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田

（湖北師范學院 文學院，湖北 黃石 435002）

近年來，譜牒的敘事研究逐漸興起，但就目前而言，中國學者更關(guān)注官修譜牒的敘事研究，如對《春秋》、《左傳》、《史記》、《漢書》、《資治通鑒》等古代典籍的敘事研究。前人較少涉及私修譜牒的敘事研究，私修譜牒的敘事研究是否具有可行性呢？倘若此種研究方法和模式是可行的，那么，私修譜牒敘事的概念究竟該如何界定？并且，其在中國歷史敘事文化格局中有著怎樣的地位？這些將是本文著重研究的主要問題。

一、私修譜牒敘事

自20世紀70年代海登·懷特的《元歷史·十九世紀歐洲的歷史想象》與《后現(xiàn)代歷史敘事學》問世以來，歷史敘事成為現(xiàn)實。論者在《元歷史》中指出，“在該理論中，我將歷史作品視為敘事性散文話語形式中的一種言辭結(jié)構(gòu)”。[1]其表明了海登·懷特的立場，即將歷史作為一種言辭結(jié)構(gòu)，并且是敘事性的，這樣，傳統(tǒng)歷史與文學的明顯界限在這里已經(jīng)取消了，同時歷史敘事也取得了獨立性?！逗蟋F(xiàn)代歷史敘事學》的出現(xiàn)，標志著歷史敘事成為一門新型的敘事學學科。譜牒是歷史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記述具有血緣宗族之間世系關(guān)系的一種載體。既然要對私修譜牒進行歷史敘事分析，就有必要厘清譜牒、私修譜牒與私修譜牒敘事這三個概念的傳承。

（一）譜牒起源與譜牒來源

中國譜牒的起源時間有多種說法，比較重要的有五種說法，一是母系氏族起源說，提出這一觀點的是楊冬荃，其文《中國家譜起源研究》利用商代甲骨文、金文中的世系記載，以及文字產(chǎn)生以前的結(jié)繩家譜與口傳家譜記載內(nèi)容，通過社會學與民俗學的調(diào)查，證實了母系家譜的存在，最終認定“人類家譜的最早起源應該是母系社會的母系家譜”。[2]持有相同觀點的還有黎小龍，他進一步確認為“家族譜系產(chǎn)生于家族起源之后的母系氏族晚期，反映家族與家庭的血緣關(guān)系的譜系的出現(xiàn)，也就是家譜的起源”。[3]王鶴鳴與黎小龍持有相同的觀點，也認為“中國家譜的起源應自母系氏族社會開始，其標志是口傳家譜與結(jié)繩家譜……古人類學、社會學、考古學的研究表明，口傳家譜、結(jié)繩家譜始于母系氏族社會晚期”。[二是父系氏族起源說，陳直在其《南北朝譜牒形式的發(fā)現(xiàn)和索隱》中，提出譜牒的起源，開始于父系氏族社會形成以后三是夏商周起源說，劉光祿的《譜牒述論》與歐陽中書的《中國家譜》持有夏朝起源說的觀點，歐陽中書認為早在夏朝就已經(jīng)有了家譜檔案的存在；郭沫若、于省吾、陳夢家等學者認為殷商時期的甲骨文中已開啟了譜牒的形式，有了家族世系的存在；東漢桓譚、南朝王僧孺、唐朝劉知幾，近代潘光旦與楊殿珣、當代楊廷福與倉修良等皆認為譜牒起源于周朝。四是宋代起源說，源于歐陽修編纂的《歐陽氏譜圖》與蘇軾編纂的《蘇氏族譜》。五是漢代起源說，源于漢代司馬遷在《史記》中記載了“世家”。在這五種起源說中，第三種中的周代起源說視為最為流行的觀點，但就科學性而言，馬克思曾說“氏族名稱的職能在于使這一名稱全體成員對于共同世系的記憶……氏族名稱本身是共同世系的證據(jù)”。[5]母系氏族社會晚期已經(jīng)形成了血緣團體，這種血緣關(guān)系又以口傳與結(jié)繩為載體，所以譜牒的起源應該從母系氏族晚期開始。

