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孝文　陳翀

[摘 要]《相雨書》是唐代黃子發(fā)編撰的一部主要研究氣象預測的書籍。分候氣、觀云、察日月并星宿、會風詳聲、推時、相草木蟲魚玉石、候雨止天晴、禱雨、祈晴等9篇。[1]文章運用氣象學、大氣物理學等現(xiàn)代大氣科學原理來窺探該書所蘊含的氣象預報方法以及氣象預報思想。

[關鍵詞]《相雨書》；氣象學原理；氣象預報思想

中國古代氣象文獻形成歷史悠久，形式多樣，有的以“氣象文學”形式散落在各類氣象典籍中，烙有中國古代先民的自然觀與思維模式的印記。[2]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先民們對農(nóng)業(yè)氣象知識的積累也逐漸增多。唐代黃子發(fā)撰寫的《相雨書》就是一部以氣象預測為主的典籍?！断嘤陼犯鶕?jù)自然存在的客觀氣象要素預測風雨，并繼承發(fā)展了前人陰陽五行及利用干支日推演、干預天氣現(xiàn)象的思想，體現(xiàn)了樸素的唯物觀思想?！断嘤陼肥芟蕻敃r科技發(fā)展水平及天人感應思想，存在一些如今看來并不科學的地方。但書中記載的內(nèi)容對研究唐代及之前氣象預報方法和氣象預報思想具有重要的價值。

一、《相雨書》分類及概況

《相雨書》現(xiàn)存主要有三個比較完整的版本：中國基本古籍庫元代方回抄錄本、明周履靖輯本和古今圖書集成收錄本。三個版本內(nèi)容相似，本文研究選用元代方回抄錄本。全書原有169條謠諺，現(xiàn)存132條。語言雖沒加以韻語化，但作者以簡潔明了的句式形象地記錄當時人們對天氣現(xiàn)象的認識及在此基礎上對風雨做出的預測?？v觀書中的結構分類可知，“候氣”部分是根據(jù)暈、虹、雷電、霧等現(xiàn)象預報風雨；“觀云”部分是從云的形狀、顏色、所處地理位置、云行速度等來預報下雨的時間及雨量大??；“察日月并星宿”部分是根據(jù)日出、日落時太陽光輝、伴同的風雨冷暖情況及夜間星月情況等，來預報風雨；“會風詳聲”部分是根據(jù)風及聲音推斷大雨；“推時”部分是中長期預報經(jīng)驗；“相草木蟲魚玉石”部分是根據(jù)物候預報天氣；“候雨止天晴”部分是預報天晴的征兆；“禱雨”及“祈晴”部分，夾雜著少數(shù)以自然變化對照人事吉兇等表現(xiàn)巫術迷信的內(nèi)容。

二、《相雨書》氣象預報方法

（一）析大氣光象的預報方法

“候氣篇”中的“候”是在長期觀察的基礎上進行占驗之意，此篇名中的“氣”對應于現(xiàn)代大氣物理學研究的“大氣光象”。我國古代對大氣物理現(xiàn)象的認識可謂是多方面的，對大氣中水汽凝結與降水、雷電等光象、聲象都有所記錄和解釋。[3]在周代，曾設立了專門機構進行天文和云氣光象觀測。其中有高臺（靈臺、清臺、觀臺），還建立了馮相、保章、視祲三個專門部門。其中視祲的主要職責是觀測十種光象（即祲、象、鑴、監(jiān)、闇、瞢、彌、敘、隮、想，總稱“十輝”）。這十種光象，包括日月蝕、陰云迷霧、虹、“海市蜃樓”等有六種是表示暈的特殊形式。[4]根據(jù)《相雨書》記載，可以得出當時人們已經(jīng)能夠根據(jù)暈、虹出現(xiàn)的位置、時間來預測天氣的變化，并預報風向。

《相雨書》記載“候日暈。午刻前暈者，風起正北方。午刻后暈者，有大風發(fā)屋拔木，風從暈門出來”說明了暈是通過日月光線透過卷層云時受冰晶的折射作用而形成的。卷層云是出現(xiàn)在高空的、由冰晶集合構成的、白色絲縷狀的云層，它多半與大范圍天氣系統(tǒng)相聯(lián)系，預示著天氣要有所變化，如果卷層云是在氣旋或鋒面前面形成，它后面常常有下雨的高層云和雨層云跟著移來。不過高層云的云滴不能產(chǎn)生暈，高層云侵入天空就會使暈圈出現(xiàn)缺口，所以這缺口正好指示高層云移來的方向，對風向有指向性。“日出便有輝，雨在日內(nèi)”此處的“輝”表示的是日暈，跟前條之理相同，可預測天氣將有雨。具有各種奇怪而多樣的形狀的暈，最吸引人們注目。

