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懷濤
我們心底似乎一直有三大難題糾結著。一是“李約瑟之謎”,英國學者李約瑟1930年研究中國科技史時發(fā)問:“盡管中國古代對人類科技發(fā)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貢獻,但為什么科學和工業(yè)革命沒有在近代中國發(fā)生?”二是“諾獎之痛”,渴望中國的科技、文化與世界形成良性對接的國人一直被諾獎情結困擾。為什么諾貝爾獎總是中國大陸無緣?雖然莫言獲諾貝爾文學獎是零的突破,但這種困擾依然沒能減輕。三是“錢學森之問”,2005年7月,被譽為中國航天之父和火箭之王的科學家錢學森感慨道:“為什么我們的學校總是培養(yǎng)不出杰出人才?”2009年8月,他在去世前的病床上仍然念叨著這件事。
一石激起千層浪,三石疊加浪千層,而且是三塊巨石,這三個內(nèi)涵相同、向度一致的巨大問號著實發(fā)人深省。正所謂有疾患查病因,有問題找原因,國內(nèi)外許多關心中國發(fā)展的人都在進行著思索,以求獲得答案。于是,就有了加州理工學院前校長讓·洛·錢穆、中國近代力學、應用數(shù)學的奠基人錢偉長、菲爾茲和沃爾夫獎得主丘成桐、經(jīng)濟學家、語言文字學家周有光的回答。大家羅列了許多原因,涉及文化因素、民族凝聚力因素、歷史進程因素、資源因素、系統(tǒng)復雜性因素、社會結構因素、教育體制因素、科研機制因素、科研力量因素、科學精神因素等。
顯然,這是一個答難行更難的超難問題。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對這個問題人人都能說兩句,但又說不透。作為一名幾十年一直在讀書、管書、教書、寫書、研書的人,心里總有一個問題:難道這個問題與我們的閱讀狀態(tài)就沒有關系嗎?作為一名對人類的閱讀歷史、閱讀價值、閱讀特征、閱讀規(guī)律有一點關注的人,心里總有一種肯定:這個問題與我們的閱讀狀態(tài)一定有重大關系。影響這三大難題的因素盡管有很多,但是我們的閱讀狀態(tài)是不可或缺的最基本因素。
第一位與我的觀點相撞擊的是陳品高老師。陳老師是《光明日報》社主任編輯,當時任《博覽群書》雜志主編,他多次參加以“閱讀”為主題的論壇和會議,為閱讀推廣事業(yè)做了很多工作。我長期得到《博覽群書》雜志的惠贈,我也一直認真閱讀它的每一期。2011年第8期是“猶太文化專號”,猶太民族被稱為“有智慧的民族”,在長達30多個世紀的歷史中,面對疆域缺失、民族離散的復雜環(huán)境始終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諾貝爾獎的“猶太現(xiàn)象”也引起了廣泛關注。陳老師的卷首語《猶太人是個不錯的老師》我已反復讀了好幾遍,世界上讀書最多的人是猶太人,猶太人均每年讀書68本;而中國人只有4.25本。迄今猶太人中已有160多位諾貝爾獎的獲得者。猶太人占世界人口不足3‰,獲諾獎者占到20%多。當然,更容易記住的是,讓人類驕傲更讓猶太人自豪的一串長長的、來自同一個民族的名字:思想偉人馬克思,科學巨匠愛因斯坦,心理大師弗洛伊德,文學家卡夫卡,藝術家畢加索,作曲家門德爾松,電影導演斯皮爾伯格,財富精英巴菲特,政壇明星基辛格。
此外,猶太人還在全球經(jīng)濟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有人說,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是美國,但美國人的錢裝在猶太人的口袋里;美國控制著世界,但猶太人控制著美國。
猶太民族的成功不是偶然的,當讀書學習在這個民族被視為生命一樣時,這個民族的文化素養(yǎng)和由文化素養(yǎng)所決定的發(fā)現(xiàn)、發(fā)明、創(chuàng)造也就可想而知了。
