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中學語文教學雜志上刊載的關(guān)于文本解讀的有關(guān)文章或出版的相關(guān)書籍，雖不能說是汗牛充棟，但也可以說是連篇累牘，卷帙浩繁了。雖然其中不乏標新立異、切中肯綮的某些見解，但也有一些解讀總給人管窺蠡測的感覺，甚或讓人覺得某些論者的觀點似乎有拘墟之見的嫌疑。有些文本解讀甚至出現(xiàn)了這樣的偏向：正像人們嘲笑《紅樓夢》的“考據(jù)派”研究起“曹雪芹的胡須究竟有多少根？” 那樣無聊的問題一樣，一些論者研究經(jīng)典作家的經(jīng)典作品已經(jīng)“江郎才盡”“黔驢技窮”，因此，他們只好研究起并不適合初高中生閱讀實際的刁鉆古怪的所謂新問題，如研究《老王》一文，有的論者就大談老王與楊絳是什么什么的錯位，名詞一大堆，闡述一大篇，讓人一頭霧水，學生也真是如圣西門所言“你不說我倒還明白，你越說我越糊涂”了。出現(xiàn)這類情況，主要是某些論者沒有明了文本解讀的現(xiàn)狀、沒有抓住文本解讀的特性、沒有采取相應的策略所致。

筆者不揣冒昧，斗膽放言，結(jié)合自己解讀初高中教材里的某些經(jīng)典作家的經(jīng)典作品的體會和教學實際，談談自己的見解。但愿不會因為“閱讀本質(zhì)上就是誤讀”而有“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的歷史怪圈重現(xiàn)，以至于貽笑大方。筆者認為，文本解讀至少要有理論性、科學性、新穎性、獨特性、指導性五個特性。

一、理論性。文本解讀需要一定理論的觀照，這種理論的觀照，使得對經(jīng)典作家的經(jīng)典作品的解讀既源于文本而又高于文本， 不至于使我們的解讀亦步亦趨，拾人牙慧，定于一尊。關(guān)于楊絳女士的著名散文《老王》一文的解讀，大多數(shù)論者（或從人性的角度，或從社會學的角度）的解讀都囿于教參的視野和固有觀點，不敢越雷池一步，大多從抓“幸運”“不幸”“愧怍”這類關(guān)鍵詞的角度切入，其解讀顯然缺乏理論的觀照。因而，解讀的內(nèi)容都不出“愧怍”“人性”“善良”等老生常談的幾個方面，或者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什么什么錯位。其實，如果我們從查爾斯·泰勒提出的“承認政治”的理論視角切入，抓住“老王常有失群落伍的惶恐”這個關(guān)鍵句，那么，我們對《老王》的解讀將會切中肯綮，一語中的，并且令人醍醐灌頂，耳目一新。

從細讀《老王》一文我們可以看出，無論是對老王或者對作者楊絳來說，生活在那樣一個動蕩不安、人妖顛倒的年代，誰都不好說有多么的“幸運”，而“不幸”卻是共同的遭際。楊絳對待老王雖有愧怍，也只不過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之間的同病相憐罷了。因為人人得而誅之的“臭老九”跟“常有失群落伍的惶恐”的“單干戶”，在那個年代，其地位極其卑微，只不過稍有差別而已?！俺衾暇拧彪m臭 ，但他們還有單位組織，而“ 單干戶” 卻不屬于任何組織?！安槐怀姓J就沒有尊嚴可言！”于是老王的多舛的命運如夢魘一般纏繞了他一生。

查爾斯·泰勒認為，一個群體或個人如果得不到他人的承認或者只得到扭曲的承認，就會遭受傷害或歪曲，就會成為一種壓迫形式，它能夠把人囚禁在虛假的、被扭曲和被貶損的存在方式中。在我們的社會生活中，等級的劃分或根據(jù)社會身份獲得的尊嚴感，幾乎是未作宣告，但又是根深蒂固深入人心的觀念或未寫出的條文。老王自打解放后就成了不合法的單干戶，與當時政府大力倡導的集體、互助合作的時代潮流背道而馳，也就是說，他自己在城市里蹬三輪車，屬于非法的營生，沒有歸屬感，就像漂浮在汪洋大海上的浮萍，無根無蒂，隨時有被大海吞沒的危險；還像失群落伍的孤雁，不能跟隨雁群奮飛，每時每刻都有被鷹隼掠食的危險。其惶恐的心理可想而知！不僅如此，而且他被人們歪曲、貶損，本來他的眼疾是患病所致，但人們卻認為是他年輕時尋花問柳而成，作為生活在那個時代的一個卑微的小人物，他在人們的眼中有何尊嚴可言！由于人們心中的等級觀念作祟，老王在人們心中早已無足輕重了，所以他把跟楊絳女士的往來看得非常的重要，因為他要從楊絳女士那里找到歸屬感，尊嚴感，這就不難理解他要把自己非常需要的雞蛋、香油送給本來比他生活過得要好一些的楊絳女士了。與其說老王送出的是物質(zhì)，不如說老王收獲的是精神，是一種渴望被承認的、企盼獲得尊嚴的精神食糧，是底層小人物的精神慰藉！

