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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態(tài)度(四章)

2014-07-12 10:48北京侯馬
名作欣賞 2014年4期
關鍵詞:雨燕食指詩人

北京 侯馬

作 者: 侯馬,原名衡曉帆,當代詩人,出版?zhèn)€人詩集有《哀歌.金別針》(1994年,與徐江合著)、《順便吻一下》(1999年)、《精神病院的花園》(2003年)、《他手記》(2008年)、《他手記》(增編版,2013年)。曾獲2007年《十月》新銳人物獎、2007年中國先鋒詩歌獎,被評為2007年漢詩榜(首屆)年度最佳詩人。榮膺《人民文學》《南方文壇》第七屆青年作家批評家論壇“2008年度青年作家”稱號。詩集《他手記》被評為2008年中國詩歌排行榜年度最佳個人詩集,并獲第二屆《詩參考》十年經(jīng)典詩歌獎。2009年獲首屆“天問詩人獎”。2010年獲劉麗安詩歌獎。2011年獲第二屆《詩參考》十年詩歌成就獎。

靜謐午后的詩歌朗誦

我們讀詩吧,我用壓低的聲音建議,盡量舒展一下緊張的心情。而食指一臉平靜地坐在那里,“憤怒已化為一片可怕的沉默”。這里是北京第三精神病福利院,我們拜見的詩人是這里的一位病人,盡管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乍見食指笨重的步態(tài),微駝的背,我的心還是感到了一陣刺痛——直到離開福利院十多天后,我才逐漸意識到,食指現(xiàn)在的生活,是他作為一名詩人一生中難得的寧靜生活。

在這里給了我充足的創(chuàng)作時間

完全擺脫了世俗的煩擾和糾纏

……

更可喜的是我寫下了許多首詩作

記下了難忘的這幾年的真實感情

——我說我們讀詩的時候,我和伊沙已同食指對坐了一會。徐江、中島及一位記者朋友因汽車中途拋錨,剛剛氣喘吁吁地進來。徐江說先聊會兒,先聊會兒,給食指點了一支煙,自己也點上。伊沙也說,聊會兒吧。

這二位對朗誦表現(xiàn)出少有的不熱情,多少出乎我的意料。這時候靜謐的午后使我們置身其中的“職工之家”顯得更加空曠,屋角有個水池子,屋中間兩張乒乓球案、一張臺球案默默地等待著病友的到來。陽光從西窗直射進來,照亮了我們圍坐的半張桌子,卑微的灰塵在光線中瘋狂地旋轉。食指說,挪一下。我們全站起來,把桌凳搬到靠里的陰涼地。

他們聊了一會。食指很快地體現(xiàn)出了一個專業(yè)詩人的風范,漂亮的詩句從他嘴里源源不斷地傾瀉而出。他一遍遍地吟誦著朋友詩中的佳句,不時地贊嘆著,多漂亮啊,這句子特別漂亮。對漂亮一詞的偏愛始于三十年前,在寫下《相信未來》一詩時,他已擁有了曙光那支溫暖漂亮的筆桿。

十年以前,伊沙、徐江在首都一家高校的詩歌朗誦會上第一次見到食指。那次,伊、徐二位不顧主持人的攔阻,斷然上臺朗誦了自己的作品——這一半由于發(fā)布自己詩作的沖動,一半也由于他們對自己朗誦天賦的自信。此時,食指一口純正的北京話,一唱三嘆,一波三折,抑揚頓挫的詩歌講解,顯然激起了他倆朗誦的欲望。這時候我們各自面前都放著一本食指簽名的詩集。我再次說,我們每人讀一首食指的詩吧,徐江就開始了,上來就是《在精神病院》:

