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崧舟
“詩意語文不是一個名詞,不是說有一個靜態(tài)的、現(xiàn)成的詩意語文可以供我們去模仿甚至膜拜,沒有,根本沒有那么一個東西存在。詩意語文只能成為一個動詞,一個過程,你不可能得到她、擁有她,你只能在行進的過程中不斷體驗她、觀照她,而在這樣一個即時即是的過程中,你發(fā)現(xiàn)了自己靈魂深處的一些感動、一些悲憫、一些純真、一些美好。 于是,你在成就詩意語文的同時,也成就了自己的詩意人生?!?/p>
營造氣場:詩意的濡染與教化
如果說文本秘妙是詩意語文的基點和出發(fā)點,那么,教師的詩意教學則是詩意語文的關鍵和互通點。教師的詩意教學,前聯(lián)文本、后接學生,是疏通、溝通和貫通文本詩意和學生詩意的橋梁和紐帶。詩意教學的策略和路徑應該是多維的、立體的,往往因人而異、因文而異、因課而異、因生而異,但在表面不一致的背后,則是某種更內在、更本質的同構一致。這里,詩意語文課堂上的“氣場”則是一種本質的同構。
沒有氣場的課,不是詩意語文的課。課堂氣場是一種無形的存在,但卻無處不在、無時不在。有氣場的課,有教學魅力,有精神吸引力,有濃濃的氛圍和情調,它是一堂課的精神風貌和氣質的集中詮釋和高度表達,它對學生語文素養(yǎng)的影響是一種“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般的濡染。不知不覺地投入、悄無聲息地習得、自然而然地感染、深入骨髓地浸潤,這一切,正是課堂氣場對學生生命氣場的詩意教化。
營造氣場,就是要準確把握一堂課的情感基調。作為文本的《唯一的聽眾》,它的情感基調是溫馨、平靜的;作為課的《唯一的聽眾》,它的情感基調一樣也是溫馨、平靜的。整堂課沒有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情感張力,有的只是如坐春風、如沐春雨般的溫婉和淡定。
營造氣場,就是要藝術構建一堂課的教學節(jié)奏。課堂節(jié)奏是一種合于規(guī)律的變化,起承轉合是一種節(jié)奏,前后對比是一種節(jié)奏,螺旋遞進是一種節(jié)奏。有節(jié)奏就有氣場,有氣場就有詩意?!对娊洝げ赊薄芬徽n,所呈現(xiàn)的是一種回環(huán)復沓、盤旋而上的課堂節(jié)奏。
營造氣場,就是要高度整合一堂課的多種元素。課堂元素,包括文本、語言、媒體、環(huán)境、手段等。每一種元素,既有認知的功能,又有啟示的作用,還有審美的價值。詩意語文對課堂元素的關注,不僅指向認知的、啟示的,尤為重視審美的。對于各種課堂元素的選擇和使用,都力求在 審美這一維度上得到整合?!抖枴ね辍ゑ橊勱牎吩谝魳愤@一媒體元素的使用上,可謂苦心孤詣、水乳交融。無論是在《禪詩》的背景音樂下悠然朗讀“學咀嚼” 的語段,還是在《風之語》的背景音樂下怡然想象駝鈴聲的弦外之音,都讓人心旌搖曳、心馳神往。
抵達心靈:滋養(yǎng)學生的詩意生命
文本詩意和教師詩意最終必須落實到學生的詩意上來,學生的詩意無疑是詩意語文的歸宿和落腳點。在這里,學生的詩意包含著過程和結果兩個方面,從過程的角度看,學生的詩意就是“詩意的學習”,詩意的學習不同于簡單的理性的學習、知識的學習,它是體驗的學習、直覺的學習、頓悟的學習、審美的學習,這種學習方式更切近語文學習的本真和規(guī)律。從結果的角度看,學生的詩意就是“詩意生命”,通過詩意的學習,最終成就和成全學生的詩意生命。詩意生命是一種言語生命, 是一種美善相諧、至誠至真的生命,成就學生的詩意生命乃是語文教育的最高境界。
