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會斌
(吉林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吉林 長春 13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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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先秦儒家無厚葬久喪觀念
王會斌
(吉林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吉林 長春 130012)
摘要:厚葬久喪歷來被認(rèn)為由先秦儒家所提倡,也因此而備受詬病。但實際上先秦儒家并無厚葬久喪之說。自仲尼始,經(jīng)子思、孟軻、荀卿,所宣揚的喪葬觀念及禮制細節(jié)雖有所變化,但其唯仁、尚禮的精神卻并無改變,即使在一些順時而為、變通禮節(jié)的喪葬事件中,也絕無厚葬久喪的現(xiàn)象。
關(guān)鍵詞:儒家;厚葬;久喪;仁;禮;時
先秦儒家因好言喪葬禮制而被指成宣揚“厚葬久喪”,為此飽受詬病。從墨翟、韓非等指責(zé)其“繁飾禮樂以淫人,久喪偽哀以謾親”[1]291,“破家而葬,服喪三年,大毀扶杖”[2]457始,到今人批評其“將禮與厚葬揉合,左右著喪葬民俗的導(dǎo)向”[3]85-91者,不可勝數(shù)。然而,墨、韓之指責(zé)實為爭鳴手段,“多昧于他人之立場,不合論理”[4]158;而今人的批判則多是曲解其思想,將先秦儒家提倡之喪葬理論與當(dāng)時的厚葬久喪現(xiàn)象錯誤對應(yīng)。
厚葬久喪是指在治喪過程中脫離人之實際情感,虛情偽哀,或提倡哀痛至極以致以死傷生,或不惜僭越禮制,奢靡揮霍的喪葬行為。這從根本上違背了先秦儒家的喪葬理念。自孔子始,經(jīng)子思、孟軻、荀卿等,先秦儒家雖然在喪葬具體事宜的認(rèn)知上有所變化,但其根本原則一以貫之,唯仁、尚禮而已。即使迫于某種情境,不得已而要“順時”而為,但也絕不至于允許厚葬久喪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
(一)唯仁而不任
子曰:“仁者,人也。”[5]32學(xué)者對“仁”的具體看法雖然有所不同,但將其作為先秦儒家思想核心,看作由人之本真情感所提煉出的為人之道則大體不錯。在先秦儒家看來人之為人因其有情,而情又以父母之情最重,故父母之喪,人之大哀也,所以不可不言服喪之禮。但如果僅據(jù)先秦儒家極重視喪葬之禮,而認(rèn)為其認(rèn)同人可以為治喪任意毀傷自身、揮霍財貨的看法,則不足取。
《孝經(jīng)》云:“孝子之喪親也,哭不哀,禮無容,言不文,服美不安,聞樂不樂,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也,三日而食,教民無以死傷生。毀不滅性,此圣人之政也。喪不過三年,示民有經(jīng)也?!盵6]2561這即是說,哭喪、禮行、言語、服裝、聽樂、飲食之時,皆因父母之喪哀痛難當(dāng)而造成其在行為及體驗上異于平時,這本為人之常情,是人類自然情感的釋放,并非虛情委哀之舉。而且先秦儒家擔(dān)心自然情感的過度肆意會影響治喪者的身體健康,故要其三日而食,治喪不過三年,這都是對人情感的合理控制。何以將其與厚葬久喪中過度傷害自身以至死傷的現(xiàn)象相等同。
先秦儒家認(rèn)為喪葬行為本發(fā)自于人的美好情感,因不忍見其親死而無葬之可怖之狀,故歸而掩之,即孟子所說“蓋上世嘗有不葬其親者:其親死,則舉而委之于壑。他日過之,狐貍食之,蠅蚋姑嘬之。其顙有,睨而不視。夫也,非為人,中心達于面目。蓋歸,反而掩之”[7]2707。因此先秦儒家的治喪核心在于仁心或不忍人之心,并相信“人皆有不忍人之心”[7]2690。如果沒有此心,那么在其看來喪葬禮儀毫無意義,也沒有遵守的必要。例如,宰我曾向孔子提出三年之喪是否太久的問題,孔子則只是說“食夫稻,衣夫錦,于女安乎?……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8]2526在孔子看來“心安”則失去為人之道,失去為人之道則不必從禮,他又怎會同意厚葬久喪中那種為哀而哀、為喪而喪的行為發(fā)生。