為寫詩我情愿搜盡枯腸

可喧鬧的病房怎苦思冥想

開粗俗的玩笑妙語如珠

提起筆來竟寫不出詩句一行

我有時止不住的想發(fā)泄憤怒

可那后果卻不堪設想

天呵!為何一年又一年地

讓我在瘋人院消磨時光

……

當驚濤駭浪從心頭退去

心底只剩下空曠與凄涼……

怕別人看見噙淚的雙眼

我低頭踱步,無事一樣

徐江的朗誦引來了像他輕柔的聲音一樣輕柔的掌聲,由食指帶頭。朗誦如何表現(xiàn)出這首詩第三段的存在呢?這肯定是一個難題。徐江應該讀得高亢一些,食指的詩都應該讀得高亢一些,盡管我真正喜愛的是沉思默想式的朗誦。現(xiàn)代漢詩,也就是新詩,同傳統(tǒng)已有了質的不同,如果說傳統(tǒng)詩是為“書寫”而寫的話,新詩則是為了“印刷”而寫;如果說傳統(tǒng)詩是供“吟誦”的話,新詩創(chuàng)作時則懷著最大的被“閱讀”的期待。由于出發(fā)點不同,新詩與傳統(tǒng)詩變得幾乎毫無關系。所以新詩是不大適合朗誦的。“把詩歌還給世界,把聲音還給詩歌”只能是一句掀不起巨浪的口號,不會對創(chuàng)作產(chǎn)生有價值的影響。這樣說吧,今天的朗誦,只是為了使更多的讀者在同一場合同一時間內“共同閱讀”。

作為“新詩第一人”,食指也許有所不同。實際上,一見到他,我頃刻間就從他的聲音中加深了對他詩歌語氣、節(jié)奏、韻律、形式的理解。食指是承前啟后的大詩人,但他反復談到他對何其芳、賀敬之、郭小川等前輩的繼承;對啟后的意義,則毫無涉及,這多半是因為食指是堅定的“形式美”的追求者:他的詩歌段落整齊,合轍押韻。所謂“窗含西嶺千秋雪”,即“千秋雪”一定要通過“窗”來限制、來表達。他年輕時,興奮點除了詩歌,還有話劇。他撰寫的情真意切的臺詞,曾感動出許多人的淚水。這些多少強化了他詩歌中可供朗誦的成分。而具有表演性質的朗誦,總是需要一定程式的。

伊沙讀了《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這首20世紀60年代在知青中廣為傳抄的作品至今仍然動人心弦。我理解食指之所以被稱為“新詩第一人”,是因為他是第一個用個人化的視角看待歷史、進行創(chuàng)作的詩人?!白詈蟮谋本摈攘φ谟诖?。而伊沙對詩歌中敘事因素的偏好,大概是他朗誦此詩的一個原因。又因為他對“名篇”和“代表作”的強調,他后來又朗誦了《相信未來》。在對《相信未來》的朗誦中,朗誦者伊沙呈現(xiàn)了雙重身份:一是食指預言的“未來人們”。經(jīng)歷了不短不長的三十年,新的中國詩歌的代表者給予了前輩“客觀、公正的評定”。二是《文友》“世紀詩典”欄目的主持人。在這個欄目中,他選發(fā)了《相信未來》,雪片般的讀者來信證明了詩人的力量。而《文友》在20世紀末對現(xiàn)代漢詩佳作的集結也將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

像我們在大學時共同度過的無數(shù)時光一樣,大家圍坐一起一首一首地朗誦著詩歌,但這次不是讀自己的作品,是讀一個具有偉大靈魂的前輩詩人的作品。這位詩人,名叫食指。他在60年代末就先知般地寫下了《魚兒三部曲》《相信未來》等絕作。廣泛存在的一個誤解是,“食指”是相信未來做出的一個動作,這未免膚淺了一些,一截食指能代表多遠的未來呢?事實上,詩人1978年才開始使用“食指”這個筆名,表達對“他人在背后指指點點”的蔑視。之后,詩人寫出了更為沉郁悲涼、含淚帶血的詩作。我們依次朗誦了《人生》《我的祖國》《人生舞臺》等組詩,食指一直端坐在那里,不時取食一塊西瓜。他的臉龐時而嚴峻,時而露出一覽無余的笑容。那笑容既像作者對讀者的嘉許,也像一位病人在向醫(yī)生證明自己的健康。

中島和記者徐林正結結巴巴地讀了幾首。中島是如此迷戀《詩人的桂冠》一詩,他每念一段都深感自己的朗誦是對這首詩的降低,就情不自禁地說一聲“這詩讓我念瞎了”,直到最后宣布食指(中島?)“只是那些不公正的年代里/一個無足輕重的犧牲品”。但在那天的朗誦中,真正出洋相的是我。本來我建議朗誦是為了同食指建立一種大家熟悉的正常的詩歌氛圍,沒想到最后我卻因朗誦而表現(xiàn)失常。長達一百五十二行的《魚兒三部曲》讀到最后我簡直是聲淚俱下、泣不成聲。我自己都不清楚這其中有多少真誠,又有多少戲作,或者說是程式化的朗誦表演加劇了我真摯情感的泛濫。最后我哽咽著說出了一句話:這首詩寫于1967年。那一年,我即將出生,而食指僅僅十九歲,一個民族正在陷入沉痛的災難之中,一代中國青年的心靈開始了被戕害、被蹂躪的歷史。

