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夢冰

（西南科技大學文學與藝術學院，四川 綿陽 621010）

萬州方言聲韻小談

向夢冰

（西南科技大學文學與藝術學院，四川 綿陽 621010）

重慶萬州即原四川萬縣，以“萬川畢匯”、“萬商畢集”而得名, 是長江十大港口之一。地處四川盆地東緣，重慶市東北邊緣，三峽庫區(qū)腹心，扼川江咽喉， 有“川東門戶”之稱，為重慶第二大城市。萬州方言屬于西南官話中的川東方言，在聲韻上有自己的獨特魅力。本文從聲韻角度出發(fā)，對萬州方言進行一個小的探討。

萬州方言；聲韻

萬州歷史悠久，夏商時期已有記載。東漢建安二十一年，劉備分朐忍地置羊渠縣，治城今長灘，為萬州建縣之始。經(jīng)歷隋唐五代，于貞觀八年改浦州為萬州，明洪武六年降為萬縣。1902年對外開埠，1917年設立海關。民國二十四年設萬縣專區(qū)。抗戰(zhàn)時期和解放初期，因有長江黃金水道之利，客商云集，商貿(mào)活躍，列四川第三大城市，有“成渝萬”之稱。新中國成立后，置四川省萬縣地區(qū)行署，轄九縣一市。1992年設立地級萬縣市。重慶直轄后，更名為萬州區(qū)。

萬州方言跟重慶方言一樣，隸屬于北方方言區(qū)的西南官話。西南官話分為三個大的方言片：綦江、江津一線歸屬灌赤片，秀山等地歸屬黔北片，其余區(qū)縣歸屬成渝片。而成渝片的區(qū)縣，還可以細分為：以渝中區(qū)為代表的主城區(qū)方言，這是真正意義上的重慶話；以合川、潼南為代表的川北話；以開縣、云陽等為代表的川東北話；以萬州、涪陵為代表的川東話等。

由此可以看出，萬州方言與重慶方言雖大同，卻也存小異。這里我們暫且撇開重慶方言這個概念不談，僅對萬州方言的聲韻讀音做一個小探討。

一、聲調(diào)

萬州沿長江而建，背山面水，境內(nèi)河流縱橫，河流、溪澗切割深，落差大，高低懸殊，呈枝狀分布。山河縱橫的自然環(huán)境使萬州人繼承了山民與船工等勞動群體的性格特點：火辣、豪爽、率真、質(zhì)樸，這也反映在萬州的語言中。萬州人說話比較粗放，聲音大、語氣重、語速也快，吐字鏗鏘有力，有北方人說聽起來像吵架。萬州話跟普通話聲調(diào)也不同，其調(diào)值對比如下：

陰平陽平上聲去聲普通話55 35 214 51萬州方言45 21 42 214

二、聲母

普通話里面有22個聲母（包括零聲母），而萬州方言有20個聲母，分別是[p]、[p‘]、[m]、[f]、[v]、[t]、[t’]、[l]、[k]、[k‘]、[x]、[ t?]、[ t?‘]、[?]、[ts]、[ts‘]、[s]、[z]、[j]和[X]零聲母。

在萬州方言里，舌尖前音和舌尖后音不分，沒有[t?]、[t?‘]、[?]、[?]，只有[ts]、[ts‘]、[s]、[z]，普通話中所有的舌尖后音都讀作舌尖前音。如：“詩”和“思”都讀作[??]55，“知”和“資”都讀作[ts?]45,像“擾”就讀作[zau]42。

萬州方言中還有一部分字的聲母與普通話讀音相左。比如古“禪”母字，通過對照《方言調(diào)查字表》找出古“禪”母字在萬州方言中都歸入了舌尖前清擦音[s]以及舌尖前清塞擦音[ts]、[ts‘]，其部分字的聲母讀音與普通話不統(tǒng)一，如：“純”[t?‘uEn]35讀作[suEn]21,“嘗”[t?‘a(chǎn)N]35讀作[saN]21,“豉”[t?‘?]214讀作[s?]21，“乘”[t?‘EN]35讀作[sEn]21等，都是舌尖前送氣清塞擦音變成舌尖前清擦音。古“邪”母字也存有如此的情況，主要體現(xiàn)在[t?‘]、[?]上，如“像”[?ia?]214就讀成[t?‘ia?]214，“詳”[?ia?]35讀成[t?‘ia?]21, 同樣是舌尖前送氣清塞擦音變成舌尖前清擦音，而“象”仍讀[?ia?]214，“橡”仍讀[?ia?]214，。