先秦儒家這種重視治喪行為中人情表達的觀念,在其宗派的經(jīng)典文獻中俯拾皆是,如孔子曰:“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8]2469,子張云:“祭思敬,喪思哀”[8]2531,子游語:“喪止乎哀而止”[8]2532等等。而由人情所產(chǎn)生孝的一些行為,自然也可以得到解釋,如“三年無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8]2471,鄭玄解曰:“孝子在喪,哀戚思慕,無所改于父之道,非心所忍為?!盵8]2471-2472可見儒家所倡之一切喪葬行為,皆因人之心之不忍不安而起。
先秦儒家還認(rèn)為,人在治喪之時,不僅要考慮自身的情感表達,也要顧及死者之情感需求,故云:“夫厚其生而薄其死,是敬其有知而慢其無知也,是奸人之道而倍叛之心也”[9]262,“喪禮者,以生者飾死者也,大象其生以送死也。故如死如生,如亡如存,終始一也”[8]267。例如,顏淵死后,門人想厚葬他,孔子就表示反對,即使在門人將其安葬之后,孔子還自我辯解道:“回也視予猶父也,予不得視猶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盵8]2499因為在孔子看來顏淵生時即不喜財貨,故死后應(yīng)尊其性情。需要說明的是此處“厚葬”與后代之厚葬概念不同,它只是門人因?qū)︻仠Y喜愛敬重之甚,而欲在力所能及之范圍略微增加喪葬所用之財貨,但絕非僭越之舉。另外在先秦儒家看來這種哀敬之情,可以由人及己,造成“子食于有喪者之側(cè),未嘗飽也”[8]2482的現(xiàn)象。
先秦儒家的喪葬觀念,源自人的實際情感,自然而然,追求其真,鄙夷其偽,故治喪追求的喪具齊備、情感哀痛,皆發(fā)自人不當(dāng)被遏制的自然情感的表達。在先秦儒家看來,至于其喪資、喪期本不足論。如若真情所致,物本屬末端,量力而為,由情而發(fā),何故言厚?如若言厚,自是力不足,情不至,自可從簡而行。如若情感由本真而發(fā),自然而然何以言久?言久者必情所未至,大可不必遵循三年之喪。但因此認(rèn)為先秦儒家提倡放任人的情感涌動,則大錯矣。在其看來,正因為人的情感發(fā)于其本真,有可能難以遏制,而對生者造成不利影響,所以要用禮來加以約束。因此,其提倡遵循喪禮實為了限制人情感的過分恣肆,是基于自然情感釋放的自我約束行為。這不僅不是提倡厚葬久喪,反而是對該種行為的限制。
(二)尚禮而不僵
先秦儒家認(rèn)為人的行為應(yīng)遵循道,但道太虛幻,人如何得知自我行為是否違反了道呢?因此其提出了要以禮為標(biāo)準(zhǔn),認(rèn)為“禮也者,合于天時,設(shè)于地財,順于鬼神,合于人心,順于鬼神,合于人心,理于萬物”[10]1430-1431,只要遵循當(dāng)時之禮,就不會違反道,即劉寶楠曰:“禮者,道之所以行也。人違道與否,不可得知。但己博文約禮,由其外以測其內(nèi),亦可不致違道”[11]244。故禮被解釋為“履此者也”[10]1598。所以孔子家世雖然破落,但“起居飲食儼然貴族,非必孔子之好闊,蓋不如則‘非禮也’”[12]81-82。因此先秦儒家除追求孝道外在行為表現(xiàn)時也講求“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8]2462,而喪祭之禮即屬治喪之禮。
從本質(zhì)上看,喪葬行為來源于人的自然情感,而先秦儒家所倡喪禮則是為了對人們的外在行為加以規(guī)范。在其看來,人之地位、人之關(guān)系、人之自然情感等有所不同,即有“親親、尊尊、長長、男女之有別”[10]1496,所以在喪禮上也應(yīng)加以區(qū)別。故不同等級、不同性別、不同關(guān)系之人的喪禮,在穿戴服飾、所耗財貨、服喪時間等喪禮規(guī)格問題上有著嚴(yán)格的區(qū)分。他們提倡喪葬禮制,希望“斯禮也,達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喪,達乎大夫。三年之喪,達乎天子。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5]31,實際就是為了建立統(tǒng)一的標(biāo)準(zhǔn)。而標(biāo)準(zhǔn)一經(jīng)推行,就有衡量評價作用。就先秦喪葬禮制的推行情況而言,平民百姓一般達不到這個標(biāo)準(zhǔn),而王公貴族則多憑借自身權(quán)勢財富,馳騁己欲對這一禮制標(biāo)準(zhǔn)進行僭越,故厚葬久喪現(xiàn)象也多發(fā)生在這一階層。所以先秦儒家所提倡的喪葬禮儀,不僅不會催生厚葬久喪之風(fēng),反而有遏制這種風(fēng)氣的作用。
