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煒

（四川廣播電視大學 教學資源處，四川 成都610073）

歧義是現(xiàn)代漢語中普遍存在的一種語言現(xiàn)象.由于語言表達形式（語音、詞匯、語法、文字）的有限性和表達內(nèi)容（語義）的無限性，以有限的手段表達無限的內(nèi)容，在形式上必然出現(xiàn)交叉和重合，這是歧義產(chǎn)生的根本原因［1］.從消極方面來看，歧義現(xiàn)象是語言理解中的不和諧因素，它會阻礙人們對于話語的正確理解，造成誤解，甚至給工作帶來巨大的損失.這就需要我們在語言表達中盡量避免陷入由于歧義造成的誤區(qū)，并有意識地采用一些方法和手段消除歧義，使語言表達更為有效和快捷.在現(xiàn)代漢語課程中，歧義篇作為教學的重點篇目，主要是向學生闡明歧義產(chǎn)生的原因，讓學生掌握消除歧義的方法.然而，通常學生在完成此篇章的學習后，對常見的歧義類型仍然不能加以區(qū)分，也不能采用恰當?shù)氖侄斡枰韵?，這與歧義現(xiàn)象的復雜性與多樣性密切相關.為此，本文主要對歧義的類型、產(chǎn)生原因，以及消除的方法進行深入地探討和分析，以有助于在教學中有針對性地加強這部分內(nèi)容的教學，提高歧義篇的教學實效，更好地達成現(xiàn)代漢語課程的教學目標.

1 歧義的類型

要使學生準確地辨別出歧義，并采用合適的方法加以消除，對歧義類型進行正確區(qū)分是第一步.在教學中，首先應向學生詳細介紹以下幾種歧義類型，使學生在學習掌握該部分內(nèi)容后，對常見的歧義現(xiàn)象能夠做到分門別類，為后續(xù)的學習打下基礎.

1.1 語音歧義

語音歧義一般是由漢字的同音現(xiàn)象造成的.在漢語中，同音詞廣泛地存在，有的詞語義完全不同，但是發(fā)音卻完全相同.當然，并不是所有的同音詞都會造成歧義，大部分時候人們可以借助諸如上下文語境等一些語言手段對其進行消除.然而，當上下文語境不能夠區(qū)分這種差異的時候，就會產(chǎn)生語音歧義現(xiàn)象.因此，在語音歧義中，可以根據(jù)其產(chǎn)生原因的差異，將其劃分為不同的小類.

1.1.1 異形同音詞引起的歧義 所謂異形同音詞，是指發(fā)音完全相同，但書寫形式不同的詞.同音詞是讀音相同而意義不同的一組或多組詞構成的.語言語音形式的有限性和語義的無限性，必然會造成同音現(xiàn)象，這種現(xiàn)象不僅在漢語中存在，在其他語言中也廣泛存在.例如，英語中表示“數(shù)量”的“two”和表示“相同”的“too”，在發(fā)音上完全一樣，是一組同音詞.在漢語中，由于語音形式的簡化，這種同音現(xiàn)象尤為突出，因此漢語中的同音詞數(shù)量較大.例如“一切向qián看”，這句話既可以理解為“一切向‘錢’看”也可以理解為“一切向‘前’看”.又如“qīzhōng考試就要來了”，這里“期中”和“期終”同音，既可以理解為“半期考試”也可以理解為“期末考試”，造成了表達上的歧義.

1.1.2 同形同音詞引起的歧義 以上所例舉的均為異形同音詞引起的歧義的情況.還應當注意到，有些詞的發(fā)音相同，書寫形式也相同，但其意義之間并無聯(lián)系（不能將其劃分為多義詞），只能歸入同形同音詞.同形同音詞同樣能引起歧義.例如“這本書太黃了”.這句話里的“黃”既可以理解為一種“顏色”，表示這本書是黃色的；也可以理解為“色情”，表示這本書的內(nèi)容不健康.又如“看，杜鵑”.這句話中的“杜鵑”既可以理解為一種花的名稱，也可以理解為一種鳥的名稱，若沒有情景語境的限制，這句話就很容易出現(xiàn)歧義.

1.1.3 詞的輕聲造成的歧義 有時在口語表達中，由于詞的輕重音的不同，也會造成歧義.例如“別忘了買liánzǐ”和“別忘了買liánzi”，這兩句話發(fā)音都相同，只是后一句話的“l(fā)iánzi”讀作輕聲，所以應理解為“簾子”，而不讀輕聲的應理解為“蓮子”.如果說話者不清楚輕聲與否的區(qū)別，在口語中就會造成歧義.