我們有理由說，老王是一個被時代拋棄、被社會遺忘了的，卑微地生活在社會底層、 命運悲慘、 失群落伍的孤雁，即“多余人”。[1]這樣的解讀，由于采用了理論的燭照之法，顯然比前述那些解讀不僅站得更高，而且看得更遠，也更符合文本本身。這樣的充滿了理論色彩的解讀，就源于文本而高于文本，別開生面。

二、科學性。對經(jīng)典作家的經(jīng)典作品的解讀，雖然可以“大膽假設”，但還需“小心求證”，做到有理有據(jù)，符合文本本身的規(guī)律；不可以為了標新立異而主觀臆斷、胡編亂造。解讀《采桑子·重陽》 一詞里“戰(zhàn)地黃花分外香”的“黃花”，是采用一般論者的觀點將之解讀為“菊花”，還是采用毛澤東夫子自道的“黃澄澄的子彈殼”為好呢？這除了從詞的本身出發(fā)外，還需要旁證，需要審慎處之。毛澤東在另一首詞《菩薩蠻·大柏地》里有“當年鏖戰(zhàn)急，彈洞（穿透）前村壁。裝點此江山，今朝更好看”的句子。兩處印證，由此可以看出，毛澤東有一種“戰(zhàn)爭情結(jié)”。而且寫這首詞的當時，毛澤東正被排斥于領(lǐng)導集體之外，還被剝奪了軍權(quán)，違心地郁郁寡歡地到福建去一邊進行社會調(diào)查，一邊休息療養(yǎng)。他心系鐘愛一生的軍事及軍旅生涯，密切關(guān)注著紅軍作戰(zhàn)的成敗，這一切內(nèi)容他用詞這種文學形式來表達，就是理所當然的了。那么，將“黃花”理解成“黃澄澄的子彈殼”至此就于理有據(jù)了。[2]還有“落霞與孤鶩齊飛”里的“落霞”，據(jù)考證，它是一種飛蟲，而不是落日時的霞光就很有科學依據(jù)（雖然這對于讀者欣賞寫景的美感有所抵消，但它也只能如此理解）?！逗商猎律防镏熳郧宓男穆窔v程，不是如人們普遍理解的那樣，表現(xiàn)的是“大革命時期知識分子的淡淡的喜悅和憂愁”，而是朱自清“心靈的一次感冒”：坦露出他傾心向往并步武前“朝”（六朝那個經(jīng)濟繁榮、禮教松弛、社會治平的理想之地），希圖走既不同于國民黨，又不同于共產(chǎn)黨的“第三條道路”的心曲。而這有林非先生的《現(xiàn)代六十家散文札記》里的論述為證。林非先生分析道，雖然“從抗日戰(zhàn)爭以后，朱自清又開始更多地接觸社會了”“走向人民的道路，走向通往新世界的道路”，但在此之前，他“宣告自己要走一條逃避現(xiàn)實的道路：我既不能參加革命或反革命，總得找一個依據(jù)，才可姑作安心地過日子?！医K于在國學里找著了一個題目，開始像小兒的學步。這正是望‘死路’上走；但我樂意這么走。也就沒有法子”。[3]我們認為，這段表白，清楚地表明了朱自清的政治主張，明顯的是企圖在政治上幻想“走第三條道路”（即不同于國民黨和共產(chǎn)黨的道路而要走英美的道路。此點與胡適之流同道）。所以在寫于1927年7月的《荷塘月色》中，朱自清實寫的是荷塘上的月色和月色下的荷塘，而虛寫的卻是那個熱鬧、風流令他心馳神往的六朝時代，這就是他在“國學里找著了（到的）一個（那個）題目”。這就不足為怪了。[4]這樣運用了義理考據(jù)的方法解讀，就不至于因為追求新穎而缺乏了科學性。

三、新穎性。對經(jīng)典作家的經(jīng)典作品的解讀，因為“一千個讀者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因而，文本解讀就有多元性。但不管有多少個“多元性” ，只有一個是最優(yōu)的。

《范進中舉》一文的主題，有 “功名富貴”說， “公心諷世”說，“文人命運”說，“應激性心理疾病”說和“瘋癲空間的扭曲靈魂”說等多種觀點，但筆者認為這些觀點雖然都有其合理的因素，但還沒有完全說到本質(zhì)上，還不是最優(yōu)的解讀。筆者試運用文化參照之法作如下較優(yōu)的解讀。

