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劍明
(南京市公安局,江蘇南京,210004)
2012年夏季的一天,作者從作家馮亦同先生處得知:著名作家許地山的女兒許燕吉女士保存有10 張近80年前的明信片,是從她母親周俟松那里傳承而來的。為此,我拜訪了許燕吉,她說,“原先是司曉南一直珍藏著,直到離世。它見證了一對革命青年沒有結(jié)果的愛情。雁過留影,悲壯與美好,總算是一段往事!”
明信片,是監(jiān)獄唯一的可以飛出的燕子。1930年代從南京江東門的民國中央軍人監(jiān)獄陸續(xù)飛出的這10 張“明信”,寄信人是男方,名陳霞林,收信人是女方,叫司曉南。
司曉南因了這些信的余溫終身未婚。她和許燕吉的母親周俟松同在民國時南京的兒童福利實驗區(qū)工作,解放后,兩人合租住房共同生活了40 多年,直至1992年司曉南去世。
司曉南生于1909年2月,江蘇省泗陽縣眾興鎮(zhèn)人。她父親在當?shù)仡H有聲望,人稱“司大先生”,是位支持國民革命、有進步思想的知識分子,對幼年失母的獨生女兒更是盡力培養(yǎng)。司曉南到北京的中國大學就讀,在那里接受了共產(chǎn)主義思想,也認識了同是泗陽人的共產(chǎn)黨員陳霞林,建立了“革命同志”式的戀愛關系。
司曉南那時正值豆蔻年華,除了積極參加共產(chǎn)黨組織的各種運動,還承擔了地下黨的一些工作。她曾在一次學生集會上與反動分子激辯,當眾摔碎講臺上的大花瓶,在進步學生中傳為美談,也引起了反動當局的注意。不久,她與陳霞林等在活動場所同時被捕。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司曉南竟然在被捕時翻墻逃脫了,但特務看守那記重重的耳光打聾了她的左耳。隨后,她逃離了北京,也失去了黨組織關系,輾轉(zhuǎn)到山東威海女中工作。
由于陳霞林被逮捕時反動當局證據(jù)不足,所以關押在南京中央軍人監(jiān)獄。這些明信片就是當時所寄。司曉南后來聽說,陳霞林在1937年國共合作抗日時被釋放,自此不知去向。而司曉南則輾轉(zhuǎn)于抗日大后方,先后在湖南、廣西及重慶當教師謀生。
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司曉南在南京工作。解放后曾任南京第四中學校長,后調(diào)出籌建民主促進會南京市委,又到民主促進會江蘇省委任職,是民進中央委員、江蘇省政協(xié)常委,最后是省政協(xié)駐會常委,享受高干待遇,去世前加入了中共。
司曉南(左)與周俟松
許燕吉手跡
當年,司曉南與陳霞林失去聯(lián)系后,每到一處必登報尋人。她退休后又遍訪各革命老區(qū),查看烈士名冊,均未得結(jié)果。最終還是受她囑托的一位在圖書館工作的本家,在浩繁的報紙堆中查到福建省委的機關報上登載的陳霞林訃告,這時這份簡潔的訃號發(fā)布的日子已過去許多年時間了。許燕吉的母親周俟松認為,司曉南的名字在解放初期就常見于報端,第一期中央教育行政學院學員的名單就登在《人民日報》上,陳霞林若是活著或有心找司曉南肯定能找到,多半是已經(jīng)結(jié)婚成家,不愿往來了。司對周的分析總是默然,從不表態(tài)。
司曉南與陳霞林失散后,曾有人向司曉南求婚,她都未有所動。最誠心的可算符號先生,他是女作家謝如瑩的第一任丈夫,抗日時期在廣西與司曉南相識,多次向司求婚未果?;橐霾怀捎颜x長在,1990年代初司曉南患肝病后,符老不顧八旬高齡,由湖北仙桃專程來南京探望。那時許燕吉已由陜西調(diào)回南京工作,以便照顧兩位老人。符老見到司曉南亦能享受家庭溫暖,也就放心而歸了。
司曉南晚年一直住在周俟松家,與周老和許燕吉一家搭伙,由許燕吉照料。她于1992年去世,享年83 歲。周俟松女士也于1995年去世。
司曉南的遺物均由許燕吉按司的囑咐捐贈相關部門,唯有這10張明信片,檔案館、烈士陵園、江東門中央軍人監(jiān)獄原址的部隊等單位都不接受。上述單位都表示這10 張明信片“珍貴,有文物價值”,讓許燕吉珍視保管。
許燕吉告訴我:很想將明信片交與陳霞林的家人(后人)。幾年間,她曾多次給福建省委組織部去信聯(lián)系,均未得回音。她說:“在有生之年,只盼能將這見證一對革命前輩無果愛情的證物有個妥善收存之處,讓更多的人知道這段革命故事。”2014年1月13日,許燕吉在南京去世,終年81歲。
真是:上輩往事幾變遷,物是人非逝流年;明信十葉傳世紀,義重情深未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