異形同音詞造成的歧義和詞的輕聲造成的歧義一般出現(xiàn)在口語中，在書面語中，由于文字形體的區(qū)別，則為學生進行歧義的消除創(chuàng)造了條件；而同形同音詞引起的歧義即使在書面語中也難以辨別，這就需要指導學生結合上下文語境進行區(qū)分.

1.2 詞匯歧義

詞匯歧義一般包括一詞多義造成的歧義和詞的兼類形成的歧義兩種情況.

1.2.1 一詞多義造成的歧義 詞匯歧義一般是由多義詞造成的.在漢語詞匯中，一個詞往往具有2個或2個以上的意義，在大多情況下意義與意義之間并不會產(chǎn)生混淆和誤解，這是由語言的經(jīng)濟性原則決定的.但是，在一些特定的情形下，多義詞在2個或2個以上的意義之間也會產(chǎn)生混淆，從而造成歧義.例如“他已經(jīng)走了很久了”.這里的“走”是一個多義詞，既可以理解為“離開”，表示他已經(jīng)從此地離開很久了；也可以理解為“行走”，表示他一直在行走，已經(jīng)走了很久了；還可以理解為“去世”的委婉說法，表示他已經(jīng)去世很久了.又如“他確實有功夫”.這句話中的“功夫”也是一個多義詞，既可以指“能力”，也可以指“武功”，且兩種意義在句中都講得通，所以容易產(chǎn)生歧義.

1.2.2 詞的兼類形成的歧義 詞的兼類現(xiàn)象是指一個詞同時具有2個或2個以上的詞性，一般情況下，在一句話里該詞的詞性是確定的且唯一的，但是有時也會出現(xiàn)在一句話中可以同時理解為兩種詞性的情況，這就會造成歧義.例如“來吧，門沒鎖”.在這句話中，“鎖”這個詞同時兼具兩種詞性，當理解為動詞時，表示門沒有鎖上，即沒有關門的意思；理解為名詞的時候，表示門沒有安裝鎖.又如“菜不熱了”.這里的“熱”同樣是一個兼類詞，當理解為動詞時，表示菜不需要加熱了；當理解為形容詞時，表示菜已經(jīng)涼了，不再熱氣騰騰了.

1.3 句法歧義

1.3.1 結構層次不同形成的歧義 有時句法成分之間的結構層次不同也會形成歧義.例如“新員工宿舍”.如果用層次分析法對這個短語進行劃分，有兩種劃分方法，即“新｜員工宿舍”和“新員工｜宿舍”，無論怎樣劃分結構關系都為偏正.按照前一種劃分方法，表示員工宿舍是新建的，按照后一種劃分方法，表示宿舍是為新員工準備的.正是由于兩種結構層次的不同，形成了上述的歧義.

1.3.2 結構關系不同產(chǎn)成的歧義 有時句法成分之間雖然結構層次相同，但由于層次之間的結構關系不同，也會產(chǎn)生歧義.例如“出租汽車”.該短語無論怎樣劃分都只能有一種結構層次，即“出租｜汽車”，但是兩個句法單位之間的結構關系卻存在多樣性.既可以把其理解為偏正短語，即“出租”限定修飾“汽車”，表明“汽車”的性質(zhì)；也可以將其理解為動賓短語，即“出租”支配“汽車”，表明出租的是什么事物.這是由于結構關系的不同而產(chǎn)生的歧義.

1.3.3 結構層次和結構關系均不同形成的歧義除結構層次不同及結構關系不同都有可能產(chǎn)生歧義外，在句法結構中，還有一種歧義情況，即結構層次和結構關系都不同所造成的歧義.例如“四川和云南的西部”.就結構層次來說，第一層可以分別劃分在“四川｜和云南的西部”和“四川和云南｜的西部”，就結構關系而言，它們分別是聯(lián)合關系和偏正關系.這一短語無論是從結構層次還是從結構關系上來說都存在著不同的理解，因而形成了歧義現(xiàn)象.

