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 張靜 實習生 / 吳蕙予

中央綜治委恢復原名

本刊記者 / 張靜 實習生 / 吳蕙予

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入口處執(zhí)勤的便衣警衛(wèi)也是政法戰(zhàn)線的一員。

從社會治安到社會管理，再改回社會治安，綜治委可能要做的是把過去的基本面重新把好。

中央社會管理綜合治理委員會即將恢復“中央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委員會”的原名，距上次更名不過3年。

此次更名的消息源自中央政法委書記兼綜治委主任孟建柱7月15日在司法體制改革試點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但直到10月10日，講話摘要才在《檢察日報》上刊發(fā)。

孟建柱說，恢復原名，“目的是集中精力抓好平安建設?！?/p>

從治安到管理，再回歸治安，不僅僅是兩個字的變更。

“這意味著權力的收縮?！碧K州大學法學院教授周永坤說。

據(jù)中國共產(chǎn)黨新聞網(wǎng)介紹，作為協(xié)助黨中央、國務院領導全國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工作的常設機構，綜治委的主要任務是“貫徹執(zhí)行黨的基本路線、方針、政策和國家法律，根據(jù)國民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的總體規(guī)劃及社會治安形勢，指導和協(xié)調全國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工作?！?/p>

中央綜治委下設辦公室作為辦事機構，與中央政法委合署辦公。

政法委還是綜治委的組織者和主持者。政法委制定政法和綜合治理政策，然后通過綜治委這個平臺，部署給其他各個單位執(zhí)行。中央綜治委主任歷來由中央政法委書記兼任。

2011年，中央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委員會拋棄使用了20年的“治安”二字，改名為“管理”。時任中央綜治委主任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政法委書記周永康。

《南方都市報》曾評論說，“此舉意味著中央政法委的權力范圍擴展至頂峰”。

2012年11月，孟建柱接替周永康擔任中央政法委書記兼綜治委主任。這也是10年之后，中央政法委和綜治委的一把手又一次不再由政治局常委兼任。

“社會治安”和“綜合治理”的同時出現(xiàn)可追溯至1981年。當年4月的一個下午，北京市三名女中學生在北海公園游玩時，遭到三名男子毆打和強奸。這起案件促成了京、津、滬、穗、漢五大城市治安座談會的召開。

6月14日，中共中央在批轉這次座談會紀要時指出：“爭取社會治安情況根本好轉的關鍵在于，必須各級黨委來抓，全黨動手，實行全面‘綜合治理’?！?/p>

這是社會治安和綜合治理第一次正式聯(lián)手出現(xiàn)在中央文件中，此后他們還有多次合作。

中國于20世紀50年代確立了社會治安管理工作體制，但“文革”時公檢法組織都被破壞，青少年犯罪率居高不下。1977年之后，大批下鄉(xiāng)青年返城，很多人面臨的是“待業(yè)”的處境。

此時的公檢法機構人員，從質量和數(shù)量上都無法應對這樣的局面。根據(jù)《喬石論民主與法制》一書記載，首任中央政法委書記彭真曾對當時的政法隊伍作出“一高一低”的描述：“一高，即經(jīng)驗豐富的老骨干年齡偏大；一低，即文化水平偏低。”

當時不少企業(yè)的青年工人和保衛(wèi)干部在打擊犯罪的過程中被發(fā)現(xiàn)了某些天賦，簡單培訓后充實進了政法隊伍，其中包括后來成為重慶市公安局局長的王立軍。

這樣一支隊伍面臨的是過去聞所未聞的悍匪：1983年6月16日，在呼倫貝爾盟喜桂圖旗，8名十幾歲的社會閑散青年酒后滋事，殺死了27名無辜者，其中包括75歲的老人和2歲的幼兒，多名女青年被強奸、輪奸；同年，王宗坊、王宗偉兩兄弟在沈陽槍殺4人后，攜帶手槍、手雷等武器逃竄，沿途殺人越貨。公安部調動武警、公安民警和民兵等數(shù)十萬人，跨省追蹤7個多月后才將其擊斃。

“很多刑事案件都告訴我們，刑事犯罪尤其是青少年犯罪以至影響社會治安問題形成的原因非常復雜，既有歷史的、現(xiàn)實的、社會的原因，也有政治、經(jīng)濟、文化教育的原因。這些問題不是哪一個部門或哪幾個部門在短期內能完全解決的?！痹膊恐伟补芾砭指本旨壯惨晢T、辦公室主任徐漢民在接受《人民公安報》采訪時說道。

在北京市人民檢察院工作的胡石友1981年8月在《法學雜志》發(fā)表的《搞好社會治安的“綜合治理”》是最早談論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文章之一，胡石友得到的數(shù)據(jù)是，青少年犯罪者當中有四分之一是青年工人，四分之一是青年社員，四分之一是曾經(jīng)接受過勞教勞改的人員，還有百分之十幾是在校生或待業(yè)青年。結論是應該去預防犯罪。“企業(yè)包工人、學校包學生、街道包青年和家長包子女?！?/p>

如此復雜的局面必須由工業(yè)、商業(yè)、教育、街道、鄉(xiāng)村、團組織和婦聯(lián)一起動手，可能還需要廣播電視等宣傳機器助力，1985年電影《少年犯》的播出，就是警醒世人、教育青少年的措施之一。事實上，綜合治理的實質就是對社會治安中各種問題和現(xiàn)象的全面控制，這需要一個有權力的協(xié)調機構來牽頭。

