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黑

聽到路過我身邊的

母子對話

兒子嚷著說：“不是說閉上眼，

看不見東西嗎？我看見了黑黑的呀

為什么呢？”

母親說：“那是看不見。”

兒子不依：“我明明看見了黑黑的。怎么是看不見?！?/p>

我為之一驚

沒有哪個(gè)詩人比得上兒童

在他那里

一切皆有可能

包括閉上眼睛

還能看見

看見黑

癱瘓

小時(shí)在腥臊的牛欄邊

我看到過癱瘓的母牛

剛生下小崽

安詳、美麗

后來

在中央電視臺(tái)的

自然與人欄目中

我又看到了一只母獅

滿嘴血漬

把一頭羚羊拖到

一群幼獅面前

然后癱瘓地躺在旁邊

瞇著眼睛

如同敞乳的母親

時(shí)光飛轉(zhuǎn)

我又看到了那些妖媚的女孩

懷孕

生子

形如癱瘓

看起來

勝過一頭母獅

Amber

女兒的QQ名字

叫Amber

我問什么意思

她說琥珀唄

還不錯(cuò)

在我看來

琥珀就是美好的時(shí)光

非常珍貴

表面上

我們都曾經(jīng)大把擁有

聽說琥珀

怕火怕曬怕敲打怕汽油

我想

最怕的還是揮霍

真正的好東西

一定是

稀有之物

風(fēng)流

晚上兩點(diǎn)

頂了最后一個(gè)微博

蒙頭大睡

片刻

賢人志士無數(shù)

聚到一塊

觥籌交錯(cuò)，推杯換盞

云中狼藉

隱約中

聽到老婆一次又一次

在喊：

“快起來，

今天好大的太陽?！?/p>

緩慢地

艱難地睜開眼睛

果然，窗簾上陰影碩大

陽光如同

民國的民主人士

憤怒地堵在樹枝上

酒后懷山公

浸在酒里的

肯定有水手

大多數(shù)時(shí)候

是詩人

和鎮(zhèn)長

酒后有膽

請安靜

不是造反之膽

不是文膽

“是美人，多銜杯?！?/p>

無山可登

空虧一場樂宴

罷罷罷

你去醉駕

我要醉吟

“目極令人愁，

蒼蒼幾萬里?！?/p>

倒句了嗎

我要睡了

夢中到峴山

與古人坐

酒后成仙

夢中神邀

這些天，我不與外星人交游

過最世俗的日子

深不可測

與一群古人

談一棵白菜

其中我認(rèn)出了

那個(gè)笑得蒼老的人

是我的父親

很多年啦

他的笑

變得更僵硬

似乎他們的生活更穩(wěn)定

而我在飄蕩

宛如拉開的黑色膠卷

人影陳舊

我有兩顆夕陽

兩座樹林

都有房屋、田地

古人用的是耙

我用的是飛機(jī)

現(xiàn)在我從古人中回來

有些故事

娓娓說給你們

頭包紗布的小男孩

在一家超市門口

頭包紗布的小男孩

看起來病弱無力

他的母親

穿粗布衣衫的鄉(xiāng)下女人

拿著一袋餅干，一瓶礦泉水

滿臉無奈

街上車水馬龍

警察對著一群菜販

大聲喝罵

這一幕

在三十多年前出現(xiàn)過

可憐兮兮的

脆弱的童年

臟兮兮的手

流血的額頭

一顆喜歡幻想的詩心

亦或

一顆抗?fàn)幹?/p>

正是在這種

無助的黑暗中

長出刺根

胃痛

嚼過太多的東西

玉米粒蠶豆魚刺冷飯

甚至沙石

不能消化的

積下痛

焦慮苦悶失落憤怒絕望

這些沙子

只能靠心來咀嚼

心之牙是越來越尖利

我只是落下中年人的胃痛

我的心

倒更能咬爛

這個(gè)世界的

冷和硬

壯陽菜

酒桌上

某局長點(diǎn)了

韭菜炒蛋

狗肉面

蟲草燉牛鞭

枸杞湯

他勸我：

“多吃點(diǎn)，

這些都?jí)殃?。?/p>

從他肥胖多欲的臉上看

除開荒淫

一身軟肉

氣度上毫無陽剛

可見

這些菜并無成效

我回他：

“天下

哪還有比詩

更壯陽的。”

法華寺遇雨

從北高峰下來

在法華寺所在地

小雨漸大

只好在

放生池前的亭子里

坐下

看一輛車子疾馳而下

行人很少

只好看雨

只好聽雨

雨中夾有鳥聲

驟雨相阻

有人可能頓悟

一個(gè)多小時(shí)

我好像真的同

塵俗隔絕了一把

這種寧靜

是人生享受的極品

我不敢貪多

雨一停

即刻下山

沿途滿隴桂雨

那種沁肺清香

如同佛的贈(zèng)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