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溫儒敏
編 輯:張玲玲 sdzll0803@163.com
上學(xué)期在山東大學(xué)文學(xué)院為本科生講選修課《現(xiàn)當代作家作品專題研究》,選課的學(xué)生八十多位。這門課的本意是讓學(xué)生多讀作品,有自己的審美感覺,然后才討論怎樣去解讀,該用何種方法評論,由此學(xué)習(xí)思考問題和寫文章。我把這種設(shè)想稱之為“讀書養(yǎng)性,寫作練腦”?,F(xiàn)在的學(xué)生都很忙,上課很少讀作品,要讀也就是一些節(jié)選。文學(xué)史課講得很多,卻只有知識,沒有感覺,更談不上養(yǎng)性練腦。所以這門選修課總想著如何引發(fā)學(xué)生讀書的興趣,并且努力去引導(dǎo)學(xué)生學(xué)會發(fā)現(xiàn)問題與解決問題,最后落實到寫作。這樣的文學(xué)課同時也就是寫作課。不過我不布置作文,每次課都圍繞對作品的閱讀和探究,聚焦一兩個“問題”,讓學(xué)生學(xué)習(xí)如何去論說,只要求課后形成一種“梳理”問題的習(xí)慣,用二三百字記錄下來。一學(xué)期下來,大多數(shù)學(xué)生都說很有收獲。
我覺得他們的確是有獲益的,這從期末考試就看得出來。試卷上提供了兩篇作品,一是張愛玲的散文《愛》,二是穆旦的詩《春》,要求學(xué)生當堂寫兩篇不少于五百字的短論。學(xué)生普遍考得很好,我一邊改卷子,一邊贊賞不已。他們的很多論點都很真切,很有見地,甚至發(fā)人所未發(fā)。我情不自禁把學(xué)生考卷上的論說摘抄下來,給讀者諸君看看,讓年輕的學(xué)生展示他們文學(xué)閱讀的感受,那種青澀而鮮活的鑒賞論說。
這是真的。
這個村莊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的美,有許多人來做媒,但都沒有說成。那年她不過十五六歲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門后,手扶著桃樹。她記得她穿著一件月白色的衫子,對門住的年輕人,同她見過面,可是從來沒有打過招呼的。他走了過來,離的不遠,站定了,輕輕說了一聲:“噢,你也在這里嗎?”她沒有說什么,他也沒有再說什么,站了一會,各自走開了。
就這樣就完了。
后來這女人被親眷拐了,賣到他鄉(xiāng)外縣去作妾,又幾次三番被轉(zhuǎn)賣,經(jīng)過無數(shù)的驚險的風(fēng)波,老了的時候她還記得從前的那一回事,常常說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后門口的桃樹下,那年輕人。
于千萬人之中遇到你所要遇到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中,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好說,唯有輕輕的問一聲:“噢,你也在這里嗎?”
