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倩
(北京師范大學(xué),北京 100875)
《純真博物館》賞析
郝倩
(北京師范大學(xué),北京 100875)
《純真博物館》是一部很有風(fēng)度的小說:講述故事,波瀾不驚;閱讀愛情,不需眼淚;表現(xiàn)驕傲,不動聲色。筆者從故事結(jié)構(gòu)、時代與愛情的深層內(nèi)涵、有關(guān)嚴(yán)肅人生的主題等三個方面對小說進(jìn)行賞析。
純真博物館;愛情;文明;驕傲
愛情,居于本書故事層之首。
愛情的講述者,本文的主人公——凱末爾先生,用不同聲音從各種角度回憶了他與芙頌的故事。從“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開始,他盡量用一種平和舒緩的語調(diào),講述自1975年4月27日至2007年4月12日漫長瑣碎的生活。
而這講述本身是簡潔流暢的,似乎并未浸染多少歲月的痕跡。當(dāng)然,時間改變了許多事物。作者也忠實(shí)地記錄著這些變化,卻又有意識地淡化時間,讓漫長的生活單純而集中,不用多余的枝節(jié)分散情感。
采用的第一人稱,仿佛帶有全知的功能,一切了然,沒有伴隨波瀾的激動感。并且常常用“許多年之后……”的句式,調(diào)節(jié)回憶與現(xiàn)實(shí)的距離,讓稍稍外露的激情重歸平靜。但也不會破壞故事發(fā)展的邏輯,所以讀者基本上還能夠通過回憶本身想象當(dāng)時情境,甚至是凱末爾切身的痛苦。
至于情節(jié),這個故事不是靠情節(jié)串聯(lián)起來的。它是凱末爾不同視角與不同聲音的匯集。我們看到的是凱末爾眼中的一切——人物,城市,時間,情感,生活,所有這些都在他的頭腦中用特有的邏輯展開給我們。并且保留了回憶的凱末爾、現(xiàn)在的凱末爾、思考的凱末爾、對話的凱末爾、痛苦的凱末爾、幸福的凱末爾、他人面前的凱末爾、芙頌面前的凱末爾……正是這些不同的聲音,從各種角度記錄了凱末爾的一生,主要集中在他對芙頌愛的表述中。
而這種表述,是用一種獨(dú)特的展覽的方式來體系:精確的時間、數(shù)量的記錄以及凱末爾的收藏品。比如“這之后的整整七年十個月,我為了看芙頌、吃晚飯去了楚庫爾主麻。其間一共是2864天,409個星期,去了他們家1593次”,透過真切具體的數(shù)字,我們不難看出隱藏在簡潔語言里的深情。
人物與故事,總要固定在某一個具體的時間與空間中。這部小說的另一個線索就是伊斯坦布爾的逐漸西化。
作者對時代的把握非常精確,真實(shí)地描繪出伊斯坦布爾在西方文明的影響下發(fā)生的種種變化,尤其是本土文化與西方文化的沖突。
主人公講述故事時候,不動聲色地穿插了大量細(xì)節(jié):為博得上流社會的喜歡,福阿耶飯店,給顧客營造一種置身于一個歐洲城市的感覺;上流社會的女人,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更像歐洲人,把頭發(fā)染成金色、拔掉眉毛、挨個逛精品店選購衣服;葬禮上,也要模仿西方的哀悼色彩和粗黑框里的照片;希爾頓宴席上,要想方設(shè)法弄香檳酒和其他“歐洲酒”……
當(dāng)然,這種轉(zhuǎn)變不僅局限在外在物質(zhì)層上,更主要的體現(xiàn)在人們的思想意識中。最為典型的就是真假“杰尼·科隆”包,凱末爾認(rèn)為“無論歐洲流行什么,我們土耳其人都可以馬上把他們仿造出來……它的牌子、誰造的、是不是真貨不重要”,然而在茜貝爾看來,“杰尼·科隆不會徒有虛名地成為法國,乃至全世界最昂貴的牌子。它絕不會使用這種廉價的縫紉線……”
西方文明對土耳其本土文明的沖擊,最為深刻、可怕的并非在物質(zhì)層,而是人們對西方世界的絕對信賴與標(biāo)榜,甚至無法忍受土耳其“廉價的縫紉線”。正如芙頌所說“我認(rèn)為人們之所以不愿意用一件仿造的東西,不是因?yàn)樗羌俚模且驗(yàn)椤畱峙卤徽J(rèn)為買了便宜貨’。我認(rèn)為不好的是,不看重物品的本身,只看重它的品牌。不是有很多人不在意自己的感情,而在意別人說什么嗎……”