例如,孔子批評子路為其出嫁的姐姐逾期服喪一事。孔子問他為何如此,他答曰:“吾寡兄弟而弗忍也”[10]1249,即是說自己因為姐姐服喪的兄弟太少而有所不忍。但孔子曰:“先王制禮,行道之人皆弗忍也”[10]1249,就是說先王制定禮儀,就是要讓行道之人合理控制自己的情感,故讓他除去了喪服。再如,伯魚為其母喪違反禮制逾期而哭一事??鬃訉Υ耸植粷M,曰:“嘻!其甚也”[10]1281。再如,曾子與子思討論自己執(zhí)喪一事。曾子對子思說,自己在父喪期間曾七天不吃不喝。子思則曰:“先王之制禮也,過之者俯而就之,不至焉者,跂而及之。故君子之執(zhí)親之喪也,水漿不入口者三日”[10]1282,就是說先王制定禮儀之時,采用折中方法,過分或不及都應(yīng)以禮為準(zhǔn)繩,而不應(yīng)該過度,所以不吃不喝三天就夠了。
子路、伯魚、曾子在治喪行為方面的表現(xiàn)都出自真實情感,何故會遭到孔子、子思的批評,就是因為他們違反了先王所制定之禮制的要求,子路、伯魚失于逾期,曾子錯在過度。可見在一般情況下先秦儒家是極力反對因情而廢禮的,反對人之情感毫無節(jié)制的肆意宣泄。對其而言,逾期之哭、服喪越制已屬難以忍受,更不必說厚葬久喪行為了。
再從對喪葬消耗財貨問題的態(tài)度上看,在不違背禮制大原則的前提下,先秦儒家不僅不提倡奢侈,反而傾向于節(jié)儉,認(rèn)為“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8]2466,“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寧固”[8]2484,“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8]2489等。另從孔子對桓司馬造石槨三年而成一事的看法也能得出如此結(jié)論,他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盵10]1290先秦儒家雖然更傾向于節(jié)儉,曰:“禮貴得中,奢則過禮,而有僭上之失,儉但不及乎禮,無他失也”[11]284。但實際上節(jié)儉絕非其行禮的最佳理想,孟子講:“古者棺槨無度,中古棺七寸,槨稱之,自天子達于庶人,非直為觀美也,然后盡于人心。不得,不可以為悅,無財,不可以為悅;得之為有財,古之人皆用之,吾何為獨不然?……吾聞之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7]2697,可見其認(rèn)為“奢儉易戚,俱為失禮”[11]439,從儉只不過是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而已。他們從“理論實踐,無在而不用折衷主義……以禮節(jié)奢,以樂易俗”[13]68,故其在制禮、行禮之時,講求財物之用、貴賤之文要進行合理增減,把持其中,即荀子云:“禮者,以財物為用,以貴賤為文,以多少為異,以隆殺為要……君子上致其隆,下盡其殺,而中處其中”[9]261。
先秦儒家之所以講求中,是因為其所追求的是每個人都可以按禮行事,達到“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謹(jǐn)身節(jié)用,以養(yǎng)父母,此庶人之孝也。故自天子至于庶人,孝無終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5]2549的目的。因此如果人人都有行禮之條件和本心,何以言依禮而行卻是厚葬久喪?況且子思曰:“有其禮無其財,君子弗行也。有其禮有其財,無其時,君子弗行也?!盵10]1291即是云行禮貴在得中得時,當(dāng)行則行,當(dāng)止則止,何曾有厚葬久喪之說?
