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Alastair+Morgan)(英國)
周日的早晨,坐在官邸后院的露臺上,喝點功夫茶,感覺很愜意。大概有一個月時間,我都沒能抽出時間這樣坐坐。
我小時候在英國海邊度假的時候,每當雨過天晴,我父親便會抬頭望天,說:“這么大片的藍,足以縫補荷蘭人的褲子了”。這樣的說法曾讓我很困惑:到底荷蘭人需要多大一片藍?不過不管一個荷蘭人有多高大,他的褲襠有多寬松,大概也不需要那么大一塊藍布。
在中國,我喜歡修補東西。在北京工作時,我的手表壞了。那是10年前我太太在日本買給我的,只花了100日元,但我還是想把它修好。一天午飯的時候,我把它帶去京客隆超市,表匠花了半小時把它修好,我則啃著大餅在一邊瞧著。他收了我3塊錢。
來廣州之后,我發(fā)現(xiàn)常常需要換表帶,因為騎車出汗會把表帶弄松。后來,我找到了一個街邊的皮包修理匠,他收了我一塊錢,匝線把新表帶加固,永久性地解決了這個問題。我的表帶比較窄,修理匠問我,這是不是送給一位女士的禮物。我告訴他,這是一位女士送給我的。
去年在廈門的一個晚上,我從一個喧鬧的宴會上溜了出來,找點安寧。在夜色里我聆聽著海浪聲,沿著沙灘走了好幾英里。走到老城區(qū)的時候,心情平靜了下來,可鞋子卻咧開了嘴。在修鞋攤上,我換上了拖鞋,走到另外一個檔口買了一碗沙茶面和一瓶啤酒,在一邊看著鞋子被修好,花了二三十塊錢。
最精彩的莫過于修理我在東山口買的自行車。一次,我花了5塊錢就修好了車鏈和剎車閘。上次修車功夫較大,花了我25塊錢。我坐在那兒跟修車師傅和他妻子聊天(語言稍有困難),他給我的車換了新的主軸和軸承,又修好了腳踏板。期間,好幾位騎車的人來修車,我們聊到了孩子和他們的教育,這讓我很開心。
我的童年什么也不缺,可身邊的人都很節(jié)儉。小時候我到英格蘭西北部探望奶奶,我把一小勺鹽倒在盤子里,用土豆蘸著吃。她嚴厲地教育我,必須吃得干干凈凈。八歲的時候,我被送去寄宿學校,教育是斯巴達式的。宿舍里是鐵質(zhì)的床,沒有地毯。早上和晚上,我們做禮拜,我常常聽到圣經(jīng)里說:“富人進天國比駱駝穿針眼還難”。每星期我有六便士的零花錢(約合人民幣兩毛五分),然而在學校沒處花錢,所以我都捐給禮拜堂了。
我之所以鐘情于修修補補,更多的不是出于節(jié)約的考量。我認為這反映了我性格深處的保守(甚至守舊)特質(zhì)。在中國,無論是私人還是官方招待中的鋪張浪費都讓我很不舒服---雖然這都來源于可以理解甚至值得尊重的動機,比方說享受新財富所帶來的自由,或者展示熱情的待客禮數(shù)。然而,在廣大的中國社會,其他更為寧靜的風氣也在默默彌漫,其中一些更含深意,更暖人心。在修補攤上,我能感覺到這種積極的風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