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林

2013年，本該退休頤養(yǎng)天年的殷世江老師，不幸確診患有肺結(jié)核，盡管在醫(yī)院長期治療，然而病情不但沒有好轉(zhuǎn)，反而演變成癌細胞擴散，因手術(shù)失敗而辭世，享年61歲。

我的心情十分沉重，閑暇之余，總會不經(jīng)意地想起他。

我與殷老師的交往，還得從2012年2月中旬說起。春節(jié)剛過，我的散文集《歲月留痕》脫稿準備公開出版，由誰作序倒成了一件難事，還是想能得到知名作家的點睛之筆，思來想去，我找到了昔日共事的好友蔡飛舟先生，他極其負責地給我聯(lián)系上了市作協(xié)主席鄒亮先生。鄒主席甚是熱心，給我推薦了時任省作協(xié)創(chuàng)聯(lián)部主任的殷老師。殷老師爽快地答應了下來。沒過幾天，就催促我把電子版文稿傳過去。同時，希望我能抽出時間到成都當面談談。2月17日，正好是星期六。當天下午，我與鄒亮、蔡飛舟一同在達州乘動車前往成都，到東站時已是晚上九點多了。途中殷老師曾多次打電話問到了沒有，還說“住宿已經(jīng)安排好了，正在賓館房間等著”。我們心急火燎地打的趕到了目的地，才知殷老師在此等候好久了?；ハ嗪阎螅氐嘏c我聊了近20分鐘，問及我的家庭、工作以及文學創(chuàng)作方面的情況，言語中流露出殷殷關(guān)愛之情。此時，我心里涌動出一股暖流，在我面前豈止是師長，更似長輩，讓我肅然起敬！

正聊得興起，殷老師突然抬頭看了看表，滿含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只顧自己說話，大家肯定都餓了，趕走忙，不然餐館就要打烊了?！本o接著，殷老師帶領(lǐng)我們在賓館附近找到了一家小食店，盡管堂面不大，卻干凈整潔，店主也很熱情。殷老師隨即拿起菜單，在征求了大家意見后，親自把關(guān)點了幾道適合眾人口味的菜肴。吃飯時，他首先聲明：“今晚我請客，你們誰都不要埋單！”還專門告訴店主，“不要收客人的錢。”返回賓館時接近11點了，殷老師考慮到我們舟車勞頓，該早點休息，并告訴我：“你的書稿我已經(jīng)看完了，也提了點個人意見，僅供參考，下周一我就把作的序傳給你，若有修改，可通過電話聯(lián)系?！彪S后，他與我們一一道別，我是準備陪他到賓館門口招呼一輛出租車送他回家的，哪知，快進電梯時，他執(zhí)意要我留步：“小王，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順祝你寫出更多更好的文學作品！”此時的我，感動得無以言表，這是一位散文家對基層文學愛好者的鼓勵與鞭策。

第二天上午，在賓館吧臺欲退房時，服務員禮貌地告訴我們：“昨晚就已付費了，先生還委托我轉(zhuǎn)告你們‘一路平安?！惫徊怀鏊?，星期一下午就收到了殷老師的回音，他告訴我書序已傳到了郵箱并接收。在得知我還沒有聯(lián)系出版社時，他還給了很多好的意見和建議。正因為有了殷老師的傾力相助，才使得我的這個散文集子在當年7月成功付梓問世。大凡得到此書的讀者都有一個共同的感受，看了序言簡直就是一種美的享受！后來聽鄒亮主席說：“殷老師知道我們那天要去省城，他早晨七點鐘就開始看文稿，直到晚上八點才閱完，而且那段時間他一直患有重感冒……”剎那間，一位真誠守信、文筆暢美、人格高尚的學者形象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和殷老師還見過兩次面。一次是3月19日下午，我到成都把定稿交給圣立文化傳媒公司編輯出版，因與殷老師辦公地點是在同一個地方，于是我決定先拜訪一下殷老師，看他對文稿還有啥修改意見。他在看完文稿后給予了較高的評價，隨后問我是彩色或是黑白印刷、是自費或是有贊助商出版、印量多少、銷路咋樣等等。我一一作答，在得知是自費又是彩印時，他表示尊重我的個人意見，同時，他還說與公司老總比較熟，能不能把出版費用降低點，隨即拿起電話告訴給了對方。然后殷老師告訴我：“我說的你都聽到了，你還可以當面跟他談，要考慮周全，談妥后再簽協(xié)議?！边@時，殷老師看了看表，問我住宿安排了沒有？我直言相告“沒有”，他又拿起話筒告知賓館給我訂了一個房間，還叮囑對方不要收我的錢，到時他去結(jié)賬。我連忙說：“殷主任，這是我的私事，還是由我付吧。”他接過話：“你在成都，況且又是為文學方面的事而來，理應由我安排！”當晚又是殷老師做東請客，而且還是附近有名的特色餐館，裝潢考究，菜品精致。殷老師可謂點菜的專家，每道菜都讓人垂涎欲滴，進餐時，他還不斷地給我夾菜：“年輕人，要多吃點！”