(三)順時而不隨
現(xiàn)實環(huán)境復(fù)雜多變,所以先秦儒家所提倡的仁、禮之說,在某些情境下,難以完全實現(xiàn),不得不加以變通,“變通者,趣時者也”[14]85。那種“以道德為一定不易,不研求時地之異同,而強欲納人性于一治之中者”[13]42,不過是儒家末流的主張,絕不是先秦儒家的精髓。先秦儒家講求以具體變化的眼光去分析社會,絕不如“董仲舒《天人三策》中曰:‘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變,道亦不變?!嬲娜寮?,不是董子的這種說法”[15]114。但“順時”并非從俗,而是在特定之環(huán)境中為仁、禮找到最合適的釋放空間。因此在先秦儒家變通某些喪葬禮儀的理論與實例中也必然看不到厚葬久喪的現(xiàn)象。因為其實行變通喪葬禮儀的前提是不違背仁與禮的大原則。
例如,子上不為其出母服喪一事。子上(子思之子)的生母(在此之前已被子思所休)去逝,但子思卻不讓子上為她穿戴喪服,因而遭到門人質(zhì)疑,其自身曾為己之出母服喪的行為。因為從人的情感來看,生母死了,兒女未有不悲痛者;從禮節(jié)上來看,父母之喪,人倫之大者;于情于禮,子思都應(yīng)讓其子為其出母服喪。子思對此解釋道:我父親并沒有做錯,應(yīng)該提高禮的規(guī)格時就提高,不能提高就順從世時,自己沒有父親賢德,所以只有當(dāng)該人是我妻子的時候才會被當(dāng)作子上的母親對待,即“昔者吾先君無所失道;道隆則從隆,道污則從而污。汲則安能?為汲也妻者,是為白也母;不為汲也者,是不為白也母”[10]1274。這即是子思自我情感、現(xiàn)實禮節(jié)與其自身實際情況妥協(xié)的結(jié)果。原有之禮已非厚葬久喪之說,而不讓子上為其出母穿戴喪服的行為則又是對原有禮節(jié)的減省,因此去其更遠。
又如,孔子為其父母修墳一事??鬃訉⒏改负显嵊诜乐螅紤]到自己四處奔波,恐怕將來找不到父母之墓,因此未遵循不積土為墳的古制,而在墓上堆積了四尺高的封土。這即是結(jié)合自身的實際情況修正禮制的做法,但核心目的在于實現(xiàn)其“仁”,即對父母之情的表達。因為如果完全遵照古制,很可能在將來難以找到父母之墓,這必然有損傷其情。所以孔子在仁、禮之間取了“仁”,這完全是無奈之舉。但即使如此,在違反禮制之后,其仍然“泫然流涕曰:‘吾聞之:古不修’”[10]1275。堆積四尺封土雖未遵古禮,但人之情、環(huán)境使然,與厚葬久喪之說有何關(guān)聯(lián)?