(張愛玲:《愛》)
王寶玉:對于本文來說,少女與年輕人那一瞬間的美麗邂逅已經(jīng)不再具體,而是虛化為一種象征,作為一段美麗的回憶被封存于腦海??v使滄海桑田,縱使世事艱難,心中依然有那美麗的回憶。也許對于女主人公來說,她所記起的并不只是那一刻,而是她將童年時光的所有美好都賦予這一個邂逅之中。而讀者則在這三百多字的人世劇變中,得到了一個溫柔美好的補償。
王儼:它并不是一種個人式的情感抒發(fā),它是很具有包容性的,已經(jīng)試圖表達了所有生命的常態(tài)。故事的講述可以有很多種,可是故事帶給人的啟迪大多數(shù)都是相同的——總有那么一種愛,叫作荒涼的邂逅。
孫婷婷(交流學(xué)院):《愛》滲透了張愛玲對真正純真的愛的思考。愛不是一種刻意的安排,多是一種偶然的契合?!皼]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人有時候刻意地追求卻往往得不到。愛是一種心靈的碰撞,精神的契合。不需要偽飾,甚至不需要語言,只在某一個瞬間,彼此心靈相通,不遠不近。愛甚至可以不問結(jié)局,只留住愛情萌發(fā)的美好一瞬。也只有這純潔的、沒有雜質(zhì)的愛,才能夠在人生的洪流中永不褪色、永不變質(zhì)。這也許就是張愛玲對于愛的理解,單純、明凈而永恒。
劉青:“他走了過來,離的不遠,站定了,輕輕說了一聲”,這一系列短句的連用非常出彩,是年輕人特有的情態(tài)?!岸ā迸c“輕輕”用詞準確生動,能感受到他情緒的流動,鼓起勇氣,又帶著幾分羞怯。再如“就這樣就完了”,這句極簡單、極口語的話,看不出任何文學(xué)色彩;卻起到了繪畫中留白一樣的藝術(shù)效果。
陳俊潔:張愛玲所用的“千萬人”“千萬年”“無涯的荒野”等詞,表達出她潛意識中深藏的無邊無際的廣闊時空觀。張愛玲有比其他人更為敏銳的感覺能力和思維意識,故在時空觀方面,對時空廣闊的可怖,也比其他人有更為深刻的體驗。廣闊時空觀與孤獨相輔相成,它強化了“荒原意識”,加劇了那種陰晦的作品底色,加深了她心底的失落。
趙淑敏(交流學(xué)院):我不明白,一生記得一個人而只靠一句話和一瞬間的感覺,這是哪來的動力,也許它存在于文學(xué)作品中,不存在于現(xiàn)實中。這也許就是文學(xué)給人高于現(xiàn)實的審美體驗吧,但我從心底里還是希望多些那樣的美好瞬間。讓我在遇上他時,能脫口而出:“噢,你也在這里嗎?”
李夢露:蒼白的人生只有那么一筆小小的鮮艷的粉色,別無他事??此茻o情,實則無愛。人與人之間,人與世界之間,只有荒涼?!稅邸?,其實是無愛的荒涼之感。它所敘說的愛,只是蒼白無力的相遇,只是人自我制造的夢幻,只是在命運的無奈面前聊以自慰的荒涼。它看似唯美,實則世俗;看似有情,實則無情;看似蘊藉,實則悲戚;看似傳奇,實則庸俗至極。
李華臣:張愛玲的作品里也是有“情”的,也有一些“純真”和“美好”。而這種“情分”在經(jīng)歷人生變故和風(fēng)雨之后,帶有一些看破紅塵的意味。將這樣一種美好的情感放在時間的長河中,不過只是一種巧合或緣分。說是無情卻也有情,只不過多了一絲無奈和曠達。
馮琪茹:這篇散文的核心就是強調(diào)“瞬間”,兩人巧遇相逢,這一瞬間的溫情讓主人公得到無盡的溫暖。這就符合了張愛玲的愛情觀,愛情短暫,永恒的愛情或許并不存在,因為其中夾雜著太多不穩(wěn)定的因素。但是瞬間的東西有些時候卻包含了熾熱的情感,反而能恒久于充滿磨難的人生中。
