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姍姍

20多年過去了，她用發(fā)黃的歲月，換來我新綠的成長，她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外婆”。

在我上大學(xué)以前，外婆一直是住在我們家。可以說，我是外婆看著長大的，更是外婆寵著長大的。某天，外婆無意跟我說起：“一個人的時候，我就會想，自己竟然會在女兒、女婿家一住就是二十多年，簡直不敢相信”。或許，或許這與外婆一生的經(jīng)歷和命運是分不開的，那時候一直無法理解也不曾去細(xì)想。如今，已經(jīng)成年的我對外婆更是多了太多的敬佩之情。

在外婆生長的那個年代，一個女孩子讀書幾乎是稀罕的事情。但慶幸的是，太外祖父是個開明的人，再加之家庭條件比較好，外婆讀書讀到了小學(xué)畢業(yè)。不可否認(rèn)，小時候的外婆是無憂無慮的，更是快樂的。到了結(jié)婚年齡，那時候?qū)嵭邪k婚姻，自打外婆一生下來，就已經(jīng)被定了娃娃親。外婆順理成章地嫁給了外公。外公在縣城工作，外婆在農(nóng)村老家生活。由于外婆念過書，結(jié)婚沒多久，外婆便已經(jīng)是村里的婦女主任。但外婆的婆家卻是極其封建的。在外婆的公公大加阻礙和干涉后，外婆不得不留在家里，做了全職婦女。幾年后，外婆生了母親和大舅，最后又有了小舅，雖然那時候的家庭條件不是很富裕，但外婆有丈夫的愛，更有孩子的愛，那個家讓人感到溫馨，外婆很滿足。

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沒過幾年，外公因病突然離世，那年外婆32歲，母親9歲，而小姨還在外婆肚子里。外婆的天塌了。外公走后，外婆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整天以淚洗面，不吃不喝，不想出門，不愿見人。不知過了多久，外婆或許想通了。她知道，她若不堅強，沒人再會替她勇敢，她便收拾好情緒，繼續(xù)為孩子堅強地活著。外公去世沒多久，村里的大隊領(lǐng)導(dǎo)和外公的弟弟便勸外婆改嫁，把孩子留給外公的弟弟，但外婆只是堅決地說了句“我不走，哪里都不去”。有些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于上青天。為了家里的四個孩子，外婆不得不像男人一樣，一下子便必須扛起一家的生計重?fù)?dān)。幾十年如一日，外婆的苦只有外婆自己知道。終于，兒女們一個個長大成人，接著成家生子，而外婆卻始終是一個人。

由于父母都有工作，沒有人照顧我們。外婆便又開始照顧我們這些孫子輩的人，這一晃又是二十年。我有時候不禁在想，對于外婆來說，歲月總是那么殘酷無情，總是在該快的時候放慢腳步讓外婆辛苦，而在該慢的時候加快腳步讓外婆來不及感受幸福。還可以留在她身邊多久，一年？兩年？十年？沒有人知道，外婆還會不會再有一個二十年來安享晚年？

還記得外婆第一次教我認(rèn)字，第一次教我玩紙牌，第一次教我用火柴棒算算術(shù)，第一次送我上學(xué)，第一次去學(xué)校給我送雨衣。而今，在外婆的眼里，我始終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她在看到我的時候，還是會眉開眼笑地說個不停，還是會急急忙忙地給我拿出好多好吃的，還是會怕我吃不好穿不暖而千叮萬囑，還是會像小時候一樣把我寵壞。如今她老了，而我也已成人；如今她老了，而我卻沒有像她曾愛我那樣愛她。

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映在她那慈祥的臉頰上，我看到的是孤寂，是心疼。淚流了下來，我扭過頭，背對著她坐著，她斜坐在我的旁邊，聽得見她有些吃力的喘息聲……

責(zé)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