芙頌的話,也反映出當(dāng)時人們對愛情婚姻的看法。仿西化愛情成為人們所樂意追求的。比如說“童貞觀”,上流社會明明無法接受沒有婚姻保障的同居行為,但若發(fā)生在婚前,又會覺得很時尚,讓人羨慕。僅僅因?yàn)檫@像歐洲社會的所謂的開放與前衛(wèi)。而在愛情選擇上,依舊是比較保守的“絕配”觀,偏偏要仿造西方戀愛模式,行為。
然而凱末爾與芙頌卻有著不同于流行的愛情觀:愛情對芙頌來說“是一種為了一個人可以付出她整個一生、可以付出一切代價的情感”所以,一個并不勇敢與現(xiàn)代的女孩,堅定地與所愛之人發(fā)生關(guān)系而不追究對方責(zé)任;凱末爾也說“幸福僅僅就是靠近所愛的人”并且可以把最珍貴的東西,不求回報地獻(xiàn)給深愛的人。芙頌帶給他深切的安寧,而“只有在自己真誠的情況下才能感覺安寧”的凱末爾一生都沒有擺脫這種真誠與單純。所以切廷說“芙頌和凱末爾,其實(shí)都是非常好、非常單純的人,他們是天生的一對”。
在西方愛情優(yōu)雅的外表逐步取代愛本身的環(huán)境下,凱末爾與芙頌的純真之愛與此環(huán)境自然格格不入。沒有一個人真正理解支持他們,上流社會也在日漸疏遠(yuǎn)、排斥凱末爾。到最后,優(yōu)雅的文明之愛的代表——茜貝爾、扎伊姆享受著一種完全西化的生活,希望人們知道“他們生活得更幸福,他們過的是一種美好而正常的生活”。然而,茜貝爾一直無法面對和凱末爾的,對她來說是羞辱的日子。下面我們分析,書的真正主題——人該怎樣看待自己的人生。
“我愛芙頌,也愛她愛過的,甚至是碰觸過的一切。我悉數(shù)收集起那些鹽瓶、小狗擺設(shè)、頂針、筆、發(fā)卡、煙灰缸、耳墜、紙牌、鑰匙、扇子……將它們放入了自己的博物館?!薄拔医ǔ闪艘蛔冋娌┪镳^’。這里就是我的家,能依戀著這些浸透了深切情感和記憶的物件入眠,還有什么比這更美好的呢?”
但在這番認(rèn)識之前,凱末爾對他的收藏——也是自己的人生,是感到羞愧的。
雖然凱末爾為珍藏幸福時刻,積攢了許多芙頌的物品。然而“我會為自己積攢的這些物件感到害羞,不愿意別人看見他們”,“其實(shí)我壓根不愿意和別人分享我的收藏,也不愿意別人知道我積攢物品的癖好,因?yàn)槲覍ψ约核龅囊磺懈械叫邜u”。
不過,在巴黎參觀博物館的時候,凱末爾慢慢地從一個對自己積攢的物件感到害羞的收集者變成了一個自豪的收藏家。并且認(rèn)識到“土耳其人民在自己的博物館里,應(yīng)該欣賞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西方繪畫的蹩腳模仿。我們的博物館應(yīng)該展示我們的生活,而不是我們的有錢人感覺自己是西方人的幻想。”
所以,博物館真正的主題是驕傲。作者借凱末爾之口,道出故事中蘊(yùn)含的殷切期待“我要用我的博物館不僅讓土耳其人民,還要讓世界人民學(xué)會,要以我們經(jīng)歷的人生為榮”。
其實(shí),真正主宰西方文明的背后就是這些博物館,以及“以自己的收藏為榮并希望把它們展出的驕傲者”。所以,“當(dāng)西方人在驕傲地生活時,世界上的大多數(shù)人則在羞愧中生活?!?/p>
而芙頌本身也體現(xiàn)了這種驕傲意識:寧愿犧牲愛情也不能舍棄尊嚴(yán),去做別人的情婦;堅信“一部關(guān)于人生和痛苦的電影必須是真誠的”;要求愛情雙方地位、人格的平等,比如凱末爾家正式的提親;因?yàn)橄蛲皬?qiáng)大和自由”而學(xué)習(xí)開車,卻堅決不行賄來換取駕照……
而凱末爾最后說的是“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的一生過得很幸?!?。
到此,我才真正理解這部小說的意義不僅僅在于講述一個動人的愛情故事,在驕傲主題下,深情上升為崇高。
作者是一個多么熱愛生活與祖國的人,才能使我們在一個痛失所愛的愛情故事里,感受到這樣一種崇高與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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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4)17-007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