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三

天堂咒與地獄咒

◎老 三

A

巫亦雄20歲，是個普通打工仔，這天傍晚，他在宿舍用自己那臺二手筆記本電腦上網(wǎng)，收到一封電子郵件，落款是“天堂”。郵件內(nèi)容是一條10個字的咒語，聲稱只要他持誦這個咒語，就可以把自己的任何東西送到任何地方。

面對這封天堂來信，巫亦雄沒當回事。他打趣地念了一遍那個咒語，嘲弄地說道：“我要送給我家樓下那個老乞丐1000塊錢!”話音剛落，他的手機“叮咚”一聲響，來短信了。打開短信一瞧，他嚇傻了—短信是銀行發(fā)來的，通知他，他的銀行卡里轉(zhuǎn)出去了1000元。愣了片刻后，他撒腿往樓下跑，在路燈下找到了那個老乞丐。老乞丐笑瞇瞇的，手里拿著一沓錢，正準備離開。巫亦雄叫住了他，問他錢是哪來的。老乞丐興奮地說，剛才他坐在路邊打盹，一睜眼，碗里已經(jīng)多了1000元錢。也不知是哪個好心的菩薩施舍的……他準備去洗個澡，換身干凈衣裳。上飯店好好吃一頓去……

巫亦雄倒抽了一口涼氣，曉得了這咒語的厲害。

幾天后，他又收到了一封郵件，這回落款是“地獄”。郵件里一下子給他發(fā)來了4條10個字的咒語：第一條咒語稱能為他提供一座豪宅；第二條咒語稱能送給他100名美女；第三條咒語稱能讓他擁有無盡的物質(zhì)享受；第四條咒語稱能讓他長命百歲……

巫亦雄嘗試著念誦了第一條咒語—霎時間，他已置身于一座巨大的宮殿中，整個宮殿金碧輝煌、氣勢磅礴。喜出望外的他立即念動第二個咒語—轉(zhuǎn)瞬間，宮殿中已美人如云，佩環(huán)叮當，粉香撲鼻，美人們鶯聲燕語將他團團圍住……

巫亦雄都要樂瘋了，他迫不及待地念出了第三條咒語—在美人們的歡呼聲中，宮殿當中出現(xiàn)了一張綿延上百米的長條餐桌，上面擺滿了美酒佳肴、香煙飲料，巫亦雄被眾美人簇擁到餐桌旁，與她們一道大快朵頤、開懷暢飲、吞云吐霧……神奇的是，餐盤只要一空就又立即自動填滿，酒瓶一空重又變成滿瓶，似乎永遠吃喝不完，享用不盡……當然，巫亦雄沒忘了念誦第四條咒語，他要長命百歲，好好享受這人間天堂的美好生活。

從此，靠著地獄咒的魔力，巫亦雄在他的超級豪華宮殿中，日復一日地花天酒地，醉生夢死……

B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10年過去了。

這天上午，巫亦雄從宿醉中醒來，驀然發(fā)覺，宮殿不見了，自己又回到了那間簡陋的宿舍，躺在破破爛爛的臟被窩里。他想要坐起，卻一動也不能動。他嚇壞了，高聲叫嚷起來。一位美女聞聲從小廚房內(nèi)走了出來，手中端著個熬中藥的砂鍋，說：“快別激動了，你中風了，大夫已經(jīng)來看過了，我正在給你熬藥呢！”

巫亦雄認得，這美女叫焦嬌，是那100名美女當中的一個。他問她：“這是怎么回事？我的宮殿呢？那些美女呢？我怎么會到這了？”

焦嬌說，她也不曉得怎么回事，一覺醒來，就她和巫亦雄在這宿舍中，宮殿和其他美女都不見了。

“那你怎么不走，愿意在這陪我？”

焦嬌說：“因為我是你愛人，無論你怎樣，我都不會拋棄你！”

巫亦雄病得很厲害，躺在床上不能動，吃喝拉撒都要焦嬌伺候。他們沒有錢，焦嬌白天還要出外打工，艱難地維持著兩個人的生活。這樣活著太難過了，尤其是巫亦雄，簡直生不如死。他哀求焦嬌給他買瓶毒藥，他要自殺，焦嬌總是含淚寬慰他，說什么也不答應。

巫亦雄仔細回顧了自己的歷程—是那封來自地獄的電子郵件，是那4條該死的地獄咒語，讓他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的。他要去地獄找閻王爺算賬，當面問個清楚?？稍趺床拍苋サ鬲z呢？只有在夢中去了。于是每晚睡前，他都虔誠禱告，希望自己能夢游地府。