第三次見面，應該是5月17日。我到公司取樣書，這次我沒給殷老師打電話，老是給他添麻煩，心里總是惴惴不安的。那天下午四點多鐘，我在老總辦公室剛一落座，老總就給殷老師打電話，說我來成都了。話畢，殷老師叫對方把話筒轉(zhuǎn)給我接：“小王，你把事辦完后，就到我辦公室來，等著你?！卑胄r后，我急忙趕到指定地點。推門一看，殷老師正專心致志地整理文稿，見我進屋，連忙放下手的活，招呼請坐，又是倒水，隨即從抽屜里取出稿箋紙交給我，仔細一看，是殷老師親筆草擬地對我那本散文集部分文章的點評和感悟。

接著，他跟我拉起了家常，我對殷老師的經(jīng)歷和家庭情況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殷老師出生在重慶市黔江區(qū)一個世代務農(nóng)的貧困家庭里，是地道的土家族人，15歲時參軍，一直在川西某部服役，18年的軍旅生涯，一直從事的是新聞宣傳工作。1986年轉(zhuǎn)業(yè)回地方，相繼在四川文藝出版社和省作協(xié)工作。

通過跟殷老師的多次接觸，他的性格正如泥土那樣樸實，他的內(nèi)心好比泉水一樣清明，為人為文，真誠至極，堪當楷模。

就在返回后沒幾天，我就接到殷老師的電話，說是本月25日要隨中國作協(xié)幾位作家到大竹采風，這又是一個難得的交流機會，理所當然為他當好“導游”，盡可能地安排周到，使他留下竹鄉(xiāng)之行的美好記憶。孰料，就在次日，我突然接到外出學習的通知，而且是第二天就要起程。當我把情況告訴殷老師時，他在電話那頭直說：“沒關(guān)系，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相信此行一定很愉快！”一周后，我從外地學習歸來，辦公室斜對面的縣文聯(lián)主席謝江女士告訴我：“殷主任還多次提到你呢，而且對你評價很高！”殷老師，一位知名的作家，一位親和的領(lǐng)導，一個坦誠的師長，還時時惦記著我這樣一個初入文學之門的青年，給我以鼓勵，給我以信心，真可謂三生有幸，我哪里還有沾沾自喜、止步不前的道理呢？我的這本散文集批量印刷后是在7月下旬收到的，本想給殷老師郵寄過去，總感覺這樣做不太禮貌，還是打算來年上半年借到四川農(nóng)村日報開會之機專程送給他。時光轉(zhuǎn)眼即逝，又是一年春暖時。在福德酒店報到后，我立即帶著書來到省作協(xié)，走近殷老師辦公室門前，只見房屋緊鎖，問及同事，告知生病住院了，隨即我把書托給了辦公室的一位同志代為轉(zhuǎn)交。會議結(jié)束返程途中，我給殷老師打電話，一直沒有人接聽，我想可能是不方便吧，只好作罷。

2014年春節(jié)，我再次打電話給殷老師，很快就通了，得知他還在醫(yī)院里，首先表達了我由衷地祝福，然后問及他的身體狀況。他告訴我就是身體不爭氣，去年至今基本上是在醫(yī)院度過的，叫我不要擔心，會一天天地好起來的。他還說去年已經(jīng)退休了，也沒有什么牽掛的了。我安慰他：“一到成都就去看您。”哪知，又是一年的記者工作會，會議還沒有結(jié)束，單位上三番五次打來電話催我快回，而早在大竹臨出發(fā)時，我專門給殷老師去了電話“開完會后一定就去看您”，一句簡短的承諾，竟成了我永遠無法兌現(xiàn)的傷痛。

殷世江老師走了，他走得實在是太倉促，太匆忙，我還未來得及拜望他，不知為我傾注了心血的那本散文集他生前收到?jīng)]有？看過沒有？多么希望再次給我提出寶貴意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