“譜牒”這一名詞，最早出現(xiàn)于先秦時期，司馬遷在《史記·三代世表》中寫道：“維三代尚矣，年紀不可考，蓋取之譜牒舊聞……余讀牒記，黃帝以來皆有年數(shù)，稽其歷譜牒終始五德之傳，古文咸有不同，乖異?！睆闹锌梢钥闯觯惹貢r期就已經(jīng)就存在了維系血緣關(guān)系的譜牒，并且各有不同。“譜”的解釋在《說文解字詁林》中認為：譜，籍錄也。也就是譜為簿籍冊錄?！夺屆放c《史記·三代世表》都認為：譜，布也，列其事關(guān)于牒的解釋，唐朝司馬貞在《史記索隱》中認為“牒”，是紀系謚之書，并認為“稽諸歷譜”謂歷代之譜。馮爾康認為“據(jù)今人的研究，認為牒，原用以記錄帝王世系、謚號，后來發(fā)展為譜書的傳記；譜，始初是記敘帝王、貴胄血緣疏密關(guān)系的，后來發(fā)展為譜書的世表”。[6]“譜”是全面而系統(tǒng)地布列宗族事務，“牒”是宗族之間世系關(guān)系的載體。所以“譜牒”是記述具有血緣宗族之間世系關(guān)系的一種載體。與“譜牒”相同意義的名稱很多，比較常用的有天潢玉牒、玉牒、族譜、宗譜、家譜、家乘、支譜、房譜、百家譜、氏族譜等，由于本文涉及到譜牒中的敘事問題，采用“譜牒”這一名詞有利于文本敘事的研究，所以本文統(tǒng)一采用“譜牒”這一名詞。

（二）譜牒分類

譜牒按照修撰者和修撰者目的的不同，可分為官修譜牒和私修譜牒，所謂官修譜牒是由官府主持修撰，記述具有血緣宗族之間世系關(guān)系的一種載體。所謂私修譜牒是由本宗族內(nèi)部主持修撰，記述具有血緣宗族之間世系關(guān)系的一種載體。這里的官修譜牒與私修譜牒在時代劃分上，只是就哪一部分居多而言，即官修譜牒時代也有私修譜牒的存在，不過相對較少。中國譜牒的發(fā)展以母系氏族社會為起源，經(jīng)歷了周代官修譜牒完整譜系的出現(xiàn)；漢朝私修家譜出現(xiàn)；魏晉南北朝官修譜牒“黃金時代”[7]；唐朝是官修譜牒的轉(zhuǎn)型期，“三次大型的官修譜牒”[8]宣告其終結(jié)；宋元時期私修譜牒興盛，敘事體例基本定型；明清私修譜牒繼續(xù)發(fā)展，敘事體例更加完善；民國私修譜牒激增，時至今日，發(fā)展為具有完整體系的私修譜牒。

（三）私修譜牒敘事概念的界定

在私修譜牒中，譜牒數(shù)據(jù)是主要的客觀存在物，它包括宗族建造的宗廟、墳塋、碑文、恩榮錄、文獻等，而譜牒思維的問題是要區(qū)分這些現(xiàn)象的形式，通過識別宗族建造的動機或意圖來說明它們在宗族史時間中的表象。要解決譜牒思維的問題，進行敘事性分析是最為必要的步驟之一。敘事是“任意一種寫作形式，在其中，敘事者依托一種無知、不了解或健忘的背景發(fā)出聲音，來引導我們有目的地注意以一種特殊的方式組織起來的經(jīng)驗片段”。[9]海登·懷特這一理論把敘事范疇拓展了，意味著敘事可用來指代一切的歷史敘事形式，其不但把歷史論著的研究作為研究的對象，更受關(guān)注的是布羅代爾的《地中?！贰ⅰ队嬃渴穼W》等諸多論述性的敘事形式，也被納入了海登·懷特的這種敘事之列。私修譜牒是歷史的重要組成部分，因而，將私修譜牒納入敘事分析是具有可行性技術(shù)操作的。那么私修譜牒的敘事分析是否簡單的包括私修譜牒的形式結(jié)構(gòu)與話語技巧呢？在譜牒敘事中，私修譜牒既然要經(jīng)過敘述者的話語建構(gòu)，其自身就具有無法回避的主觀性和傾向性，因此，私修譜牒話語總是具有虛構(gòu)性的一面。面對私修譜牒語境中文本與宗族史、文學與意識形態(tài)之間的關(guān)系，私修譜牒文本的闡釋必然是主客觀一體的話語實踐，其本身既是對宗族生活和宗族事件的闡釋，同時也是對宗族事件的主觀選擇和意識形態(tài)意蘊的呈現(xiàn)與描述，在大量直義之下，離不開比喻、轉(zhuǎn)義等語言學內(nèi)容。因此，私修譜牒敘事是對血緣宗族之間世系關(guān)系載體的敘事分析，主要包括私修譜牒的敘事形式、話語形態(tài)、潛含的意識形態(tài)與文化功能等。