1.4 語義歧義

1.4.1 語義指向不同造成的歧義 所謂語義指向是指句法成分中一個成分與某個成分發(fā)生直接的和實在的語義關系［2］.有時一個句法成分可以和句中的多個成分發(fā)生直接的語義關系，就有可能造成語義指向上的歧義.例如“一分鐘就跑了三百米”.在這句話中的副詞“就”可以和句中的多個句法成分發(fā)生關系.當“就”指向“一分鐘”時，表示的意義是“所用的時間短，跑出的距離長”；當“就”指向“三百米”時，表示的意義是“所用的時間長，跑出的距離短”.可以看出，由于語義指向的不同，兩種理解的意義正好相反.又如“他在火車上寫標語”.這句話中的“寫標語”可以和句中的多個成分發(fā)生關系.當“寫標語”指向“他”時，表示“他在火車上，而標語不在火車上”；當“寫標語”指向“火車”時，表示“他不在火車上，而標語在火車上”；當“寫標語”同時指向“他”和“火車”時，表示“他在火車上，標語也在火車上”.由此可以看出，由于語義指向的不同，對這句話的理解出現(xiàn)了3種不同的情況.

1.4.2 施（受）事不明造成的歧義 在一個句子里，某一個句法成分是施事還是受事一般而言是確定的，但有時候一個句法成分既可以充當施事也可以充當受事，就會因施受事關系不明產(chǎn)生歧義.例如“他看病去了”.句子中的“他”既可以充當施事，也可以充當受事.當充當施事時，表示他給別人看病；當充當受事時，表示他請醫(yī)生給自己看病.又如“雞不吃了”.這句話中的“雞”同樣既可以充當施事，也可以充當受事.當充當施事時，表示雞不吃食了，當充當受事時，表示人不吃雞了.

1.5 語用歧義

所謂語用歧義是指由于語用方面的原因所引發(fā)的歧義.一句話在特定的語境中，由于文化背景或上下文限制，不同的人的理解可能會不一樣，從而造成歧義.有時人們會有意使用語用歧義來達到一種幽默效果［3］.

相傳明代著名畫家唐伯虎對門有個鄰居，熱衷沽名釣譽，唐伯虎甚為鄙夷.某日，該鄰居為其母祝壽，邀唐伯虎赴宴，伯虎勉強赴之.席間許多親朋賓客請?zhí)撇懺娭d，伯虎也想借此機會將該鄰居捉弄一番，于是揮筆寫來，第一句是：“對門老嫗不是人”，此句剛出，人人均對伯虎怒目而視.緊接著，伯虎寫下第二句：“天上神仙下凡塵”，大家頓時轉怒為喜.伯虎不動聲色，寫下第三句：“兒孫個個都是賊”，一下像炸了鍋，主人家兒孫個個怒目圓睜，眼見就要發(fā)作了.唐伯虎蘸墨揮毫，寫下了壓軸的一句：“偷得蟠桃奉至親”.主人客人皆大歡喜.這個故事可為有意使用語用歧義而達到幽默效果的典型.可以說唐伯虎利用語言歧義，既嘲弄了對方，又擺脫了干系.

2 歧義的消除

根據(jù)歧義產(chǎn)生的不同原因和歧義的不同類型，在歧義篇教學中可以指導學生有針對性地采取一些語言手段來消除歧義現(xiàn)象，以提高其運用語言知識分析和解決語言現(xiàn)象的能力，使語言的表達更為清晰明了.

2.1 利用語音因素

對于因輕重音現(xiàn)象造成的歧義，可在現(xiàn)實中利用語音因素予以消除［4］.例如，“別忘了買liánzǐ”和“別忘了買liánzi”這兩句話，在說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輕聲和聲調(diào)，這樣才能將“蓮子”和“簾子”區(qū)分開來.又如“他想起來了”，這句話有兩種意思.一是“他以前忘記了，現(xiàn)在記起來了”；二是“他想起床了”.當意義為前者時，我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重音應放在“想”字上面；當表達的意思為后者時，重音應放在“起來”二字上.所以，通過適當?shù)貜娀Z音的輕重，即能收到區(qū)分語義的效果.

2.2 更換詞語

通過詞語更換，可將一些容易產(chǎn)生歧義的詞語進行替換，從而消除歧義.由詞匯因素所造成的歧義現(xiàn)象大多能用這種方法加以消除.例如“他已經(jīng)走了很久了”，分別可以將“走”替換為“去世”“離開”“行走”等詞，以分別表示3種不同的意思.又如“一分鐘就跑了三百米”這句話，若表示跑得慢，可以將“就”替換為“才”變?yōu)椤耙环昼姴排芰巳倜住?，這樣聽話者都會明白說話人表達的是跑得慢.由語音造成的歧義，也可用此方法加以消除.例如“一切向qián看”，如果要表達“一切向錢看”這個意思，可以將“qián”替換為“金錢”一詞，這樣就能消除在口語中所產(chǎn)生的歧義.消除句法層面上的歧義，也能采用此方法.例如“三個學校的教師”.這句話的“三個”既可指“學?！币部芍浮敖處煛?當表示“三個教師”意思的時候，可將“三個”替換為“三名”，“名”這個量詞就只能修飾“教師”而不能修飾“學?！保瑥亩鴮⒄Z句的歧義區(qū)分開來.