第二位與我的觀點相撞擊的是徐雁老師。徐老師是南京大學信息管理系教授、中國閱讀學研究會會長、中國圖書館學會閱讀推廣委員會副主任,曾被評選為全國“四位優(yōu)秀書評人”之一、年度四位“國民閱讀積極推動者”之一。2012年年末,我有幸收到徐老師寄贈的由他主編的《全民閱讀推廣手冊》(海天出版社,2011年11月版)。這是一部內(nèi)容宏富的著作,徐老師在導言《“書愛眾香薰”:全民閱讀推廣的時代使命》中說:“優(yōu)良的‘閱讀技能’是人類一切創(chuàng)新思維的源泉。
要切實求解這一系列在現(xiàn)實中令人困惑的問題,緩解對于未來世界的焦慮,關鍵還在于繼續(xù)深入學習,積極探索未知,而學習和探索的堅實基礎,則是努力改善人們的閱讀,進一步提高思考力和創(chuàng)新力。
讀書問題,再也不是一個可以局限在象牙之塔中自我品味、修身怡性的事了,而是成為一項關系國計民生、關系到一個民族文明程度乃至在‘地球村’里各個國家之間綜合國力的重要標志。”
在信息社會里,一個缺少閱讀力的人難以有更大的貢獻,一個缺少閱讀力的民族難以有更好的發(fā)展。
第三位與我的觀點相撞擊的是石毓智老師。石老師是斯坦福大學博士、湖南師范大學特聘教授、新加坡國立大學終身教職,2012年6月,趁他回家鄉(xiāng)洛陽省親之際,我特別邀請他到中原工學院圖書館為師生做題為《錢學森之問與大學教育之使命》的學術報告。石師具有國際視野,在報告中他從諸多角度來分析主題,其中對“讀書的意義是什么”、“中國人的讀書興趣為何早衰”這兩個小問題的講解使我受益匪淺。石老師認為:“與中國的先哲相比,與西方人相比,現(xiàn)在國人的讀書興趣過早就衰竭了,這是一個普遍的社會現(xiàn)象。這對人生意義和價值的體現(xiàn)、對學術的創(chuàng)造和傳承,都是非常不利的。
且不說普通大眾了,中國知識界的人,讀書興趣也早早就衰竭了。這里講的讀書,是擴大自己的知識面、提高自己的技能、在自己的領域中有所建樹的學習行為,不是手里拿本印刷品就叫讀書。
讀書有三重境界:一是自我完善,二是傳承典籍,三是知識創(chuàng)新。最后,石老師戲言:“當中國人見面打招呼把‘吃了嗎’變成‘今天你讀書了嗎’,這個時候大師就該產(chǎn)生了?!眻蟾鏁?,石老師將新作《為什么中國出不了大師》(科學出版社,2011年12月版)面贈與我,他的學術報告實際上就是這部著作的精簡版。
“好學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睂ふ也罹?,彌補不足,乃是中華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不二法則。2013年7月,印度工程師孟莎美在網(wǎng)上發(fā)文《不閱讀的中國人》,旁觀者清地指出了這種差距與不足:“在法蘭克福機場候機時,我就注意到,德國乘客大部分是一杯咖啡、一份報紙、一本書,或者一部kindle、一臺筆記本,安靜地閱讀或工作。中國乘客中也有閱讀和工作的,但不太多,大部分人或者在穿梭購物,或者在大聲談笑和比較價格。中國是一個有全世界最悠久閱讀傳統(tǒng)的國家,但現(xiàn)在的中國人卻似乎有些不耐煩坐下來安靜地讀一本書。一次我和一位法國朋友一起在虹橋火車站候車,這位第一次來中國的朋友突然問我:為什么中國人都在打電話或玩手機?沒有人看書!”這篇文章被許多媒體轉載,它刺痛了我們的心,也帶給了我們深深的反思。
有人說:一個人的精神發(fā)育史,就是他的閱讀史;一個民族的整體精神境界,就取決于這個民族的整體閱讀水平。閱讀既是個人的事,也是國家的事,把全民閱讀上升為國家戰(zhàn)略,具有重大的現(xiàn)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俺珜耖喿x”已經(jīng)首次寫入政府工作報告,《全民閱讀促進條例》也在快馬加鞭制定中,當美麗的“書香中國”到來時,一切困擾我們的難題將都不成為難題。正是:
山外有山無盡頭,萬卷風光賞綠洲。
史河茫茫代代遠,書香中國寫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