新青年:要真新、全新、日日新

直到今天,許多人對青年人最基本的態(tài)度仍然是鄙夷、輕視。如果有一個人說另一個人年輕,被說者切勿沾沾自喜,這個居高臨下、儼然過來人的口吻,經(jīng)常是堂而皇之地標榜著兩代人的不平等。他首先點明了你“小青年”的身份,包含著允許犯錯誤,甚至允許狂妄,還有“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判斷。即使是善意的表揚,通常也有這樣一個前提:你在你們這個歲數(shù)上還算不錯,你跟他們不一樣,像我的衣缽傳人。

少年老成,這是對一個青年的破格贊揚,意味著你已提前登堂入室、上桌子了。不僅壯年老年這樣要求青年,就是青年人自己,自命不凡者也多以此為奮斗目標。一輩子的努力,就是裝得像個人樣。像父輩、像導師、像一切功成名就者一樣,成為秩序的一環(huán),在苦熬硬挺后分得一杯羹。真的“新青年”、有志于做“新青年”的人應該反思:“新青年”的吶喊聲響了近百年,“新青年”的旗幟舉了近百年,對青年的鄙視和不以為然沒有得到根本改觀,主要原因在于我們自己—— 一代全新、真新、日日新的青年尚未出現(xiàn)。

看看我們周圍的年輕人,檢點一下自己吧。陳獨秀講:“吾人……雖尸解魂消,焚其骨,揚其灰,用顯微鏡點點驗之,皆各有‘做官發(fā)財’四大字?!泵繙卮苏Z,使人汗顏。一百年了,這種情形依然比比皆是。許多青年在校時還能讀書明理、發(fā)憤圖新,一進入社會,則所陷日深,過猶不及。青年,是一個社會不可缺少、最有活力的一部分,是一個社會創(chuàng)新的主導力量,一個肌體中的新鮮細胞。生命的活力和時光的流淌,賦予青年挑戰(zhàn)權威、打破秩序的使命,所以西方有諺曰:“Keep young while growing old.”人家要老年人永葆年輕,我們是迫不及待地變老。有多少時光,我們是在苦思冥想晉升之道、成名之途?。挥卸嗌賵龊?,我們背棄理想、信念,做了無聊、平庸、罪惡的幫兇。

真正的新青年,欲要贏得歷史和自己的尊重,應該自絕于腐朽的秩序,不做利益的一環(huán)。你是某某人的女婿,我是自個兒的爹。這是一代新人精神獨立的宣言。新的青年是不是徹底的虛無主義者,是不是徹底摒棄傳統(tǒng)呢?斷然不是。恰恰相反,在我看來,只有這樣的青年才是優(yōu)秀傳統(tǒng)的真正繼承者與捍衛(wèi)者,傳統(tǒng)因他們對其精髓的傳揚而得以延續(xù)。從唐詩到宋詞、元曲、明清小說,藝術題材的演變早已證明這個規(guī)律。在當代的一些前衛(wèi)青年藝術家那里,從他們叛逆的外表下我看到了對藝術的忠誠、對傳統(tǒng)中優(yōu)秀部分的肯定。伊沙在《張王氏,你的保姆》一詩中描寫了一個陜西大娘給一個美國外教的兒子當保姆。她教會那洋孩兒一口濃重的秦腔,給了他一副中國農(nóng)民式善良又狡黠的表情。這樣的詩我不僅視為當代的創(chuàng)新之作,而且視為對前輩同行自由、真摯、愛戀情懷的一次敬禮。

新青年不是要徹底否定傳統(tǒng),他們要否定的是一切以“利”為核心的腐朽秩序。他們不僅要做新青年,還要做新人類。這里的新人類不是指媒介別有用心或愚不可及地虛擬的那種沒心沒肺的新人類,而是指終生做“新青年”的新人類。他們將不因度過了青春時光后進入秩序,就成為壓迫青年的力量。