二、私修譜牒敘事研究的可行性

中國歷史內(nèi)容組成來源于三個重要的方面：國史、方志與譜牒。私修譜牒是歷史內(nèi)容的重要來源之一，歷史敘事已是不爭之事實，官修譜牒也已納入歷史敘事范疇，私修譜牒敘事研究是否具有可行性呢？可以從私修譜牒敘事與歷史敘事的銜接與錯位兩個方面來分析。

（一）私修譜牒敘事與歷史敘事的銜接

私修譜牒敘事與歷史敘事銜接點在于具有相同的敘事內(nèi)容來源，它主要從四個方面呈現(xiàn)：一是編纂者和周圍相識者的回憶，歷史中，史學家對近代史有些內(nèi)容靠自己經(jīng)歷體驗和聽取周圍人們的記憶來填補一些空白。在宗族史中，修撰者靠本宗族成員的記憶來完成這一修補。二是時間觀念，時間也是一種客觀存在物，歷史與修撰者具有相同的時間觀念，“過去的事件已經(jīng)成為歷史，現(xiàn)在的事件正成為歷史，將來的事件也將成為歷史”。[10]事件在時間的線索中找到合適的位置停在這一軸線上，現(xiàn)在和將來變成過去不過是這一軸線在長度上延長而已。三是文獻數(shù)據(jù)與檔案，這一銜接點在于具有相同的敘事化生產(chǎn)意義，文獻數(shù)據(jù)是事實的最初形態(tài)，也可稱之為元事件的載體，私修譜牒敘事與歷史敘事都是建立在這樣一個載體之上，借助敘事話語進行修飾，私修譜牒敘事與歷史敘事具有緊密的聯(lián)系，雖然私修譜牒文本內(nèi)容是歷史文本內(nèi)容的三大來源之一，但敘事策略咸有不同。簡單的私修譜牒主要記載世系關(guān)系、官爵、婚姻、男性名諱與字號等。與歷史相比，其實在性要強，且墓碑上的譜牒簡單，概括性強，這樣簡單的譜牒具有文獻性。大部分私修譜牒是復雜煩瑣的，如河洛地區(qū)的《白居易家譜》、《范氏家譜》、《程氏宗譜》、《張氏宗譜》、《邵氏宗譜》等。這些文本敘事體例繁多，其在具有實在性的同時也具有了虛構(gòu)性，與簡單的私修譜牒相比，修撰者通過對已有的文獻分析，確立了自身的敘事結(jié)構(gòu)框架一組事實，從中建構(gòu)修撰者在敘事中要講述的故事。這個結(jié)構(gòu)框架建構(gòu)完成，其任務就是填補記錄的剩余空白，從結(jié)構(gòu)框架中已知的實際發(fā)生過的事實得到的數(shù)據(jù)，來推導這些事實的確一定發(fā)生過。如在《范氏家譜》的范姓源流中“范氏，根在河洛，歷史悠久，源遠流長，據(jù)史書和范姓宗譜記載，可追溯到上古時期，太始祖少典君……子孫遂家焉，始有洛派，又稱河南派，始祖范仲淹”。[11]從中可以看出，范姓源流在記載不同的堂號時都以范履冰為始祖，范仲淹為忠宣房一支分祖，而眾所周知中國人都自認為是炎黃子孫，所以修撰者認定范氏的太始祖就一定是少典，并繪制了上古五十八世世系圖，這里修撰者以敘事形式對過去結(jié)構(gòu)框架中的事實進行解釋時，最終指向神話。河洛地區(qū)私修譜牒以神話中的人物為始祖的頗多，如《孫氏族譜》始祖為少典；《程氏宗譜》、《河南程氏正宗世譜》與《姬氏宗譜》始祖皆為黃帝；《張氏家譜》始祖為少昊手下大將張揮；《趙氏家譜》始祖為造父；《蕭氏家譜》始祖為微子；《王氏宗譜——豫西太原王氏家乘》始祖為叔虞；《賴氏家譜》始祖為叔穎；《周氏宗譜》始祖為周旦（叔旦）；《謝氏宗譜》始祖為申伯；《郭氏宗譜》始祖為虢叔；《洛寧譚氏族譜》始祖為伯益；《曲氏家譜》始祖為曲管；《孟津衡水崔氏家譜》、《高氏宗譜》、《尚氏家譜》與《邱氏家譜》始祖皆為姜尚等等。私修譜牒中始祖神話性不足為奇，這里的神話意義與列維·斯特勞斯的結(jié)構(gòu)主義觸及的蠻荒古代是有區(qū)別的，本文認為，私修譜牒中的神話是指本宗族這一社會體系構(gòu)造出來以維持和證實自身宗族最初的存在意象與信仰體系，從而為宗族的存在及延續(xù)提供了最初載體，也為本宗族的繁盛提供了精神支柱。四是圖像與器物，圖像即歷史圖畫和宗族譜圖。歷史圖畫包括各種歷史事件或物品的圖像。宗族譜圖的文本構(gòu)成主要是圖畫，附有文字，圖畫內(nèi)容主要涉及山川、河流、房屋、墳塋、祭器、碑文等，而文字的位置在圖畫中或附其后，其目的是對圖畫做有效的闡釋。譜圖以祖先像、祠堂圖、祭器圖、住宅圖、播遷圖、墳塋圖、書院圖等為主。器物為前人制造物品，在《河南程氏正宗世譜》中載有祭祀器物頗多，如簋、簠、象尊、擬尊等24件器物。器物是歷史的見證物，圖像是歷史事件的呈現(xiàn)，歷史學家和修撰者將事件凝聚在上面，成為歷史或私修譜牒敘事內(nèi)容來源之一。