《社會》雜志在1991年曾經(jīng)刊登過一系列關于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文章，命名為一個“講座”，主講者陸健在《第一講，什么是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學》當中提到，“打擊雖然是綜合治理的首要一環(huán)，但并不意味著社會治安會因為打擊而一蹴而就，并不意味著可以取代綜合治理的其他措施?！?/p>

“19 8 5年以后，最能體現(xiàn)刑事案年升降情況的刑事大案數(shù)直線上升，如以1985年為100的話，1986年的全國刑事大案為119；1987年為147；1989年為596。” 這是陸健記錄下的、持續(xù)3年的運動式“嚴打”之后的數(shù)據(jù)。

在1991年中共中央、國務院發(fā)布的《關于加強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決定》中有這樣的字句：社會治安綜合治理是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解決社會治安問題的根本出路，必須長期堅持下去。

1991年3月21日，中央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委員會成立。從省、自治區(qū)、直轄市到地市、縣區(qū)，全國各地的社會治安綜合治理領導機構相繼建立。

至此，一張社會治安治理的大網(wǎng)從基層密布地延展開來，抓手則是這個新成立的機構。

一個專門委員會還有助于一線政法隊伍許多現(xiàn)實問題的解決，陸健就提出了一些很實際的困難：打擊犯罪的裝備太差、經(jīng)費不夠，甚至還有“政法隊伍的工作人員收入偏低，身體素質跟不上”。成立綜治委之后，朝中有了做主說話的人。

中央綜治委第一任主任是喬石，他也被認為是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倡導者、推動者和組織者。他的另兩個身份是時任中央政治局常委和中央政法委書記。

中央政法委的成立要比綜治委早11年，1988年曾經(jīng)短暫取消，1990年再度設置。首任中央政法委書記彭真曾這樣描述它的定位：要當參謀（不是當司令員、政委）、組織干事和秘書。

到了1995年，中央政法委的職能擴大至10項，包括“研究和討論有爭議的重大疑難案件”?！胺ㄝ喒Α北徽J定為邪教之后，社會治安綜合治理運動中還特別強調了“反邪教”的功能。

打擊雖然是綜合治理的首要一環(huán)，但并不意味著可以取代綜合治理的其他措施。

2011年8月21日，中央辦公廳、國務院印發(fā)通知，中央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委員會更名為中央社會管理綜合治理委員會。

據(jù)綜治委負責人在《人民日報》上的說明，此次更名不單換了個叫法，更是“職責任務的增加、領導力量的充實、成員單位的增多、工作機構的加強”。

與多重任務相匹配的是，更名后的中央綜治委在原來40個成員單位基礎上，新增11個部門為成員單位，囊括維穩(wěn)、廣電、教育等諸多部門，尤其是加入了武警部隊的負責人。

這次改名后，中央綜治委副主任級別大為提升。新增4位國家領導人級別的領導，加上留任的3位，7名副主任均達到副國級。如此高規(guī)格的配置前所未有。

這7名副主任包括，時任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政法委副書記王樂泉，時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兼秘書長李建國，時任國務委員兼公安部長孟建柱，時任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回良玉（國務院分工管農業(yè)和民族），時任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處書記兼中宣部部長劉云山，時任國務委員兼國務院秘書長馬凱，時任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錢運錄。

這次更名吸引了社會不少關注。由于“社會管理”相較于“社會治安”范圍更加寬泛，中國社科院農村發(fā)展研究所社會問題研究中心主任于建嶸認為，“名稱的變化預示著今后綜治委系統(tǒng)的工作重心可能將不僅是作為準敵我矛盾范疇的打擊犯罪，而更多的是作為人民內部矛盾范疇的社會矛盾和糾紛?！?/p>

中山大學政治與公共事務管理學院副院長肖濱則認為，“這意味著中央社會管理理念的變化”，“‘社會治安綜合治理’更強調社會控制，而‘社會管理綜合治理’更強調手段的理性、科學，意味著需要更多元的管理主體、需要提供多元服務和更加有效的調節(jié)手段，公眾應該為這種進步喝彩?！?/p>

但權力的增加帶來的是工作難度的增大。中央綜治委專項組工作人員2012年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由于社會管理問題不僅是政法機關的職責，社會保障、征地拆遷等社會發(fā)展中出現(xiàn)的問題，最終要在維穩(wěn)、信訪等末端環(huán)節(jié)反映出來。綜治委的協(xié)調難度其實在加大。

北京理工大學法學教授徐昕則認為，3年前的改名“名不副實”，人們運用法治進行社會管理的期望并未實現(xiàn)。

今年這次改名可能意味著綜治委將回到自己過去的治安領域當中。

和改名同時發(fā)生的還有中央綜治委領導人數(shù)和級別的變化。

中央政治局委員孟建柱兼任新一屆中央綜治委主任。除任建新外，此前中央綜治委有3任一把手（喬石、羅干、周永康）均為政治局常委。而同之前相比，本屆中央綜治委副主任人數(shù)減少，級別降低。

現(xiàn)任綜治委副主任只有二人，一位是中央政法委副秘書長、國務院副秘書長汪永清；另一位則是中央政法委副秘書長陳訓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