抵達心靈,就是以美的語言抒寫詩意生命。詩意語言是詩意生命的 外化和某種確證,反之,詩意生命需要通過詩意語言來加以內化和成全?!杜c象共舞》一文是趙麗宏先生詩意生命的某種顯化,借由《與象共舞》一文,學生和趙麗宏的詩意生命進行著情與情的交融、心與心的溝通,其中“舞蹈的大象沒有一點笨重的感覺”的話語節(jié)奏、“與象共舞”在各種新語境中的簡約類化,更是濃濃詩意 生命抒寫的典范的美的語言。學生在品讀、咀嚼和遷移這些美的語言的同時,也在相當程度上廣化、美化、深化、敏化著自己的詩意生命。
抵達心靈, 就是以美的形象塑造詩意生命?!端⒆永睢芬晃闹械闹魅斯八⒆永睢?,誰能否認他是一位充滿人生詩意的奇人呢?他的人生,與其說是功利的,毋寧說是審美的。 他干的是俗而又俗的粉刷匠,但是,他干活的規(guī)矩奇得美妙、干活的打扮奇得美妙、干活的動作奇得美妙、干活的質量奇得美妙,特別是其中蘊含的人生智慧、職業(yè)境界,更是一種審美的表現(xiàn)。當這個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地進入學生的審美視野時,這種進入,不正是一個詩意生命對另一個詩意生命的召喚和澄明嗎?
抵達心靈,就是以美的情感陶冶詩意生命。戰(zhàn)爭是殘酷和殘忍的,但戰(zhàn)爭也在另一種意義上洗滌和洗禮著人性,《夜鶯的歌聲》借由主人公“夜鶯”的形象塑造,表達了對不屈的意志、鎮(zhèn)定的品質和過人的機智等美好人性的贊美。直面慘淡的戰(zhàn)爭,“夜鶯”們無畏無懼、智勇雙全,在戰(zhàn)爭的廢墟和瓦礫中綻放的依然是璀璨的生 命之花。這樣的情感和精神無疑是陶冶詩意生命的最佳資源。
抵達心靈,就是以美的哲思淬礪詩意生命。詩意并不總是浪漫和唯美的,相反,詩意亦是對人生、對宇宙的某種當下的洞悉和了悟。因了這種洞悉和了悟,詩意洋溢出渾厚圓融的智慧,《游山西村》正是這樣一個力證。誠如課中林莘詰問學生“作者只是在寫山西村的景色嗎”,就傳統(tǒng)詩論而言,“一切景語皆情語”;但在情智圓融的詩作中,我們是否還可以說“一切景語皆智語”呢?大量充滿禪意的詩,莫不如此。也因此,我們才會對課中安插“當我們 的時候,我們相信‘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設計露出會心的一笑。
超越風格:詩意即本色
文本詩意、教師詩意、學生詩意,最后都歸于課的詩意。課是時間和空間的特定交匯點、是生命與生命注定的交融點。文本詩意、教師詩意和學生詩意這三個不同集合的交集區(qū),即為課的詩意。人在課中、課在人中是一種詩意,人如其課、課如其人是一種詩意,人即是課、課即是人是一種詩意。詩意與風格有關,但風格不能詮釋和涵蓋詩意的全部。舉例來說,李白、杜甫、王維的詩自然都充滿詩意,這是毋庸置疑的。但顯然,三位詩人的風格是截然不同的,詩仙李白的詩風豪放飄逸, 詩圣杜甫的詩風沉郁頓挫,詩佛王維的詩風清麗曠淡。這就意味著,“詩意”是一個超越個性、超越風格的范疇,我覺得“上出本色、成為自己”才是真正的詩意。
潘新和先生在《語文:表現(xiàn)與存在》中深情地向往:“未來的語文教師要是都能充滿詩意情懷,都能用自己的詩意感悟去喚起孩子‘心靈中的詩人;未來的孩子如果 都能擁抱、譜寫自己的詩意人生,那是多么好!”是的,我們正在創(chuàng)造這樣一個未來!因為,沒有詩意的語文不值得一教,沒有詩意的人生不值得一過。
(作者單位:浙江杭州市拱宸橋小學)
責任編輯 蕭 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