越濃重之處?!?/p>

奧維爾匆匆穿上褲子,摸到我的槍,片刻后就穿過地板上的小口消失在下面。我不想跟他去,可又感到這場騷擾令人煩悶無比。奧維爾找準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在粗糙崎嶇的地面上摸索著前進,當他到達火光無法照亮他的地方,就用槍口刺戳每個可疑的物體。很快他就刺戳到一個猶如大石頭的淺灰色物體,他吃了一驚,因為那個物體移動著離開了。他就對著這個東西開了槍,重創(chuàng)了“箭豬”,雖然如此,那豪豬卻比先前更加努力,試圖逃走。我躺著傾聽,緊接著槍聲的回音,傳來了一把左輪手槍激昂的射擊聲。我趕緊爬起來,來不及穿鞋子戴帽子就匆匆去了現(xiàn)場,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發(fā)現(xiàn)我的同伴用槍口奮力阻擋一個不確切的物體,它正試圖逃走,爬到黑暗之中。奧維爾看到我光著腳,就大聲說:“當心!這周圍到處都有豪豬的剛毛!”

剛毛就在那里——他幾乎用子彈和槍托打掉了那可憐的動物背上的所有剛毛。很明顯,我的槍已完全不能使用了,當他用槍托打擊他的犧牲品,槍的推彈桿已經破損、裂開了。但是劃燃一根火柴,可以看得見,從左輪手槍射出的幾顆子彈擊中了那只動物的頭部,一下子就讓它跑不動了。

原來,那是一只加拿大大豪豬——一只莊重的灰色老豪豬,我要說的是,它有3英寸長的脊梁,有20磅重。這只動物的體形很像花白旱獺,也就是說,它很沉重,像袋子一般。它的鼻子比花白旱獺的鼻子要鈍一些,四肢更強壯,尾巴更寬、更重。實際上,后面的尾巴很像棍棒,無疑這種動物能夠用尾巴來施以猛烈打擊。一個老獵人曾經跟我交談過,他認為,豪豬的尾巴有助于它攀登。豪豬是根深蒂固的嚙齒類動物,大多數時間出沒在樹林中,喜歡啃嚙樹皮。冬天,一只豪豬將把一棵鐵杉樹作為居所,在那里不停咬嚙,直到那棵樹變得無比光禿。豪豬的身體發(fā)出一種令人厭惡的特殊氣味,盡管它很肥,但對于獵人來說,這種獵物卻很誘人。

如果大自然的機體構成就是一種動物捕獵在它之下的另一種動物,那么可憐的魔鬼實際上從豪豬身上咬了一口之后就不再咬了。豹子和山貓曾經嘗試過咬它,可是常常咬了第一口就終止了,后來那攻擊者死了,要不然就奄奄一息——豪豬的腦袋像山蘿卜一樣膨脹起來,剛毛在四周突出。一只明白這種事情的狗,往往會圍繞豪豬用計策、?;ㄕ?,直到它找到機會把豪豬掀翻在地,那時,狗就能抓住豪豬那沒有剛毛的腹部。愛倫很困惑,他想了解久別的朋友怎樣擁抱,因為一擁抱,就讓人想起那些隨意放下或者揚起的剛毛。

一條雌性大鱒魚吞下了它的雄性朋友

第二天早晨預示著有雨,可是,我們對眼下這個令人愉快的住地心滿意足了,就里里外外收拾起野獸夾子離開。在我們到達林中空曠地之前,雨開始落下來,懶散的、單調的毛毛細雨紛紛揚揚,直到下午才停。

那片林中空地是最近才形成的,多半是剝樹皮的人造成的,夏天,他們在山中到處剝樹皮;冬天,他們在自己的商店中工作,制作木瓦。比斯基特溪從西邊流到這里——一條6英里或8英里長的鱒魚溪,湍急而優(yōu)美,大量鹿子出沒在它在山中的源頭周圍。在溪岸上,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老伐木人的房子,他給我們指明了我們計劃穿越的地區(qū)的情況。

我們詢問:“從內弗辛克溪越過,進入比弗基爾溪源頭的道路很難走嗎?”