這天夜里，入眠不久，他真的夢見自己來到了地獄。閻王爺是個挺嚇人的黑臉大漢，他端坐在龍書案后，陰陽怪氣地道：“巫亦雄，你來了？”

巫亦雄憤怒地質(zhì)問他：“請問，那封來自地獄的電子郵件是怎么回事？那4條地獄咒是怎么回事？”

閻王爺哈哈大笑，打開面前一臺筆記本電腦，說：“那封郵件是我發(fā)給你的！我還發(fā)給過好多人。唉，沒辦法。地獄里缺勞力啊！”

原來，巫亦雄因為福報太大，原本要當100世富翁，娶100個美女老婆，而且每一世都將長命百歲。為了讓他早點兒下地獄，閻王爺給他發(fā)去了地獄咒，這些咒語能把他100世的福報集中到一世來享受。結(jié)果，巫亦雄在短短10年，就把100世的福報全享用完了。如此一來，這一世結(jié)束后，他就將下地獄，在地獄里度過99世，給閻王爺當牛作馬……那個焦嬌之所以對他不離不棄，只不過是因為，她是他這一世的正牌老婆罷了。

搞清事實真相后，巫亦雄怒不可遏，沖上去要跟閻王爺拼命，被小鬼們架住。他惡吼著：“我不活了，我要死！我要跟你拼個魚死網(wǎng)破！”閻王爺翻了個白眼，道：“你剛30歲。還要在病榻上躺70年，到100歲時才會死，死后才會來我這。放心吧小子，別著急，慢慢熬，罪有你受的呢！”

巫亦雄從夢中醒來，痛哭了一場。把整個事件原原本本對焦嬌述說了一遍，懇求她幫幫忙，讓他死。焦嬌卻無論如何也不同意，他絕食，她就威脅要給他插管，反正不能讓他死。巫亦雄這才曉得宿命的厲害，連自己的生死自己都無法做主。難道自己真的要在病榻上再躺70年？

C

猛然間，他的腦海中一亮，他請焦嬌幫他一個忙。

天亮后，焦嬌來到市婦產(chǎn)醫(yī)院，見走廊上蹲著一個小伙子，正在無助地哭泣。她關切地詢問他怎么回事，對方說，他兒子上周出生的，患有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必須動手術，并且就算手術，也只有一兩成活下來的機會。

焦嬌問小寶寶叫什么名字，小伙子說暫時起了個乳名叫毛毛。焦嬌回到宿舍，把毛毛的遭遇對巫亦雄講了，好奇地問：“你要我去打聽來這樣的事，要派什么用場？”

巫亦雄感激地望了她一眼，默念起天堂咒來。念完10字天堂咒后，他虔誠地說道：“我要把我70年的生命，送給那個叫毛毛的病嬰！”

他話音才落，在市婦產(chǎn)醫(yī)院的保溫箱中，病得奄奄一息的毛毛，突然響亮地啼哭了起來。大夫們聞聲趕來，抱出他來檢查……

在宿舍中，巫亦雄氣息微弱地對焦嬌說，靠著天堂咒的加持，他已經(jīng)把他未來70年的生命，送給了毛毛。那個嬰兒將身體健康地活到70歲；而他自己，就要與她訣別了。

說完，他的頭一歪，在焦嬌的懷抱中，安詳?shù)亻]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此時，閻王爺接到天庭的通知，說有一位成仙的凡夫，要去天庭向玉帝報到，即將途經(jīng)地獄門口，要他依禮去門口迎送。閻王爺不敢怠慢，忙率師爺及眾小鬼們，在地獄門口列隊恭迎。沒一會兒，只見一群天兵天將，騎著長翅膀的天馬組成的馬隊，簇擁著騎在一匹大白馬上的巫亦雄，凌空而來，他們并未停留，直接向著高天騰空而去……

等馬隊過去，閻王爺憤憤不平地向師爺吼叫：“喂、喂、喂！你瞧清楚了沒？那個成仙的凡夫居然是巫亦雄！他何德何能，也能成仙？”

師爺?shù)溃骸拔衣犝f。那巫亦雄之所以成仙，是他用自己70年的壽命，挽救了一個嬰兒的生命?！?/p>

閻王爺大叫：“什么？救人一條命就能成仙？且地位在我之上？”

師爺咳了咳，訕笑道：“閻王，您為了讓人提前下地獄，給人發(fā)地獄咒，害人性命，這跟救人性命，可是完全背道而馳?。　?/p>

閻王爺想了想，一張大黑臉慢慢變紅，變成了一張大紫臉。

（原載《經(jīng)典故事》2014年第8期 河北徐成文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