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旭+潘利軍

公職人員不上班照樣領工資、享待遇，現(xiàn)實生活中“吃空餉”現(xiàn)象屢見不鮮。專家表示，要完善人事管理機制，嚴堵編制漏洞，對提供吃“吃空餉”者加大懲責力度，杜絕“吃空餉”。

河北清理5.5萬人，四川清理清退2.8萬人，河南清理1.5萬人，吉林清理8600余人，浙江清退1244人……隨著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的不斷深入，全國各地越來越多的“吃空餉”者現(xiàn)形。

從邊上學邊領錢的“娃娃官”，到現(xiàn)在雖經(jīng)幾輪清退，但仍觸目的數(shù)字，“官倉鼠”頑癥曝出編制管理之亂，更成為侵蝕財政資金的“黑洞”。人們關注整治“吃空餉”成績單的同時，更期待能問責背后的“操盤手”。

亂象：全國各地“吃空餉”知多少

2012年5月，浙江省永康市《永康日報》刊登了在編不在崗人員自查情況結果通報，曝光了該市192名因各種原因“在編不在崗”的機關事業(yè)單位工作人員。

2012年4月，媒體報道“吃空餉15年商人變身副縣長的主角”，42歲的女人王輝，2011年6月當選為山西省文水縣副縣長。然而王輝從1992年開始在京晉兩地經(jīng)商至2007年進入政界的15年間，在縣民政局“從來不上班”，卻一直領工資，2011年還搖身一變成為副縣長。

編制，這個被定額化的稀缺資源，對不少人而言，是夢寐難求之事。然而，在一些“掌權者”手中，卻異化為謀私的兒戲。從本人“空吃”，到利用職務便利讓親屬子女“吃空餉”，亂象叢生。

國家行政學院教授、中國行政體制改革研究會副會長汪玉凱說，從多地曬出的“吃空餉”情況看，嚴重性可見一斑。

根據(jù)審計、紀檢等部門查處的情況，“吃空餉”者往往臉譜各異，手段更是五花八門，如：長期曠工但工資照領的“曠工餉”，長期請假卻依然拿錢的“病假餉”，偽造人員虛報多領的“冒名餉”，瞞報去世繼續(xù)代領的“死人餉”，一人領取兩份以上工資的“多頭餉”，未按規(guī)定核減或核銷待遇的“違紀違法犯罪人員餉”，權力安插進編領錢的“掛名餉”等。其中，一些案例的荒謬程度更是讓人瞠目。

——判刑已7年，工資福利待遇“照舊”。

最新曝出的鶴崗市公安局原局長林勝先“吃空餉”案件，令人大跌眼鏡。他早在2007年4月就因行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刑兩年，然而7年間，鶴崗市相關部門卻以未收到判決書為由，一直保留其級別、工資待遇，導致其多得工資34.9萬元。

——“學生娃”掛名吃“皇糧”，福利“世襲”提前占位。

一些干部利用手中職權安插還在上學的子女到自己單位“占位子、拿票子”，2014年以來就有多名干部因此受到處理。如，河南三門峽市澠池縣教體局局長的女兒在上學期間就端上“鐵飯碗”；陜西渭南市大荔縣副縣長任教訓在富平縣任副縣長期間為正在上學的兒子辦理了工資關系；湖北省襄陽市襄州區(qū)財政局副局長羅世群兒子高中畢業(yè)后違規(guī)招工進入?yún)^(qū)財政局二級單位，而后上大學。

——隱瞞職工離職、調出、死亡等情況套取工資待遇。

河北省邯鄲市磁縣2013年6月專項治理“吃空餉”后，3個月時間清理出“吃空餉”人員188人，其中死亡人員147人，工作關系調出41人。

原因：編制管理不嚴處罰力度不夠

“吃空餉”現(xiàn)象頻現(xiàn)，已成為侵蝕財政資金的“黑洞”，涉及金額巨大。2013年河南省治理“吃空餉”，清理出2.2萬人，查糾違紀違規(guī)資金1.19億元。河北省今年加大“吃空餉”資金追繳力度，截至2014年7月底，共追繳資金上億元，占應追繳額的55.12%。

其實，早在2005年，中央編辦就在全國開展清理“吃空餉”工作；2006年，當時的人事部出臺《關于加強機關事業(yè)單位人員工資管理防范虛報冒領工資問題的通知》；2007年，中央編辦、監(jiān)察部頒布實施《機構編制監(jiān)督檢查工作暫行規(guī)定》，強調要嚴肅查處違反機構編制紀律的行為。對于違規(guī)違紀行為，每一位知情者，都可以向監(jiān)察部門或者通過“12310”舉報電話向機構編制部門舉報。

“但時至今日，‘吃空餉仍如同頑癥，很難根治?！蓖粲駝P說，“吃空餉”在基層縣、鄉(xiāng)鎮(zhèn)一級較為多見，不僅禁而不止，甚至有不少退居二線的干部“在編不在崗”，成為升級版的“吃空餉”。