在生活中,我聽到的對青年的貶低與不屑之詞更多地卻出于年齡處在青年時代的人之口,使人感到一種為奴隸的悲哀。遠一點的如對文壇“斷裂”行為的嘲弄,近一點如對“民間立場”與“知識分子寫作”爭論的不以為然。在他們看來,這里面全是名啊利啊之爭。如果都這樣認為的話,說明我們面對真理和理想確實沒有做到忘我。有一種頗有市場的論調是“不爭”,清高的外表下掩飾著斗爭能力的匱乏和安全地分享利益的貪念。在很多時候,我們標榜的個人立場,實際上恰恰是大多數(shù)的立場,是在妥協(xié)、退讓中對真理的淹沒。其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平靜地駛入自我利益的港灣。

我們思想中有太多的垃圾需要清理,我們雖然年輕,也有許多罪惡需要懺悔。獨立、自由、民主、科學、愛、責任、犧牲、奉獻……時代追求物質利益的車輪越是滾滾,就越是需要精神上的決絕。戈麥在二十二歲時寫了《青年十誡》:“不要走向寬廣的事業(yè)/不要向惡的勢力低頭/不要向世界索求賜予/不要給后世帶來光明/不要讓生命成為欲望的毒品/不要叫得太響/不要在死亡的方向上茁壯成長/不要睡夢直到天亮/要為生存而斗爭/讓青春戰(zhàn)勝肉體,戰(zhàn)勝死亡?!睂σ粋€精神斗士而言,我們同時也不要自盡。

看,《偶遇黃昏》中的燕子

風箏飄起來了,從一個下午到

另一個下午。

季節(jié)在緩慢地生長。

野花滿山坡喲——

你東張西望還尋覓什么?

我們所愛的姑娘:

為什么她衣衫襤褸,

卻依然美艷驚人?

一個從未見過的黃昏

天空懷抱著許許多多的燕子,

呢喃的聲音破空而來。

(《偶遇黃昏》)

這首詩寫于1990年6月4日黃昏。十七年后,我才知道,詩里寫到的燕子應該是雨燕,也叫沙燕,古人稱玄鳥,是與北京城朝夕相處了上千年的一種鳥。

麻雀與燕子,仿佛窮親戚家的一對雙胞胎,我在感情上如此熟知它們,最后卻發(fā)覺連大名也叫不上來。北京城有三種燕子:家燕、金腰燕和雨燕。前兩種筑巢都在尋常百姓家的梁間檐下。家燕的窩簡單些,就像一只碗,所以北京人也把家燕叫拙燕。金腰燕的巢復雜得多,像一只葫蘆,所以又名巧燕。

相較之下,雨燕筑巢的地點必然在殿堂、塔寺、廟宇等地,完全是皇家貴族的氣派。“風箏飄起來了。”在北京城能飄起風箏的地方是廣闊的地方,我恍然大悟,我寫到的燕子只能是雨燕。

20世紀90年代初期,是雨燕最后的繁榮期。50年代北京城大規(guī)模拆除城樓、牌坊,雨燕喪失了棲息之地,數(shù)量急劇減少。經(jīng)過六七十年代緩慢地恢復,終于在箭樓上空又見到了成群的雨燕飛翔。我完全沒有想到的是,雨燕的一生在空中完成,它因為四趾向前,根本無法站立,不管是在地面還是樹枝上,所以一切活動均在空中完成,空中捕食,空中打撈筑巢的物資,甚至空中做愛。這也是它在皇家古建筑中筑巢的原因,它無法起飛,只有高大的建筑才能提供它墜落中展翅的高度。

幸也,不幸也?看雨燕階段性的悲劇,50年代是因為毀滅文物而數(shù)量劇減,到了90年代,為文物保護,防止各種鳥類的糞便侵蝕古建的雕梁畫棟,人類在城樓檐下安裝了防雀網(wǎng),雨燕無法筑巢了。這竟然成了擊垮雨燕的最后一根稻草。2002年北京雨燕剩三千只,2007年,只有兩千只了。我熟悉的那一群,生活在祖國的心臟,目睹怎樣的滄桑變遷也無法降落,只能使勁地、急促地飛翔、飛翔、飛翔——據(jù)說它的叫聲是沙沙的,所以不可能有“呢喃的聲音破空而來”。事實上,身處9號院,我從未聽到它們的叫聲——它們就在飛翔中減少,現(xiàn)在僅剩二十只了。