再如,伯高死于衛(wèi)之后,其家屬報喪于孔子一事??鬃蛹磳υ诤蔚乜匏a(chǎn)生疑問。其曰:“兄弟,吾哭諸廟;父之友,吾哭諸廟門之外;師,吾哭諸寢;朋友,吾哭諸寢門之外;所知,吾哭諸野。于野則已疏;于寢則已重?!盵10]1282最后孔子決定到子貢家哭子貢,并讓他當(dāng)喪主,同時告誡其“為爾哭也,來者拜之;知伯高而來者勿拜也”[10]1282。哭于子貢家、對子貢之告誡,即是對仁、禮之變通。因為孔子與伯高之關(guān)系,非兄弟、非父友、非師長、非朋友、非所知,但從情感上又不忍心哭于野,覺得太過疏遠,從禮儀上講又不能哭于他所,故只能變通去子貢家。但子貢又非當(dāng)主事者,故讓他只拜為其而來吊喪的人。這是自我情感之仁與社會規(guī)則之禮協(xié)調(diào)之后的結(jié)果。雖然相較于哭于野確實更加隆重,但與厚葬久喪之說也沒什么關(guān)系。
先秦儒家在處理喪葬之禮時之所以順時而為,不過是因為在特殊情景之下,按照當(dāng)前之禮儀制度無法完全適應(yīng)自身情感表達的需要,故需要對應(yīng)用之禮進行一定程度地增減或修正。但仁、禮之大原則不應(yīng)改變,即使家庭再富有也不應(yīng)過度的消耗喪葬財貨,家庭再貧困也不能不盡心。即孔子所曰:“有毋過禮;茍亡矣,斂首足形,還葬,縣棺而封,人豈有非之者哉!”[10]1291而在人之情感與治喪禮節(jié)之間,他們更重視人之真實情感,即子路所言“吾聞諸夫子:喪禮,與其哀不足而禮有余也,不若禮不足而哀有余也。祭禮,與其敬不足而禮有余也,不若禮不足而敬有余也?!盵10]1285
雖然順時而為的現(xiàn)象常常出現(xiàn),但必定屬于人與現(xiàn)實環(huán)境妥協(xié)的無奈之舉,是退而求其次的結(jié)果,因此并不被先秦儒家所推崇。他們的喪葬理想是仁、禮、時完全適應(yīng),并在其中充分表達,但不過度,即要符合中庸之道。因此對喪葬禮儀的現(xiàn)實變通,大都是微觀層面的,程度很輕,絕不至于出現(xiàn)傷損人情之久喪,及僭越禮制之厚葬的現(xiàn)象。
綜上可知,先秦儒家本無所謂“厚葬久喪”之論。但“許多社會事實彼此之間都是緊密聯(lián)系著并且相互制約著的。因此,具有自己的制度和風(fēng)俗的一定類型的社會,也必然具有自己的思維樣式,不同的思維樣式將與不同的社會類型相符合,尤其是因為制度和風(fēng)俗本身,實際上只是那些客觀地受考察的集體表象的某種樣式”[16]20。所以,先秦儒家所提倡的喪葬觀念及禮制不可能在現(xiàn)實之中得到施行,這不僅是因其實力并非獨行于天下,更是因正值春秋戰(zhàn)國之際,血緣貴族政治正在瓦解,社會價值標(biāo)準(zhǔn)正在改變,致使禮制正在失去其賴以生存的土壤。如滕定公死后,其世子曾托然友向孟子問禮,孟子指出當(dāng)服三年治喪,而當(dāng)時之父兄百官均不同意,認(rèn)為“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于子之身而反之,不可?!盵7]2701可見先秦儒家所提倡的禮制已屬泥古之論,雖然他們本著“上士聞道,勤而行之”[17]166的信念宣揚治喪之禮,但在風(fēng)云變幻的時勢中,難保不被畸形地理解和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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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陳鳳林)
On the Absence of Luxury Funerals and Long
Time Mourning in the Pre-Qin Confucian Thoughts
WANG Hui-bin
(SchoolofArts,JilinUniversity,ChangchunJilin130012,China)
Abstract:The concept of luxury funerals and long time mourning has long been considered to be advocated by the Pre-Qin Confucians, so it is widely criticized. But in fact the Pre-Qin Confucians didn’t have this view. A few changes took place in the funeral concepts and ritual details from Confucius to Zisi, Mencius, and Xunzi, but the spirit of benevolence and courtesy remained unchanged. Even in some funeral cases that the rite had to be adjusted to the situation at that time, the phenomenon of luxury funerals and long time mourning never happened.
Key words:Confucians; luxury funerals; long time mouring; benevolence; courtesy; time
中圖分類號:B222;K225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837(2015)06-0068-04
作者簡介:王會斌(1987-),男,河北邯鄲人,吉林大學(xué)博士生,研究方向:先秦史。
收稿日期:*2015-1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