2.3 添加語言成分

根據(jù)表達的需要，在語句的適當位置添加一定的語言成分，使語義變得單一，可有效區(qū)分歧義［5］.例如，前文提到的例句“這書太黃了”，如果要表示顏色，則可以給這句話加上中心語“顏色”，變?yōu)椤斑@本書的顏色太黃了”，這樣就能與表示色情的“黃”區(qū)分開來.又如“這輛車沒有鎖”，這句話要表示沒有鎖車的意思時，可以在“鎖”前添加“上”，這樣語義就清楚了；要表示車沒有安裝鎖時，可在“鎖”前添加“裝”，從而使語義固定下來.再如“菜不熱了”這句話，若理解為動詞，可以添加詞語“需要”，表示菜不需要加熱；當理解為形容詞時，可以添加上語言成分“溫度”，表示菜已經(jīng)涼了.

2.4 調(diào)整語序

對于多重定語所造成的歧義現(xiàn)象，可以采用調(diào)整語序的方式對語句意義進行區(qū)分［6］.例如“三個單位的領導”.可將該句的語序調(diào)整為“單位的三個領導”，從而使“三個”這個數(shù)量短語只能修飾限定“領導”而不能修飾限定“單位”，起到消除歧義的作用.又如“雞不吃了”.若要表示人不吃雞這個意思時，可以將語序調(diào)整為“不吃雞了”，這樣使受事固定下來，歧義自然就得以消除.

2.5 利用及設置語境

利用語境消除歧義可說是人們在生活中運用得最為廣泛卻習焉不察的一種手段.在大多情況下，我們說出的語句是帶有歧義性質(zhì)的，但是由于情景語境或上下文語境的存在，并不會造成理解上的偏差.例如“他看病去了”.如果“他”的職業(yè)是醫(yī)生，聽這句話的人也都知曉的前提下，這就為消除歧義設置了情境語境，聽話的人都會明白“他”是去給病人看病去了.如果聽話的人不知道“他”的職業(yè)，沒有這個共同的情景語境，也可以利用上下文語境來進行歧義的消除，例如，可以說“他是個醫(yī)生，他看病去了.”這樣，即為聽話的人設置了上下文語境，同樣也就不會產(chǎn)生其他的理解.在教學中，應當指導學生多從語境入手，分析、探求消除歧義的手段.

3 結語

在現(xiàn)代漢語課程的教學中，首先應當使學生理解漢語歧義現(xiàn)象是一種常見并廣泛存在的語言現(xiàn)象，一方面歧義現(xiàn)象有其消極方面，會影響人們的交流，造成誤解；但另一方面，在特定的情勢下有意使用歧義現(xiàn)象，模糊語言的表達，又會起到特殊的表達效果［7］.因此，對歧義現(xiàn)象不能完全持否定的態(tài)度，需要對其正確認識并加以修正和正確運用.同時，應使學生明白，無論是歧義現(xiàn)象的消極方面還是積極方面，要對其加以有效地控制和利用，必須具備相應的語言知識，并明確歧義產(chǎn)生的原因和類型，以及歧義消除的手段，才能在語言表達中對其進行修正消除或游刃有余地加以運用.這就需要在學生掌握相關語言知識的基礎上，引導其積極進行語言實踐，不斷提升學生解決實際語言問題和正確運用語言的能力.

［1］朱德熙.語法答問［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27－28.

［2］陸儉民.現(xiàn)代漢語語法研究教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142－144.

［3］邵敬敏.現(xiàn)代漢語通論［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7：226－232.

［4］顏邁.漢語的歧義現(xiàn)象［J］.貴州教育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91，7（2）：36－44.

［5］陳珂.漢語歧義的類型及分化［J］.赤峰學院學報：漢文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12（5）：85－87.

［6］黎昌友.漢語歧義類型及其消除［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4，26（7）：404－406.

［7］朱德熙.漢語句法中的歧義現(xiàn)象：現(xiàn)代漢語語法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169－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