王書境:張愛玲善于以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手法書寫苦楚和不幸。這種冷眼旁觀、毫無情感傾向的“高”姿態(tài)讓人更覺不幸,達到了一種讓讀者震驚、痛得無法自拔之境,這便是張愛玲的殘酷之處。她不像莫言,莫言筆下的殘忍是那么的淋漓盡致,讓人讀來也是痛快的;張愛玲則不同,她的殘酷在于無聲無息,殺人于沉默,直令人窒息、恐懼。
馮春暉:她先是把一切鋪敘得那樣美而多情,然后又一刀切下去,無情而毫不猶豫地毀滅。她故意將一切說得像一個故事,當作一個傳奇,又偏偏說“這是真的”,讓人深信;然后隨她鋪下的階梯,一級一級向下,直到五臟六腑都被尖刀刺過一遍才罷手。最后這段大概就是寫她與胡蘭成。而這篇文章,又像是她為自己的愛情所唱的挽歌。愛情的花只是開到荼蘼,但未曾結(jié)果。她懷戀這種浪漫,但卻不得不去毀滅。
韓宇瑄:簡單的故事確實是男女婚戀的離與合,但一支筆深入人性深處,挑開那層核殼,露出人的脆弱黯淡。那一句輕輕的“噢,你也在這里嗎”承載著人生全部的苦難與命運的捉弄。
宋忻怡:通篇的色彩在一個“空”字。女孩子和年輕人的愛情,并不十分具有悲劇性,尚未開始便已結(jié)束,正如人世間那么多與美好相錯的遺憾。作者最后的感慨在于,“時間的無涯的荒野”,世事無窮,人生有限,已經(jīng)具有某些形而上的色彩。而兩個人最終相錯的結(jié)局,說明另一個命題——人最終是無法溝通的;最后的那句“你也在這里”,也頗有些悲歡交集的意味。
王靜文:張愛玲筆下的人物都帶有一種“遺憾之美”,她喜歡給人物留下一點美好、一點希望,再使她們在無望的一生中依靠這一點光明而活。張愛玲的這種熱衷于世俗人生,又對人生惘惘的威脅感到無助的體驗,在這篇散文中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張愛玲也擅長意象描寫,在《愛》中,女孩手扶的那棵桃樹就象征著她的一生,美麗,卻凋零。
王妍思:文中的故事,情節(jié)因素并不明顯,概括起來無非是“就這樣完了”。但作者卻以一種連綿的筆調(diào)來鋪敘女子的形象、相遇、分別、日后遭際、晚年回憶。場景與動作共同構(gòu)成了一種“延宕”氛圍,但如果平淡無奇只是一筆帶過的話并沒有任何意義,而這種“延宕”的寫法賦予了平淡以廣度和深度,使“平淡”也有了與“精彩”足以分庭抗禮的哲思意味?!把渝础背送怀鲞^程的平淡、人生的荒蕪以外,也凸顯了“延宕”盡頭的悲哀。
陳詩佳:在《愛》中,張愛玲其實是殘忍而真實地向我們呈現(xiàn)了命運的不可捉摸性。在張愛玲心里,情感是無法影響命運的,情感翻起再大的浪,在生命中也只是輕如一根細針。即便錐入心頭,也無法阻擋不可知的命運推手。
韓煦:在張愛玲的愛情傳奇中看不到美好的、認真的因素,即便有也是稍縱即逝。她讓真正的情愫讓步于“人生若只如初見”,卻讓天長地久爛在利益的沼澤中。張對愛情缺少信念,同樣,她對人生也缺少堅定的信念和必要的憧憬。她的生命觀念中沒有什么可把握的東西,總是很被動、很茫然地接受著人生的重大考驗,就像散文中寫到的那樣,在一片時間的虛無當中。永恒可能就在剎那間,一見鐘情,一生難忘,這是人的心靈非常崇高的地方,但又不那么實在,是人生當中浪漫的飛揚,而真正的愛情是在日常的安穩(wěn)中。