我曾經(jīng)離真相很遠,因為感情濃到遮住雙眼。我也曾言之鑿鑿,僅靠想象這支孤翅。近二十年的沉浮,城市里灶王爺搬到了抽油煙機里,天使搬到了電梯間。沙燕,殘留在廣場與立交橋下。根據(jù)政協(xié)的一個提案,新修的沙燕塔坐落在奧林匹克公園,二十年往北行了十公里。人們期盼著它盡早遷來,與不請自來、搶先入住的麻雀成為芳鄰。

又是幸福,又是僥幸,幼時我曾經(jīng)與家燕同居一屋,我會不會是最后一代有此經(jīng)歷的漢語詩人?《他手記之130》中寫道:“關于姥姥,她在春天的早上,一大早就要開啟屋門,高高地搭起門簾,孩子們要在門檻上爬上爬下,燕子一家也要翩翩地飛進飛出?!逼鋵嵨夜芾牙呀欣涯?,李鏡雪女士,只要憶起她老人家那端正秀麗的面龐,我永遠會一同憶起她為燕子搭起門簾的彎曲身姿。門檻上爬上爬下的是我,但這也是推測,因為我根本回憶不起來我爬門檻的樣子。燕子一家也不對,雛燕一定是在巢里,還不到飛進飛出的時候。當它們開始撲棱翅膀,告別的時刻就到了。

古代詩人寫過那么多燕子,應該多為家燕,銜泥斜飛,微風細雨,似曾相識,歸去來兮。舊時王謝堂前燕能飛入尋常百姓家,它只能是家燕,因為雨燕需要高度,尋常它就無法生存。

真正地生活在生活當中,置身古都的深處,當代的中心,我終于見到了盤旋在城市上空的雨燕,只為捕捉風中的衣食,只為見證身下的滄桑,只為追憶變化太快。只為階段性,階段性的人、燕子、時代、詩歌……

在國內的國際詩歌節(jié)朗誦

在本國參加國際詩歌節(jié),本國詩人首先構成了一個背景,一個供異國詩人辨認的語言、文化、詩歌以及人種的背景。出于方便,本國詩人更易扎堆,但是主人的責任感,又鼓勵他們?yōu)橥鈬娙巳プ鲆恍┙涣?、介紹、招待的工作。我兩年前參加的亞洲詩歌節(jié)正是這樣安排的,幾次朗誦會,都是由幾位漢語詩人,在外國詩人用他們各自語言朗誦后,再向聽眾朗誦一下那首詩的漢語譯作。

北大之夜,分配給我朗誦的是土耳其詩人圖藏·阿拉坎(Tozan Alkan)的作品《落在山谷的章節(jié)》。先是圖藏用土耳其語朗誦一遍,他的聲音平靜、柔和,帶有一種深思冥想的味道。這正是我理解的現(xiàn)代詩的讀法:聲音是響在大腦里面的。因為我最初接觸到的那些使人驚嘆的作品,都是來源于眼睛的閱讀而非耳朵的傾聽。這些詩作無聲地在我心目中建立了詩歌的標準,也確立了它沉默的形象,所以在很多年間,我自覺地、由衷地堅持使用一種不帶感情、不帶主觀色彩的音調,在不得不朗誦時才朗誦。但是,這一情況有了變化,因為我發(fā)現(xiàn),朗誦會在很大程度上成了詩歌被集體尊重的方式。而朗誦的效果很大程度取決于朗誦的聲音而非詩作的內容,使用強調的語氣,盡量大聲一點,盡量慢一點,盡量清楚一點,總是能讓更多的聽眾注意到這首詩。因此在圖藏·阿拉坎朗誦時我有些猶豫,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把很強的個人色彩強加給了他的詩,但我又想讓更多的觀眾聽清楚這首詩的漢譯……最后我還是使用了后一種辦法,盡管大聲無論如何都有些做作。這是我第一次在北大朗誦,臺下黑黢黢地坐著晚我十多年的學弟學妹。詩人們一個接一個上臺,一人朗誦一首。氣氛有點壓抑,有點沉悶,的確像一個國際活動了。