我們認為，在中舉前后，作為生物意義上的范進并沒有發(fā)生什么變化。但中舉后范進的身份、地位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其標志就是科考取得舉人的名分和以此密切相關(guān)的票證（如后世所謂的任命書、委任狀和文憑等等）。當文化同權(quán)力、金錢結(jié)合在一起的時候，文化似乎有著神圣的性質(zhì)，它被人尊重、被人敬畏，受到全社會人的崇拜。而這種崇拜的東西竟然是文化與權(quán)力金錢結(jié)合的產(chǎn)物——票證?！拔幕谥袊鐣?，只是一種票證，持有它可以領(lǐng)到權(quán)力和金錢，而一旦它沒有了領(lǐng)取權(quán)力和金錢的功能，它就毫無用處?！蓖瑯邮亲x書人，孔乙己就是被抽去了領(lǐng)取金錢和權(quán)力只剩下文化的一個窮苦潦倒的書生。他的文化就只能在“回字有四樣寫法，你知道么？”的說法中聊以自慰了。因為他“連半個秀才也沒撈上”，當然，也就沒有獲得統(tǒng)治階級作為誘餌而給予士子榮升之階的“票證”，因而他所掌握的文化也就只能是廢紙一張，百無一用。不僅如此，而且他也只能被取得“票證”的丁舉人打折了腿，最后悲慘地死去。而范進就不同了，他有了文化，且有了領(lǐng)取金錢和權(quán)力的資格，即他獲得了統(tǒng)治階級認可的“票證”：由秀才而舉人。所以，他中舉后，有當?shù)氐膹堗l(xiāng)紳前來拉攏他，稱之為世兄弟，并送了他五十兩銀子和一所三進三間的房子；有許多人奉承他，有送田產(chǎn)的，有送店方的，還有那些破落戶為圖蔭庇的前來投靠。兩個月后，范進家里連奴仆丫鬟都有了，錢米更不在話下。昔日一個窮得無錢無米、無地位、懦弱無能的文弱書生一夜之間就什么都有了。不幾年，范進就做到了官居四品的通政（第七回）。他后來變得虛偽、貪婪了，完完全全地投入了黑暗腐朽勢力的懷抱，成了禁錮在科舉制度下，被八股文吸干了氣血的盲目和空虛的人，他隨著時間的推移，變成了順應時代而墮落的士子的典型代表。

那么，是什么原因致使范進中舉進而發(fā)跡的？客觀上說是八股取士的科舉制度，主觀上說是周進因見范進年老還沒有考取功名而想到了自己的過去，同病相憐而有意提攜的。這些說法不能說沒有道理，然而，總顯得表面化，似乎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眾所周知，八股取士本是統(tǒng)治階級為了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而采取的一種措施。在客觀上，正如歷史學家總結(jié)的那樣，“太宗皇帝真長策，賺得英雄盡白頭”。用功名為誘餌，讓士子們在故紙堆里死讀書，讀書死，以此長治久安；客觀上，它確實是出于統(tǒng)治階級選拔人才的需要。科考使得寒門士子“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成為可能，既為統(tǒng)治階級服務，又促進了社會的發(fā)展，厥功甚偉。但是，它也有積弊：它以《四書》《五經(jīng)》及其注解為圭臬命制題目，以“八股文”這種僵化了的寫作形式來鉗制士子的思想，以孔孟、朱熹的是非為是非作為規(guī)范士子行為的準則，以科考的“票證”作為選拔、任用人才的通行證，特別是讓“文化”成了“金錢”和“權(quán)力”的附庸，這樣做的結(jié)果是：牽引著讀書人到了只求通過八股取士的“榮身”而完全不顧“文行出處”的道路上。“這是一個多么可怕的時代！”統(tǒng)治階級的大力宣傳和倡導，“票證’社會的嚴苛無情，失意士子的悲慘遭遇，讀書人晉升之階的誘惑（書中自有千鐘粟、顏如玉、黃金屋）使得讀書人“頭懸梁，錐刺股”，為了科場成功而演繹了許多如范進那樣悲歡離合的悲喜劇，幾百多年來一幕幕地上演，經(jīng)久不息。因此，可以說，范進中舉是符合了統(tǒng)治階級“票證”社會的需要，是順應了那個“可怕的時代”要把士子染成沒有鮮活思想、“沒有文行出處”盲目空虛的人的需要，一批批如范進一樣的士子涌向科場，最終成了一群人性墮落的人。因此，似乎可以說，是那個時代，那個制度，那種社會，那種如范進所處的那個環(huán)境中的人們和那種社會的價值取向，“那個可怕的時代”使得范進必然成為小說描寫的那樣一種人。[5]