張悅:在小說中,張愛玲冷眼觀察世人的愛情,看到的是愛情的扭曲。而散文中,表達的則是真實的愛情感悟和期待,“于千萬人之中”,“于千萬年之中”,遇到一個人。這便是愛情,美好、浪漫。愛,沒有緣由,于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同時,文中還透露著一絲惋惜和遺憾。
葛若佳:《愛》這篇散文短小精湛,如飛花過眼,卻令人唇齒留香,溫馨滿懷。這“愛”似一聲哀嘆,卻哀而不傷,使讀者猶如站在季春初夏的涼風(fēng)中,放眼殘花落盡卻無能為力。然而尚能自我安撫——曾經(jīng)驚鴻一瞥,將“美”親睹,這是天賜恩典的幸福。
綠色的火焰在草上搖曳,
他渴求著擁抱你,花朵。
反抗著土地,花朵伸出來,
當暖風(fēng)吹來煩惱,或者歡樂。
如果你是醒了,推開窗子,
看這滿園的欲望多么美麗。
藍天下,為永遠的謎蠱惑著的
是我們二十歲的緊閉的肉體,
一如那泥土做成的鳥的歌,
你們被點燃,卷曲又卷曲,卻無處歸依。呵,光,影,聲,色,都已經(jīng)赤裸,
痛苦著,等待伸入新的組合。
(穆旦:《春》)
黃蓉:《春》一詩中沒有中國傳統(tǒng)詩歌的中和與平衡,而是將多種意象、力量堆砌起來,相互碰撞,相互撕裂,造成一種沖擊感、無力感。
李鈺:這是一種“用身體來思想”的寫作,詩人要表達的觀念和感受外化為可感的意象,這種意象又被你我感知,于是與詩人產(chǎn)生了共鳴。這是一種高超的表達方式,在不經(jīng)意間打破了內(nèi)心與外界的隔膜,也在悄無聲息中建立了詩人與讀者的對話空間。
韓煦:《春》表達了一種青春的困惑,詩中描繪的自然景象時刻傳遞著生理上的熱切和焦灼。清新的草是熱烈的綠色的火焰,渴望著,搖曳著,隱喻了生命的勃發(fā)。結(jié)尾處“光、影、聲、色”多種自然元素也被賦予了身體的感知——“赤裸著”“痛苦著”。這是詩人對生命的思考,被完美地外化為身體感知,形成了“新的組合”。
趙淑敏:讀罷《春》,鮮活的形象刻在心間,搖曳在草上的綠色火焰,恰如錢鍾書先生“長了毛的水”;花朵反抗著土地伸出來,一種向上的形象躍然紙上;二十歲肉體比作泥土做成的鳥的歌,可謂蘊藏著空前的自然、原始、向上、生機和活力。
張瑛琦:《春》在藝術(shù)上最顯著的特點就是用身體歌唱,用身體的官能抒發(fā)自己的種種感受和思考,把感性和知性融合在一起。知性或者說理性不再是抽象難解、理論性很強或很嚴肅的狀態(tài),而是在感性的介入下有了一定的軟化與生動的意味。
高溪:我們可以品味到其中的那種生命與生命的互相呼應(yīng),生命與萬物融合為一的偉大統(tǒng)一。同時,我們又可以感覺到一種淡淡的憂傷,一種突然的冷卻,以及迷離的無助??梢哉f,《春》融注了詩人對生命意識的喚醒、對歸所的思考,體現(xiàn)著詩人對生命本質(zhì)的探求。
李思佳:穆旦的《春》,揭示了人生永恒的一個主題:歡樂與痛苦。當細細品味這首詩時,你會發(fā)現(xiàn),穆旦向我們揭示了一種深刻的生命觀:生命是在歡樂與痛苦的糾纏中獲得新生的。
駱美成:我認為泥土更有一種生發(fā)萬物之感,其中包括了更多對生命的思索。每一個充滿欲望的肉體都是來自泥土而歸于泥土的,用泥土做的鳥的意象,其內(nèi)涵更加符合詩所表現(xiàn)的情緒。
孫榮榕:穆旦同宋人一樣,企圖在更高層次上審視這個美的詩的世界,從更加完整的角度,打量美的王國,看到美的反面,并沉思這個美丑并存的世界。
何佩鴻:穆旦寫年輕的欲望,卻用草和花來代表,欲望是有煩惱也有快樂的,如“當暖風(fēng)吹來煩惱,或者快樂”。這種變數(shù)不是由主觀意識所能控制的,就像草和花總要被動地受風(fēng)的控制一樣,一會兒糾纏,一會兒松開。