（二）私修譜牒敘事與歷史敘事的錯位

私修譜牒敘事與歷史敘事的錯位存在三個方面，其一是修撰者不同，私修譜牒的修撰者皆為本宗族成員，且為本宗族中具有一定影響的人物，而歷史敘事的修撰者分兩類，一類是社會成員，一類是史官。修撰者的不同是私修譜牒敘事與歷史敘事最為根本的錯位，從這一根本性錯位，導致各自向著不同的方向發(fā)展。其二，修撰者的目的不同，在私修譜牒敘事中，修撰者是本宗族的成員，摻雜的自我主觀性要比歷史敘事強一些，編纂目的是敦宗睦族；歷史修撰者是史官者，編纂目的是維護當政政權(quán)；歷史修撰者是社會成員者，較之私修敘事，客觀性要強一些，其目的是還原歷史本相，從而導致了在虛構(gòu)性上私修譜牒敘事更勝一籌。其三，敘事體例不同，私修譜牒的記載內(nèi)容十分廣泛，且只記述本宗族概況，包括姓氏源流、播遷狀況、世系圖表、人物傳記、宗族風俗、祠堂墳塋、族規(guī)家法、藝文雜志等。根據(jù)傳統(tǒng)歷史的編排，可以將上述最基本的敘事體例分為史、表、圖、志、傳、文共六種敘事體例。其中史包括譜序、姓氏源流、宗族播遷等；表主要包括世系世傳等；圖包括祖先像、祠堂圖、祭祀器物圖、住宅圖、播遷圖、墳塋圖、書院圖等；志包括祠堂志、講堂志等；傳主要包括人物傳記等；文包括詩文、像贊、銘贊、字輩排行等。為了敘事分析的需要，再大而化之，可將私修譜牒的敘事體例分為宏觀敘事體例、中觀敘事體例和微觀敘事體例。其中宏觀敘事體例主要是表；中觀敘事體例主要是圖與史；微觀敘事體例主要是傳、志、文。歷史敘事記述的是社會事件，敘事體例較為簡單。如：編年體：把時間置于中心的位置，次序分明是最大的優(yōu)點，《春秋》開編年體先河，《左傳》步其后塵，司馬光的《資治通鑒》將其推向一個新的高度。紀傳體：把人物傳記置于中心位置，是本紀、世家、列傳、書志、表和史論敘事體例的綜合，《史記》是紀傳體的最高峰。國別體：把國家事件置于中心位置，是各自國家事件的集結(jié)地，《國語》是其代表。