關于虹與風雨的預測，《相雨書》中記載有“晚有斷虹者，半夜有雨達日中”即光線照射到雨滴后，在雨滴內(nèi)會發(fā)生折射，各種顏色的光發(fā)生偏離不同產(chǎn)生彩虹。晚上天空出現(xiàn)虹表示別處正在下雨，半夜或有降雨。

《相雨書》中其他關于大氣光象預測的記載有：“電光出西北方，雨注傾壁也”、“西北聞雷者，雨至之候也，此后兩日復來”當鋒面雷雨接近時，通常閃電出現(xiàn)于西北方，鋒面過境，帶來大雨，并會持續(xù)數(shù)日?！叭粘鰺o風而熱者，至日中，則雷雨作，風雨興也”說明早上日出時分，沒有風但天氣悶熱，表明空氣濕度很大，幾近飽和，水汽條件滿足，但由于夜晚的地面降溫，使得對流層的低層溫度低，不滿足對流不穩(wěn)定條件，無法觸發(fā)對流。到中午時分，由于太陽輻射加熱使得地面增溫，而使大氣結構變?yōu)橄屡侠?，觸發(fā)對流活動，可以形成很大的積雨云甚至可以伸展到對流層頂，在這個積雨云的中上部會產(chǎn)生雷電現(xiàn)象，不僅帶來降雨，有時會帶來冰雹。這現(xiàn)象一般多出現(xiàn)在夏秋?！叭找焉鋸]，猶有霧者，細雨數(shù)日”、“三日有霧蒙蒙者，狂飆大起”說明太陽已經(jīng)高照，霧還未散，明顯為峰前平流霧。平流霧預示著降雨。連日有霧，表明天氣將轉(zhuǎn)化為不穩(wěn)定狀態(tài)，氣旋鋒面即將到來，預示著將起風或下雨。

自然界處于不停的運動變化之中，大氣層里壯觀的風雨雷電、奇光異彩，無不引起古人的注意和探詢。隨著生產(chǎn)活動的發(fā)展，人們對這些自然現(xiàn)象的性質(zhì)、規(guī)律的認識也逐步深入。《相雨書》能夠不為奇異光象所誤導，運用樸素唯物主義思想，立足實踐觀測，總結天氣變化規(guī)律，具有一定的科學性和準確性，值得后人繼續(xù)挖掘。

（二）觀風云變幻預報方法

云卷云舒，風云變幻和天氣變化關系緊密。在古人的典籍中常有記錄，《詩經(jīng)》中記載“上天同云，雨雪霏霏”，也有把“同云”寫成“彤云”。意思是說均勻的帶有微紅的云常帶來降雪。殷代甲骨文中，對于風的認識和觀測就有豐富的記錄，漢代已經(jīng)發(fā)明了相風鳳凰和相風銅烏等測風儀器?！断嘤陼分饕歉鶕?jù)云量、云色、云的運動、云形等來說明天氣系統(tǒng)、天氣過程來做預報。

“云逆風行者，即雨也”說明上層風和地面風風向相反所造成的現(xiàn)象，表示大氣上下有性質(zhì)不同的氣流存在，是鋒面附近經(jīng)常出現(xiàn)之現(xiàn)象，所以常可致雨。“云若魚鱗，次日風最大”云若魚鱗，說明是卷積云，常常伴隨著風暴天氣，所以次日風暴大?！叭粘黾t云，申刻有雨”說明日出紅云表示朝霞，夜間曾發(fā)生對流作用，所以下午時分有雨?！坝觌S風亂飛，無力者，霎時大霧天暗也”說明風力微弱時，毛毛雨將猶如大霧，所以天色將陰暗。“日沒紅云現(xiàn)，次日雨”說明日出日落時，陽光穿過大氣層的路程最長，沿途波長短的光線幾乎都被散射掉，只剩下波長較長的紅、橙等光線可以到達地面。日落出現(xiàn)紅云了，表示空氣中水汽、塵埃等顯著增多，散射作用強烈，除紅色光外，其他的光幾乎全被散射掉。所以預報次日降雨?！胺睬锒詵|風南風有雨。春夏以西風北風有雨”說明在季風氣候區(qū)，冬天多北風。若刮東風或南風時，則是氣旋來臨，為暖區(qū)的風信，將有雨。夏天多南風，若有西風或北風時，則預示臺風將來臨，所以有雨。“訊頭風不長，過后風雨愈毒也”臺風將過境時，風雨勢不強，臺風中心經(jīng)過后之暴雨遠甚于中心經(jīng)過之威勢。

（三）察物候的預報方法

物候觀測所使用的是“活的儀器”。它的構造要比一般氣象儀器復雜靈敏很多?！拔铩敝饕莿游锖椭参镉袝r候也包括特定物體，“候”是特定物體所表現(xiàn)出的征兆。物候預報是根據(jù)濕度、氣壓等來綜合判斷。