趙懌李:我在詩中讀到了詩人對生命和死亡的思考。在穆旦詩中,生即是死,死亦將帶來生,生與死各在一端,保持著“掙脫之前”的平衡。生命是勃發(fā)的、強勁的,源自“土地”“草原”等無比廣袤之處,但生也是“無處歸依”的,“赤裸”的生命將歷經(jīng)“痛苦”,這“新的組合”卻是春。
王書境:這種生命力的描寫有朱自清《春》中的欣欣向榮、純潔美好之感,也不失莫言式的生命之狂野,但卻又是異于二者的,或者更像是二者的糅合。
趙曄:“綠色的火焰”擁抱“花朵”,“花朵”反抗著“土地”。這意象之間的關(guān)系不是簡單的二元對立,也不是直線性地“一個吃掉一個”,而是相互對立、滲透、糾結(jié)為一團。各種力量打破了中國詩歌傳統(tǒng)中的中和與平衡,相糾結(jié)、撞擊,以至撕裂。
韓宇瑄:本詩的第一節(jié)中雖已出現(xiàn)“綠色的火焰”這樣的意象,但總體上,還表現(xiàn)出與傳統(tǒng)詠春意象的某種勾連。到了第二節(jié),傳統(tǒng)詩意消失殆盡,代之以與傳統(tǒng)抒情絕然相異的、非詩意的、近乎抽象的抒情方式。在這里,被“緊閉”的主體意識自由伸展、運動,抽象的、形而上的、肉體感的玄思撲面而來,跳躍、猛進、突轉(zhuǎn),給讀者以陌生、生澀、冷峭、驚異之感。
宋忻怡:這種語言特點帶來了整首詩的絢爛躁動,而又有些詭異的、懷疑的整體感覺在其中,流露出現(xiàn)代人的懷疑精神。而語言的陌生化、相互指涉、纏繞和扭曲,又加劇了現(xiàn)代性主體的殘缺、撕裂的感受。
王妍思:沒有一處景是合乎“常理”的,沒有一處景是能在經(jīng)驗世界直接感受到的。其中最明顯的表現(xiàn)就是將抽象的事物可感知化。在《春》中,穆旦更多的不是“摹象”,而是“造象”。題目中的“春”不過是一種撲朔迷離的情感氛圍。整首詩的意象跳躍性很強,這既是意象本身的異質(zhì)性阻礙了讀者慣性思維的聯(lián)想,也是由詩歌那種現(xiàn)代主義的新奇手法所決定的。
張明珠:《春》這首充滿朝氣、魅力和奇異感覺的詩,將青春的煩惱與快樂、誘惑與壓抑,通過一系列奇特的意象生動地表達出來。而這些奇特的意象和詩歌中新奇的語言,可以說是采用了“陌生化”的手法,體現(xiàn)了穆旦詩歌藝術(shù)上的魅力。
范藝萍:《春》中處處充滿了對撞:反抗著土地的花朵,被“蠱惑著的”肉體,“點燃”卻又“無處歸依”的青春,“痛苦”而又充滿期待的生命。正是這些大張大合、充滿張力的意象和詞句,讓我們聯(lián)想到了青春,感受到年輕的心中矛盾而焦灼的一面。對青春的這種另類表現(xiàn)是難能可貴的。說到青春,有些人歌頌生命和活力,有些人看到它的陰暗和迷惑,穆旦表現(xiàn)的則是它的第三重含義:雖然痛苦,卻積極追求;雖然美麗,卻充滿迷惑。
魏甜甜:雖然本詩只有兩處直接或間接地提到“火焰”,卻給全詩注入了蓬勃不息的生命力?!盎稹钡囊庀笠馕吨环N新生命力的注入,春天不再是“草長鶯飛二月天”的柔美景象,而是隱含著強烈的沖突和裂變。
陳詩佳:《春》一詩中,穆旦通過充滿哲理思辨和藝術(shù)張力的詞句達到了奇特的抒情效果,將我們不自覺地引入了他繁復(fù)而富有戲劇性的意識中,向我們展示了一個掙扎的自我:呼喚自由,心存欲望卻又被羈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