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來自1998年的預測:“互聯(lián)網(wǎng)的增長將會急劇放緩……(因為)絕大多數(shù)人沒那么多話和別人說!到2005年左右,人們會清楚地看到互聯(lián)網(wǎng)對經(jīng)濟的影響不會超過傳真機?!?/p>
如今,包括微信、Facebook、微博、Twitter以及無數(shù)的博客證明,人們有的是話要說;此外,人際交往只是互聯(lián)網(wǎng)和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的冰山一角而已。
另一個1998年的預測:“通脹會卷土重來……到1999年,(美國的)通脹很可能會超過3%;只要再來一點點壞運氣—比如美元稍稍貶值一點—通脹率就會輕松超過4%。趕快拋售債券吧!”
糟透了的建議。1999年的通脹率只有2.2%。在接下來的十五年中,平均通脹率僅為2.4%,從沒有哪一年超過4%。債券的表現(xiàn)也空前的好。按照美國巴克萊債券指數(shù),1999年1月投資到債券的1000美元到了2009年1月帶來的回報是1729.63美元。而在這十年間,整個股市是虧損的(根據(jù)標準普爾500指數(shù))。
2001年的一項預測說:“911事件的直接經(jīng)濟影響很可能不會有那么壞……正面影響有兩個。首先,……重建工程至少會給商業(yè)支出帶來一些增長……第二,這次事件會引導人們發(fā)現(xiàn)一些明智的抵抗經(jīng)濟衰退的措施……看起來我們確實會迎來一次公共支出的猛增?!?/p>
現(xiàn)實是軍方針對此次襲擊事件的支出大約在1到3萬億之間。這一巨大的意外刺激帶來的間接代價則是美國房地產(chǎn)泡沫和全球經(jīng)濟危機。
這是針對當代技術、經(jīng)濟和政治領域大事件的三大預測。三個都錯得一塌糊涂。所有這些預測都是同一個人給出的。是誰呢?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獲得者、美國著名經(jīng)濟學家保羅·克魯格曼。
我并不是要說克魯格曼是個笨蛋。我們都知道他是個絕頂聰明的人。所有信息表明,他也是一個正直、誠信的人。有意思的問題是,為什么一個聰明、誠信的人會錯得如此離譜,以及我們從中能學到些什么。
克魯格曼并非唯一案例。泰特洛克在他的著名研究中收集了248名專家的27,450項預測,其結果表明,大多數(shù)專家的預測比“猩猩扔飛鏢”的水平強不到哪兒去。然而,泰特洛克還發(fā)現(xiàn),進行跨領域研究工作的專家們的預測要準得多。
不幸的是,在過去,一個受過教育的人的標志曾經(jīng)是橫跨多個領域的廣博知識;而在如今的學術界,橫跨多個領域的工作常常被認為是業(yè)余的,并意味著該研究者缺少自律和專注。
今天的專家們都嘗試著專注于他們唯一了解的領域中的問題和答案。這種狹窄的工作方向在諸如物理、數(shù)學這樣的硬科學領域中確實行之有效。但諸如經(jīng)濟學、社會學、營銷學甚至醫(yī)藥之類的軟一些的科學就大不一樣了。在這樣的科學領域中,每件事都是和所有其他事關聯(lián)的。研究者們必須關注一切。當試圖通過解釋現(xiàn)在去預測未來時,他們的方法應當是整體化的,這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不能忽視關鍵變量。
克魯格曼提供了一個經(jīng)典的例子來說明專家是如何在忽略了重要變量的情況下完成了一項精彩的分析的。他非常小心地盯著一個方向穿過馬路,結果總是不可避免地被從另一個方向駛來的汽車撞到。
他的經(jīng)濟影響分析表明,互聯(lián)網(wǎng)(以及辦公計算機化)在當時并未提高生產(chǎn)效率。我很確定他在這一點上是正確的。但這就像是說最初的汽車在效率上沒有超過馬一樣,他的分析恰恰忽略了互聯(lián)網(wǎng)本身是一個巨大的新行業(yè),它正在改變和/或毀滅一個又一個的舊行業(yè)。
類似地,在分析通脹時,克魯格曼仔細檢查了美國制造商面臨的會導致價格上漲的成本壓力,卻忽略了全球競爭正在迫使價格降低,并導致很多美國制造商破產(chǎn)或離開美國。
通過對比美國經(jīng)濟學的體量與重建911恐怖襲擊帶來的損失之間的相對大小,他分析了911恐怖襲擊事件的經(jīng)濟學影響。但他忽略了不可避免的政治和軍事反彈帶來的更為巨大的成本。
克魯格曼所作的這些學術分析恰恰反映了當代社會科學——包括經(jīng)濟學在內(nèi)——分析方法的瑕疵:只考慮明確的、可測量的因素,卻忽略模糊的、在目標領域之外的因素。人們往往主要看到那些能理解、能清楚看見的事物,克魯格曼和其他很多社會科學家們正是這一一般性傾向的極端案例。
克魯格曼、你和我都像是個酒鬼,晚上回到家,把鑰匙丟在了黑漆漆的院子里,然后走回大街在街燈下的人行道上爬著找鑰匙。為什么在街燈下找?因為那里光線好些。
所以,我們應該小心那些特定領域的專家做出的預測。他們的分析可能是正確的,甚至是才華橫溢的。但我們應該自問:有什么被忽略了?我們也應該一直問自己:我沒看到的有什么?
要找到我們沒看到的,預測學的文獻建議使用所謂的德爾菲法。這一方法如下:從有不同背景的專家們那兒獲取預測。讓每個專家作出預測,并附加詳細的解釋。將這些不同的預測和解釋在這些專家之間分享,然后讓每個專家根據(jù)來自其他人的輸入信息去調(diào)整他們的預測。這些修訂過的預測的平均值就是你的最終預測值。
最后,我還要提醒你,克魯格曼在2013年7月給《紐約時報》撰寫了一篇題為《高通脹之死》的專欄。在那篇文章中,他解釋了為什么全世界都沒有必要擔心高通脹會來,而且也不必擔心利率提高和政府支付國債的能力。所以可別說我沒提醒你,要有大麻煩了。
(聯(lián)系作者:willem.burgers@nimichina.com;新浪微博:@柏唯良教授)