屢禁不止，是誰讓“吃空餉”者有機可乘，讓這顆“財政毒瘤”越長越大？

“編制管理不嚴?！敝袊缈圃悍▽W研究所副研究員呂艷濱說，“地方上一些機關全面推行干部年輕化，達到一定年齡又沒有提升到一定級別就讓其退居二線，給后邊人騰位子。但他只是退居二線，編制還占著，這至少說明編制管理存有漏洞?！?/p>

“借調問題也助長‘吃空餉現(xiàn)象?！眳纹G濱說，“崗位和業(yè)務本應對應，但有的單位人少事多，卻沒有編制，就只能借調。借調制度的存在一方面是不得已而為之，一方面又留有漏洞，給‘吃空餉、占用其他單位編制留出余地?！?/p>

“溯本追源，‘吃空餉現(xiàn)象的成因有三?！眹倚姓W院公共管理教研部副主任劉熙瑞解釋，一是人事管理制度不健全。由于管理制度在制定和執(zhí)行上存在漏洞，導致部分單位職工擅自離職經(jīng)商辦企業(yè)或在企業(yè)兼職等。二是對人事和財務狀況的監(jiān)管不力。部分單位故意隱瞞職工離職、調出、死亡等情況，虛增工資人數(shù)總量套取資金留作單位自行支配。三是部分官員手中的權力異化。少數(shù)官員濫用手中權力提前安排還在讀書的子女占用單位編制或長期不上班，仍足額領取工資。

中央黨校教授辛鳴認為，從以往情況看，對“吃空餉”行為查處重視不夠，處理也往往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一些所謂嚴厲懲處不過是黨內(nèi)處分、收繳所得等，這種“保護性”問責難以起到震懾“后來者”的作用，容易導致“屢禁不止、屢治屢冒”。

“有‘吃空餉者，就有‘發(fā)空餉者。一個單位的編制人數(shù)、出勤狀況、工資發(fā)放情況都有賬可查，人事部門、財務部門和單位相關領導，難道不知情？”上海政法學院教授湯嘯天認為，“吃空餉”問題頻出的背后是“權力濫用”在作祟。

現(xiàn)實的案例也一再暴露出，一些“吃空餉”者雖然不是相關領導直接“安插”，但卻是一些甘當“睜眼瞎”的權力庇護結果。曾經(jīng)有“吃空餉”者被查出15年在編不在崗，但單位卻一直隱瞞不報，其工資卡片更10次變動，工資及津貼漲了一倍。

更有甚者，一些“官二代”被安插進編制“吃空餉”，“發(fā)餉”單位領導“默契配合”。黑龍江省不久前公布的典型案例顯示，依蘭縣人社局違規(guī)將原交通局局長之女錄用為交通局事業(yè)編制干部，且截至調查時一直未上班，現(xiàn)任交通局長到職后對該問題未作任何處理；2011年，時任山西忻州市靜樂縣縣委書記女兒被指從入讀大學開始，在省疾控中心“吃空餉”5年，而疾控中心負責人竟稱其“脫產(chǎn)學習”。

治理：“空餉”不能一退了之

“吃空餉”事件頻發(fā)，從一個側面提醒人們，推進行政事業(yè)單位改革迫在眉睫。但人員編制的清理規(guī)范本來就涉及眾多人的切身利益，其間存在復雜角力現(xiàn)象。

“治理‘吃空餉問題的關鍵是對權力約束和監(jiān)督，必須能夠堵住這些漏洞并同時加以完善。”呂艷濱說，“具體來看，比如公職人員的選拔和考核應該更多向社會公開，讓老百姓真正擁有對公職人員稱職與否的發(fā)言權，讓這些不稱職‘吃空餉的沒有辦法再玩‘潛伏?！?/p>

“要嚴厲查處‘吃空餉中存在的腐敗問題，特別是那些利用權力為親屬、熟人等提供‘吃空餉機會的領導干部，更要嚴厲懲治，從權力源頭上，杜絕此類現(xiàn)象?！蓖粲駝P支持建立嚴格的行政問責制。“在一些地方，即使不存在以權謀私等腐敗問題，但由于領導干部不負責任等造成‘吃空餉的，也要啟動行政問責制度，從根本上鏟除吃空餉的社會環(huán)境?！?/p>

“一般而言，只要‘吃空餉者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返回原單位上班或是退還‘空餉，基本上就可以既往不咎。此等處罰力度猶如隔靴搔癢，難達懲前毖后目的?！眲⑽跞鹫J為，要真正解決問題就必須“動真格”，把行政問責上升到法律層面。“一經(jīng)查處‘吃空餉者，單位‘一把手就地免職，連同‘吃空餉者以瀆職、詐騙、惡意侵占公共財產(chǎn)，甚至貪污公款等罪追究刑事責任?！?/p>

辛鳴認為，治理“吃空餉”，更為重要的是從源頭禁止“發(fā)空餉”。對于人事、財務等監(jiān)督管理不力、失察瀆職的相關責任人，要加大問責力度。

“管好‘錢袋子才能管好人，而不是管好人了再管好‘錢袋子?！敝袊鐣茖W院社會問題研究中心主任于建嶸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表示，既然這么多人可以“在編不在崗”，那么崗位根本沒有必要設?！白铌P鍵要控制預算，現(xiàn)在財務不公開，只能通過財政的管理和控制，才能徹底解決公務人員人數(shù)擴張、‘吃空餉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