簡單的私修譜牒敘事趨向于純粹的序列性敘述，而歷史敘事趨向敘事性敘述。復雜的私修譜牒敘事與歷史敘事具有相同的文化語境，這一語境是由敘述者、故事文本和敘述接受者共享的。并且它們與現(xiàn)實世界的時空是一種趨于相同的轉(zhuǎn)喻關(guān)系。這樣與文學敘事的區(qū)別就明顯表現(xiàn)出來了，文學敘事中的故事是一個獨立的時空結(jié)構(gòu)，與現(xiàn)實世界關(guān)系不大，文學敘事自身時空結(jié)構(gòu)的孤立性鑄就其與現(xiàn)實世界之間主要是隱喻關(guān)系。但無論是私修譜牒敘事與歷史敘事，還是文學敘事，它們進行話語的目的“都不僅僅是傳達事件，而是要通過對一個或一系列事件的敘述和闡釋而表達某種意義”。[12]這一意義是不同形態(tài)的敘事在其敘述內(nèi)容中潛含的某種意識?！皞鹘y(tǒng)的歷史敘事表達的意義最根本的就是對敘述的事件所作的歷史——道德闡釋”[13]，這里高小康認為道德闡釋是歷史敘事的根本意義，在分析《桃花扇》與《紅樓夢》時他認為其表現(xiàn)出的深刻的悲劇審美意識脫離了傳統(tǒng)歷史對敘事意義的道德闡釋方式，并認為這種悲劇審美意識是中國傳統(tǒng)的悲劇精神走向蛻變的一個標志。然而私修譜牒敘事在具有這一道德闡釋的同時，也具有了非純粹性的悲劇意識同時注入了血緣維系、敦宗睦族的傳統(tǒng)意義。在歷史敘事中海登·懷特注重的是敘事話語與歷史再現(xiàn)之間的關(guān)系，“敘事不僅僅是一種可以用來也可以不用來再現(xiàn)在發(fā)展過程方面的真實事件中的中性推論形式，而且更重要的是，它包含具有鮮明意識形態(tài)甚至特殊政治意蘊的本體論和認識論的選擇……最近的話語理論消除了實在話語與虛構(gòu)話語之間的區(qū)分”。[14]可以看出敘事的重點已不再是實在與虛構(gòu)區(qū)分，一切歷史文本都可以看作是敘事的載體，重點是探析敘事文本中潛含的政治意蘊。私修譜牒敘事的敘事文本本身沒有逃逸出歷史敘事文本的范疇，其本身是歷史文本來源的三大分支之一，它們的敘事首先是故事性，即有組織和敘述情節(jié)的過程，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闡明，悲劇的六大成分中排在第一位的便是情節(jié)，因為情節(jié)對事件的組織順序具有重要意義，事件組成順序是由作者根據(jù)文獻資料以及因果關(guān)系經(jīng)驗產(chǎn)生出來的，在事件的發(fā)展過程形成了不同人物的各自性格，從而決定了人物的命運與故事的最終意義。

綜上所述，通過對私修譜牒敘事這一概念的界定、私修譜牒敘事與歷史敘事的銜接與錯位分析，借助歷史敘事學的理論，可以認定，私修譜牒敘事研究是具有可行性的，它是歷史敘事的重要組成部分。私修譜牒敘事與歷史敘事通過橫向的比較，為私修譜牒縱向的敘事分析提供某些理論依據(jù)的同時，希望能夠為歷史敘事拓寬一點可研究的空間。

[1][美]海登·懷特.元歷史·十九世紀歐洲的歷史想象[M].陳新譯.譯林出版社，2004.

[2]楊冬荃.中國家譜起源研究，《譜牒學研究》，第一輯[C].書目文獻出版社，1989.

[3]黎小龍.從民族學資料看家譜起源，《譜牒學研究》，第三輯[C].書目文獻出版社，1992.

[4]王鶴鳴.中國家譜通論[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5]馬克思.摩爾根〈古代社會〉一書摘要[M].人民出版社，1965.

[6]馮爾康.中國宗族制度與譜牒編纂[M].天津古籍出版社，2011.

[7]楊殿珣在其《中國家譜通論》（《圖書季刊》新三卷，1、2期，194年版）中認為：“魏晉以迄南北朝，為譜學之黃金時代：私家譜牒，均上于官，政府并設有?；乱哉浦?。著作日多，故《隋志》著錄，創(chuàng)設專目，盛可知也?！笨梢钥闯龉傩拮V牒有了制度、專門人才、監(jiān)督者、實用價值；私修譜牒大量出現(xiàn)，但均要報官。

[8]唐朝，據(jù)績溪的《汪氏世守譜》（乾隆三十七年版）記載：“唐之牒記，蓋始于太宗，改于高，修于中，而定于開元，曰錄、志?！碧瞥笠?guī)模修撰官修譜牒共三次，即唐太宗時修撰的《氏族志》，唐高宗時修撰的《姓氏錄》，唐中宗時修撰的《大唐姓族系錄》。

[9][美]海登·懷特.元歷史·十九世紀歐洲的歷史想象[M].陳新譯，譯林出版社，2004.

[10]陳新.西方歷史敘述學[M].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

[11]不題撰人.范氏家譜·伊川忠宣房系，洛陽理工學院圖書館館藏，第1、5頁。本文所載譜牒文本均為洛陽理工學院圖書館館藏，不再贅述。

[12]高小康.中國古代敘事觀念與意識形態(tài)[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13]高小康.中國古代敘事觀念與意識形態(tài)[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14][美]海登·懷特.形式的內(nèi)容：敘事話語與歷史再現(xiàn)[M].董立河譯，文津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