“對于我并不難;我能在最黑暗的夜里走這條路。我能指引你們,那樣你們就能很順利地找到道路。你們朝內弗辛克溪下面走大約1英里,你們就到了海法爾溪,也就是第一條從右邊流下來的溪流。沿著它上行約3英里,就到達了吉姆·里德的棚屋。然后再越過溪流,在左岸上,沿山邊朝上面走上好一陣,你們就會找到一條林中路,它是這下面的一個家伙修建的,去年冬天,那家伙從山頂偷走了一些梣樹木頭,在積雪上把它們拖了出來。當道路在山上最初傾斜的時候,就開始向下走,朝左邊前進,那樣你們就可以在日落前到達比弗基爾溪。”

那時是下午兩點過了,因為這段距離是這些可怕的獵人所說的6英里或8英里,所以我們就推斷要走完全程得花上一整天,因此就等到第二天早晨再走。比弗基爾溪向西流,內弗辛克溪向南流,我產生了一種致命的擔心,害怕被糾纏在位于這兩個角度之一的群山和山谷中間。

此外,我還樂于能再有最后一次機會——向內弗辛克溪的魚類部族致敬。這個地點是我所見過的最佳鱒魚溪之一,它沒有閃爍的泡沫,溪床如此清澈,沒有任何沉淀物和雜質,因此有一種全新的外貌,仿佛剛剛才出自于造物主之手。

那天下午,我踏著它的邊緣前行,朝上面走了1英里,一部分時間是在齊膝深的水中涉行,我僅僅用一條鱒魚的鰭作誘餌,把魚鉤投擲到對岸。鱒魚是真正的食肉動物,它們毫不猶豫,相互攻擊時絲毫也不會停下來。我的一個朋友說過,他住地附近的泉水中有好多條鱒魚,有一天,一條雌性大鱒魚吞下了它的一位雄性朋友,那條雄鱒魚的體積幾乎是雌性大鱒魚的三分之一,那雌性大鱒魚四處游蕩了兩天,雄性鱒魚的尾巴還突出在它嘴里!一只魚眼可以做誘餌,盡管魚的肛門附近的鰭更好。

這里的一個土著人告訴我說,每當他希望捕捉大鱒魚的時候(我判定他從未釣到過——我自己就從未釣到過),他通常把杜父魚或鱸魚——一種1英寸半或者2英寸長的小魚掛在鉤子上來作誘餌,把它放在岸邊的鵝卵石淺灘上,當鱒魚受到攪動時,它就從一處疾沖到另一處。他說,“把那個東西放在你的魚鉤上面,如果小溪里有大魚,它就必定要來咬這個誘餌。”可是不容易找到鱸魚,我猜想,大魚把它們都吃光了。因此,最容易、最方便的,就是用魚鰭來做我們的誘餌。

隱夜鶇的歌唱,讓人感到此處的孤寂

那天夜里,我們謝絕了定居者的殷勤留宿,我們在比斯基特溪岸上的一個荒廢的木瓦商店里展開毯子,第一次在潮濕的地面上宿營,一個角落里堆積著新木瓦。這個地方有一根喉嚨巨大的煙囪,連接著一個巨大壁爐,每次我們給這個壁爐喂上一塊木材時,它都叫喊著“還要!”

可是,我必須在這一處地面上趕緊忙碌起來,貪婪地喝著那天早晨用于早餐的美味牛奶,在吃了4天的魚后,牛奶是多么可口,在我的舌頭上留連不去。我們沒有坐下來繼續(xù)談論那個誠實的、飽經風霜的過路人,他在我們的門前停下來,每一刻似乎都要繼續(xù)匆匆趕路,結果卻在這里停了一小時,對我們講述他在這里的群山中獵鹿和獵熊的歷險。

在定居者的房子中補充了我們的面包和鹽豬肉貯存之后,正午我們就到了里德的棚屋——一幢臨時建筑,這個樹皮批發(fā)商把它搭建起來用以寄宿,還供他的那些干活的幫手搭伙。吉姆不在家,我們既不能從“女人們”那里,也不能從剛剛進來吃晚飯的男人們那里獲得路況信息,因此我們繼續(xù)上路,根據先前得到的指導,盡可能靠近著走路。我們越過小溪,在山邊奮力爬上去,穿過倒下的、被剝皮的鐵杉形成的眾多羈絆,進入上面密林,開始焦慮地四處尋找那條林中路。起初,我的同伴看不見它的蹤跡,可是我們知道有一條在冬天開辟的臨時林中路,那時地面上很可能有兩三英尺的積雪,可是在夏天,它卻只留下最輕微的指示物,肉眼難以發(fā)現(xiàn),我更加仔細地尋找,在各處留下記號。我們避開了大樹,僅僅用斧子劈砍樹苗和下層灌木,那些灌木在離地面幾英尺之處被砍開。我們一直保持警惕,沿著這條臨時道路到山頂附近??墒牵斂粗獌A斜到另一邊時,它卻完全消失了。我們找到了某些黑莓樹樁,一雙孤獨的雪靴干燥地高懸在一根枝條上,卻看不見附近有人活動的更多蹤跡。

