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尚德

參加戶外夏令營

2011年暑假期間，17歲的約什·博格參加了美國國家戶外領(lǐng)隊夏令營，在位于阿拉斯加州的德納里國家公園進行為期一個月的戶外培訓(xùn)及探險活動。培訓(xùn)內(nèi)容包括在野外環(huán)境下如何補充能量，如何應(yīng)對突發(fā)事件以及鍛煉徒步技能和野外觀察能力；在孤立無援的荒野中，如何采集水源、獲取食物，如何使用裝備、確定方位，怎樣進行傷病救治，怎樣發(fā)送求救信號等。

德納里國家公園位于阿拉斯加州的中心地區(qū)，依傍阿拉斯加山脈，環(huán)抱北美最高峰麥金利山。寬廣的平原、陰郁的山林、色彩明亮的山峰和純花崗巖的坡面，構(gòu)成一幅卓然天成的曠野畫卷。由于地形環(huán)境的強烈反差，這里也成為形色各異的野生動植物的家園——大馴鹿、駝鹿、灰熊、野大白羊、狼、狐貍等動物，以及650多種開花植物和難以計數(shù)的苔蘚、地衣及菌類。這里的苔原和針葉林帶生物，是美國其他地區(qū)所無法比擬的，它們適合在這種地形和季節(jié)性氣候變化顯著的環(huán)境中生存。

夏令營活動的前半段，由戶外經(jīng)驗豐富的老師帶領(lǐng)學(xué)員開展野外生存訓(xùn)練；后半段則由學(xué)員分組完成指定線路的野外探險，老師不隨隊出發(fā)。

約什·博格因前期表現(xiàn)出眾被任命為組長，他所在的小組共有七名成員。7月23日下午，博格小組從塔爾基特納山腳啟程，前往德納里國家公園以南人跡罕至的山區(qū)。博格一年前就參加過戶外夏令營，掌握了一定的野外生存技能，這次有機會實踐領(lǐng)隊角色，自然不會放過一顯身手的好機會。但叢林探險前路未卜、充滿變數(shù)，年輕氣盛、過度自信也可能導(dǎo)致計劃不周、魯莽行事。

說起那段險象環(huán)生的熊口脫險的奇特經(jīng)歷，博格仍然心有余悸。

與熊相遇

我們是下午3點離開營地的，計劃做長距離徒步行走，一直走到第二天上午；因為該地區(qū)接近北極極晝地帶，所以整個夜晚天空都很明亮。原始叢林中長滿了枝蔓藤結(jié)的三角葉楊，對徒步行進有很大影響；從節(jié)省體力的角度考慮，我選擇帶隊沿著溪流行進。一路上景色怡人，坡度也相對平緩，我們幾人行走節(jié)奏很快，也沒感覺特別疲倦。晚上8點，在徒步5小時后，我決定全體隊員停下來休整20分鐘；再次上路后，我由隊伍殿后位置改為先鋒開道。

剛走出不到半小時，在一處彎流附近，我發(fā)現(xiàn)前方十米開外有個草垛狀的物體。由于光線的原因，它在陰影處，看不大真切。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這里是荒無人煙的阿拉斯加原始叢林，怎么會有人工卷起的草垛？再仔細看，剎那之間，我醒悟了，“天那，是頭阿拉斯加灰熊！”

熊口中逃生

腦海中閃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快點逃走，卻控制不住自己喊出了聲，“熊！熊！熊！”。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這頭熊就三步并兩步躥過來，直撲向我的頭部，我握緊拳頭用盡全力向灰熊臉上擊打，但顯然無濟于事。因為緊接著我聽到了自己頭蓋骨開裂的聲音，那聲音極其恐怖，但我當時肯定嚇傻了，都沒感覺到疼痛。

這家伙隨即發(fā)瘋般地在我身上亂咬，牙嵌進我的肉中，腦袋甩來甩去，每甩一次，尖利的牙齒就往皮肉里刺得更深。這時我才感到徹骨的疼痛。我的左腿、右臂處被熊咬得最重，更可怕的是它開始轉(zhuǎn)向我的后頸，當時我已經(jīng)徹底絕望了。小命就在這頭熊的魔爪之下，是死是活都不由我掌握。