輪到我讀自己的作品時,主持人臧棣告訴我時間有富裕,我可以讀兩首詩?!秶e館林湖暮色》與《麻雀。尊嚴和自由》是印在詩歌節(jié)手冊里的我的兩首詩。一上臺我就感到這兩首詩的選擇遠非恰當。這與亞洲詩歌節(jié)很長的籌備期有關,早在半年以前,組委會讓寄詩,我就寄去了這兩首剛好完成的作品,潛意識是推介新作,顯示持續(xù)旺盛的創(chuàng)作力,但這不是非常適合朗誦的作品,與詩歌節(jié)“地理與詩意”的研討主題也不是貼得很近。所以讀完第一首,我突然不想讀第二首了。正巧上臺前看到了臺灣詩人陳黎的《戰(zhàn)爭交響曲》,全詩四個字“兵、乒、乓、丘”,每個字要念好幾百遍,我脫口說我讀這首吧,一念觀眾就笑了,氣氛有了緩和。胡續(xù)冬上場后幽了主持人田原一默,說田原把朗誦讀作“浪”誦,場上掀起了笑浪。這下氣氛來了,后面效果越來越好。

無論如何,一周之內在三地參加三場夠規(guī)模的朗誦對一個專業(yè)詩人來說是很過癮的。北京,桐城,宏村。桐城朗誦會是在桐城中學給中學生朗誦,這也是我第一次在大白天參加朗誦會。前晚喝了好多酒,一上午口渴得要命。喝酒的時候,我們在一起看了北京電視臺關于北大之夜朗誦會的報道。電視上播放了日本詩人藤井貞和(Fujii Sadakazu)和蒙古詩人烏梁海(Urianhai)的朗誦片斷,兩位老詩人的聲音從電視里傳出來,顯得非常民族,非常純粹,詩意無限,一瞬間各國詩人歡呼起來,我從心里涌起一種深切的感動。在桐城中學,我朗誦完手冊上的第二首后,又讀了《那只公雞》。似乎,這首寫于1989年的詩用了二十年爬上了我短詩之王的寶座,它入選的選本最多,我很想了解一下它是否傳播到了外省的一個地區(qū)中學。因為聽眾是中學生,我朗誦時把“強奸的行為”讀成了“強迫的行為”,伊”是“五四”文學的用法,但很可能大家反應不上來,也直接讀成了“她”。當我讀到“一只公雞 生活在黃土高原/是許多公雞的對手/眾多的母雞 愛著它”時,中學生“嘩”地笑了。笑聲好像成了現(xiàn)代詩朗誦效果的試條了。

其實在頭一天,桐城古鎮(zhèn)的街頭已有了一場自發(fā)的朗誦。當我和梁曉明從人群擠回巴士旁時,看到古鎮(zhèn)的一些婦女正圍著韓國詩人韓成禮(Han ungrea)用手勢交流。她們看看手冊上韓成禮的照片,又看看她本人。我趁機向大家朗誦了手冊上韓成禮的《流產(chǎn)兒》。在古鎮(zhèn)的樟樹下,這些中國女人和韓國女人戀戀不舍,男主人還拿出橘子給詩人們吃。

宏村朗誦在中城山莊會議室,主辦方中坤集團的本部,算是回到家了。最后我也沒弄清聽眾是哪兒的,只知道一散場這些年輕人都騎著摩托車走了。準備的詩用完了,我朗誦了一首《一代人的集體無意識》,這也是我能背誦的一首詩。另一首是什么,被記憶淘汰了。我記得胡續(xù)冬主持可真是浪聲浪語,而聽眾樂不可支。可見我在桐城中學多慮了。我記得駱英第一場《鯨骨》,第二場《山鼠》,而第三場《他不在家》。我記得孫文波用四川話,鄭政恒用粵語朗誦,好像相信詩歌語言的根。我記得海南姐姐一次都沒有朗誦,但我聽到了她的無聲。我記得蜂飼耳(Hachikai Mimi)講在日本坐火車只能通往大海的感受讓我看到一首詩,杉木真維子(Sugimofo Maiko)經(jīng)常吸煙但只在準許吸的地方吸,久谷雉(Kutani Kiji)的詩非常細膩,聽他讀完還要再細看幾遍……我不奢望在亞洲詩歌節(jié)讀詩能讓整個亞洲聽到,我在意在場的人,在意分享過閱讀和朗讀詩歌快樂的人,在意詩歌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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