萬州方言中的一些聲母方言讀法在一定程度上是保留了古音。如“造”[tsau]51讀作[ts’au]214,根據(jù)清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的記載：“造，就也，造、就疊韻……，從辵，告聲。七到切，古音在三部”。 “七”古屬“清”母，即聲母為[ts’],萬州話的讀法應該是保留了古音?！叭荨盵?uN]35讀成[juN]21，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中記載：“容，從宀，谷聲。依小徐本。谷古音讀如欲……余封切，九部”。而在講到“余”的時候又說：“余，語之舒也?！唷⒂韫沤褡帧灾T切，五部”。又：“以，……，羊止切，一部?！薄把?，……與章切，十部”。“余”、“以”、“羊”、“與”古都屬“喻”母[j]，由此可知，“容”在萬州方言中是保留的古音讀法。

萬州方言中聲母保留的古音成分在古“見”母字中尤其常見，許多字萬州方言仍讀作[k]，同時將細音讀作洪音。如：“間”[t?ian]55讀作[kan]45（作量詞形容房屋時,如“一間屋”），普通話讀[t?ian]51時，萬州話又讀成[kan]214。在萬州土方言里，“間”[kan]214表示“間隔”、“隔”的意思，比如普通話的“等一會兒”或者說“隔一會兒”，萬州方言通常說“間[kan]214一哈兒”。段玉裁在《說文解字注》中對“間”字的注解是：“間，隙也。隙者，壁際也。引申之，凡有兩邊、有中間者，皆謂之隙。隙謂之間，閑者，門開則中為際，凡罅縫皆曰間，其為有兩中有一也?！?，古閑切，十四部”。 可見“間”古屬“見”母，萬州方言保留了其古音。又如：“豇”讀成[kaN]45，《方言調(diào)查字表》中記錄其為“見”母“江” 攝開口二等韻，平聲，因而其應為古音讀法。還有“街”同廣東話一樣發(fā)音為[kai]45，“覺”和“窖”都讀[kaU]214等等。古“匣”母字中也有這樣的情況，如，“蟹”[kai]42、“解”[kai]42、鞋 [xai]21、咸[xan]21、陷[xan]214、項[xaN]214、巷[xaN]214、硬[En]214等。

萬州方言沒有舌尖中濁鼻音[n]，該讀為[n]的和該讀作舌尖中濁邊音[l]的，一并讀為[l]，“?！焙汀皠ⅰ本投甲x作[liou]21，也就是古泥母字多歸入來母。泥母字和來母字有一部分成了零聲母，如“女”[y]21、“旅”[y]21。泥母字還有一部分聲母歸為[j]的，如“你”[ji]21、“蔫”[jian]45、“泥”[ji]42。

在零聲母的合口呼韻母前，往往有唇齒濁擦音[v]聲母，如：“五”[vu]42、“屋”[vu]21、“吳”[vu]21等。當舌根擦音[x]與[u]韻母單獨相拼的時候，萬州話都讀成[fu],也就是通常說的[x]、[f]不分，如：“呼”[fu]45、“狐”[fu]21、“戶”[fu]214、“壺”[fu]21、“虎”[fu]42等。[x]、[f]不分還有一種情況，當[x]與[u]為介音的韻母相拼時，這一部分的讀音變?yōu)閇f]，如：“花”[xua]55讀成[fa]45、“回”[xuei]35讀成[fei]21；同時讀音[f]也可以轉(zhuǎn)化為[xu],如：“房”[faN]35讀成[xuaN]21、“飛”[fei]55讀成[xuei]45、“鳳”[fEN]51讀成[xuN]214，也是一個開口呼和合口呼的轉(zhuǎn)化。后一種情況在萬州只是部分現(xiàn)象，主要存在于靠近云陽的東北部郊區(qū)，是受到云陽等地方言的影響，而這種大范圍的[x]、[f]不分在云陽、奉節(jié)、巫溪這是極其普遍的。

三、韻母

正如萬州方言中沒有舌尖后音[t?]、[t?‘]、[?]、[?]，同樣沒有與之搭配相拼的韻母[?]，凡是普通話中讀作[?]的萬州話都讀作[?],如：“十”讀作[s?]21、“之”讀作[ts?]45。

普通話里讀[G]韻母的，在萬州方言里分成四類。一是讀[uo]，主要有以下幾種情況：1、零聲母，[G]韻母獨立成音節(jié)，如“鵝”[uo]21、“惡”[uo]42、“餓”[uo]214等；2、和舌根音[x]相拼以及和[k]、[k‘]相拼的部分字，通過對《方言調(diào)查字表》和《<廣韻>韻母和現(xiàn)代普通話韻母比較表》對照查找，這些字多是以前《廣韻》果攝開口一等歌韻字、合口一等和三等戈韻字，咸攝入聲開口一等合韻字，山攝入聲開口一等曷韻字，宕攝入聲開口一等鐸韻字。如“喝”[xuo]45、“河”[xuo]21、“賀”[xuo]214、“鴿”[kuo]21、“個”[kuo]214、“科”[k‘uo]45、“殼”[k‘uo]21等；3、與[l]相拼，如“樂”[luo]214。

