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閾限
那日工部尚書家的千金在我面前得瑟道:“新科狀元最近好煩啦,自從見過我后,每天都給我寫情書,除了送玉佩首飾古琴香扇外,昨兒他還畫了一幅畫像送了過來,真討厭,人家哪有長得那么美麗,跟仙女下凡一般~~~~”
我嘴角抽了一抽,心想你能再得瑟點嗎?回家之后,我整個人就不好了。
細想一下,顧墨筠沒給我寫過情書,沒送過我什么首飾,我白白送上門去給他親了,還沒撈到什么好處,真是虧大發(fā)了!
所以我決定這些天都不理他,只為他能學學人家如何追求心愛的女孩。
春色旖旎,柳柔櫻紅,我倚在窗邊翻看書卷,抬眸見到顧墨筠一道修長的墨影緩緩而來,我急忙收拾了書本滾去床上假寐,片刻,玉翠的聲音傳來:“小姐說她睡著了,少爺晚點再來?”
顧墨筠默了默,終于開竅地問道:“大前天她在賞花會上遇見誰了?”
玉翠早就想好了答案,噼里啪啦就說了起來:“遇見了謝小姐,她說她哥哥從邊疆帶回了一車的特產(chǎn)美酒,她都吃不完,說要給我家小姐一些;還遇見杜小姐了,她說新科狀元給她寫了一本超酸的情詩,畫了一幅超美的畫像……”玉翠十分夸張地說著,卻是一陣沉默襲來,再片刻,玉翠悻悻然過來道:“少爺他又走了……”
我:“……”
我傷心欲絕,他這么聰明的人,不會理解不出玉翠話中意思,可他一聲不吭地走了?真是沒心沒肺的東西!
次日清晨我還在賴床,雀兒清脆兩聲啼叫,桃花清香馥郁,我聽見桃紅在窗外對玉翠說道:“奇怪呀,少爺一大清早不在練劍,跑亭子里作什么畫呢?”
我心中咯噔一下,鯉魚打挺就翻了起來,臉也沒洗喜滋滋就沖去了花園里。
顧墨筠一襲白色繡竹紋蘭的袍子坐在蓮池亭中,英俊的眉眼染著金色的柔光,不似往日清洌冰寒,更增幾分溫潤如玉,他修長的手指持著一只細毫,衣袂輕揚,軟白的宣紙上勾畫出若隱若現(xiàn)的線條……
我歡喜不已跑近一瞧,卻見那宣紙上畫的是假山畫廊,竹影依依,哪里有我半分影子……
“這幾天睡多了,起這么早?”他眉眼不抬地說著,筆尖輕輕一點畫出一片柔軟的竹葉。
這幾天為了不見他,每次都說自己在睡覺,可他真會理解,每次都由我睡著了。
我心中委屈,嘟囔著道:“多少天沒見我了,你不想我么?”
他執(zhí)筆的手頓了頓,抬起眸來,長睫如扇,墨發(fā)如緞,烏色的瞳仁映著旖旎的朝陽,要命的好看。
我以為他會說想我,或者怪我不愿見他,卻不想聽來一句:“你沒洗臉就出來了?”
我:“……”
他道:“去洗了臉,換好衣服……”他頓了一下,眸中繾綣著一絲不經(jīng)意的溫柔:“別點妝,穿得素凈點?!?/p>
我心頭一亮,這是要給我畫像的節(jié)奏??!
我腳不沾地地飆回了閨房:“玉翠,桃紅,洗臉水,衣服,簪子,胭脂!”
眾人跟著我興奮地忙了起來,洗臉洗了半天,挑衣服挑了半天,選簪子,盤發(fā)髻……
“給我畫個看不出來像畫了妝的淡妝。”我吩咐著,又折騰了一陣,直到窗外朝霞散盡,我才梳妝打扮好去到園中。
一對喜鵲銜著明艷的春日飛繞在云錦般的桃花枝頭,我手持一把團扇徐徐走過,粉色的衣袖拂過花間,飛舞片片花瓣,帶起陣陣花香,我走上了畫廊,倚在青竹旁,正對著顧墨筠的視角向他投去一抹魅人心魄的甜笑,顧墨筠愣了一愣,我嬌羞道:“哥哥快點畫哦,畫完了我們?nèi)コ栽顼垀~”我翹著蘭花指用團扇遮住了笑靨,雙眼秋波頻送,眨成了抽風狀……
顧墨筠執(zhí)筆的手僵了老久,末了以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垂下眸去繼續(xù)作畫……
春色靜美,日光煦暖,滿盈花香的春風如情人的呼吸撫過臉頰,癢癢麻麻,熱熱燙燙。我心想我打扮得還算好看,依照顧墨筠的功力,一定會將我畫得美艷絕倫,羨煞旁人吧。
不一刻顧墨筠就畫完了,我滿懷期許地湊上去欣賞,卻見那畫還是那副畫,有假山,有青竹,有畫廊,有喜鵲,卻沒有我坐在畫廊上苦擺了半個時辰的身姿……
“嗷!”我一聲怨惱,再也忍不住淚濕眼眶:“人家妹妹有花戴,人家的情人有畫收,為什么你不畫我啊,我哪里長得煞風景了,為嘛不把我畫上去??!”
顧墨筠怔愣地看著我,見我眼淚汩汩而出,手指便輕輕地撫上了我的臉頰:“坐了半個多時辰,你不餓么?”他似笑非笑,一抹壞極了的面容,抹著我的眼淚道:“我要畫你,怎能畫其他旁物呢?我許久沒作畫,需得練練筆。不然,畫得不像仙女下凡,你又得大哭一場吧……”
春光旖旎,花香襲人,春風再柔也比不過哥哥此時溫軟窩心的話,春日再暖也比不過哥哥堅實溫暖的胸膛,我忍不住摟住他的脖子又白送給他一嘴親親:“那你什么時候畫我,你快點畫我呀?!?/p>
他似是笑了下:“你不哭了,吃完飯了,乖乖把琴練好了,今晚把畫給你?!?/p>
我眨巴著眼睛:“你不要照著我的模樣畫么?你不要我擺姿勢么?”
他瞧著我一張哭花了的妝容,默了片刻:“我看還是算了,閉著眼睛畫吧?!?/p>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