因而，前述他人關(guān)于 《范進中舉》 的主題觀點雖然也較多， 但都不是最優(yōu)， 只有“人性墮落”說這樣的解讀還顯得新穎獨特。

四、獨特性。對經(jīng)典作家的經(jīng)典作品的解讀，要求文本解讀的結(jié)果只是文本本身所體現(xiàn)出來的某些或某個特點，而不是主觀臆斷的特點。解讀《埃菲爾鐵塔的沉思 》一文，筆者的解讀就緊扣了教材，從學生實際和文本本身去剖析與解讀。筆者采用余映潮先生的 “主問題設計”的方法，向?qū)W生提出了一個“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問題：“作者寫埃菲爾鐵塔的形與神、虛與實可以說是淋漓盡致，文情并茂，于平淡中寓純美，在激情中含冷峻，張弛有度，疏密有致?？墒菍W生們可能很少想到，作者這樣寫的依據(jù)是什么？這樣寫合理嗎？請在文中找出一個相關(guān)的例句并加以個性化的解讀。我們認為，作者張抗抗在文中用“以物喻人”的手法來寫埃菲爾鐵塔，說“它是一個不動聲色的老父”。因為是老父，所以它有高度，有氣勢，有驕傲，有眼睛，有靈魂，有仁慈，有孤獨，有人所具有的一切特征。其眼睛所見的是俯視下的全城，注視中的各種各樣膚色的人尤其是驚世駭俗的接吻者，甚而至于還有“天邊席卷而來的新浪潮”。其意蘊是：它的關(guān)注，它的仁慈和包容的博大胸懷，它的與時俱進，趨時趣新，以及與社會一同前進的步調(diào)和新銳的思想。其靈魂在于：它沖破一切舊束縛、不斷超越自我的特立獨行的精神，不懼排斥、不懼憎恨的雍容大度的氣概，它用事實贏得了“永遠矗立的豐碑”的光榮稱號，“成為了巴黎城市的象征”。作者在此基礎上抒發(fā)了“曾經(jīng)唱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的對生命的價值、人生的意義的深刻體悟，為了實現(xiàn)夢想而不懼一切艱難險阻的拼搏精神，為了實現(xiàn)夢想而不斷超越自己的奮斗品格等等思想感情。這樣的解讀，就不僅避免了一般性的“庖丁解?！笔降慕庾x那樣支離破碎之病，而且具有新穎獨特的解讀那樣渾然一體，一以貫之，一氣呵成，一枝獨秀的特點。

五、指導性。對經(jīng)典作家的經(jīng)典作品的解讀，應該基于和符合學生的閱讀實際，而又能夠用它去指導學生的實際閱讀，具有“生長性”。如對《送友人入蜀》一詩的解讀，筆者運用了對比之法將之與《蜀道難》在思想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點兩方面進行比較，趁機為高考生鑒賞古詩支招。推出了古詩鑒賞的幾個要點：看標題，推意旨。看作者，知風格，明手法。知章法，析層次?？醋⑨專{(diào)儲存，巧解題。明考點，讀文題，據(jù)此規(guī)范答題。[6]而這些要點幾乎涵蓋了考試大綱關(guān)于古詩鑒賞的所有內(nèi)容，這些方法可以運用于考試時對古詩的解答，特別是規(guī)范答題的公式更是簡便易行。學生掌握了這些方法，解答試題屢試不爽，具有指導性，也為考生解答現(xiàn)代文的閱讀等題目提供了方便，因而具有“生長性”。真正做到了“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

總之，對經(jīng)典作家的經(jīng)典作品的解讀， 應以科學性為前提，以理論性、新穎性、獨特性為目標，以指導性為旨歸。如果我們能夠以“五性”為圭臬，運用理論的燭照之法、義理考據(jù)的方法、文化參照之法、主問題設計的方法和對比之法，那么，語文教學里的文本解讀就不至于凌空蹈虛，自娛自樂，黔驢技窮，無聊至極了。

參考文獻：

[1] 鄒小千.教學《 老王》一文的兩個切入點[J].作文周刊，2015（4）.

[2] 鄒小千.新課標視閾下高中學生閱讀個性漫筆[J].教育學，2012（7）.

[3] 鄒小千.由實入虛，以形寫神[J].新作文·中學作文教學研究，2014（1）.

[4] 鄒小千.不信東風喚不回——剖析《荷塘月色》里朱自清的心歷路程[J].教育研究與評論，2015（6）.

[5] 鄒小千.范進中舉的個性化解讀[J].中學語文教學參考，2015（1～2）.

[6] 鄒小千.為高考生鑒賞古詩支招[J].教育學文摘，20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