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嵐
有一棵棗樹,長在我娘家的院子里,比村子里所有的樹都高出一頭。每次回娘家,一進村,大老遠地我就看見了它,樹干亭亭,樹冠如蓋。見到它就等于到娘家了,它就是我的娘家,我的心便開始熱乎。
棗樹分晉棗和圓棗兩種。我家的棗樹是一棵晉棗樹。晉棗樹結(jié)的棗皮薄,肉厚,糖分多,非常香甜可口。這種樹極易衍生,大樹的旁邊經(jīng)常會生出一些小樹,這些小樹也會掛果?,F(xiàn)在,老棗樹下面已衍生出好幾棵小棗樹了,它們祖祖孫孫都能結(jié)果了。
簌簌衣襟落棗花,村南村北響繅車。牛衣古柳賣黃瓜。
酒困路長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
蘇軾這首詞告訴人們,棗樹開花的時間正是黃瓜成熟的時候,就是六月天。天氣正好的時候,明媚的陽光下,寂靜的鄉(xiāng)村里,棗樹上綠葉蔥郁,那橢圓的厚實的葉片上泛著光澤,就像年輕人的笑臉,就像一片片金幣。棗花就像那淡黃的米粒,一串串地開著。過不多久,便可結(jié)出豆子般大的小果子。這些小果子的顏色起初是深綠色,長著長著,就變成了蘋果綠,像一顆顆綠色的珍珠。味道不太甜,吃在嘴里,滿是草木的味兒。我望著枝上的它們,就像望著一顆顆從花心里冒出的寶石,這寶石纖塵不染,嬌美無比。就這寶石般的模樣已經(jīng)讓人愛憐,可是我知道,它比寶石更可貴,因為在它的體內(nèi)蘊含著甜蜜的生命力。
“七月梨八月棗,九月柿子穿紅襖?!钡鹊睫r(nóng)歷七月,棗兒就會變成黃綠色。到了八月,棗兒由黃綠又變成紅色,在碧綠的葉子間點綴著一串串閃閃發(fā)光的瑪瑙紅。整個棗樹沐浴著八月的驕陽,綻放著成熟后的美麗和芬芳。熱騰騰的陽光渲染著它成熟的驕傲,整個院子沉浸在豐收的喜悅中。
每當大棗兒變紅,我總會試探著爬樹。棗樹高大挺拔,樹身筆直,樹皮粗糙。爬不到兩米我就渾身無力,四肢發(fā)軟,再也爬不動了。母親怕我摔下來受傷,便吆喝著搬來高凳子將我扶下。為了防止我再次爬樹,她就嚇唬我:“猴女子上棗樹,跌下來狼咬住。”從此,我便再也不敢爬那棗樹了。
棗兒成熟了,母親便在棗樹周圍鋪上厚厚的麥草,父親便會找來村里最高的梯子,斜倚在棗樹上,帶上最長的竹竿,攀上梯子,輕輕地敲打樹枝,那紅瑪瑙般的棗子便會紛紛落下,掉在軟綿綿的麥草里,然后被我們拾起,吃。除了我們吃,母親還會用籃子盛了,送給叔叔嬸嬸、親戚鄰居。鮮棗兒吃不完,母親還會將它曬干,鎖進柜子,過年時再拿出來讓我們享用。
后來,我出嫁進了城。每年棗子成熟,母親總會想方設法給我?guī)б恍┬迈r的紅棗來。我想,母親除了給我口舌之享,更多的是為了激活我的思鄉(xiāng)意識,喚醒我的戀家情懷。
老女子望娘。每每憶及娘家,憶及娘家的親人們,我的眼前就會出現(xiàn)我家的那棵棗樹,它的高大勁健,它的光彩照人,它的豐厚優(yōu)裕。它帶給了我無限的溫暖和幸福。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