二是與舌間前擦音和塞擦音相拼，即[ts]、[ts’]、[s]、[z]（萬州方言中與舌尖后聲母相拼也都讀成舌尖前，因此暫且劃為一類）時讀[ei],如：“遮”[tsei]45、“責”[tsei]21、“車”[ts‘ei]45、“策”[ts‘ei]214、“蛇”[sei]21、“熱”[zei]21等。但是與[t?]（萬州方言念[ts]）相拼時有個例外,這里把它歸到第三類：“蔗”，萬州方言念[tsa]45。

四是讀[ie]，主要有：1、與舌尖中塞音[t]、[t‘]相拼，如“德”[tie]21、“得”[tie]21、“特”[t‘ie]21、忑[t‘ie]21；2、與舌根音[k]、[k‘]相拼的部分字，這些字是以前《廣韻》曾攝入聲開口一等德韻字，梗攝入聲開口二等陌韻字和二等麥韻字。如：“隔”[kie]21、“格”[kie]21、 “客”[k‘ie]21、“咳”[k‘ie]21、“克”[k‘ie]21等。“割”在《廣韻》中屬于山攝入聲開口一等曷韻字，但它在萬州方言里有兩讀，“割麥子”時讀[kuo]21，“割繩子”時念[kie]214。

見母字在蟹攝開口二等皆韻、怪韻、蟹韻的，萬州方言中多讀[iai]。如：“界”[t?iai]214、“階”[t?iai]45、“解”[t?iai]42（多音字，在“解放”一詞中念[t?iai]，在“解開”一詞中念[kai]42）等。

古屬宕攝入聲開口三等藥韻、江攝入聲開口二等覺韻的，在萬州方言里多念[io]。如：“約”[io]21、“學”[?io]21、“確”[t?‘io]21、“腳”[t?io]21、“藥”[io]21，有的是普通話里的[ye]韻母，有的是[iaU]韻母。

有一部分普通話念[Uo]韻母的字，在萬州方言中念[UZ]，如曾攝入聲合口一等德韻的“或”[xUZ]21、“國”[kUZ]21，宕攝合口入聲一等鐸韻的“擴”[k‘UZ]21等。

泥母、來母屬于蟹攝合口一等韻的字，在普通話里讀[ei]韻的，在萬州方言讀[Uei]。如：“累”[lUei]214、“類”[lUei]214、“內(nèi)”[lUei]214、“淚”[lUei]214等，還有個從母的“賊”[tsUei]21。這似乎是多了個介音[U]，“鏟”[tsUan]21也是如此。在萬州方言里也有介音脫落的，比如“窗”[t?‘UaN]55除了變成舌尖前音之外，[U]介音脫落，念[ts‘a(chǎn)N]45。再如“巖”在萬州話里念[ai]21, [i]介音也脫落了，當然這還涉及到韻尾的變化。

萬州方言將普通話中后鼻音韻母[iN]都讀成前鼻音韻母[in]，像“冰”[pin]45、 “影”[in]21、“平”[p‘in]21等。將后鼻音韻母[EN]都讀成前鼻音韻母[En]，如“成”[tsEn]21、“燈”[tEn]45、“騰”[t‘En]21。此外，當[p]、[p‘]、[m]、[f]與[EN]相拼時，[EN]讀作[oN]。如“繃”[poN]45、“朋”[p‘oN]21、“夢”[moN]214、“馮”[foN]21。

這樣說來，萬州方言的韻母有：[?]、[i]、[U]、[y]、[a]、[ia]、[ua]、[o]、[Uo]、[UZ]、[ie]、[io]、[ye]、[ai]、[iai]、[uai]、[ei]、[Uei]、[aU]、[iaU]、[EU]、[iEU]、[an]、[ian]、[uan]、[yan]、[En]、[in]、[UEn]、[yn]、[aN]、[iaN]、[uaN]、[oN]、[yN]、[L]共36個。

[1]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鳳凰出版社2007年版。

[2]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方言調(diào)查字表》，商務印書館2009年版。

[3]唐作藩：《音韻學教程》，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

[4]黃伯榮、廖旭東：《現(xiàn)代漢語》（上冊），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

[5]鐘維克：《重慶方言音系研究》，《重慶社會科學》2005年第6期(總第126期)。

[6]易杰：《重慶萬州方言音系》，《人文論壇》第157——15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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