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隊友山姆匆匆趕到，他的叫喊聲吸引了灰熊的注意，熊放開我的脖頸，轉(zhuǎn)而撲向山姆。灰熊剃刀般鋒利的爪子在山姆身上胡亂劃拉，山姆頓時鮮血淋漓，只見灰熊的兩只前掌放在山姆胸口，按了下去，一股熱血噴了出來；山姆狂呼不止，我也在旁不停地呼救。聞聲趕來的威克和諾阿相繼遭遇灰熊攻擊，威克的雙腿都差點被熊咬斷，他蜷縮著躺在地上，后面的頭皮脫落耷拉著，肩膀也被撕裂了。他遍體鱗傷，但還活著。諾阿的傷勢相對較輕，但看上去也已是血肉模糊。

慶幸的是，另外三名隊友沒有選擇躲避，他們不斷高呼著，手中同時揮舞著登山杖和粗樹枝試圖驅(qū)趕灰熊。也許是畏于人多勢眾，也許是攻擊目的已經(jīng)達到，灰熊停止撕咬，轉(zhuǎn)身離開了。

還是在夏令營學(xué)到的生存技能起了作用，我當時急中生智滾下山坡，然后一頭扎進水中裝死。從我遭遇灰熊欲轉(zhuǎn)身逃跑起，灰熊自始至終都在我身后，這就是說即使以后做噩夢，夢中也不會出現(xiàn)它那張猙獰的面孔。

山姆呻吟著，威克呻吟著，諾阿呻吟著，我感覺到一陣陣鉆心的痛楚。我們四人因為疼痛，身體不時抽搐著。

展開自救

我背包中背著急救箱和人員定位信標，隊友們抓緊時間研究怎么打開定位信標。這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不巧的是又下起了大雨。被熊攻擊后，我們?nèi)匀恍挠杏嗉?，在雨中就越發(fā)感覺惴惴不安，身處那種環(huán)境心里一點都不踏實。最終隊友想辦法用刀子撬開信標，抽出天線。隨后大家動手在山坡下方搭起一頂帳篷，博阿斯是我們小組的醫(yī)療急救員，他指揮其他人先將傷勢最重的山姆抬進帳篷。我身高1米9多，是180多斤的大塊頭，三人費盡周折才把我弄進去。帳篷里立刻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四名傷員中看來我傷勢不是最重的，山姆的死活都成了問題。他的肺部被整個撕開，嚴重影響到呼吸。他們甚至摸不到山姆的脈搏，博阿斯試著從他的肺部呼吸情況判斷他還能不能吸進氣。威克面色蒼白，渾身顫抖，時而痛苦地扭曲著身體。

記得當時我還在試圖扮演領(lǐng)隊的角色，我要讓隊友知道雖然我傷得不輕，但我還能行。定位信標發(fā)出信號后，如果美國海洋和大氣局的衛(wèi)星接收到信號，定位信標的液晶顯示屏在連閃三次后將呈空白。我不放心隊友的操作，一定要親眼看到顯示屏的信號閃爍。

這之后，博阿斯開始檢查我的傷情，為我包扎傷口。但是看到我左側(cè)頭部的傷勢后，他的手停了下來。他跟我說，“你頭上流出來的這片血糊糊，我也看不分明是什么，先不作處理，暫且用紗布包上吧?！蹦菚r我開始胡亂猜疑，我這腦袋瓜子還能恢復(fù)原形嗎？是不是給熊弄毀容了？

滾下山坡跌入小溪后，我渾身濕透，此時凍得直發(fā)抖。博阿斯過來問我用不用把衣服割開，我嚷嚷著不讓他動手，因為覺得光著身子一來尷尬，再說身體會感覺更冷。不料這小子嘴上說好，卻趁我不備手起刀落，我身上的衣服就這樣被一條條割了下來。他們?nèi)瞬活櫸遗瓪鉀_沖，把我剝光了放在睡袋中。這一來雖然有點難堪，身上倒是暖和多了。其實在這種情境下，身體保持溫暖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所以要感謝隊友們不顧我的強烈反對，堅持他們的做法。