1.通過濕度來預測風雨

通過物候間接獲得空氣濕度，來預測風雨的記載較多。如“每夕取通草一莖，以火然之，盡者，次日晴；不盡者雨”、“石上浸潤出液，將雨數(shù)日”、“璧上自然生水者，將雨數(shù)日”“樹穴生水，天有雨。雨落井中生泡者，愈下愈大也”是通過燃燒通草，觀察其能否完全燃燒知曉空氣濕度，進而預測晴雨。石上浸潤出水，表示濕潤，濕度大，故將變陰雨。樹穴生火，表示空氣濕度大，非常潮濕，天將雨的征兆。雨落井中能起泡，說明雨勢極大?！耙曽X鳴亂翔，夸睪飛鳴者雨立至”、“視蟻登壁者，將雨之候也”表明當空氣潮濕度大時，螞蟻就會出穴，鸛鳥飛鳴其上補食，人們經(jīng)過長期觀察積累，看到螞蟻爬上墻壁，鸛鳥飛于其上，就可以判斷天將雨。

2.通過氣壓來預測風雨

氣壓跟天氣有密切的關系，現(xiàn)代天氣預報把氣壓作為依據(jù)之一?！断嘤陼肥珍浀摹耙曯~躍波者天將陰雨”，魚躍波時，表示氣壓正在下降，低氣壓風暴或氣旋風暴正在迫近，故天將陰雨。

三、《相雨書》氣象預報思想

（一）承陰陽五行學說的預報思想

陰陽五行學說是中國古代樸素的唯物論和自發(fā)的辯證法思想?！断嘤陼分校骸胺灿戌碚?，狂風迅起。在日為風，在月為雨。五緯生珥，大雨滂沛者二十日”，五緯即五星，調(diào)金、木、水、火、土?！扒喟壮嗪谠圃跂|西南北，各曰四塞之云，見即有雨也”青白赤黑云對應東西南北四個方位上。書中還有諸如“清”“渾”、“晦朔”“弦望”等陰陽相對天氣的描述、等類似的記載，雖然不能武斷地說作者在運用陰陽五行學說來闡釋天氣，但全書記錄這樣的表述達十次以上。因此，有理由判斷作者在描述天氣現(xiàn)象時受到陰陽五行思想的影響。

（二）用干支記日和關鍵日預報的思想

《相雨書》“候雨止天晴”部分“候晴六十日，以甲子雨者，二日止；乙丑雨者，二日止……癸亥雨，立止”是利用干支日預測風雨，雖然今日看來并沒有科學依據(jù)，但其作為一類預報思想不應被忽略。因為這體現(xiàn)了古人嘗試尋找氣象預報的規(guī)律。

古人往往會把某一個關鍵日，比如“歲始”那天氣象狀況作為基點來預報天氣?！岸墓?jié)氣和七十二候”從某種程度上說也屬于關鍵日預報?！瓣P鍵日”觀測，是西漢的魏鮮最早提出的。《相雨書》中也存在關鍵日預報思想如“六甲日四方云皆合者，即雨”、“凡夏旱，甲子日雨者，秋旱四十日。秋甲子雨者，冬旱六十日。冬甲子雨者，春旱四十日。春甲子雨者，夏旱六十日”這種預報比較粗糙，是一種經(jīng)驗推演，其準確性不高，不能概括成一般規(guī)律。

（三）作儀式感應的預報的思想

“禱雨”、“祈晴”多記載采取巫師作法的儀式，以求影響改變天氣晴雨。不過也有科學的成分在，如“暴之不雨，神山積薪，擊鼓焚之”今日氣象學家已經(jīng)證實燃燒產(chǎn)生的熱量和煙火能引起上升氣流，增強氣流的輻合作用，且煙塵等小顆?？梢宰鳛槟Y核，以致成云致雨。所以積薪求雨是有一定道理的。但如“凡少年、婦女仰天大號，泣不語，則雨降”等實為迷信糟粕，是受限于當時的科技認知水平的一種愚昧認知。

我們研究過去，本該用“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原則，站在古人的角度，書中有這樣的記載也屬情有可原，當人們設法去“感應上天”的時候，其實體現(xiàn)的是對自然的敬畏和對風調(diào)雨順的向往。

參考文獻：

[1]文中所選用《相雨書》為中國古代基本古籍庫漸西村舍叢刊版

[2]初清華“氣象文學”芻議[J].南京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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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鵬飛.中國古代氣象上的主要成就[J].南京氣象學院院報.1978（1）：142

[5]劉昭民.中華氣象學史[M].臺灣：臺灣商務印刷館，2011：91-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