當我們在這里休息之際,一對隱夜鶇中的一只歌唱起來,它發(fā)出的音量中,聽得出它的嗓音具有某種令人悲傷的缺陷,讓它只能發(fā)出它所唱之歌的幾個音符,讓人感到這個地方的孤寂。這是我第二次觀察到鳴禽的樂器中有某種明顯的器官缺陷。第一次觀察到的是一只刺歌雀,它在半空中翱翔,盡可能鼓起喉嚨,卻只能發(fā)出一些不連貫的音符。但在每個例子中,喉嚨有缺陷的鳥兒跟喉嚨有缺陷的人形成鮮明的對比,相形之下,人多半默不做聲,而鳥卻顯然是因為驕傲,很滿足于自己的表演,就像聲音正常的鳥兒一樣。

花時間仔細查對了我攜帶的便攜式羅盤之后,我們決定了行進路線:堅持向西行進。我們非常緩慢地逐漸下山,盡管在不同的地點露出了熊和鹿子的蹤跡,我們卻沒能親眼看見一只活生生的動物。

我的任務是為晚餐和早餐供應鱒魚

大約下午4點,我們到達了流向西邊的溪岸。向比弗基爾溪歡呼!我們繼續(xù)沿岸行進。這里有豐富的鱒魚,它們很快就浮出來咬魚鉤,可是我們繼續(xù)趕路,計劃在大約6點鐘進入營地。這里有很多迷人的地方,起初是在這邊的岸上,然后是在那邊的岸上,讓我們駐足留連,直到我們最終找到一個光滑、干燥之處,這里被香脂樹和鐵杉遮蔽,小溪圍繞著一小塊平地而轉折,是非常完美的宿營地,我們立即就放下了背包。通過抓鬮,我的同伴為我們過夜去伐木,或做其他準備。而我就像最成功的垂釣者,分配到的任務是為晚餐和早餐供應鱒魚。

我將怎樣來描述那條具有所有山溪特征的野性而美麗的溪流?然而,當我在那些樹林的沉沉暮色中看見它,它穩(wěn)定而平坦地流淌著,發(fā)出靜謐、融合了很多種嗓音的喃喃低語,在我的腦海中留下了獨特顯著的印象,在很大程度上充滿幽深偏遠的魅力。孤獨是完美的,我感到了文明人在與如此遼闊的沉寂與荒野的景色發(fā)生抵觸時,肯定常常感受到了那種奇異和瑣碎的事物。

這里的鱒魚像林鱒一樣,相當黝黑,熱切地咬住誘餌。我沿溪而行,直到漸漸濃重的陰影警告我必須轉身回去。當我接近營地,火光透過樹林遠遠照耀,驅散聚集的陰暗,卻照得我的眼睛看不見腳下的所有障礙物。剛回到營地,就看見一個同伴在用斧子砍樹時不慎砍傷了自己,在脛骨上留下一道難看的深深的傷口,我的心情立即沉重了起來。因為我們再也沒有多余的人手了,這不是我們任何人受傷的時間或地點,而且我還有了兇兆??墒牵兄x那肯定是粘附在斧刃上的香脂樹液的愈合功效,也要加倍感謝奧維爾在離家前為自己準備的橡皮膏藥,同伴的那條受傷的腿,那一夜和第二天都恢復得相當順利,沒有給我們帶來多大的麻煩。

那天夜里,我們有了第一次公平舒適的宿營方式,即睡在地面上,上面只有樹木的遮蔽。從很多方面來說,這是我們在樹林中度過的最愉快的一夜。天氣完美,住地也完美,我們第一次遠離了小蚊子和煙霧,因此我們欣賞這干凈的嶄新的一頁,我們得在這上面工作。對于野外宿營者,他們最能接受的就是樹林和水那樣的純潔之物。人類遺留的任何雜物都會破壞景色的精神。然而我愿意承認,在我們穿過這些樹林之前,斧子砍下的印記是一道受人歡迎的風景。

第二天我們繼續(xù)趕路,沿著比弗基爾溪的左岸前進,以便遇見一條從北邊流入的溪流,那就是那一天行軍的目的地——香脂樹湖的出口。從我們的營地到那個湖泊的距離,不可能超過六七英里,可是在沒有路徑和向導的情況下,我們前行,爬上岸邊,投入峽谷,在沼澤地周圍迂回前進,穿過被眾多倒下的腐木堵塞的樹林,向前推進,這樣的形成,就似乎是那段距離的兩倍了。當我們出現(xiàn)在那被稱為“貴格派教友林中空地”上時,下午的太陽照耀著。我在9年多以前到過那片地面,它在湖泊南邊約2英里處。從這個地點,我們找到了一條破爛難行的小路,它引導我們來到一處驟然隆起的地面上,然后穿過水平的樹林,直到我們透過樹林看見那片明亮閃爍的水波。

欄目責編:閻 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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