這樣一番折騰過后，已是晚上9點。我們在帳篷中焦急地等待救援人員到來，傷勢嚴重再加失血過多，同時還要提防灰熊再殺回來，心情可以說是焦灼萬分。

得到救援

凌晨2點，第一架救援直升機終于到達，我們不知道機上來的是什么人。從直升機上走下一名飛行員和一名阿拉斯加州警察，他們是從費爾班克斯啟程的。這名州警口音很特別，我暗自納悶，在這等鬼地方他說的這是神馬鬼英語。后來才得知他是新西蘭移民。他們帶來了干凈水、過濾網(wǎng)和消毒裝置。

在詳細查看過我們幾人的傷情后，州警走出帳篷去尋找灰熊的蹤跡，感覺他離開了很久才回來。那頭熊已不在附近，于是州警讓沒有受傷的四位同伴乘直升機先行離開，他則留下與博阿斯一起照顧山姆、威克和我。他是想讓我們?nèi)齻€傷勢最重的搭乘稍后到來的醫(yī)務(wù)直升機。

凌晨4點，一架阿拉斯加空軍的醫(yī)療改裝機抵達。終于看到帶紅十字袖標的國民警衛(wèi)隊軍醫(yī)現(xiàn)身，方才讓我松了一口氣。等待救援的這段時間，我感覺非常糟糕，頭上身上的劇痛，一度讓我以為快要堅持不住了。

醫(yī)療小分隊將我們?nèi)搜杆偬蠐?dān)架，給我們注射生理鹽水和鎮(zhèn)痛劑。醫(yī)療直升機隨后直飛安克雷奇市，急診人員在1小時之內(nèi)就為我安排好外科手術(shù)。這臺手術(shù)做了整整8小時。醫(yī)生用一塊兒鈦合金替代我面部粉碎的顴骨，又在我右側(cè)頭骨處做了骨骼移植。

手術(shù)后，我在阿拉斯加醫(yī)療中心的神經(jīng)外科病室住了兩周。但在返回紐約新城當晚，我發(fā)起高燒來，只得再次入院治療。這次又住院一周。醫(yī)生不能確定我發(fā)燒的原因，他們推測可能是藥物作用或是由病毒性感冒引起。

重返校園

一個多月后，我得以重返校園。我的主治醫(yī)生曾擔(dān)心我的注意力和思維能力可能受到影響，事實是我一切如常，腦袋瓜子還像從前那么靈光。只是在前額處落下個不大不小的“V”形傷疤，胳膊、后背及右腿上還有很多傷痕，我的嘴巴還不能完全張開。不過這都不是什么大事，我已足夠幸運，因為一如往昔，我還是原來那個朝氣蓬勃、惹人注目的小帥哥。

同伴中山姆傷勢較重，還在恢復(fù)中；威克跟我情況差不多，頭骨部分也做了骨骼移植；諾阿沒什么大問題，已經(jīng)完全康復(fù)。

那頭熊在我們身上留下了數(shù)不清的印記，也許這輩子都無法抹去。但生死攸關(guān)之際，隊友不顧自身安危，把熊從我和山姆身邊引開，并勇敢地與熊展開搏斗，使我倆得以從熊口脫險。對這幾位伙伴的感激之情難以用語言表達，他們才是真正的男子漢、純爺們。

事后，我分析了事件的起因，也希望能給戶外旅游或探險的小伙伴們一些參考，如何避免危險以及在危急時刻如何更好地自救。

首先，在藤蘿密布的山區(qū)沿溪流上山是個很好的選擇，但因阿拉斯加當?shù)睾恿髦惺a(chǎn)鮭魚，而鮭魚又是灰熊的最愛，所以這樣的線路也是灰熊經(jīng)常出沒的地帶。

其次，我們的隊伍在行進途中太過分散，也沒有發(fā)出大的響動提醒灰熊，警示我們的到來。

第三，我們隨身帶著兩瓶防熊噴霧劑，但是都放在了背包底部，關(guān)鍵時刻沒能及時取出。這些疏忽差點要了幾個小伙伴的命。

還有一點是我這個領(lǐng)隊最丟人的一幕：總以為自己是戶外老手，經(jīng)驗豐富，但發(fā)現(xiàn)灰熊后卻嚇得張皇逃跑。而熊與狗一樣，看到奔跑的東西都有追逐的本能，這一點上我可是犯了大忌。

阿拉斯加的探險經(jīng)歷將令我畢生難忘，今后我還會來德納里公園故地重游，但不大可能在此做徒步旅行了。吃一塹長一智，博格，咱還是長點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